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啊，死透了

周荊的生日在五一節後，經過幾天的休整，與會衆人都顯得容光煥發，尤其《磐夜明》劇組受邀過來的相關人員，臉上更顯春風得意。

電影上映才到第六天，票房已經沖破十億大關，而且還有繼續上升的趨勢，這任誰來看，都是件大喜事。

孟書遙自然也開心，她這幾年做編劇工作，一步步穩紮穩打，在業內也算小有名聲，工作合約不斷。但《磐夜明》依舊是她職業生涯中一個巨大的裏程碑，這幾天她雖然在家休息，可郵箱早已經被形形色-色的工作邀約塞的滿當當。

從來到周荊的生日會場開始，孟書遙就跟劇組幾個年紀相仿的工作人員待在一起說話，周家在B市商界地位卓然，大家也是到了這裏才知道，周荊竟然是房産巨鱷周秉池的獨子，怪不得就連一向深居簡出的秦洲導演，也親自到場來祝他生日快樂。

今天這生日會是孟書遙想象不到的盛大，周荊跟在周秉池身邊，與客人寒暄，他抽空過來一趟，給孟書遙遞了塊小蛋糕，讓她先壓壓肚子。

畢竟在一個劇組待了三個月，周荊當然知道孟書遙吃飯的喜好，他沒理會她身旁幾個小姑娘打趣的目光，低聲對她說了句：“先吃點，等會別喝酒，我應付完這些人，就帶你上去吃飯。”

說完這話，也顧不上孟書遙的反應，周荊又被人叫走，前去應酬。

孟書遙一句拒絕的話語哽在喉頭，沒有機會出口。原本經秦洲導演介紹相處，她只是覺得周荊年紀輕輕，處事正直老練，兩個人說不定可以試着相處一番，可今天來了這裏，看到他的家世，她心裏早就打了退堂鼓。

他們之間天差地別，并非彼此的良人。

況且過去的三個月也已經證明，他們可以做朋友，但的确不合适成為戀人。

“書遙，沒想到小周導家這麽厲害啊。”說話的是劇組一個化妝師，她已經在B市孤身奮鬥了十年，業務能力不錯，但情商出了名的低，得罪過幾個合作夥伴，因此工作一直這麽不上不下的，“你這下也算是麻雀飛上枝頭了，不用像我們一樣，還得在B市漂泊。”

這話說的很不好聽，孟書遙還未回應，身旁已經有人開口：“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小孟本來就是B市本地人，家在這裏，房在這裏，跟咱們本就不同。”

那化妝師牙尖嘴利，沒聽出這番話裏的敲打之意，反而被激出了好勝心：“哎，年輕漂亮真好，婚姻果真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書遙以後節節高升了，可不要忘記我們哦。”

身旁人又要搭腔，孟書遙微笑着制止了，回過頭來輕聲對這位化妝師道：“您若是不服氣，伸手去拿就是了，我不攔你。”

化妝師哽了下，情緒激動的想要說什麽，大概想到這裏是周家的地盤，又硬生生忍了，端着酒到旁邊去。孟書遙收回臉上的笑意，去角落裏找了個小沙發休息，腦海中還思忖着等會怎麽跟周荊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這場生日會流程繁雜，熱鬧非凡，不過孟書遙不在意這些，她靠在小沙發上，兀自放空思緒。

生日會是下午三點鐘開始的，等到了晚上七點，似乎又迎來一波小高-潮，剩下的事情交給其他人打理就是，周荊總算脫身，他興致勃勃繞場走了兩圈，才找到孟書遙下落。

“書遙，讓你久等了，會不會覺得很無聊？”周荊笑着坐過來，“我爸媽他們已經上去了，小舅舅也直接從機場過來，等人齊了就吃飯。”

孟書遙一聽這架勢，立刻反應過來：“我……”

“哎，等等。”周荊手機響起來，他看一眼號碼，笑着告訴孟書遙，“我小舅舅來了，他這段時間在國外出差，不久前才落地，打電話估計是讓我出去迎他，書遙你再坐會，我馬上過來。”

酒店門口，成域從車上下來，隐約含着幾分笑意，他為了趕回來給周荊過這個生日，加班加點總算提前結束工作，片刻不得安歇就上了飛機，旅途雖然奔波，但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他倒不怪周荊。

成域父母都已經過世，他得姐姐成婧舒和姐夫周秉池照料多年，因此對這個小了自己5歲的外甥，一直格外容忍一些。

“舅舅。”周荊歡歡喜喜迎出來，“你終于來了！”

成域遞上禮物，周荊只看了眼logo就知道是什麽，開心的不得了，高高興興收下來，不等成域再問，便主動交底：“我讓你今天一定要趕過來，是給你介紹我的未來女朋友認識。”

成域笑一聲，擡步入場：“未來？那你的确不太行。”

周荊難得憨笑起來：“快了快了，我努力。”

