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莊雪麟看着這只兔子,這只兔子也看着他,一個雙目淡然,一個眼神審視,誰都沒有先動。
小兔子嚴肅的目光從莊雪麟的臉上移到他的手上。
那手上的尖刀,剛剛殺死了一個超大的蛇。
雖然這個家夥不像個好人,但他剛剛做了一件好事。
小兔有點糾結。
這時下面傳來嘩嘩的水聲,伴随着喪屍的嗬嗬叫聲,有喪屍在靠近!
莊雪麟結束和這只小兔子的對峙,下樓去了。
很快,樓下傳來喪屍被斬殺的聲音,動靜很小,從頭到尾不過一些嘩嘩的水聲,明顯是在刻意不弄出動靜,以免驚擾到樓上的顧秋。
小兔擰了擰小眉毛,轉身爬進草龜館,顧秋還坐在那裏,她無師自通地進入了冥想的狀态,這個狀态下,吸收靈氣、感悟靈氣是最高效的,這種狀态可遇不可求,最好不要輕易打斷。
冥想前顧秋還叮囑小兔,如果外面有情況就馬上叫醒她。
但現在看來,不需要叫她了。
從這個結果來說,那個男人來得很及時。
莊雪麟再次回來時,門口已經沒有了那只小兔子,他朝館裏看了看,然後重新在門口坐下來。
過了一會兒,館門被一個小東西費勁地扒拉開一道縫,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再次蹦跶出來,差點被高高的門檻絆得滾了個跟頭。
它趕緊爬起來,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晃了晃身體,身上蓬松柔軟的毛毛也跟着抖了抖,每一根毛都柔亮光澤,好像剛剛從美容店裏做了護理出來。
它昂頭挺胸,扯着一根極細極細的,頭發絲一般的粉藍色的線,搭到了莊雪麟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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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雪麟自它出來就一直默默地看着它,此時看着這根線,眼神淡淡詢問。
“叽!”小兔昂起腦袋,很傲嬌的模樣,這是給你的保镖費!
它糾結了很久,在把這個喜歡偷看它好朋友的家夥趕走,和恩準他留下來之間反複橫跳,最後選擇了後者,但既然讓人留下來,就要讓人家和他們這邊同流合污。
小兔子瞅着這個家夥:“叽叽!”你雖然發現了這裏有靈氣,但現在你自己也吸收靈氣了,所以你和我們就是一夥的了,你要是敢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以後就永遠別想再得到靈氣!
每一個接觸過靈氣的人,都絕對無法抵擋它的魅力!
莊雪麟:“……”雖然聽不懂,但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細線,感覺到一縷縷陌生的能量傳遞進自己的身體裏。
這就是那光芒的能量?
給了勞務費的小兔子自覺腰板挺直了,化身無良老板,扯着莊雪麟的褲子,指着一旁的掃把。
快把門口這些蟲子掃掉!
它再也不想看到顧秋把這些蟲子弄進去當什麽肥料了!
它在土裏孵烏龜蛋好不好,別把小龜給熏壞了!
就在此時,館裏傳出“咔咔”的聲音,小兔子趕緊跑進去,原來土裏的烏龜蛋紛紛破殼了,一只只小草龜從土裏爬了出來,小兔子很激動,這麽快就孵出來了啊!
如果不是它用靈氣催化這些蛋,一定沒有這麽快的!
它簡直是個孵蛋天才!
但下一刻,它傻眼了。
因為這些小草龜仿佛餓壞了,眼睛都沒睜開,碰到身邊的東西就開始咔吧咔吧地啃起來。
而它們啃的正是長在土裏的那些藥草。
一株株藥草倒了下去。
小兔心痛地跳腳:這是我的食物!是我的!
但小龜太多了,陸陸續續地破殼出來,它拳打了這一只,那只吃上了,揍翻了那一只,這只又爬到藥草邊上吃起來。
小兔急得叽叽直叫。
顧秋在冥想,又不能叫她起來給它補種,看到被莊雪麟掃到一起的那些蟲子,索性扒拉起小龜,把它們一只只踹到門外去。
吃蟲子去吧!都給我吃蟲子去!
