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噗嗤一聲,門口傳來一聲笑,顧秋看過去,原來門口不知何時又來了幾個人,被簇擁着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優雅夫人。

那笑出聲的人,正是那位夫人:“哈哈哈,龔溫如,沒想到你也有被人說算哪根蔥的時候,我都跟你說過了,出門在外低調一點,真以為全世界都要讓着你們哪!”

那夫人顯然和龔溫如不對付,五官明媚大氣,眼神張揚傲然,那渾身上下的造型衣飾,還有那通身的氣派,都完全遠勝于龔溫如。

和她一比,龔溫如溫婉素淨的妝發,瞬間充滿了廉價感。

龔溫如臉色一變,被人羞辱的時候被死對頭看到,她整個人搖搖欲墜,羞辱感幾乎翻倍地湧上來,臉都白了,眼眶裏瞬間變得水盈盈的。

龔靜晗也是惱怒不已,但她不能生來人的氣,只能瞪向顧秋,揚起手就要打過去。

顧秋一把扣住那只手,狠狠一擰,龔靜晗就被一股力量帶着整個人轉了一個圈,啪一下跪倒在地上,膝蓋幾乎要碎裂掉一般的疼,手被反剪在背後,尖聲叫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在一瞬間,誰也想不到這兩個女孩子說動手就動手,更料不到,先出手的是龔靜晗,結果跪下的也是龔靜晗。

在顧秋的手上,龔靜晗簡直比一只小雞崽子都不如。

她尖叫道:“表哥救我!”

龔行臉色一變,大步過來,一手抓住顧秋扣着龔靜晗的右手,冷冷道:“放手!”

他力氣很大,顧秋的手腕幾乎要被捏碎一般。

但顧秋非但不放手,她将小兔子往自己肩上一放,空出左手來,也抓上了龔行的這只手,并且,她下的力氣并不比龔行的小。

龔行面色微駭,這女生的力氣竟然這樣強!

咯吱咯吱,也不知道是誰的手腕發出來的聲音,但顧秋和龔行都沒有吭聲,眼神如刀鋒一般碰撞,像是在賭誰的腕骨先碎掉,只有龔靜晗在慘嚎:“我的手!我的手!”

龔溫如慌了,撲上去捶打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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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那夫人看了,微微皺眉,對身邊的年輕男子道:“雪麟,去幫個忙。”

眸色清寂、安靜沉默的男人聞言立即動了。

在龔行終于無法忍受,擡起左手,要攻擊向顧秋的時候,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扣住了他的手臂。

那一下看似輕飄飄的,但龔行蓄了力的手瞬間就動彈不得了。

“夠了!”

男人低低地說。

這一聲清冽如雪,簡短而強硬,龔行微微一震,看清對方是誰,他眼神中閃過忌憚之色。

他有些不甘,但到底不敢再繼續了,對顧秋道:“我們同時放手。”

說着,他慢慢松開了握着顧秋的手,顧秋倒也沒有再糾纏,也收回了手,但下一刻她将龔靜晗向前一推。

龔靜晗一下趴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一只手還保持着反剪在身後的姿勢,從肩膀一直疼到指尖,動都不敢動,哇哇大哭。

龔行怒道:“你——”

顧秋淡淡道:“我答應放開你,可沒說好好地放開她。”

龔溫如撲到女兒身上,急得掉淚。

龔行也顧不得跟顧秋争執,趕緊去看龔靜晗。

顧秋後退一步,右手微微顫抖着,她将手放進蓬松寬大的口袋,表情一片冷嘲地看着三人。

忽然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擡起頭,看向這個最後出來的男人。

先看到的是一張過分出色的臉,瞳孔顏色很淡,像印着無邊無際的雪色,泰山崩塌也不會有所動容。

看着這張臉,顧秋烈火燒灼一般,充滿了憤怒的心,就像被一把冰雪撒了下來。

控制不住地窒了下。

然後她慢慢冷靜下來。

自己實在應該冷靜一點,現在不是起沖突的時候,至少也要先弄清楚整個事情的內情。

顧秋看着這個男人,低聲說:“多謝。”

對方沒有說什麽,只是目光定定地看她一眼,轉身回到那優雅夫人的身後。

夫人走過來,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作響,看着哭成狗的龔靜晗,輕嘆一聲:“這孩子怎麽哭成這樣?還不把她送去醫院看看。”

龔靜晗的手臂已經被解放到身前,肩膀也能活動,但她還是哭得厲害,指着顧秋說:“我要報警,我要驗傷,快把她抓起來!”

