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家寡人當久了

宴席是提前定好的,精致菜品很快上全,今晚這場合,怎麽說也算是家宴,氣氛還算是輕松愉悅,樓下熱鬧的舞會已經為周荊的生日助興,樓上這番,等他介紹過孟書遙給大家認識之後,便成了家人聚會。

周荊見孟書遙很少下筷,便給她夾了塊拔絲地瓜到小碗裏:“書遙,你嘗嘗這個,這家酒店做的拔絲地瓜最地道,我從小就喜歡吃。”

孟書遙并不适應跟旁人親密至此,可今天這樣,她到底是得顧忌着周荊的面子:“好,謝謝。”

“你是不是生氣了?”周荊壓低聲音,也慢慢回過味來,意識到剛才的失言,“我剛說結婚的事情,就是為了在我小舅舅面前逞能,不是強迫你,對不起啊。”

“我知道,”孟書遙唇角彎起一抹笑意來,“咱們又不是真情侶,怎麽會結婚。”

“嗯。”周荊笑着應下,心底卻實在高興不起來,是啊,不是真情侶,孟書遙今晚不過是陪他演戲。他低落了一會兒,又想起孟書遙身邊沒有其他男人,他也不算是沒機會,心底又重新燃起希望。

成域就坐在孟書遙右邊,他冷眼旁觀她跟周荊在那裏親密談話,明明離得這麽近,卻聽不清內容,握着筷子的手不覺緊了緊,他迫切想要知道他們的關系究竟進行到哪一步,唯一還能撐着自己安穩坐在桌上的,也就是剛來時,周荊脫口而出的那句“未來女朋友”,但願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否則……成域輕輕轉動桌子,将孟書遙從前最喜歡的那道水煮肉片停在她眼前,他看她拿起筷子,嘴角不覺彎起急不可見的弧度,心裏也下了決心,他日思夜想了三年的女人,哪怕這次是周荊來争,他也絕不會放手。

“書遙,水煮肉片你要不要吃?”周荊先于孟書遙,幫她夾起一筷子肉來。

孟書遙的思緒恍然回到從前,她剛和成域在一起的時候,他飲食一貫清淡,住到他身邊時,她不适應那些吃喝的東西卻不敢說。後來還是一次機緣巧合,他帶她赴朋友婚禮酒席,那次的新娘子是個地道的川妹子,席上不少美味川菜,她吃的肚子圓圓,從那以後,哪怕成域依舊不吃辣,家裏每餐也都會加上她喜歡的味道。

孟書遙輕輕呼吸,搖頭:“不要,我不喜歡吃辣。”

成域在旁邊端着水杯的手微微愣住,他盡量語氣和緩,輕聲問她:“什麽時候變了口味?”

這話問的實在古怪,不少心思活絡的人已經看過來,就連周荊都愣了下:“小舅舅,你說什麽?”

成域勾起嘴角,回應了句:“我記得你剛才介紹孟小姐是B市人,咱們B市的姑娘,吃飯口味清淡的也不算多,随口問問。”

周荊哈哈哈笑起來,幫孟書遙把一道清淡的菜色轉到眼前,才去打趣成域:“小舅舅,看不出來,你也會去了解姑娘啊。”

成域如今三十而立的年紀,事業有成,成家的事情卻遲遲不見動靜,成婧舒作為姐姐自然常常催着,周荊跟在旁邊耳濡目染,也總拿這個打趣,往常成域面對這些都是一笑置之,只是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做了回應。

“我怎麽不能了解姑娘了?”

“那你倒是帶一個回來給我看看,”成婧舒接上話頭,“這麽多年了,也沒見你提過哪個女孩子,孤家寡人當久了,以後你想找都找不到。”

成域錯手拿起手邊一杯白水,咕嘟喝掉剩下半杯:“有過女朋友,我打算再把她追回來。”

這在以往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不止成婧舒,就連周秉池也看過來,等着他再多說幾句,成域卻不言語了,眼裏自是捉摸不透的隐晦:“以後再說。”

孟書遙悶頭吃菜,剛才她喝過的那杯水被成域拿走喝了,桌上杯杯盤盤的擺了不少,也沒人注意到,她本人卻生氣。桌下暗潮湧動,她今天為了配禮服,穿着尖利的高跟鞋,放在他腳上狠狠踩了,力道自然是十成十的,只是成域半聲沒吭,竟然還有心思跟人閑聊,孟書遙自顧自生完氣,不打算再理會他。

吃完飯,樓下酒宴還沒散,周荊作為今天絕對的主人公,是沒辦法先行離開的,他本正打算安排司機送孟書遙回去,忽然看到站在旁邊的成域:“小舅舅,你也現在走?”