莊雪麟握着掃把,看着這只還沒他巴掌大的小兔子來來回回地忙活,把小龜弄出來吃蟲子,不由目露驚奇,看不出來,這只兔子居然還會養烏龜。
就是動作有點粗暴,全程拳打腳踢。
很快小兔忙得頭昏眼花,差點磕到門檻,莊雪麟及時把它給拎了起來,對它豎起一根食指,同時朝館內看去。
顧秋依稀感覺到身邊有點吵,她微微睜開一道眼縫,意識将歸未歸之際,沒有發現周圍有什麽不對勁,于是又閉上了眼睛。
小兔子被莊雪麟拎在半空,兩個爪子捂住自己的嘴吧,差一點就把秋秋給吵醒了!
莊雪麟把它放到一邊,然後輕手輕腳地進去,幫它把館裏的小龜都弄出來,排排擺着在走廊上吃蟲子。
五只小龜吃一堆蟲子,不許搶、不許吵、不許發出噪音。
隊伍排得橫平豎直的,仿佛軍訓吃飯,每一只都吃得噴香。
緊接着,那些大龜也循着氣味爬出來讨食,被莊雪麟拎到了隊伍最末端去,三只龜一堆蟲子。
小兔吐着舌頭趴在門檻上,看他三兩下把烏龜安排得明明白白,眼睛越來越亮,好厲害哇!
這個保镖兼飼養員值得雙倍的工錢!
莊雪麟就發現,他的腳上也被搭了一根細線,那種能量開始以雙倍的速度進入自己的身體。
于是他一邊感受着靈氣滲入身體,一邊提防着周圍的風吹草動,一邊喂烏龜,等它們吃得差不多了,還要給它們抓蟲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終于變亮,新的一天到來了。
莊雪麟睜開眼睛,他隐隐察覺到館裏的靈氣開始變得活躍,顧秋好像是要醒了。
他揉揉旁邊呼呼大睡的兔子的腦袋:“我走了。”
小兔揉揉惺忪的眼睛:啥?
莊雪麟站起來,看向館內的顧秋,她身上的光芒比起昨晚明亮了數倍。
他也吸收了靈氣,對于顧秋身上的氣機有了些許感應和了悟,他能感覺到,一夜過去她強了很多。
他收回目光,對小兔道:“不要告訴你主人,我來過了。”說完他從樓梯上下去,很快淌着水離開。
小兔腦子還有點糊。
這就走了?
為什麽不能讓秋秋知道他來過?
好奇怪的人哦。
不久之後,草龜館裏,顧秋終于醒了,她睜開眼睛,整個人神清氣爽,頭清目明,這次吸收靈氣的效果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她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強。
唯一的問題是,維持着盤坐着的姿勢一整晚沒動彈,骨頭都仿佛卡住了。
她嘶了一聲,慢慢把自己的腿給扳直,但下一刻發現,館門居然開着一道小縫,而且冬冬不見蹤影,池子裏的烏龜也都不見了,種着藥草的土裏好像被人耙過一遍,地上全是泥土碎渣和烏龜蛋殼。
她心中一突,發生什麽事了?
她趕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幾步過去拉開門:“冬冬!”
然後她愣住了。
映入眼簾的是走廊上排排趴着的烏龜,大大小小幾乎有上百只,而靠着門的這邊,小兔冬冬轉過來看着她,臉上還挂着懵逼的表情。
“你怎麽跑到外面來了?”顧秋扶着門框,龇牙咧嘴地忍着腿麻,看看這些烏龜,驚奇道,“這是你擺的?不對,哪來這麽多烏龜?”
想到裏面那些破了的蛋殼:“烏龜蛋都孵出來了?”等腿麻過去,她蹲下去仔細看了看,“這些都是剛孵出來的烏龜,長得這麽大呀!”
小兔心想,一晚上都在吃吃吃,當然就吃大了好幾圈,就沒見過這麽能吃的龜。要不是那個男人隔一會兒就去給它們弄蟲子,這些烏龜能回頭把藥草都給啃禿了。
新奇完了烏龜,顧秋跟小兔說:“把通道關了吧,不要再釋放靈氣了,一會兒等雨停了我們就走。”
小兔便把通道關了,地板上那個裂孔幻象消失,它也不再釋放靈氣,顧秋随意一展臂,然後五指一收,室內的靈氣便被她迅速地收入體內。
小兔眼睛一亮:“叽叽!”哇,你變得好厲害啊叽!
