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酒店裏,人們圍在收音機前面。
這臺收音機不久前終于收到了廣播。
“中央廣播電臺……全國應急廣播……國家人民遭受重創,各級黨組織、武裝部、基層部門正在展開緊張的搶險救災行動,請廣大人民群衆積極自救互救……”
“請注意以下事項:
一、黑雨将可能在1月6日上午結束,在那之前,請做好防雨工作、減少外出,保證個人生存。
二、即刻起,不要飲用不安全的飲水,包括接觸到黑雨的水源、自來水管流出的生水,請盡量飲用瓶裝、桶裝礦泉水。
三、不要食用被黑雨污染過的食物,請食用密封食物,用食前盡可能保證雙手幹淨清潔。
四、淋過黑雨的人有一定概率變成喪屍,喪屍聽覺、嗅覺靈敏,視覺遲鈍,被喪屍抓咬後均有可能被感染而成為喪屍,如發現身邊有這樣的人,請盡快遠離,被抓咬傷的人,自覺隔離。
五、喪屍唯一致命點在頭部,大部分喪屍不會上樓梯。
六、如發現十頭以上的喪屍群體,立即遠離,并及時上報給附近的基層組織。
……
…………
十五、若發現附近有奇怪的新生植物、異變的動物,請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盡可能将之鏟除。喪屍屍體、動物屍體,盡快焚毀。
前所未有的災難已經到來,我們必須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共建抗災統一戰線……”
對于酒店裏的人來說,廣播裏的內容并不是什麽新鮮事,他們并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他們依舊很高興、很振奮。
因為這廣播向他們傳遞了一個信號——國家什麽都知道,整個龐大而強大的國家機器依舊在轟隆隆地運作着,他們這群人并不是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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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敬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想帶一些人出去巡街,如果發現喪屍的屍體就焚燒掉,發現變異的動植物也能趁早解決掉,要是能幫忙救下幾個被困的人,那就更是好事一件。
眼看着明天黑雨就要停,大家感覺勝利在望,情緒高漲之下,董敬的提議得到不少人支持,他們激昂滿懷地出門了。
顧秋沒有出去,她回到房間休息,門一關上,臉色就變得有點憔悴。
小兔子也有點蔫蔫的。
“你也覺得不舒服對不對?”顧秋摸摸它的腦袋,脫掉外衣坐到床上,疲倦地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第一個夜晚熬夜下來,她就覺得有點乏力,第二個夜晚熬下來,更覺疲憊,這是因為她體內的靈氣被迅速消耗,所剩不多。
她也沒有太着急,靈氣只有輸出沒有輸入,當然會越來越少,她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今天早上開始,卻越發難受,直到看到那蛆和那條爬藤,她終于明白,這股讓她十分不舒服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周圍許多東西在變異,雖然待在酒店裏看不見,但只要出去,就會發現,水裏的、地下的蟲子在變異,植物在變異,老鼠那類的小動物也在變異。
顧秋不想稱之為進化,因為她能夠感覺到,它們是被一種污濁的能量給污染了,那股能量陰暗、污穢、扭曲,是與靈氣截然相反的存在,讓動植物變得怪異而富有攻擊性。
顧秋輕聲說:“其實三號的淩晨,我們就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降臨。”三號淩晨,她正要入住酒店的那一刻,在大堂座鐘敲響午夜鐘聲之際,一股惡寒感油然而生。
之後那種感覺就變得淡淡的,直到動植物開始變異的這個上午,顧秋有種自己被那股污濁能量包圍且攻擊的感覺,這讓她十分不舒服。
顧秋梳理着小兔的毛毛,自我分析道:“一方面,是因為周圍的動植物都在異變,讓我産生這種被包圍的感覺,另一方面,應該是我靈氣消耗得太快了。”
敵人變強,而我方防禦在變弱,此消彼長,自然差距越來越大,也就越來越不舒服。
“冬冬,看來我們得早點回去。”小兔的毛也蔫噠噠的,都沒精力催生人參來給自己加餐了,聞言擡頭叽叽兩聲。
“嗯?”顧秋坐直起來,“你是說,不用回去也行?可你的‘門’不在這裏啊。”
小兔子本身體內是蘊含靈氣的,這也是它能夠催生人參的原因,但這點靈氣也就夠它自己用的。
出門在外,沒有了那個門內世界裏的狂暴靈氣作為源頭,它體內的靈氣和顧秋一樣,都是有限的,用完就沒了。
顧秋将小兔子捧到跟前,小兔戴着白手套的手腳比劃着,連比劃帶叽叽叫,終于叫顧秋弄明白了它的意思。
她眼睛亮了亮,然後思考起來這件事的可行性。
首先,要找到一個清淨且安全的地方,其次,要有幹淨的可以種植的土壤。
她立即下樓,找祝經理要來了酒店裏的全部地圖。
她在其中找出本地地圖,上面着重描繪本縣的公交路線,已經十分細致,但還達不到顧秋的要求,她要的是詳細到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商店的地圖!