聽到報警兩個字,龔溫如臉色微變。

夫人嘲弄地看着龔溫如,語帶深意:“是嗎?要報警啊?那也不用找別人,我家裏就有當警察的。”

龔溫如的手抖了下,垂眸掩了掩眸色,說:“不勞莊夫人費心了。”然後對女兒說,“好了,晗晗,快起來,這樣坐在地上像什麽樣子!”

她垂落的眼睛裏暗帶嚴厲,龔靜晗頓時不敢再鬧了,抽抽噎噎地起來,可惜裙子髒了,頭發亂了,妝也花了,哪裏還有公主的樣子,她看到大理石地面照出來的自己,低叫一聲捂着臉跑向電梯。

莊夫人笑道:“你這女兒,動手打人不說,這性子也太驕縱了。”

龔溫如氣得咬牙,牽了牽嘴角,勉強笑道:“晗晗從來都是懂事知禮的,今天大約是受了某些驚吓。”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顧秋,這是說顧秋太不懂事,太沒教養,把龔靜晗給吓到了。

對于這機鋒,顧秋直接無視,一個眼神都欠奉,對那優雅夫人微微颔首,轉身朝另一部電梯走去。

龔溫如臉上那虛假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來到自己的房間,顧秋将身上沉重的包解開放到地上,拉起袖子看自己的手腕。

一根根清晰的指印,腫得厲害,整個手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想要拿東西時更是抖得厲害。

顧秋眸色冰冷,這種感覺,讓她想起上輩子手被踩廢時,那種無力無能感。

小兔子看着她的手,有些自責地叽叽叫,剛才要不是它鑽出來,引來那人,也不會有後面的事。

顧秋調動靈氣梳理手腕,摸了摸它的頭,安慰道:“只是看起來嚴重,我剛才有用靈氣護着手腕,沒有傷到筋骨,很快就能好的。而且要不是你,我又怎麽能看到那塊吊墜?那我還像個傻子一樣,對顧正德抱有期待,明天還要去監獄守着呢。”

“叽?”那明天不去監獄了?

“不去了,為什麽要出去淋雨,我們就在這,以逸待勞。”

顧正德要從監獄裏出來,肯定要經過這裏。

但那對母女和顧正德到底是什麽關系?那少女應該不至于是顧正德的私生女,沒有半點像顧正德的地方。

但可以肯定,這三個人早就有關系了,根本就不是後來人們傳的那樣,顧正德英雄救美,這才抱得佳人歸。

這其中到底還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

龔行本來打算把龔溫如母女送到就離開的,但現在他進了房間臉色就變了,整條右臂僵直,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趕緊叫來醫生。

醫生一看他的手,嚯,腫得跟豬蹄一樣!

“你這是被什麽東西夾了?說不定傷到骨頭了,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

“你就先給我治吧!”

被一個女人用區區一只手捏成這樣,而且這事還不止一個人看到了,他要是就這麽去醫院,這事傳出去,他以後還要不要混了!

醫生只能照做,給他冰敷,還開了藥。

終于折騰完,龔行衣服都快被汗浸透了,臉色難看至極。

他就沒吃過這樣的虧,還是在一個女人身上吃的。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暴躁,讓人去前臺問顧秋的名字,然而前臺的人嘴嚴得很。

他只能打電話給弟弟:“上次你在書店遇到的那女生叫什麽名字?你管我為什麽問,你不說,我就告訴爸媽,你早戀了。”

只這一句威脅,就讓他問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顧秋?姓顧?

龔行皺了下眉,立即讓人查了一下,果然,這個顧秋是顧正德的女兒!

她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她知道了什麽?

龔行在屋裏轉了轉,不行,得去找她談一談。

……

龔溫如的房間裏,龔靜晗還在抽泣,龔溫如耐心地擦去她的眼淚:“好了,別哭了,明天你去看你顧叔叔,可不能腫着兩只眼睛。”

龔靜晗恹恹地說:“我不想去看他,媽,我們為什麽每個月都要來看他,那就是個殺人犯啊!”

