第14章
紅綠燈有很長的時間,喻嬈跺着腳在原地等着,生怕紀斯衍跟着其他人離開,她還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紀斯衍只是往路那邊看了一眼,宋喜在他跟前,他并不想讓她看出什麽來。
“她怎麽回事?”宋喜抱着文件袋問,“阿衍你什麽時候和那女人的孩子這麽熟了?”
紀斯衍知道宋喜又要開始唠叨了,盡管他不愛聽,她還是以關心的名義去插手他的事。
若不是因為她是宋之洲的妹妹,紀斯衍完全不想給她好臉色看,他最煩的就是有人多管閑事。
紀斯衍懶得解釋那麽多,淡淡道:“不熟。”
“阿衍你別忘了外面的人都是怎麽說的,說她是你爸私生女,你想想他都是怎麽對你的,又是怎麽對這個喻嬈的。”
“我本不該插手你的手,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不忍心看着你被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糊弄。上次她害得你受罰,幾次三番的招惹你麻煩你,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
宋喜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紀斯衍,他從小經歷過的冷落和偏心,他未曾得到的東西,喻嬈毫不費力便有了。
正好老師組織隊伍離開,紀斯衍沒理會宋喜跟着往回走,至于喻嬈,他以為他只要不看她,她自己沒趣也就走了。
他走了沒幾步,身後又傳來喻嬈的聲音,她喊着他的名字。
曾晟早就看不慣紀斯衍了,這次也沒落下過來嘲諷他。曾晟手插褲兜裏,一副小混混的模樣,得意道:“這是你妹妹吧?私生女都比你招人待見,你說你爸怎麽就看不上你呢?”
紀斯衍神色陰沉,看他時,眼裏帶了些冷意,仿佛下一秒他可以讓曾晟身首異處。
曾晟的心底一凜,生怕被紀斯衍再一次打進醫院,動彈不得。可他并不想這麽被他吓到,不怕死地又說:“要不你巴結巴結你這位妹妹,說不定人小朋友一高興賞你點什麽。我聽說你和宋之洲合作了一個項目,不是正愁沒錢嗎?”
他指了指整跑過來的喻嬈。
“搖錢樹這不就來了?”曾晟拍了拍紀斯衍的肩膀,“聽兄弟一句勸,別太自以為是了。”
紀斯衍閉了閉眼,擡起手,吓得曾晟撒腿就跑,不帶一刻停的。
喻嬈跑過來,當着衆人的面拽住了紀斯衍的衣角,喘着氣,還說不出來話。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紀斯衍的怒色未斂,看她,問:“有事?”
平時紀斯衍在人前多半是這樣,疏離寡淡,不近人情,亦或是狐朋狗友一大堆,像個閑散王爺。
喻嬈扯了扯他的衣角,輕聲道:“我的腳鏈,你什麽時候還給我?”
紀斯衍語氣十分冷淡,不似平常:“今晚我讓人給你送回去。”
“然後呢……”喻嬈不甘心,“哥哥今晚不回家嗎?”
許久不見,她并不想只和他說一句話。
“不回。”
紀斯衍只兩個字。
喻嬈傻了眼,雖知道紀斯衍有多不喜歡,可這樣她還是難過了。
她抿了抿唇:“哥哥,你送我回家吧,鄭叔他沒來,我一個人害怕。”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于此,像是看一出大戲。
紀斯衍側首,眸光深了又深:“有那麽好看?”
這一說,老師才出面讓其他人離開這裏,自行回校。畢竟他也管不了紀斯衍的行蹤。
周圍人散了,宋喜還留在原地,紀斯衍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走。”
宋喜上前半步:“阿衍……”
她還沒開口,紀斯衍看她,語氣不容她再說一句話:“聾了?”
宋喜不是沒見過紀斯衍這樣,真就不敢再說一句話,默默離開。
紀斯衍知道,他們說的話不無道理。
他作為紀家獨子,卻從未有過半分疼愛,名揚平城的不是紀家的紀斯衍,而是瘋女人文音的兒子紀斯衍。
自沈慧如嫁過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下場。他是整個紀家的笑話,更是平城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們都在看他,被趕出紀家。
“哥哥。”
喻嬈的聲音将紀斯衍從中抽離,他思緒沉沉,話不經思考,便輕易言之于口:“以後別再來找我。”
喻嬈一愣,神色惘然。
紀斯衍什麽也沒說,只一個眼神就讓喻嬈難過的說不出話來,悲傷就像是依附岩石的藤蔓,纏住了她的心髒。
這種感覺喻嬈不知從何而來,恍惚間她終于體會到了別人口中的紀斯衍,她的心很痛,無措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什麽也做不了。
紀斯衍走後沒再去跟調研小組,他前段時間和宋之洲投了個科研項目,工作室就在這附近,正在做演示實驗,他正好過去看看。
他到的時候宋之洲和其他人也在,他們幾個算是玩得好的,只不過這兩現在還在讀高中,過了就是圖個開心。
“哥,你來啦。”說話的是明池,小了紀斯衍兩歲,在讀高一。
紀斯衍勉強笑了笑:“你怎麽過來了?”
