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鄰居

沈攸寧留了電話,并沒有期盼回音。

可以說,他是單純地擔心唐諾,李回今天走了,誰知道明天會不會來,如果他非要煩人到底,厚着臉皮在這兒坐着,也不能無緣無故趕他。

不過,可能是那天沈攸寧的一番話戳中了他的痛處,李回沒再自讨沒趣,偶爾過來點個餐,也在正常的社交範圍。

倒是沈攸寧,每天雷打不動地打卡,他一般會在早晨9點左右出現,要一杯熱拿鐵,再和唐諾問個好,聊幾句天氣,便離開了。

“李回,就是那個賴着不走的,沒再找過你麻煩吧?”

今天沈攸寧多問了一句,因為不久之前,他看到李回拿着Coucher de soleil的蛋糕盒,十分招搖地請行政部全體吃下午茶。

他從未接過唐諾的電話,不知道是平安無事,還是唐諾尋求了外援,亦或是他自己,默默忍着。

聽到李回的名字,唐諾不太明顯地耷拉下嘴角,道:“他來過,但……沒做別的,買了東西就走了。”

語畢,唐諾頓了幾秒。

“那天,謝謝您。”

又是道謝,明明舉手之勞,唐諾足足謝了三次,沈攸寧都不知道該怎麽答了,只能如平時一般道,不用客氣。

沈攸寧安靜地站在吧臺外,趁唐諾背過身的時候,打了個哈欠,他昨晚沒有睡好。

說來也挺無奈的,他後半夜聽到有人敲門,開門發現是外賣小哥,兩人面面相觑,茫無頭緒,打了電話才知道,是樓上鄰居填錯了地址。

那會兒是淩晨3點,沈攸寧入眠慢,好不容易醞釀出些許睡意,門又被敲響了。

這回是樓上那位鄰居,一個年紀不太大的男孩,他向沈攸寧解釋,自己是剛搬過來的,沒搞清楚地址,表達了歉疚之後,還給沈攸寧送了半只熏雞。

沈攸寧哭笑不得,面對這不合時宜的歉意,卻依舊說了沒關系,接過了雞,送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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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就再也沒有睡着了。此刻他眼下淺青,略顯疲态,為了提神醒腦,沈攸寧一改往常,點了杯冰美式。

也許唐諾習慣了給他做拿鐵,倒完濃縮之後,條件反射加了奶。意識過來不對,唐諾小聲诶了一下。

“怎麽了?”沈攸寧捕捉到對方的細節,發現唐諾舉着杯子,正準備把東西倒掉。

“不好意思,我加錯東西了,您可能需要再等一會兒。”唐諾轉過身道。

“不用麻煩了,直接給我吧。”沈攸寧朝他伸手,“沒加糖就行,省的浪費了。”

“沒加……就是做成拿鐵了……不過您不是點的美式嗎?我還是重做一杯吧。”

“真不用,我喝什麽都行”,沈攸寧堅持道:“給我吧,一會兒上班遲到了,老板要扣錢的。”

話說到這兒,唐諾只能把手上的拿鐵遞給對方,沈攸寧為了防止他再講“抱歉”,接過咖啡,先他一步道了“沒關系”,不給唐諾回話的間隙,後撤一步,離開了。

隔天,沈攸寧照常打卡,一同前來的,還有趙強。

他們和Herman的博弈接近尾聲,今晚要做最後的敲定。大家都知道,同Herman開會,通宵是家常便飯,趙強未雨綢缪,大清早和他哥一起買咖啡。

沈攸寧剛準備掃碼付錢,卻見唐諾神色焦急,捂住了收款碼。

“今天的咖啡,是送給您的。”他說話發顫,語氣帶慌。

沈攸寧不解,笑問原因。

“昨天那杯我做錯了,今天給您補上。”

又來了,沈攸寧都想嘆氣了,卻依然淺笑着道:“沒關系的,不是遷就你,是我真的喝什麽都一樣。”

“可是……我們這邊不是買三贈一嗎,您都來過這麽多次了,送您兩杯也是應該的。”

“哪有這麽送的,這麽送你們店會虧本的。”

“那……那就當我謝謝您,那天……幫我解圍。”

沈攸寧沒有立刻答話,和唐諾僵持了一會兒。

他在想,對方的态度為何如此謙卑,是性格使然?還是根本不願接受別人的照顧。

如果是後者,那頻繁的關照會适得其反,對方可能把善意誤解成憐憫,無法從相處中感受到尊重。

如果是前者……

欲言又止,手忙腳亂,着急的神情,慌張的口氣。

說不定對方只是想給予回應,卻因毫無經驗,不得章法。

沈攸寧決心賭一把,他猜是前者。

“行,就當你請我的。”沈攸寧服軟,柔聲道:“不過,這件事兒,從今往後就翻篇了,以後不許再這麽客氣了。”

再看吧臺裏的唐諾,眼裏的局促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願以償的從容,他用力點了兩下頭,輕彎嘴角。

猜對了。

沈攸寧也跟着笑了笑。

“是啊,真的不用和我哥客氣。”趙強在一旁大大咧咧道:“我哥人超好的,老熱心腸了。”

趙強這孩子自來熟,和誰都能聊兩句,他半個身子杵在吧臺裏,向唐諾問道:“解圍什麽?我哥又幹啥好人好事了?”