作為成麒律所的老大，B市風雲人物，成域一進門，就吸引了衆人無數視線，想要上來搭讪的不在少數，卻礙于他冷淡的神色沒敢上前，不多時，舅甥兩個就一起上了樓。

到了包廂門口，周荊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還在一樓等着的孟書遙，臉上竟然還有幾分不好意思：“舅舅你先進去，我帶她上來。”

孟書遙也沒想到，她會在周荊生日會當天跟他說這些話，可他實在太過熱情，這就要帶着她見家長，再不說清楚，恐怕要鬧笑話：“對不起，周荊，我們的确不合适。”

周荊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了，被拒絕了很快就緩過來，腦海中迅速飄過成域方才那句嫌他“不太行”的揶揄，他苦笑着：“我都跟家人宣告過了，讓他們特意來等着，書遙，你就陪我上去見見人，就當演戲，別讓我太沒面子，好不好？”

孟書遙陷入顯而易見的為難之中，她知道自己不是周荊的女朋友，跟着他見家長當然不合适，可兩個人還是朋友，況且秦洲導演方才跟她說起之後合作的事情，周荊應該也在，總不好鬧的太僵。

“書遙，”周荊放軟了聲音，“就當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可以嗎？”

其實周荊不算氣餒，他也是25歲的男人了，怎麽會聽不懂她語氣中懇切的拒絕之意，再結合孟書遙這段時間從未熱切過的回應，他明白這條追妻之路漫漫。不過嘛，有志者事竟成，他總得再為自己多争取一下。

見孟書遙神色隐隐有了緩和，周荊不疾不徐加上下一句：“我保證，就這一次，過幾天我就找機會告訴他們，咱倆分手了。”

兩個人最終一起上樓。因為不是真正的見家長，所以孟書遙其實也并不緊張，周荊的父母身份縱然顯赫，可說到底，對她來說也不過是“朋友的父母”，她深呼吸，跟他一起推開包廂門。

成婧舒和周秉池一起看過來，這夫妻倆多年恩愛，私下裏性格也都很好，加之明白這是兒子喜歡的姑娘，因此，更加熱絡幾分。

成婧舒是知名鋼琴家，骨子裏都透着優雅，她一看孟書遙就很歡喜，招呼他們過去。旁邊坐着的其他人都是周家盤根錯節的親戚們，一看到成婧舒夫妻倆的态度，臉上哪個還不趕緊挂上笑意？

孟書遙手裏被塞了杯橙汁，跟着周荊一起用飲料代酒，從周荊的爸媽開始，一個個敬過去。大家臉上都含着笑意，可神色間的打量卻不容忽視，孟書遙心裏懊悔，早知道就不該來，她壓根就應付不來這種場合，只能傻笑着。

一圈飲料敬完，周荊拉着孟書遙落座，她右側還有個空位，周荊适時解釋：“那是我舅舅的位置，他出去打電話了。”

話音剛落，包廂門再度被推開，成域拿着手機進來，迎面遇上孟書遙。

兩個人都愣住。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空，只留下眼前人，孟書遙心跳驟然加速，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從沒想過，還能再見到這個男人。

那些過往的記憶倏然湧現，砸的她暈頭轉向，到最後，只化成他臉上冷淡的笑意，而後他們越來越遠，她遠走異國他鄉，将那段年少時的動心深深掩埋，只希望這輩子從沒有跟他在一起過。

“書遙，這是我小舅舅成域。”周荊介紹這個舅舅時，臉上是帶着自豪的，成域三十而立的年紀，卻已經打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在業內的名聲無人不知。

“你好。”孟書遙終于回過神來，她彎唇笑起來，舉杯迎向他的目光，舉止端莊，努力營造出初次見面的假象。

她以為，兩個人至少能在這一點上達成默契。

不料，成域卻輕輕晃動酒杯，臉上依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桀骜，話卻是對着周荊說的：“這是準備結婚了？”

方才被拒絕的憋屈湧上心頭，可周荊不願意在成域面前丢臉，厚着臉皮回應了一句：“是啊，我媽想讓我們下個月就定下來。”

反正都是假的，他過過嘴瘾總可以吧。莫名被提到的成婧舒聞言笑起來，沒有多說話，這落在衆人眼中，反而成了默認。

成域瞥一眼孟書遙：“舍得？”

他一語雙關，在場人中，唯他們二人明白其中意味。

孟書遙忽然挽住周荊胳膊，甜甜笑起來：“前男友入土之前教我的道理，人要學會滿足，我覺得挺好。”

她說這話聲音很低，只有他們三個聽到了，話音未落入他人耳中。周荊愣怔片刻，忽然想到那天換鎖師傅說的，孟書遙家裏有男人的衣物，難不成她還有這種悲慘的經歷？周荊內心頓時生出無限憐惜之情，想要保護孟書遙一輩子的心志愈發堅定。

成域被這話說的着實愣住了，他一眼看過去：“入土？”

孟書遙坦然面對他的視線，不慌不忙補上後面半句：“是啊，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