成域擡腕看了眼手表,心思轉了又轉,故意道:“嗯,去趟律所。”

“都這個時間了去什麽律所啊,而且你才下飛機不久,還不得好好休息休息?這樣,你早點回家,順便幫我繞路送一下書遙,好不好?”

眼下酒店門口人不少,周荊這話說完,成域思考幾秒鐘才答應下來,孟書遙再拒絕,倒顯得不懂禮數,她俏生生站着,也轉頭看向成域:“那麻煩你了。”

“不客氣。”

車上兩個人相對無言,成域下意識摸出一根煙來,往旁邊看她一眼,又放回去:“回來住在哪兒,福盈小區?”

孟書遙偏頭看向窗外,沒理他,等到車子離酒店遠一點了,才說:“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別鬧,順路。”成域被甩了冷臉也不在乎,這幾年她不在身邊,多少寂寥時刻他都一個人過來了,眼下至少人回來了,哪怕她對他又是踩踩打打又是不理不睬的,他心裏也暢快着呢。

說到這裏,孟書遙倏然想起他之前私自住在她家裏的事情,思緒微動,她坐回去:“好啊,那一起吧。”

成域在小區買了停車位,自然順利進入,兩個人并排回家的路上,他心裏那些雀躍啊激動啊,藏都藏不住,直到從電梯出來,站在家門口時,他習慣性掏出鑰匙去開門,卻連鎖孔都不匹配。

孟書遙站在旁邊,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成域擡眼看過去,只見她幹脆利落道:“你好,我要報警,有人非法入侵我家。”

成域:……

警方很快過來,孟書遙打開門請人進去,她的證件都收的整整齊齊在桌上放着,房産證身份證等一應俱全,這房子裏裏外外成域住過的痕跡十分明顯,證據都是現成的,孟書遙提前連法條都看過,所以哪怕面對的是國內最頂級律所的老板,她也絲毫不怕他:“我提前查過了,這種情況是不是要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不在的這幾年,他未經允許,一直私自住在這裏,警察同志,我申請你們對他處以最高的刑罰。”

非法入侵和占有他人住宅不是小事,警察對孟書遙做過筆錄之後,又将成域帶到一旁,跟他了解情況。成域并不慌張,他剛出差回國,行李箱也順手帶在身旁,現在一打開,就從裏面掏出一份租賃合同來。

合同上“孟書遙”三個字熠熠生輝,是她當初還算稚嫩的筆跡。

孟書遙愣住了。當初父母驟然離世,她又才剛剛十九歲,自幼生活在溫室中的小花朵,從未經過風霜雨雪,平常來往不多的親戚朋友都冒了出來,要争這套在寸土寸金的B市中心的老房子,那時候房産還沒過戶,那些人搬出繼承法,人人都要來分一杯羹,孟書遙反而被趕出家門,走投無路。

然後她就遇上了成域,他将她撿回去,不僅溫柔以待,還幫她奪回家産。那時孟書遙懵懵懂懂,連大學都只上了一年,只恍惚記得他在法庭上将那些人搞得像落水狗一樣狼狽,完全忘記了他是怎麽幫她拿回家産,順利把房子過戶到她名下的。

眼下看到這份租賃合同,孟舒遙腦海中想起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買賣不破租賃”,那時候房子只有一套,親戚們都提議賣了分錢,他好像就是用這份合同,幫她換回一線生機。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弄清楚了情況,警察又讓他們在筆錄上簽了字,很快離開。

孟書遙拉着成域的行李箱走到門口,将箱子遠遠扔出去,然後轉頭看他:“你出去。”

成域靠在牆上,将領帶扯松,順手解了襯衫扣子:“合同租期五年,我得按照合約住在這裏。”

“你無恥!”孟書遙之前完全沒想到這一層來,她見說不過他,只好轉身回卧室去收自己的行李,“那要不你住,我走。”

“哎——”成域快走兩步追上她,語氣溫柔缱绻,一如從前,“遙遙……”

他已經很久沒這麽叫過她了,這熟悉的稱呼出口,兩個人都愣住。

孟書遙先回過神來,她抽出自己被他抓着的胳膊,轉頭看向成域,盡管她強撐着讓自己看起來不為所動一些,可眼底的疲憊還是落入成域眼中:“算我求你,搬出去好不好?”

她曾在感情上被他傷的體無完膚,實在沒辦法繼續面對他。

孟書遙說完,成域也直直看到了她眼睛裏,他苦笑着,不得不面對此時的尴尬情形,他日思夜想了三年的人,對他更多的是厭惡,是懼怕,唯獨沒了喜歡。

那些過往,好像真的被歲月裹挾着,煙消雲散,他放開手,卻不願後退:“遙遙,我可以搬出你家,但對你,我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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