“你哥靠人情又讓你喝了杯免費的咖啡。”沈攸寧把趙強拽了回來,道:“還不快謝謝人家。”

“謝謝小帥哥。”趙強嘿嘿傻笑,一句帥哥叫得相當實誠。

不過趙強這咖啡也沒白喝,遇上Herman真是倒黴催的,預料到要通宵,但是沒預料到一個會能開到下午1點。

開到小組四人個個頭暈眼花,神志不清,再一看Herman,依舊眉飛色舞,滔滔不絕,一手拿着定稿,一手用力拍沈攸寧的肩膀,大喊“Genius”。

沈攸寧人都累傻了,散會後回家補覺,順便和經理請假,多休息一天。

他本想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沒成想晚上8點竟被餓醒,冰箱裏還有半只熏雞,沈攸寧決定下樓買幾張卷餅。

去買熟食,自然要路過唐諾的店,沈攸寧習慣性問好,卻發現,燈黑着。

真關門了?

他原以為,對方那天打烊的說辭,是躲避騷擾的借口,甜品店傍晚關門,會不會有些太早?

可能是生意好吧,東西賣得快。沈攸寧并無過多糾結,提着餅回家了。

第二天沈攸寧休假,他閑了一天,下午5點30準時下樓,這回目的性很強,沈攸寧直奔向甜品店。

又關門?

站在上鎖的玻璃門外,他沒來由地不安。

是下班了?還是這兩天都沒來?

不會又遇到什麽事兒了吧?

要不和同事問問?

理智告訴沈攸寧不必,不過是兩次沒見到人,碰巧錯過了也說不準。況且人家甜品店可能也會休假, 庸人自擾,哪兒來那麽多意外。

但感情上,沈攸寧還是旁敲側擊和部門同事打聽,得知這幾天店裏依舊照常營業,才得以釋懷。

他說不好,覺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又或許唐諾給他的印象太過柔軟,一顆心起伏不定,時時刻刻想要保護對方。

回到家後,沈攸寧洗了個澡,熱氣蒸騰,神經也跟着放松下來。

他的情緒一向穩定,一杯紅酒的功夫,便終止了胡思亂想。

他打開音響,一邊聽歌一邊擦頭發,玄關處貌似有動靜,沈攸寧調低音樂,走到門口。

有人敲門。

不會又是樓上那小子吧?沈攸寧暗道有趣,那孩子挺好玩,熏雞也挺好吃。

“您好,我是樓上的鄰居……”

不陌生的開場白,熟悉的聲音,沈攸寧大敞開門,門裏門外的兩個人卻都愣住了。

沈攸寧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心念着,惦記着,用水汽蒸騰的思緒,用酒精壓抑的牽挂,怎就突然站到自己面前來了。

“您……您住這裏?”還是唐諾先反應過來,有些驚訝道:“我住在樓上。”

沈攸寧也覺得不可思議,說話都有些不自然了,“你……一直住這兒嗎?以前怎麽沒見過?”

“我才搬過來不久,前陣子都在店裏,不經常回來。”唐諾補充道:“我室友在這兒住了一陣子。”

“室友?我好像見過你室友。”沈攸寧簡單形容了樓上的特征,果不其然,唐諾點了點頭。

“他和我說過,有一回淩晨叫錯外賣了,原來是……送到您這裏了。”

沈攸寧不信緣分,但屢次相遇,頻繁交集,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上天之佑。都送到他門上了,還能不給命運一個機會嗎?

他眼睛一彎,溫聲道:“怎麽下來了?有什麽需要幫忙嗎?”

“我想借用一下螺絲刀,請問您家有嗎?”

“有,稍等。”沈攸寧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工具盒,遞給唐諾道:“你拿去用,過幾天再還我就行。”

“我用完就給您送下來。”唐諾雙手接過工具盒,客氣道:“謝謝您。”

沈攸寧卻沒松手,維持原先的姿勢,小臂架在空中。

“唐諾,你不需要和我說敬語。”

他講話既溫和,又堅定,唐諾沒料到沈攸寧會這麽說,完全出于本能,微微點頭。

“哦……好的,謝謝……謝謝……”

謝了半天,沒謝出個所以然來,沈攸寧清楚對方的糾結,替他答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沈……沈……”唐諾又卡殼了,對于年長者,直呼姓名好不禮貌,唐諾斟酌片刻,試探性道:“……攸寧……哥?”

沈攸寧英俊地挑眉,簡直是意外之喜。

“不客氣,小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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