如果此時能打得開電子地圖就好了,一切就能一目了然。
祝經理問:“你是要找什麽地方嗎?我對這裏很熟,你直接問我就行。”
顧秋猶豫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我就自己看看,制定回家的路線。”
祝經理聽了很羨慕,這真是一個目标明确又很有行動力的人,完全不像一個年紀這麽小的女孩子,反正他自己是自愧不如。
他很熱情地從地圖裏翻出幾張顧秋能用得上的:“你看,這是本縣地圖,這是本市地圖,這是兩座城市的相連處,這幾張拼起來,應該就夠你制定出路線了,不過現在也不知道路況成了什麽樣,或許有的地方已經走不通了。”
顧秋向他道謝,拿着這堆地圖去休息室看。
回家的路線她倒真的仔細研究一番,做出幾個方案,但當務之急,還是就近找個能夠讓她實行補充靈氣計劃的地方。
莊夫人聽說她要準備着回家,忙找過來問道:“你要回西武縣去了?一個人嗎?”
顧秋點頭:“嗯,抱歉,我本來說要在這裏待到雨停,幫大家一起抵禦喪屍,但現在恐怕要提前離開。”
“這有什麽,當然是你自己的事要緊,不過一個人上路還是危險了點,要不到時候問問看,有沒有要一起走的?”
顧秋搖頭道:“不用了,有時候人多,未必就力量大。”
莊夫人一想也是,要都是一群沒什麽能力的,那就是拖後腿的。
“也許到時候會有部隊要過去,能搭個順風車就好了。如果真的不湊巧,那我問問雪麟有沒有時間,叫他送你一程,我那個侄子雖然看起來很冷,但人很可靠的。”
顧秋一頓,和年級主任同行?那還是算了吧。
她道:“這怎麽好意思麻煩呢,真的不用了。”
莊夫人心知自己是說不動她了,心想等侄子回來,先和他說說這事,萬一他沒時間,自己這邊又先和顧秋說好了,那就尴尬了。
她見顧秋在看本地地圖,不由問:“你是要找什麽地方嗎?”