龔溫如臉色一變。

龔靜晗噘着嘴不高興地問:“媽,你不會真的要等他出獄,然後嫁給他吧?我不要那樣的人當我的爸爸!他殺過人,我會被人嘲笑,被人排擠的!”

龔溫如垂下眼眸,苦澀地笑了笑,她又哪裏想嫁給顧正德?

可是……當年顧正德替她頂罪,圈子裏最有權勢的那些人都知道,差點事情就叫人捅了出去,是她媽跪下來求爸爸,爸爸才動了關系幫她擺平。

可她雖然免了牢獄之災,卻也因為這件事,再加上和有婦之夫勾連不清,被整個上流圈層所不容不恥,被父親逐出家門。

這些年,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破釜沉舟,将自己包裝成一個對顧正德不離不棄的癡心人,十多年風雨無阻地來看他。

又杜絕掉顧正德前妻和前頭女兒來探監,仿佛顧正德從頭到尾就是屬于她一個人的,他們就該是一對的,這才一點點将自己的形象、名聲挽救過來。

圈子裏對她的風評變好了,她漸漸能夠回去參加一些不大不小的宴會了,父親對她也有了好臉色,對她有了幾分憐惜,哥哥也願意讓兒子和她接觸,給她撐場面。

甚至那些位高權重的男人們,提起她,也是贊嘆她的情深不移,不離不棄。

都已經忍了這麽多年,絕對不能功虧一篑!

況且,不嫁顧正德,又有哪戶高門願意娶她?

別看那些男人似乎挺欣賞她的深情,對她有那麽幾分憐惜,但只要她放棄掉顧正德,那些人馬上就會對她換了臉色。

說白了,她值錢的就是她的人設!

好在大師說過,世道要變了,顧正德以後會有一番成就。只有嫁給顧正德,用自己所能拿到的所有資源培養顧正德,才是她唯一能夠翻身的機會!

到時候,那些陳年舊事,還不是勝利者來書寫?

她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幫她将脖子上那個吊墜擺正,語重心長地說:“晗晗,你要知道,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今日我們娘倆的忍辱負重,是為了将來有一天揚眉吐氣。”

……

顧秋将手腕梳理得不那麽疼,也不怎麽顫抖後,就開始打拳。

雖然這裏沒有靈氣給她吸收,但打拳能夠讓體內的靈氣快速運轉,對她也是很有好處的。

這時聽到了敲門聲。

小兔跳過去,扒到貓眼上看了看:“叽叽。”是那個讨厭的壞人。

顧秋如今已經能夠簡單聽懂小兔的叫聲,說:“不用理會。”

她繼續打拳,絲毫不受影響。

但那敲門聲持續不斷,中間停了一會兒,然後敲得重了起來,幾乎是在拍門:“顧秋,開門,我們談談。”

顧秋:“……”

這話聽着着實別扭,都不認識的人,有什麽好談的?說得好像他們多熟一樣。

不過他倒是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了。

顧秋也不意外,嘲諷地想,有錢有勢的人嘛,信息靈通點也很正常。

顧秋打完一套拳,終于停了下來,去洗手間洗了洗臉,擦幹,這才打開了門。

龔行冷着臉正要說話,忽然愣住了。

因為剛運動完,顧秋臉上透着紅暈,碎發被水打濕,臉上明明沒有化妝,但那眉毛卻像描了墨,臉像打了腮紅,唇像塗了胭脂,皮膚像擦了珍珠粉一樣光澤瑩潤。

像一幅畫,濃淡相宜,攝人心魄。

龔行也算是見過不少美女,但這一刻還是有些失語。

突然就覺得,全身的燥脾氣被洗滌了,一點怒火都提不起來了。

顧秋不耐煩:“有事?”

連這不耐煩,也讓人氣不起來。

龔行不由得緩了緩語氣,道:“不請我進去坐坐?”說着覺得這話有點輕浮,忙補救,“或者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好好談談。”

對這種莫名其妙臉大如餅的要求,顧秋只有一句話:“你手不疼了?”

龔行感覺自己剛冰敷過的手又隐隐發疼起來,臉黑了下:“真的,我們談談吧,你突然出現在這裏,還那麽針對晗晗和姑姑,是知道了什麽嗎?我勸你不要以卵擊石,這對你沒好處。”

顧秋頓了頓,笑道:“哦?我知道了什麽?我又為什麽要以卵擊石?”