顧秋笑着地捧起它:“這要感謝你啊!進入冥想狀态後,周圍一切都變得很模糊,一開始我也不敢完全投入,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地覺得很有安全感,就不知不覺全部心神沉浸了進去,不然效果怎麽會這麽好,所以要感謝你守着我。”
“叽。”小兔垂下大眼睛,有一點小心虛。
顧秋摸了摸肚子:“餓了,可惜靈氣不能當飯吃,不過吃飯之前,我們得把這些藥草解決掉。”
這麽多藥草,帶不走,只能銷毀。
顧秋突然看向了外頭的烏龜:“你的烏龜吃這些東西嗎?”
于是顧秋接下來就看到了讓她大為驚嘆的一幕,烏龜們排着隊進來吃藥草,小龜五只一組、大龜三只一組,從頭到尾隊形一絲不亂,簡直像軍訓過的一樣。
顧秋奇了:“冬冬,這是你訓練的?你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你可真是個馴龜高手啊!”
小兔:“……”雖然你誇的不是我,但我依然覺得這個稱號不是很好聽哇。
那邊烏龜在吃草,這邊顧秋也從包裏摸出食物開始吃起來。
覺得礦泉水有點涼,她看着手裏的礦泉水瓶,靈氣慢慢覆蓋過去,只見瓶子裏的水微微震蕩起來,片刻之後,整瓶涼水變溫熱了。
顧秋彎起眼睛笑了笑,這種感覺真是太棒了。
靈氣可真是個寶貝啊。
……
“靈氣就是個寶貝啊!如果我們确定這裏存在着靈氣複蘇的源頭,那我們幾個就發達了!”
廣場附近出現了幾個人,他們手裏拿着羅盤等物。
“別說得這麽俗氣,什麽發達了?俗!到時候那是翻雲覆雨長生不老都不在話下了!”另一人說道。
幾人都笑了起來,個個皆是躊躇滿志。
昨晚他們突然察覺到了靈氣,于是趕緊聚到一起,出來尋找這靈氣是從哪裏飄出來的。找了一晚上,眼看着勝利就在眼前了。
“就是這裏!靈氣就是從這一帶冒出來的!”一個人看着手裏亂竄的羅盤指針,興奮得渾身發抖。
“咦?這是怎麽回事?”還沒等他們激動多久,他們就眼睜睜看着羅盤指針的震動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弱,這意味着靈氣在迅速消弭。
他們急了,瘋一般地沖進廣場。
在哪裏?具體在什麽位置!
有人急急掐算着,有人拿着個尋龍尺不斷地轉來轉去,有人閉着眼感應着什麽,然後猛地睜開眼睛,手一指:“在那裏!”
人們一看,那是什麽草龜館。
“走!”
顧秋正啃着面包,忽然耳朵一動,有人來了。
她趕緊把所有東西往包裏一塞,同時命令烏龜們:“快吃!”
烏龜還真聽懂了,吭哧吭哧吃得更加努力,把藥草的根都給咬出來吞了下去。
顧秋來到門邊往外看,廣場上好幾人朝着這裏沖了過來,他們手裏是什麽?羅盤?尋龍尺?這不是一般人啊,絕對是沖着靈氣來的!
她趕緊把自己的雨具卷吧卷吧塞進了包裏,穿是沒時間穿了,然後帶上小兔,看了看那些烏龜,有些不舍,不過這麽多實在帶不走:“你們在這好好待着,假裝自己是普通龜知道嗎?”
叮囑完,她一揮手,館內塵土揚起,她再将手一壓,空中的塵土被直直地壓了下去,空氣裏變得幹幹淨淨,而所有物體上,都覆蓋了一層灰塵,她的腳印等痕跡都掩蓋掉了。
這時已經能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她趕緊從窗戶裏翻了出去,前腳剛出去,後腳館門就被人推開了。
那幾人沖進了草龜館,卻是什麽也沒發現,只看到一群窩在泥地裏的烏龜。
他們皺着眉找了一圈,再看羅盤,指針一動不動,這裏一丁點靈氣也沒有。
“怎麽會沒有?”那個指路的眼鏡男皺起眉。
“這裏好像很久沒人來過了,你們看,灰塵這麽厚。”
人們都認同這個結論,只有那個眼鏡男不信邪,他來到館門邊,館門是木質與玻璃窗格的組合,幾塊布被釘在門上,擋住了窗格。
而釘住這幾塊布的,不是釘子,也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枚枚手術刀片。
他拔下來一枚:“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設計,不怕割到手嗎?”