顧秋頓了頓,雖然莊夫人和祝經理她都不是很了解,但相比起來,她覺得莊夫人更親切,也更不容易洩露消息。
她于是略有幾分含糊地問:“我想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地方能弄到幹淨的室內土。”為了給自己找個合理的動機,她把小兔放到桌上,“我的這只兔子,可嬌氣了,特別喜歡在大片的泥土地裏打滾,這不,兩天沒玩到,精神都不好了。”
小兔:“……”
莊夫人:“……”
小兔懵逼之餘,還得眨巴眨巴大眼睛,恨不得在臉上寫着“對,我就是很愛玩土,我不僅愛玩我還愛吃呢”。
莊夫人不由想,有本事就是不一樣,這種時候還要照顧到寵物的愛好和需求。
不過她倒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她身邊多的是把愛寵當成家人的人,每年在寵物身上投入的精力和金錢,如果發到網上去,絕對能引來無數鍵盤俠大罵酸話。
莊夫人回想片刻:“我對這裏也不是很熟,不過之前有個朋友的親戚,在這裏盤了一個店面,弄了個草龜館,草龜下蛋是下在泥土裏的,所以那個館裏有專門的一片幹泥地給草龜下蛋,那泥地他們弄得幹幹淨淨,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去看看。
“不過那個親戚開這個館子,就是開着玩的,生意也不好,好像已經關門半個月了,現在裏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顧秋聽着覺得可以作為備選項,問了地址,發現離這裏也不是很遠,于是等董敬他們回來,她就背上自己的大背包出門。
她穿上了自己包裏準備的雨具。
雨褲是連着鞋子一體的,長度一直到胸前,繞過肩膀打結,就像一條背帶褲,上身是一件大大的雨衣加雨披的綜合體,可以将大背包完全籠罩在下面。
雨衣的雨帽戴在頭上,拉繩拉緊,外頭再套一個防風大檐雨帽,然後是護目鏡,口罩,遮風擋雨的效果相當可以。
長筒的手套一直到肘部,末端用防水封條封着,胸前斜跨着一個小包,裏面是刀片、匕首、少量食水、濕巾紙巾等物,讓她可以方便拿取。
她就這樣全副武裝地出發了,沒有意外的話,是不會再回來了。
大家都很舍不得她,和她一一道別。
房間裏的顧正德從窗戶裏看到這一幕,急切地大叫,甚至想翻窗戶出去,但和他铐在一起的龔溫如大大阻礙了他的行動。
外面的人開門進來:“再叫我們就要把你再綁起來了。”
顧正德道:“你們讓我出去吧,那個雷情聖,可能是我女兒,讓我見見她好不好?”
外面的人嗤笑一聲:“女兒?那你一開始怎麽沒認出她?這種話也說得出來。”說着就招呼同伴進來,把顧正德再次給綁了起來。
“你們不能總是這麽對我!我是一個有尊嚴的人!”
“殺人犯還想要人權?等着吧,回頭就把你送回監獄去。”說着往顧正德嘴裏塞上一條毛巾。
顧正德瞪大眼睛,送回監獄?怎麽可能,他好不容易才出來的!時代已經變了!他已經獲得自由了!
“嗚嗚嗚!”他使勁瞪龔溫如,想讓她幫自己拿掉毛巾,給自己松綁,但龔溫如也被那個送回監獄吓住了,如果顧正德這時候逃了,自己不就成了幫兇?
她看看顧正德,最終低下頭,什麽也沒做。
……
街上積水很深,而且水裏頭漂浮着各種東西,垃圾、蟲子,非常髒,幸好顧秋這雨褲相當結實,還是不導電的,随便踩也不怕。
顧秋花了一個小時抵達那家草龜館。
好家夥,這店開在一個商城廣場上,樓下是炸雞店、服裝店、鞋店、奶茶店,樓上卻是一家草龜館,這風格也太格格不入了。
積水已經湧進一樓店鋪裏,這些店鋪裏大多沒人,畢竟下黑雨的時候是早上九點,店鋪基本都還沒開,商場也基本沒人。但也有幾家店開得早,于是就能看到幾個穿着員工制服的人,反鎖在店裏,變成了喪屍。
顧秋從店鋪之間窄窄的樓梯上去,上去五六階樓梯後就沒有積水了,樓梯上鋪着的紅毯半濕不濕,上面有着黑色淩亂的腳印。
上到二樓,向左是草龜館,向右是一家缽缽雞店。缽缽雞店裏隐約有人說話的聲音傳出來,顧秋沒有驚動裏頭的人,來到草龜館前。