龔行抿了下唇,姑姑名聲正在好轉,這時候顧正德的女兒跑出來鬧事,難免掀起一些不好聽的舊事。

畢竟,顧正德和姑姑在一起的時候,他還沒離婚。

龔行皺着眉,居高臨下看着她:“龔言說過,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你想要什麽?我可以滿足你。”

他第一眼看到顧秋,哪怕她遮着臉,戴着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他也能看出,她和其他女孩子都不一樣,她身上有一種孤冷而清醒的特制,這是一個不會被虛的東西打動的人。

無論是甜言蜜語,還是美好的諾言,她都看不上,她只看重實質性的東西。

這樣的人,有時候很難搞,但換一個角度其實往往最好處理,給她想要的東西就行了。

顧秋微微挑了下眉:“龔言?”

龔行道:“不錯,我叫龔行,龔言是我弟弟,不是看在你和他是同學的份上,我也不會和你說這些,你恐怕不知道,龔家是什麽樣的存在,願意和你談,是給你機會。”

顧秋笑了笑:“原來如此啊,難得你看得起我。”

龔行心中一定,妥了。

“說吧,你想要什麽。”

顧秋低下頭:“那你們想要我做什麽?”

“不要再來這裏,忘記顧正德是你的父親,從此以後,你和顧正德再沒有任何關系。”

顧秋低着頭擠了擠眼睛,硬擠出一滴淚水,擡頭淚汪汪地看着龔行:“為什麽啊,他就是我的爸爸啊!”

龔行看着她眼角的淚,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煩躁,說:“顧正德過來坐這個牢,就是已經不要你了,這樣不負責任的父親,要來幹什麽?”

顧秋心中好像有一把錘子敲了一下。

過來坐這個牢?

什麽意思?

她心底冒出一個猜測,整顆心冷了下來,嘴唇抖了下,低低說:“是啊,他願意給別人頂罪,卻沒想過,我頂着殺人犯的孩子的帽子,會有多難生存。”

“是吧,所以,不要再來找他了,就當沒有這個人,我可以給你錢,房子也行,就當是彌補,或者你說說你想要什麽。”

顧秋低着頭,慘笑了一下:“我想要什麽……”她眼神一厲,爆喝出聲,“我想要你們這種惡心礙眼又自以為是的東西去死!”

她一腳踹了出去,龔行沒料到她猝然發難,竟就被踹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對面牆上,再摔下來。

顧秋沖上去,又一腳踹過去,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肚子上,龔行猛地縮成了一只蝦子。

“你……”

顧秋掄起拳頭,一拳砸在他眼窩上:“看在龔言的面子上,龔言的面子好大啊?我是不是還應該感恩戴德?”

又一拳,砸上第二個眼窩:“願意跟我談,是給我機會?多謝你看得起啊!”

一腳踢中要害,龔行痛苦地慘叫一聲,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

“你們真是好了不起啊!還要給我錢給我房子,我他媽缺你們這點錢嗎?”

顧秋越打越氣,瘋了一般拳打腳踢一通,“垃圾!惡心!臭不要臉!自以為是!去死!”

等發洩夠了,她擡起身子,一肘子擊在龔行的脖子上。

龔行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顧秋喘了兩口氣,扶着膝蓋看着他,眼神空茫,兩行淚忍不住就滾了下來。

顧正德!她的好爸爸!原來殺人真相是這樣。

他去給別人頂罪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有沒有想過她有一個殺人犯的父親,未來上學、就業會多多少阻礙?有沒有想過她跟着陳娅蘭,陳娅蘭會不會好好對她?

他給誰頂罪?想必不是那個叫什麽龔溫如的女人,就是那個女人相關的人吧!

真是好大一個情聖啊!

她低下頭又哭又笑,覺得之前還在懷念和期待他的自己簡直傻透了!可笑無比!