“可能是這裏老板的個人愛好呢?”
“還是不對,門沒有鎖,可下了整整三天的雨,頭一天風還那麽大,裏面卻沒有半點雨水進來,這太不合理了。”
其他人有些不耐煩,他們是來找靈氣的,又不是來破案的,有點不合常理的地方又怎麽樣,跟他們有什麽關系呢?
其他人都去其他店鋪找線索了,只有這個眼鏡男還在糾結:“不對,絕對不對。”
顧秋躲在這個商城的某處,沒有急着離開,廣場上都是積水,走動的動靜太大了。
那幾個人幾乎将商城找遍了,越來越心焦,最後幾乎是絕望了,不甘不願地離開。
顧秋依舊沒出來,她等着時間走到八點,八點半,然後直逼九點。
莊雪麟在九點之前回到了酒店,莊夫人拉着他看了好幾圈:“沒事就好。”又埋怨道,“昨晚杜鮮他們就回來了,你去哪裏了,我本來還有事情想跟你說呢。”
莊雪麟換了一身幹爽衣服出來,頭發帶着剛剛清洗過的微潮:“什麽事?”
“還不是那個叫顧秋的女孩子的事。”
莊雪麟一頓,表情平靜地坐下來:“她怎麽了?”
“她要一個人回家去,一個女孩子,就算本事再高,到底讓人擔心不是,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送送她。”
莊雪麟:“是嗎?她家在哪裏?”
“西武縣啊,要跨市,那麽遠呢。”莊夫人嘆了口氣,“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她都離開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已經走到哪裏,追不上了。”
莊雪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杯子握在手裏,垂眸看着杯子裏的水:“就算我昨晚就回來,也追不上。”
“那可不一定,她問我哪裏能弄到幹淨的室內土,我向她推薦了一家草龜館,昨晚追上去,她說不定還在那裏呢。”
莊雪麟驀地擡眼:“是你推薦給她的?”
莊夫人一怔:“是啊,怎麽了?”她敏銳地察覺出什麽,“你見過她了?”
莊雪麟微微擰眉:“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就我,現在加了一個你,她自己應該沒和別人說過。”
莊雪麟把杯子放下,看着莊夫人肅然說道:“姑姑,這件事,不要再告訴任何人。”
他一向性情冷淡,幾乎沒有什麽特別在意的事情,所以很少有這樣嚴肅鄭重的時刻,莊夫人看着他,緩緩點頭:“好。”
……
時間一點點逼近了九點,酒店裏的人們幾乎是屏息在等待着,祈禱着九點黑雨會停止。
嗒,嗒,嗒。
大堂座鐘的秒針在一格一格地走着,最終走到了“12”。
當!當!當——
鐘聲響起,在響滿九下之後,大家就發現,那黑雨開始越來越小,越來越細,最後徹底沒了。
雨停了!
人們呆了一秒鐘,然後爆發出歡呼。
真的停了!
說下三天,就是正正好好三天,七十二個小時,一分鐘都不帶多的!
太TM準了!
人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雖然地上積水很高,但只要不下雨,積水算什麽!
莊雪麟站在窗前,表情卻沒有多輕松。
雨是停了,但末世的考驗,恐怕才剛剛開始。
激動的人們很快就發現,雨雖然停了,但他們馬上就要面臨一個更可怕的迫在眉睫的問題——水資源、食物急缺!
即便能夠出門,也根本買不到這些東西!
