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屠蒙突如其來的情話讓元荔不是很習慣。

“阿荔。”

“嗯。”

“哪天方便的話,我想上門拜見一下伯父。”屠蒙沉聲道。

“我父親……他已經過世了。”

在元荔說出這話後,屠蒙也沉靜了半晌,似乎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知道這個消息後,我也很震驚。”元荔先打破了這份沉默。

“有件事情我說出來你千萬別生氣,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這件事是馮洐告訴我的。”元荔說道。

她提到了屠蒙最不想聽見的名字。

待她将來龍去脈說清楚後。

元荔察覺到,他還是生氣了。

因為,他把自己擁得更緊,不想讓她再逃掉。

“阿荔。你想回去看看嗎?”屠蒙問她。

實際上,她還是元家的一員,說不願意是假的。

“嗯,我想回去瞧瞧。”

“我陪着你。”屠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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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荔并沒再答複他,而是點頭同意了。

她回到屋裏穿了件衣裳後,再到夥房吃飯。

大家都已經吃過了飯,夥房已經沒人了。

元荔和屠蒙進入時,飯桌上只擺放着一碗素面,素面旁配着兩碟菜。

素面雖說是只有青菜,可味道卻不錯,是比較清淡的那種。

元荔不怎麽喜歡吃主食,所以碗裏的面條不多,反倒是菜的比例占了大半。

果然,鹦鹉還是了解她的。

兩碟菜,一盤是花生米,一盤是涼拌牛肉。

元荔喜歡把它們全部都放進素面裏,讓味道更豐富。

屠蒙就坐在元荔對面,靜靜看着她。

見她吃飯的模樣,他便道:“有那麽好吃?吃慢點。”

“确實不錯。”

這個涼拌牛肉的醬汁實在太好吃了!

醬汁除了裏面的調料,還添了些姜蔥蒜沫,味道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別說,我覺得鹦鹉做飯真是越來越好了!”元荔不禁感慨說道。

“你做得也不錯。”屠蒙說。

等等,他好像是第一次誇自己做飯好吃吧?元荔心裏還有點驚異。

“真的嗎?”元荔還是不信。

“是啊!你做得比他好。”

看屠蒙說話嚴肅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

“阿荔。”

“啊?”元荔看向他。

“沒什麽。吃完飯,我們到溪邊走走。”

她點了點頭,想到了什麽似的,說:“我們要不要把壽喜也帶上啊?”

“壽喜。現在我還沒見着它。”屠蒙說道。

“它一直待在我屋子裏呢!”

聽元荔這麽說,屠蒙感慨道:“看來它不要我了,跑到新的主人那裏了!”

“我不是說過我和壽喜關系不錯嘛!”

“嗯,和它一樣可愛。”屠蒙盯着她,沉聲道。

不會吧?他還記得之前的事呢?

元荔一陣窘迫間,卻見一道身影朝她壓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下。

屠蒙看着她瞪大的瞳孔,撲哧笑了出來。

手掌心輕輕地按扶着她的腦袋說道:“挺像。”

他起身後,元荔才問道:“像什麽啊?”

“和壽喜越長越像。”

“啊?是嗎?我的臉沒那麽圓吧?”元荔摸着自己的臉嘟囔着說道。

“想讓我摸摸看?”屠蒙問她。

“對,你摸……”元荔及時止了話語,她怎麽覺得他的話裏面另有含義啊?

“開玩笑的。”屠蒙說着,走出了夥房。

元荔吃完飯,将碗筷刷完後,見着屠蒙在沿廊處等着自己。

她走近屋子裏,準備把壽喜叫出來。

進去的時候,壽喜就窩在她的床上,不過還沒睡。

元荔把它抱了出來,壽喜瞪着眼睛看她。

外面的冷風吹得壽喜更加清醒。

它不想出來,只想鑽進暖暖的被窩裏,于是準備從她的懷裏逃離。

“壽喜!不能!就去和我們一同轉轉就回來了!你看看你吃完了飯,也不活動不好的,對你身體的健康不好。”元荔說着,再次把它攬在懷裏。

壽喜只好聽着她的,然後跟着她和屠蒙後面走着。

和屠蒙并肩行走,元荔問他什麽時候回到元府去。

“如果你不覺得累,我們明天便去元府。”屠蒙對她說道。

“好。”元荔回答說。

“阿荔……”屠蒙不善言辭,可元荔知道屠蒙是想安撫她。

“沒事,我真的沒事。”元荔說,不想讓他過于擔心。

傍晚的溪邊起了風,徐徐地吹佛着元荔的臉龐,吹來了幾絲涼意。

她攏了下身上搭着的外衣,不讓冷風灌入。

屠蒙剛才說的,元荔也知道了大概。

他既然忽然說要拜見元兆令,應該就是她心裏想的那般了。

如果屠蒙真的要娶自己,他還并不知元府一事的話,那麽她回去,元兆令或許是開心的,也可能他知道了事情的一切,并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元荔先前就知道,元兆令的身體早就不好了,挺不到現在,就病死在了元府。