複古的木質館門上挂着一把超大加長的U型鎖,旁邊還有一個掉下來的海報牌,上書“自助挖草龜蛋,三十元小時”,附上草龜和草龜蛋圖片幾張。
顧秋拿出匕首,附上靈氣,在U型鎖上旋了一圈,尖銳但是輕微的摩擦聲後,咔噠一聲,這把又大又沉的鎖就被顧秋掰成了兩截。
她把鎖拿下來,小心地推開門,走進去後再把門給關上,看到旁邊有個拖把,順手拿過來橫着插進門拉手裏。
館內光線昏暗,顧秋站在門口适應了一下光線,同時細細感受一番,沒有喪屍,沒有變異的動植物,沒有任何讓她覺得不舒服的氣息。
空氣中只有泥土的味道,雖然也不是很好聞,但很幹爽,整整兩天的黑雨對這裏沒有什麽影響,和外面相比,這裏簡直就是一片淨土。
顧秋摘下帽子,脫掉雨具,換上運動鞋,這才提着包往裏走去。
這裏頭裝修還是很不錯的,先是看到幾個造型趣味自然的水塘,裏面趴着大大小小的一些中華草龜,好半天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死了,再往裏,左右兩邊是兩條泥土帶,估計這裏就是草龜下蛋的地方。
顧秋拿手指摳了摳,土很細,很幹燥,也很幹淨。
她拿起一旁的小鏟子挖了幾下,很快挖出一個小洞來,露出了幾顆烏龜蛋。
這蛋長得有點像窄長的小土豆,兩頭圓鈍,色澤是白色偏黃,乍一看有種玉的質感,還挺好看的。
冬冬從她的上衣口袋裏鑽了鑽,鑽出來,跳到地上,瞅着埋在土裏的這些蛋,還好奇地上爪子扒拉一下。
顧秋笑道:“這土雖然幹了點,但應該能種東西。”
顧秋從背包裏拿出那盆人參,然後又取出一個種子包,她從背包側口袋掏出免水洗消毒液,往手裏倒了一大團,把手消毒幹淨,這才打開這個種子包。
裏面有蔬菜作物的種子,也有中藥的種子,顧秋都帶了一些。
這裏的種植面積不大,顧秋和小兔商量過後,決定種藥。
種藥的過程很簡單,略略松土之後,把種子塞進土裏就行了,土裏面的烏龜蛋就沒時間一一挖出來了。
唯一的問題是土壤太幹,她在館內找了找,把飲水機裏的水都給倒出來,還是不夠,便把目光投向那幾個水池子。
“得罪了小龜龜們。”顧秋雙手合十,然後很不客氣地把水給舀出來,拿去澆土。
一動不動裝死的草龜們這下終于動了,劃拉着腿腳爬到一邊去,綠豆般的眼睛齊刷刷盯着這個擾它們清淨的不速之客,小小的腦袋上寫滿哀怨和愁苦。
很快,兩邊的土壤就被顧秋澆了一遍。
小兔差點被她澆個毛濕透,因為它在那吭哧吭哧地刨烏龜蛋,似乎迷上了這個游戲。
顧秋沒空搭理它,澆完土就坐在中間空地上,一手拿着筆,一手拿着小本本,照着小本本上的圖案,在地上畫出一個直徑五十厘米的破門陣。
這個破門陣顧秋練習過很多次,已經能夠畫得相當熟練,本來是抱着多學一點是一點,沒準什麽時候就用上了的想法。
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以往練習的時候,她都沒有完成最後一筆,這一次,她認真專注地畫完,添上了這最後一筆。
陣成!
顧秋看着還在锲而不舍刨蛋的小兔子,把它捏着後頸提過來,放在陣法邊:“別刨了,我要開門了。”
“叽叽。”冬冬終于想起正事,叫了一聲,抖抖毛上的土,正襟危坐起來。
顧秋将靈力彙聚于指尖,心中緊張不已,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她向小兔最後确認:“你确定,我點燃這個陣法,只是幫你打通一個通道,而不會把那扇門給徹底打開吧?”
上次她差點被絞殺在那道門內,那種感覺如今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叽叽!”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小兔非常自信。
顧秋看看它,深吸一口氣,猛地将手指按在陣法上。
靈氣點燃了這個陣法,轟地一聲,陣法大亮,然後竄出一掌高的純白色明亮火焰。
顧秋被這火焰燙得不得不後退一米遠,但小兔卻四肢站了起來,一臉嚴肅,沖着這火焰就跳了進去。
顧秋:“!”