還有一些很重要的生活物資,也沒有途徑弄到。
政府、一些志願者組織雖然弄來了一些物資,當地豪富、企業也捐獻了一些,但數量上根本是杯水車薪。
恐慌迅速蔓延,很快各地出現了為搶奪物資而爆發的争鬥,各個門店被砸了、搶了,尤其以超市、便利店為甚。
僅僅一個下午,出現的傷亡,恐怕比過去三天,人們困在家中時所産生的傷亡還要多且更惡劣。
而在這些傷亡中,喪屍的數量又出現了一個增長高峰。
眼看着喪屍數量要失控,下午,軍隊開進城市,Q市政府發出緊急通知,全市以八個區、縣為基礎,設立八個C級基地,所有武裝力量和物資都會集中在這些基地之中。請市民們盡快攜帶上身份證、戶口本,以及必要的生活用品,前往所屬轄區的基地。自己如果沒有車子,就等待軍卡接送。
不想去?随意,并不強制要求,但全市的食水等生存資源,将會在基地內進行統一地分配,不進基地,不僅安全沒有保障,而且這些生存資源都将得不到。
全市人民雖然怨聲載道,但都不得不開始了大搬家。
酒店裏,莊雪麟等人也在準備離開。
這一帶被劃分進了本縣基地,但酒店畢竟不适合人長期生活,到時候住進來各種各樣的人,關系就更複雜混亂,所以他們決定離開,莊家在這裏也有自己的産業,他們完全可以住更好一點的環境。
離開前,莊夫人沒忘記讓侄子把顧正德給帶上:“把他弄回監獄去吧。”
顧秋離開前說過,如果可以的話,她覺得犯人就該回到犯人該呆的地方。顧正德既然還是在服刑的囚犯,就該回監獄去。
莊雪麟照做,把顧正德弄上了車,先開去了監獄,至于另外幾個囚犯,早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
龔溫如哀求地看着莊夫人:“莊沁安,不,莊夫人,你們要去哪裏,帶上我們好不好?看在龔家的份上,不要把我們留在這裏。”
莊夫人挑眉:“這裏不好嗎?你們母女好歹有個單獨的房間,後面住進來的人,很可能要五六人一間,相比起來,你們條件不錯了。而且你放心,龔家一定會想辦法給你們換個房子的。”
不過前提是,龔家還在乎龔溫如這個女兒,龔溫如的臉皮在這家酒店裏被扒了個一幹二淨,龔家如果知道了這事,還會不會認龔溫如都是個問題。
車上,顧正德也在不住哀求莊雪麟:“你放了我吧,就當已經把我送回監獄了,現在這麽亂,誰也不會在意我一個小角色的,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
莊雪麟充耳不聞。
顧正德的手被铐在車門上,哀求的話說了一堆,終于崩潰了:“你到底想怎麽樣,我跟你有仇嗎?你知道嗎,那個雷情聖其實叫顧秋,她是我女兒!她那麽有本事,你這麽對我,你就不怕她報複你?”
莊雪麟這下終于有了反應,淡淡說:“你有妄想症吧,哪裏有什麽顧秋。”
“那個人就是顧秋,就是我的女兒!”
“你有證據嗎?”
顧正德一噎,倔強道:“只要讓我和她當面談一談,我就能證明這一點。”
莊雪麟不再搭理他,車子開到了監獄,這裏被三十個武裝人員和李權的幾十號人馬治得安安生生,知道莊雪麟來了,劉權親自迎出來:“莊少來了!”
莊雪麟把顧正德交給他:“這個人還有三年刑期,刑滿之前,絕對不要讓他跑了。”
李權看着顧正德,眼裏閃過一絲寒意,就是這家夥差點騙了自己。
他笑眯眯道:“你放心,囚犯進了監獄,怎麽可能再給他越獄出去?現在電力恢複,各電子設備也恢複了,保證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
說着他低聲問莊雪麟:“莊少,這基地剛建立起來,聽說有很多崗位空缺,你看我能不能去競争一下?”
莊雪麟道:“李先生為守衛監獄出了大力,有這份功勞在,想必會心想事成。”
李權頓時笑眯了眼:“那就借莊少吉言了。”
莊雪麟回到車上,剛要驅動車子,接到了一個電話。
看着來電號碼,他默了兩秒,接起:“父親。”
聽了片刻,他說道:“這不合适,我何德何能,有資格管理基地。”
那邊呼吸微重,仿佛是被莊雪麟這油鹽不進的态度氣到了,繼而硬邦邦地說:“你知道Q市官員殉職了多少人嗎?那邊極缺人才,甚至到了青黃不接的地步,我用我的職位給你做擔保,你只管去做!難道你想一輩子就這麽庸庸碌碌過去?你讀了那麽多年書,你一身本事,你是莊家子弟,在國家需要的時候,你怎能龜縮在人後!”
那邊威嚴激動的聲音幾乎透過手機在車內飄蕩:“你要知道,你的路,本就比常人窄許多!放在從前,你就算想報效祖國,你都沒有機會!”
莊雪麟看向窗外灰白色的世界,聲音比監獄外的空曠景色還疏遠:“如果父親是想提醒我身有缺陷,不必再說了。”
莊慶叡重重呼吸了兩下:“好吧,既然你不願意,那你去查一件事,這也是為國家出力,不準再拒絕!”