屠蒙并不知道這些,他這麽做是有風險的。

等元兆令知道了一切,不會對屠蒙帶走元荔一事善罷甘休,甚至不會讓他活着離開元府。

元荔也将此事和屠蒙說了。

“我已經死過一次,無所畏懼了。”屠蒙沉聲。

“阿荔,你……願意嫁與我嗎?”

“若是我不同意,我怎麽會延續你的話一直說下去?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什麽想法嗎?”元荔說着。

她知道,屠蒙是在裝糊塗。

他只是想要一個确切的她親口說的答案而已。

而這個答案,早已經不言而喻。

他們就算什麽也不說,也知道對方心之所想。

“不過,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元荔問他。

屠蒙只是抿嘴一笑,沒說話。

“你為什麽忽然不回答了?”

“你覺得?”屠蒙這麽反問元荔,元荔反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我不清楚啊!我怎麽會知道?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嗎?”

“說不清道不明。”

屠蒙頓了一下,說:“可我只知道,這個人只能是你,不能是旁人。”

他緊緊地盯着她看,很認真很專注。

她知道,他的眼神裏并沒撒謊。

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你沒騙我就好。”

屠蒙拍了下她的腦袋,手指輕刮了她的鼻尖,酥酥癢癢的,惹得她推開了他的手,可偏偏她卻被屠蒙趁勢抓住胳膊,直接拉入了懷中。

元荔忽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不知他又想做什麽。

“剛才沒覺得冷,現在覺得了。”屠蒙将她緊緊擁着,他似乎很冷。

就這樣抱了一陣,屠蒙才漸漸放開了她,緊盯着她的眸子。

“現在還冷嗎?”元荔忽然問他。

“看着你,就不冷了。”屠蒙說道。

夜色深了,一輪皎月倒影在溪水中。

“在看什麽?”屠蒙看着她偏過頭去說道。

“在看月光,好亮的月亮啊!”元荔不禁感慨說。

屠蒙沒再答話,只是笑了笑,然後低頭……

兩人的心跳漸漸加快……

屠蒙順着她的臉頰吻下去,輕輕觸碰她的唇,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

是來自壽喜的。

元荔這才與他趕緊分開。

她低着頭,羞紅了臉說道:“壽喜還在。”

說着,壽喜便朝他們走了過來。

它蹲在地上,瞪圓了雙眸看着他們,元荔沒看錯的話,它的嘴角似乎彎起,在輕輕微笑。

似乎……對此還挺歡喜的??

屠蒙也看見了壽喜的表情,淺笑了兩聲。

便繼續觸上她的唇,輕輕親吻了起來……

她一時間也躲不了,于是也就不再躲避,而是給他一個回應的吻。

壽喜并沒進入元荔的房間,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窩裏。

元荔幫它蓋上了被子。

才漸漸走回房間。

元荔先進行了一番梳洗,然後就沉沉睡下了。

清早,一陣雞的鳴叫聲吵醒了元荔,此刻她倒是不覺得聒噪,反倒是覺得挺想念的。

她坐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她将鞋子穿上,便洗漱後出了門。

走至夥房時,鹦鹉已經去了。

“怎麽這麽早?”鹦鹉問道元荔。

“昨天睡得挺早的,所以也不很是困乏的。”元荔淡淡說道。

“今天是吃什麽啊?”

“吃面嗎?我一時還沒想好呢!”鹦鹉說着,撓了撓腦袋。

“我想吃面。我們做芝麻醬拌面吧?這裏應該有芝麻醬對嗎?”