她哭夠了,閉了閉眼,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掉眼淚,提起龔行的一只腳,要往屋裏拖,先藏一下,至少藏到早上九點。

但她冷不丁看到走廊盡頭站着一道修長的人影,不知已經在那裏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顧秋渾身一寒,僵住了。

那人慢慢走了過來。

顧秋放開龔行的腳,站直身體,看着那人,面無表情,身上充滿戒備。

雖然這個人跟着的那位夫人,和龔行的那個姑姑不太對付,但他們應該是同一個圈子的人。

同一個圈子的人總是會一起排外的。

他看到了她打人的一幕,是實打實的目擊證人,如果他報警……

男人走到她面前,顧秋微微仰頭看着他,他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眸色如雪,淡然冷寂,五官精致得跟手辦一樣,像一個永遠都不會有表情和情緒波動的冰雪之人。

下一刻,這個冰雪之人拿出一塊雪白的濕巾。

顧秋:“?”

莊雪麟道:“擦手。”

顧秋怔怔地接了過來。

他就這麽垂眸看着她,這個角度看起來眼眸顯得格外狹長,眼型迤逦漂亮,但眸底含着一星冷光。

仿佛實驗課上,嚴格的老師盯着學生,要看她怎麽操作。

顧秋瞬間夢回課堂,忍不住抖了下,莫名地很有壓力,當着他的面把手擦幹淨了,一根手指都沒放過。

然後他把濕巾拿了回去,又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塊手帕:“擦臉。”

顧秋:“……”

顧秋擦了擦臉,把淚痕都擦掉了。

他又把手帕拿了回去,然後雙手送上一個小盒子:“夫人給你的,塗在手腕上。”

顧秋下意識接了過來。

然後男人彎下腰,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揪起了龔行的衣領,就這麽輕輕松松地單手拎着人,把人給拖走了。

像一個殺人之後要把屍體拖去毀屍滅跡的家夥。

顧秋捧着盒子,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小兔抓着她的衣服爬到她肩膀上坐着,一起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它看不懂,但它大受震撼。

……

莊雪麟處理完龔行,回到莊夫人的套房客廳複命。

莊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藥膏送去給那個小姑娘了?”

“送去了。”

“她說什麽了?”

“她說謝謝夫人。”

莊夫人笑道:“辣脾氣的小姑娘不少,但身手還好的小姑娘卻少見,這小姑娘我喜歡,能怼得人啞口無言,還能打得人滿地找牙。龔溫如那個臉色啊,真是精彩。”

莊夫人自己跟自己說着,沒人捧場,一看莊雪麟,安安靜靜地在那扮演人偶呢,她沒好氣道:“你應和我兩句不行嗎?”

莊雪麟看向她,眼神淡淡的:“夫人說得對。”

“……”莊夫人差點被噎死,搖搖頭:“來,叫我一聲姑姑。”

莊雪麟默了下,道:“姑姑。”

“哎!龔溫如嫉妒我身邊有這麽好一個侄子,就讓她的侄子也出來跟着她,給她撐場面,但她的侄子哪有我的外甥這麽好啊!哼,東施效颦!”莊夫人雙手揉了揉侄子的冷臉,無視了他無語的眼神,笑道,“好了,自己去玩吧,明天不用跟着我了。”

“姑姑……”

“行了,那裏頭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我就去看看龔溫如那個矯情做作的女人,在老娘在的情況下,還敢不敢勾引我的男人,你個大男人去幹嘛呀?”

想到自家那個老男人,每次在龔溫如去探監後,就要回來跟她叨叨,說龔溫如這樣情深義重的女人真是不多見了,她就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兩家是聯姻,不好離,她早就把那個臭男人踹了。

莊夫人笑道:“你啊,就該找女孩子玩,一把年紀了,和女孩子說過話沒有啊?剛才那個小姑娘我看就挺好的,”

莊雪麟垂下眼:“姑姑,我先走了。”

“還害羞了?去吧去吧。”

莊雪麟從套房裏出來,慢慢走在走廊裏。

那個小姑娘嗎?

莊雪麟眼前浮現顧秋打人的模樣。

她是有顏色的。

無邊無際的灰白中,她是唯一的色彩。

她的眼睛是有顏色的,她的臉是有顏色的,她的嘴唇是有顏色的,她的指甲也是有顏色的。

就連她的眼淚也能折射出光的顏色。

他摸了摸那條浸了她的眼淚的手帕。

不過他不喜歡她哭的樣子,那雙漂亮的眼睛不該用來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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