莊雪麟神情淡淡,不置可否,但随着莊慶叡說的話,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
在整個Q市紛紛擾擾的時候,顧秋已經快要離開這座城市,但就在這個時候,她被攔下了。
該說政府反應真的很快,在各大主幹道路上設置了關卡,原則上不允許人們各個區域之間亂竄。
想要出城的車子排成了長龍,最前方聲音越來越大:“你們想去哪裏?現在全國各地都開始搞安全基地了,到哪裏都要進基地的,你們是Q市本地人,在本地基地會有一定的本地福利,這不比去其它城市強?”
顧秋坐在一輛五菱車裏,車上都是想出城的人,他們本身都是外地人,在這種時刻,當然是想回家和家人團聚,所以雨一停就迫不及待地動身了。
車廂裏有點悶,顧秋邊上一個被媽媽抱着的孩子熱得嗷嗷哭,怎麽哄都哄不好,只能打開半扇車窗。
窗一打開,後頭那個老頭就直咳嗽:“開什麽窗啊,冷不冷啦,要考慮考慮別人的嘛!”
那個媽媽連連道歉,把窗戶關上。
但過了一會兒,又有人開窗,接着又有人要關窗。
開開關關,歸心似箭焦灼不已的人們心情越發煩躁,心裏好像燒了一把火,要把整個人都給灼穿。
終于,前方傳來一個所有人都不想聽到的消息——高速和國道都已經堵死,出不了城,所有車輛從後面掉頭回去。
車裏的人頓時哀聲一片,甚至有人哭了起來。
顧秋站起來:“師傅,車門開一下。”
“小姑娘,你還要往前走啊?太危險了。”
顧秋淡淡點了下頭:“開門吧。”
司機便不再勸,他把這些人拉過來,一千塊錢作為車費,現在半道就能回去,對他來說是好事,其他的他也管不了。
顧秋下了車,并沒有朝前方去,而是直接從路邊的農田下去,趁着前面的交警沒有注意這邊,繞了一圈,消失在田地之中。
這農田裏從前也不知道是種什麽的,反正被黑雨打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泥濘,顧秋穿着雨鞋走在其中,一腳深一腳淺,仿佛走在剛剛退潮的灘塗地裏。
繞過關卡,她才再次回到大路上,在路邊蹭了好久才把鞋底的泥巴都蹭掉。
背包裏已經搗騰很久了,她拉開拉鏈,一只兔子先鑽了出來,接着是三只小龜。
顧秋後來又繞回草龜館,然而那麽多烏龜她實在沒法全部帶走,最後就帶走了三只小龜。
這三只小龜是五五分組之後剩下的三只,單獨成為一組,在五只一組的小龜和三只一組的大龜裏,顯得格外勢單力薄,于是她就把它們帶走了。
三只小龜很靈活,趴在背包拉鏈上,探頭探腦地想爬出來。
顧秋拍拍它們,把它們抖落進去:“在包裏好好待着,冬冬,看好你的小弟們。”
小兔心說它們才不是它的小弟,它想要寵物玩才把它們孵出來的,誰知道它們那麽能吃,它已經不喜歡這些小飯桶了。
顧秋繼續趕路,過了一會兒,小龜又開始鬧騰,她仔細聽了聽,然後猛地打開背包,三只小龜被人贓并獲,僵住了,傻乎乎看着她。
這三個小家夥居然自己在包裏吃起了東西,那面包的外包裝已經被啃得破破爛爛,裏面的面包都被吃掉一小塊。
“……你們是飯桶轉世嗎?”顧秋無語。
不過已經帶出來了,總不能半路扔掉,她只能把包背到身前,撕開面包往包裏投喂。
……
莊雪麟看着吭哧吭哧刨土吃的烏龜們,嘴角忍不住抽了下,至于餓成這樣嗎?
烏龜們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紛紛爬過來讨食,眼鏡男恭維道:“您可真受這些小王八喜歡啊。”
莊雪麟目光看向他。
眼鏡男自覺失語,忙補救:“我的意思是,您很招小動物喜歡,沒別的意思。”
莊雪麟直接道:“進入正題吧,你覺得這裏有什麽地方不對?”
兩人此時在草龜館裏,那個眼鏡男說:“不瞞您說,我從小就對一些東西比較敏感,能夠感知到普通人發現不了的東西,我今天就感覺到這個地方有靈氣,然後我發現,這館裏的布置透着一股不自然,應該是有人不久前在這裏呆過。”
“還有您看,這遮窗格子的布,是用手術刀片釘着的,是不是很奇怪?”