下一刻,她就看着那粉藍色的小兔子,在火焰裏狗刨式挖坑,和它刨烏龜蛋的動作一模一樣。
心提到了喉嚨口的顧秋:“……”
随着小兔的刨坑,顧秋在那耀眼灼熱的火焰中,隐隐看到了曾經見過的那扇石門,僅僅是一個輪廓,就帶來無盡的威壓,讓人呼吸一窒,心跳變速。
不過很快石門隐沒,火焰也漸漸熄滅,地面上出現了一個裂孔幻像,和顧秋家裏天花板上那個裂孔幻像差不多。
小兔趴在那裂孔上,深深吸了一口,小肚子高高地膨脹起來,又慢慢癟下去,如此重複三四回,無比陶醉。
然後它的身體開始散發出純粹的靈氣。
顧秋精神一振。
成功了!
這個通道還真的打通了!
顧秋看看自己的手:“竟然就這麽容易嗎?在地上畫那個陣,然後就算我們不在西武縣的家裏,也能連接到那個門內世界?”
冬冬爬起來,叽叽叫。
顧秋聽了片刻,慢慢理解過來。
在外面打通靈氣通道确實不難,只要符合三個條件,一、顧秋在,二、小兔在,三、畫個類似的,作用是開門的陣法。
但在外面打開,是比較危險的一件事,首先,靈氣不像在家裏那樣,會受到房子的限制,而是會逸散出去,如果有懂行的,就會發現這裏有靈氣。
其次,靈氣對于那些變異的東西,既是它們的敵人,也是它們渴求的東西,對它們來說是很珍貴的養料,所以靈氣會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引過來。
最後,開在外面的通道,只能維持一天時間。
小兔叽叽解釋道,這是因為它現在還太小了,等它厲害起來,維持的時間就能變長。
顧秋摸摸它的頭:“我知道,冬冬最厲害了,辛苦你了。”
小兔子被誇了很高興,蹦到土壤上去,在靈氣作用下,種子快速發芽,釋放出它需要的食物,它又開始吧唧吧唧掏空氣吃。
過濾靈氣是非常耗神的一件事,它必須一直吃吃吃才能保持最好的狀态。
顧秋則等待片刻,讓這屋子的靈氣濃度先上來。
這個過程中,她将館門的玻璃窗格用布給釘上,釘子就是手術刀片。
然後用繩子将館門的拉手給緊緊綁上,保證外面的人既看不到裏面發生了什麽,也進不來。
她在門口側耳傾聽許久,隔壁缽缽雞店裏的人沒有任何異常動靜,顯然對這邊發生的事情毫無所覺。
最後她四下檢查了一下,确定沒有什麽縫隙能夠讓蛇蟲鼠蟻之類的爬進來,等到室內靈氣濃度升到足以維持植物生長所需,她便開始打拳,吸收起靈氣來。
……
黑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整個商城廣場荒涼而死寂,少數躲在這裏避難的幸存者一聲也不敢吭,咬牙等待着六號的到來。
廣播裏說,六號雨就會停了。
他們不知道,有稀薄的靈氣在慢慢飄蕩出來,穿過他們的身體,掠過他們的頭頂,飄向更遠處。
反而那些水裏的蟲子、旮旯角落裏的老鼠、路邊的變異野草、被困在店裏的喪屍察覺到了什麽,躁動起來,時不時發出讓人膽戰心驚的動靜。
時間一點點流逝,到了下午,有一支救援隊駕着皮艇扛着槍路過這裏,發現不對:“你們快看!”
其他人看過去,發現水裏的蟲子蜿蜒爬上幾家店鋪,幾乎将房子外面給覆蓋上一層,場景十分吓人。
顯然那房子裏有什麽東西吸引着他們。
在發現此地沒有游離的喪屍後,他們趕緊拿喇叭喊:“樂山缽缽雞、草龜館、欣怡美甲店裏有沒有人啊,蟲子爬上去了,有人趕緊應一聲。”
片刻後,缽缽雞店的窗戶裏出現幾個腦袋,看到救援隊都快哭了:“我們在這,我們在這!”
“我們這就過去,你們做好防雨工作,準備出來哈,外牆上都是蟲子!”
不久後幾個幸存者被接到皮艇上,救援人還感嘆道:“你們幾個的肉是有多香啊,看招來這麽多蟲子,幸好我們來了,不然你們不得被這些蟲子一鍋端了。”
幸存者們看到牆外的景象都快吓懵了,感覺都要得密集恐懼症了:“快走快走!”