聽元荔這樣說道,他轉身去找,果然在鬥櫃裏找到了盛有芝麻醬的罐子。

“有的,只是我還從沒做過芝麻醬拌面的。”

元荔聽了,只對他說道:“不難,我做就好了。”

原本屠蒙是不想讓她再做飯的,鹦鹉也知道這點,但元荔之前也說,她是有意願做飯,所以他也就不再攔着她,幫她準備食材。

“你需要什麽就說,我幫你找。”

“生菜還有黃瓜絲,黃瓜絲可以切得越細越好。”元荔說道。

“好好好,沒問題,我這就去幫你準備。”鹦鹉給她把食材都準備齊全後,便立在一旁瞧元荔怎麽做。

在做拌面之前,元荔先讓鹦鹉把鍋擱在了竈火上,加水燒開,直接丢進面條。

然後她才緩緩說道:“芝麻醬拌面裏的醬汁是最為重要的。芝麻醬再配制些許的鹽、醬油和醋以及一些蔥姜蒜沫,接着加入溫開水,攪拌均勻後,就好了。”

醬汁調拌好了後,鍋也剛好燒開,可以關火丢入生菜。

接着,就是将面用涼水拔一下,這樣可以使面更加筋道,味道也會更好。元荔将拔好的面放置在一個大盤裏,加入醬汁和黃瓜絲,醬汁和面攪拌一番後,醬汁完全地裹在了面上,看上去就不錯。

做好了飯後,等大家進入夥房吃飯,他們只是嘗到,都說太好吃了。

而元荔在吃過飯後,便準備和屠蒙良子一同到京城的元府去。

不過一想到京城,元荔想着馮洐就在京城,于是心裏感覺并不很踏實。

他們三人就坐在馬車上,元荔的身子緊靠着屠蒙,時不時地瞥眼看他。

“怎麽了?”屠蒙看向她,問道。

“我只是有些擔心,畢竟馮洐回到京城了,我怕……”她的話音未落,雙手便被屠蒙緊緊握住。

“不必太過擔心,我們的賬已經清算了。想他此刻也并不想與我再糾纏什麽。”

屠蒙說完,元荔才稍稍安心了些。

從寨子到京城的路途并不算近,眼瞧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也該停駐,到客店住上一晚。

良子将他們三人的包裹拿到了客店裏。

明天再繼續趕路抵達京城。

元荔的肚子已經餓了,準備吃晚飯了。

屠蒙似乎有什麽心事,眉頭蹙着,吃飯的時候也沒吃多少,匆匆離開了。

只剩下元荔和良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良子并不很清楚元府的事情,聽元荔講了,才徹底明白。

“事已至此,元姑娘也不必太過憂傷了啊!”

元荔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她的回應。漸漸地,兩人便開始聊一些事情。不知怎麽,便說到了屠蒙。

元荔說屠蒙似乎情緒并不太好。

“或許……老大也想家了吧!只是,他已經沒有家了……”良子忽然說道。

良子還是比較了解屠蒙。

應是元荔此次回到元府,屠蒙才會這般。

“良子?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元荔問他。

“你應該知道,老大的父母也都……”

“良子,我好像從不知道屠蒙母親的事……”元荔忽然問良子。

良子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說,愣了一會兒,只好緩緩道:“老大的母親原是山林裏的一個獵戶,只在生下老大之後,憂思成疾,沒過多久便去世了。”

“我本不該說這些的。”良子說道。

元荔知道他的想法,說道:“良子,我不是旁人,不會把這些事說出去。”

“你剛才說憂思成疾?”

良子只好繼續說道:“不錯。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原先這些事老大是不願和我們說的。”

“事情關乎前寨主。”

良子口中的前寨主便是屠蒙的父親。

“作為山匪,會不可避免因一些事情與別人結仇的。寨主更甚。”

“而老大的母親畢竟已經生下孩子,于是便想過安穩的生活,不想她和兒子都陷入危險。想讓自己的丈夫不再做匪首。所以兩人産生了矛盾。”

聽了良子所說,元荔也大概知道了。

屠蒙應該對自己的父親是又愛又恨吧!

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一定很難過。

或許,屠蒙也一直想過安穩的生活……

“過些年啊!我良子也就不在寨子裏了。”良子忽然對元荔說。

他笑了笑,繼續道:“我也到了年紀,該娶媳婦生娃了啊!如果是我,我選擇過安穩的生活,不再做山匪了,太累了。”

良子說着,呷了一口茶。

許久,他才緩緩道:“無論是前寨主還是老大,都告訴過我們,不做不義之事,不斂不義之財。可山匪世代名聲可以想見,哪怕我并不在乎……”

“不想再繼續了……”元荔聽出了良子話裏話外的意思,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的。

“你有你自己的選擇,我知道,也不會攔着你。我想屠蒙也會理解你。”元荔對良子說道。

良子并沒答話,而是點了點頭。

“良子,你是不是現在已經有了心愛之人??”元荔問他。

聽她這麽說,良子的臉忽然紅了,他只含糊着說:“算是吧!”

“怎麽叫算是?是什麽人啊?”