這人巴拉巴拉說了一通,最後總結:“總之,我覺得這個地方一定出現過靈氣,或許和靈氣複蘇有點關系。”
莊雪麟說:“你反應的這些情況我會如實上報,但靈氣複蘇事關重大,這件事你不能再透露給別人。”
眼鏡男連連點頭:“明白明白,那……我這算不算立了點小功?”
莊雪麟等他繼續說。
“那個……”眼鏡男搓搓手,“進入基地後,有沒有點什麽好處啊?”
“你想要什麽好處,我可以試着幫你申請一下。”
片刻後,眼鏡男被忽悠走,館內只剩下莊雪麟。
他将門上的布扯下來,所有刀片收好,然後轉了一圈,确定沒留下別的線索,離開前猶豫了一下,找了個大袋子把烏龜全裝進去,搬到車上去。
莊夫人住進了公寓裏,公寓雖然不大,但家具齊全,獨門獨戶,同一層樓住着莊雪麟的那幾個同學,安全性很高,隔壁還留了一個給莊雪麟的公寓,她對此頗滿意。
但等侄子帶一大麻袋烏龜回來後,她笑不出來了。
“這、這麽多!你要搞烏龜養殖啊!不是,你拿什麽來養它們。”
莊雪麟把烏龜倒在客廳地上,烏龜立即慌張地爬開,找旮旯角落躲着去了,好好一個新房子,頓時仿佛烏龜養殖場。
縱使這一間不是莊夫人住的,她也看得眉心直跳。
“它們吃蟲子,不費糧食。”
“那你難道要天天給它們抓蟲子?”
莊雪麟擰眉思索:“我會訓練它們去主動捕食。”餓到吃土什麽的,太丢臉了。
莊夫人看着他一只只檢查烏龜,忽然笑了:“你從小就喜歡訓練人,我記得你小時候的志向是長大了當教官。”
莊雪麟一頓,轉頭看着她:“他讓你當說客?”
莊夫人嘆了口氣:“你爸是操心你的前途,不忍心看你荒廢掉。”
“他是覺得我沒有從軍,是資源浪費。”莊慶叡一直為此耿耿于懷,而現在有了好機會,他覺得莊雪麟就該馬上撲上去,抱住這個機會,感激涕零地為國為人民抛頭顱灑熱血。
“那你怎麽想呢,姑姑并不覺得人就該往上爬,但一個人總該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吧。如果你心目中的價值是吃吃喝喝,安穩度過一生,那姑姑也不說了,但你從小樣樣不落人後,你敢說你不好強,你不想争先?
“你敢說現在這樣的環境下,你要是看到不合适的條款法規,你不想管一管?看到恃強淩弱的情況,你會當做沒看到?看到有人受苦遭難,你心裏不難受?
“一個人想要做成某些事情,只有能力是不夠的,還要看你手裏的權力大不大,你所處的位置夠不夠高,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莊夫人頓了頓:“說得難聽點,這一次确實是你的機會。”
一個全色盲,在和平年代裏,所有主流進取的途徑都向他關閉,這很殘忍,但這是事實。
莊雪麟從出生起就注定了,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擔綱的重要角色,留在莊家那樣的圈子裏,只能作為配角和輔助,而離開那個圈子,他就不可避免地被那個圈子打上淘汰者的标簽。
這種壓力和無形的歧視,誰承受誰知道,莊夫人不相信侄子真的超然脫俗,毫不在意。
莊雪麟默然。
他和莊夫人想的不一樣,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顧秋。
他能幫她隐瞞一次,但第二次、第三次呢?存在即會留下痕跡,總有一天瞞不住的。
莊慶叡說,如果找到關鍵人物,帶回首都。
這是不容抗拒的。
在國家的最上層,從來不是一團和氣,也有派別,也互相争鬥,有聖人也有瘋子,誰也不知道她會落到誰手裏,會面臨什麽。
如果她是關鍵中的關鍵,她或許只會失去自由,或許會失去更多東西。
如果她只是普通角色,無足輕重的人向來是最容易被舍棄和犧牲的。
到那時他又能做什麽呢?
那道彩色明媚的光,那是自他第一眼看到,就想要守護的色彩。
是他自己都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