皮艇轟轟地開走,一切重歸于平靜。
草龜館裏,顧秋從窗格裏往外看,見人都走光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繼續回去打拳。
天一點點黑下來。
夜幕籠罩大地。
顧秋打開門出來,二樓的走廊上、牆壁上,已經全部是蟲子,軟體的、長殼的,各種各樣的都有。
顧秋皺皺眉,有點被惡心到。
她擡起手,靈力釋放出來,形成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壓力,将蟲子重重地壓在地上,牆壁上的蟲子也紛紛掉了下來。
蟲子被壓得變形,爆漿,瞬間死傷一片。
顧秋很滿意自己的新殺招,拿了個掃把把蟲子掃到一起,倒到樓下水裏,頓時引起水裏一陣激蕩,仿佛水燒開了一般。
那是水裏的蟲子紛紛搶食起來,這些吃了靈氣的蟲子的屍體,對于其他蟲子來說,亦是美味。
顧秋看了一會兒,不再往下倒,把死蟲子都摟到館裏,埋進土裏。
手電筒邊,昏昏欲睡的小兔看到她的動作,震驚得瞌睡蟲都跑光了。
顧秋解釋:“你看,藥草都不怎麽長了,它們營養不夠了,我給它們追加點肥料。”
小兔:“……”
魔鬼!這絕對是魔鬼!
顧秋見它一臉呆滞,還以為它抵觸,解釋道:“我已經看過了,這些蟲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靈氣洗滌過,體內沒有那種污濁的能量了,雖然長得醜,但本質是很純淨的,不會污染泥土。”
說着她還挺滿意:“這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沒得浪費。”
神一樣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這詞是這麽用的嗎?
兔兔沒文化,但也不能這麽忽悠兔兔!
顧秋回顧了一下這次吸收靈氣的過程,因為要時刻提防外面的情況,她全程神經緊繃,但沒有影響到靈氣的吸收,反而因此吸收得更快,體內的靈力脈絡拓寬,還自己悟出了新招式。
顧秋覺得自己好像觸摸到了一個臺階,登上去之後,自己将能夠進入一個新的境界。
于是殺死這一波蟲子之後,她也不急着離開,重新關上門,就這麽席地坐下,運轉起體內的靈力,想要一鼓作氣登上那個臺階。
……
深夜,一臺改裝版越野車開在主道上,莊雪麟坐在後座,車裏還有另外四人,雖然面帶疲憊,但心情都挺輕松。
經過兩天一夜,他們成功地陸續抵達三位夥伴的家,接到了他們的家人,安頓好他們之後,那三個夥伴留下照顧家人,其餘五人又朝酒店趕回去。
莊雪麟道:“剩下就是培明和東遼的家人。”
徐培明面帶憂慮:“我家太遠了,我現在只希望通訊趕緊恢複。”他是個沉默的人,也就在這幾個好友面前話才多一點,此時擰着眉心,憂心難安。
他家在草原上,坐飛機也要好幾個小時,一時半會根本趕不回去。
這時莊雪麟的手機響了一聲,打開一看,他微擰的眉心頓時松了開來:“查到了,你的家人在轉移名單裏,已經進入臨時基地。”
徐培明大喜:“真的嗎?”
“你自己看。”
徐培明将手機裏的郵件內容仔仔細細看過三遍,激動不已:“雪大,真的太感謝你了!”
現在唯有軍方內部通訊恢複了一部分,民用通訊卻還癱瘓着,莊雪麟是通過內部關系才幫他問到了家裏人的情況。
可他們都知道,莊雪麟和家裏的關系并不親近,甚至可以說有點僵硬,從未向家裏開口過,這一次卻因為自己的事情,對家裏開了口。
徐培明又感激又愧疚。
莊雪麟卻并不覺得這是多為難的事,他張張口就能安好友的心,對他來說,這很值得。
“不過東遼家的情況還沒查到。”
東遼是個爽朗的東北漢子,開口就是一口大碴子味:“那沒事兒,不慌,咱家一米九大漢一摞,又住在一個屯,擱哪都得叫人掂量一二,不怕給人欺負去!”