“我聽一諾姐說你和宋哥在這看機器人表演就過來了。”明池随手指了一個說道,“哥,這也太厲害了吧,以後你可以送一個給我寫作業用嗎?特別是暑假作業,太牛逼了。”
明池話剛說完,就被人打了一下。打人的事明池的表姐陳一諾,平城陳家的獨女。
陳一諾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小小年紀不學好,以後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話,我抽死你。”
明池捂了捂腦袋:“知道了姐。”
陳一諾這才滿意,轉頭問紀斯衍:“不是說還得一會兒,你心情不好?”
宋之洲從另一邊過來,笑道:“你看這樣就看得出來,誰又招你了?”
紀斯衍不想說,岔開了話題:“還順利嗎?”
看他不願回答,宋之洲也沒追問,回道:“差不多了,忙活了這麽久終于就要見成效了。”他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句,“你确定要這麽做嗎?”
如今人工智能勢頭正猛,各個行業在未來的幾十年都會涉獵其中,紀斯衍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和宋之洲一起做了這個項目。
與此同時,紀氏旗下也收購了不少科技公司,幾乎壟斷了整個市場,其中包括無人機,無人機駕駛以及人工智能等各類項目的研發。
他們所創立的NoHum□□ity科技拒絕了紀氏的合作,無疑是在向紀氏宣戰,他們每走一步都要極其小心,稍有不慎便會虧得血本無歸。
何況的他們公司的名字是紀斯衍給定的,晃來晃去地無處不在暗諷紀長青,能順利上市,已然是艱難。
看完了所有的産品演示,工作人員做了彙報,紀斯衍完全就沒在聽的。
宋之洲讓工作人員離開會議室,這才低聲問:“阿衍,你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
紀斯衍蹙眉,一直沒開口。
明池陪他們看PPT也看的犯困,一直在吃桌上的花生,一口花生一口可樂,樂不思蜀。
陳一諾看不下去了,說道:“你在學校沒吃飯?”
明池:“我這不是閑得慌,你們那個我又看不懂,等我長大點哈。”
宋之洲笑他:“我看你游戲倒是玩的挺明白。”
“那倒是。”明池想到了什麽,“哥,你知道喻老是怎麽死的嗎?”
陳一諾問:“什麽喻老?”
“就那個喻嬈的親爹呀。”明池恨不得湊近點說,“香港出了名的大佬喻初華呀。”
聞言,紀斯衍的思緒也被拉回來點,他沒有刻意去聽,只是這話偏不巧的傳進他這裏。
宋之洲瞧了眼紀斯衍,揚了揚嘴角,饒有興趣問:“怎麽死的?”
明池認真道:“被仇家報複。”
幾十年前的喻家在香港,勢力大到連警方都奈何不了。二戰結束後,喻家當時喻初華的父親掌家,他決定收手,踏實做起了生意。
只是喻家當年的仇人太多,哪怕喻老爺子已經去世,喻家早已不願牽扯其中。多年以後,仇家的後人當街綁架了喻初華和喻嬈,将他們帶到一個廢棄工廠,并未索要贖金。
警方趕到時,廢棄工廠裏空蕩蕩的,周圍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下水管道流出來的是血水。
而喻嬈被人用麻繩捆着,膝蓋和小腿全是灰塵和擦傷,像是被人生生拖着過來的。
她的面前是不省人事的喻初華,他的血濺到了她的臉上,一滴一滴掉落在裙擺處。
綁匪根本沒留下任何痕跡,唯一留下的喻嬈也記不得綁匪的長相,這次案件查無所獲,便成了懸案。
喻初華過世後不久,喻家易主,後來喻家向警方施壓,将喻初華的事情封鎖起來,所有報道過的媒體在一夜之間删除了所有相關資料。
盡管喻初華已經去世,沈慧如母女也無法安然度日,為了防止仇家再次找來,她們兩人才被紀長青接來了紀家。
至于紀長青為何如此,對外只是宣稱照顧她們母女,旁的便不得而知了。
“他就死在了那小丫頭跟前。”明池說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我這裏還有當時那個工廠的圖,我給你們看。”
明池拿出手機,打開相冊裏不知從哪保存來的圖片。
圖片因為多次下載轉發,并不是特別清楚,依稀可以看見地面上的血跡,明顯又拖拽的痕跡。
沒人知道那天,喻嬈都經歷了什麽。
“那得多大陰影啊,看着親爹死在自己面前。”陳一諾驚嘆道,“她還那麽小,這群人就算報仇也不能對她一個孩子下手啊。”
誰都看得出來,讓喻嬈活下來看似是僥幸,可又何嘗不是一種報複手段。包括沈慧如在內,讓她們一生也忘不掉。
紀斯衍聽着,額頭起了層薄汗,似是因為喻嬈的經歷讓他想起來很多,他感覺心髒急速下沉,越發的喘不過氣。
宋之洲察覺紀斯衍不對勁,立刻叫停:“你們別說了。”他又問紀斯衍,“阿衍,你怎麽了?從今天過來就一直不在狀态。”
陳一諾和明池也一同看向紀斯衍。
紀斯衍疊着腿靠在沙發上,神色沉靜。忽地,他站起身,抄起外套便往出走。
丢下一句。
“你們聊,我出去一趟。”
▍作者有話說:
每日一問:今天嬈嬈長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