“元姑娘怎麽也會調侃人了?”良子輕聲道。

“不說也沒關系,我去問問屠蒙便知。”

聽元荔已經這樣說了,良子只好道:“我們小時候便認識了。此次去東家莊還見着她了。沒想到再次見她,心思便止不住了……”

他說到這裏,似乎腦海裏還浮現出那個姑娘的面容。

“你要是覺得歡喜,就去追!”元荔說道。

良子沒再答說什麽,只是嘴角忍不住輕輕向上揚起。

臉頰浮出笑意。

那一定是他很喜歡的姑娘吧!元荔想。

沒等屠蒙回來,元荔便回到房間。

累了一天了,身子也有些困乏。

她想躺下睡了。

準備收拾時,聽見了一陣沉沉的腳音,然後是叩門聲。

元荔去開門,才見是屠蒙。

屠蒙并沒進門,而是在門外叫她出來,到外面去轉轉。這裏的夜晚依舊的燈火通明,街上來往的人們也有不少。

見到街邊有賣冰糖葫蘆的,元荔漸漸停了步子。

“想吃就買。”屠蒙道。

“老板,來一串。”屠蒙看了眼她,對賣冰糖葫蘆的老板說。

“老板,來兩串吧!”元荔對老板說道。

“我不吃。”屠蒙說道。

看他很是堅決,元荔只好道:“兩串都是給我自己買的。”

“……”

屠蒙沒再說什麽。

兩人并肩行走的時候,她見屠蒙的臉色并不很好,便問他是不是傷口又裂了。

“我現在的傷已經好了,怎麽還會裂開?你不必擔心。”屠蒙說道。

“拿着。”元荔把一串冰糖葫蘆拿在他的面前。

“我不餓。”

“你還是給我買的?”屠蒙問她。

“對啊!心裏苦的時候就得吃點甜嘴巴的東西。”

“拿着吧!我的胳膊都舉得很酸了……”元荔柔着嗓音道。

屠蒙算是拿她沒辦法,只好拿了一串,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心裏苦?”

元荔笑了笑,便道:“你可是個怪人。怎麽問我這麽簡單的問題啊?表面就能看得出來了。你的眉頭蹙着,臉色也不好。這點臉色,我還是會看的。”

屠蒙看了兩眼手裏握着的冰糖葫蘆,道:“這東西?真能把心裏變甜?”

“你沒吃過嗎?”元荔有些懷疑。

“沒吃過。我不怎麽吃甜的。”

“那你應該嘗一下。你吃了就不會這麽說了。”

屠蒙聽元荔這麽說,就咬了一口,外面裹着的冰糖是甜的,裏面是酸的山楂果味。還挺好吃的。

“我沒騙你吧?”

“沒騙。”屠蒙淺笑道。

半晌,他忽然說道:“阿荔……你真的願意嫁我??”

怎麽忽然又扯到這裏了??

屠蒙的聲音很沉:“你也知道,我的身份。”

看來,他還在擔心……

她一時間便想問他怎麽會這般想。

可心裏一琢磨,便知道不該說了。

屠蒙說的并沒錯,旁人更是會這樣想。

元荔雖并非是元家嫡出,可畢竟也是元府千金。

怎麽說來,都不該嫁給一個山匪。

還是差點殺了她的山匪。

“屠蒙……”元荔忽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她頓了一聲,便繼續說:“我不在意。”

“阿荔……你可知我父親臨終之時與我說了什麽?”屠蒙問道。

“他和我說,如果遇上一個我喜歡的姑娘,就娶了她。從此,別再做山匪,給她一個安穩的家。”

“或許……他是在贖罪。”

元荔聽了,愣了幾秒。

屠蒙口中所說的贖罪,莫非就是屠蒙父親贖那年他愧對屠蒙母親的罪?

見他已經下了決心。

元荔問屠蒙:“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或許開間鋪子,或許歸隐于山林之中,倒也閑适自在。”屠蒙話語淡淡。

元荔思忖了一陣,便道:“我覺得這兩者并不沖突啊!先開間鋪子,再隐居于山林。也是樂得自在。”

“這麽說,你同意了?”

“我一直都沒不同意。可是你想明白這點,怎麽會不開心呢?”元荔看着屠蒙,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到答案。

“此刻我得到答案,并非不再開心。”

“哦,那就好。”元荔輕笑了兩聲。

“只是我心裏甜了,嘴巴卻苦了。”

“不會啊?嘴巴怎麽會苦呢?很甜啊?”元荔繼續咬了一口冰糖葫蘆說道。

“你的嘴巴甜嗎?”屠蒙定定地看她,道。

“嗯。”元荔倒是答得痛快。

不過下一秒,她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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