唯一擔心的是家裏人淋了黑雨,但如果是淋了黑雨,就算問出了消息,或者他馬上趕回去,那也只能眼睜睜等待老天爺的審判。
東遼一邊開車一邊問:“老杜,你有沒有什麽擔心的人?”
杜鮮嘿嘿一笑:“你還不知道我?孤家寡人一個,一人不死全家樂呵,不像你們,有那麽多甜蜜的負擔。”
莊雪麟看向窗外,一片黑暗中,忽見某處散發出幽幽的光芒。
那光淺淡,若有似無,但在夜色中,依舊很顯眼很漂亮。
莊雪麟不知道那顏色叫什麽(粉藍色),但他只在顧秋身上看到過這種顏色的光。
準确地說,至今為止,他只在顧秋身上見過顏色。
他雙眼一眯:“停車。”
東遼趕緊停下:“尬哈呀!”
莊雪麟指着那處:“那裏,你們看到什麽?”
車內四人使勁瞧着:“黑漆漆一片,沒啥特別的!”
莊雪麟心道,他們果然看不見那光。
他戴上頭罩,打開車門下去:“我有點事,你們先回去。”
東遼隔着窗喊道:“我們和你一起去呗!”
莊雪麟擺擺手:“不用。”
說話間人迅速融入夜色中,走了個沒影沒蹤。
東遼嘀咕道:“打虎親兄弟呢,大晚上的多兇險啊。”
杜鮮拍拍他的肩膀:“他的本事我們還不了解?他說不用跟,那就是不想我們過去,走吧。”
莊雪麟循着那光,來到一個商城廣場,站在廣場上一覽無餘,那光是從二樓一個店鋪裏散發出來的。
他淌着水慢慢靠近,發現這邊牆壁上全是蟲子,同時,他隐隐約約感覺到空中彌漫着某種誘人的物質。
是這光!這光不僅僅是一種光芒,仿佛還是某種特別的能量,讓人有種蠢蠢欲動之感。
他朝着光抓了一把,卻是什麽也沒抓住。
他不動聲色上樓,鞋子踩在蟲子空隙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然後來到草龜館前,透過一個沒完全遮住的窗格子看進去。
屋裏沒有點燈,但因為這光芒,在莊雪麟的眼裏,裏面不說亮如白晝,也足以讓他看清裏面的事物。
在池子裏疊羅漢的烏龜?
茂密生長着的植物?
在這光芒的籠罩下,這些東西依舊是黑白色的,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那抹唯一的色彩。
顧秋盤膝坐在地上,閉着雙眼,雙手置于膝頭,就像是傳說中的入定,對外界的動靜毫無所覺。
莊雪麟看到她心中便是一定,果然是她。
他凝視她片刻,然後目光掃過屋裏其他角落。
能看到的區域有限,但裏面只有她一人應該是沒錯的。
她在做什麽?
似乎是不能被打擾的事情。
莊雪麟放緩呼吸,整個人存在感近乎于零。
然後他轉過身,在門口清理出一個區域,坐下去,背脊挺直,雙目微閉,就這麽默默地當起了門神。
“嘶嘶!嘶嘶嘶!”
不知過了多久,一條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東西,以至于腹部高高隆起的蛇從樓下探上來,吐着蛇信,嘶嘶作響,看到莊雪麟立即做出攻擊的姿态。
莊雪麟睜開眼,淡淡瞥去一眼,試圖辨別一下這是個什麽品種,但失敗了。
因為這條蛇似乎是變異的,外形走樣嚴重,他又看不出它身上的花紋顏色,根本無從辨別,于是他直接抽出一把尖刀。
太吵了你。
片刻之後,這條蛇死得不能再死地倒在地上,整個過程完全無聲,它兩只眼睛還圓睜着,仿佛不相信自己死得這樣輕易和草率。
莊雪麟神情沒有半分波動,仿佛他只是戳死一條小蟲子,靜悄悄地把這條蛇給拖了下去。
等他回來,就看到門口本該屬于他的位置上,蹲着一只小小的兔子。
那兔子擡起頭,兩只眼睛嚴肅戒備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