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良子此刻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緒,和屠蒙說了一些話,去自己房間睡下。

這一夜,良子輾轉反側,睡得并不很安穩。

于是在深夜就坐起身子,出了房間,走至沿廊處透風。

待他走近,才瞧見在沿廊欄杆處有一道人影。

正是屠蒙。

不知屠蒙為何在此,良子心裏則是一驚。

他緩緩走近屠蒙。

“老大,你怎麽在這兒?”

屠蒙轉頭輕瞥了良子一眼,只說:“你不是也沒睡?”

“我是有點睡不着,出來透透氣。”良子對屠蒙說。

“按你以往的個性,不會睡不着。”

聽屠蒙這般說,良子只是笑了笑沒答話。

“老大不會也睡不着吧?”

“屋裏悶。”屠蒙答得簡單。

兩人就倚靠着欄杆,之後便一直沒怎麽說話。

屠蒙知道,良子是想說些什麽的。

Advertisement

所以一直等着他。

等了半晌,良子并沒開口。

屠蒙忽然說:“良子,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良子心裏原是憋不住事的,聽屠蒙說了,只好說道:“我确實有事想說。”

“我想離開寨子了……”

讓良子感到意外的是,屠蒙聽了後,并沒說什麽,也沒問他原因。

“老大,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

屠蒙了解良子,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應該不止一兩天了。

“你想走便是,我難道還能說些什麽?”屠蒙的聲音沉緩入睡,字字清晰可聞。

“我知道,只是你不怨我?”

“良子,自我記事以來,便明白了很多事。”

“那年父親被抓,得知他死亡時,我不甘。或許是這份不甘,迫使我再次走上他的老路。”屠蒙說。

說到此,良子聽見了屠蒙喉嚨裏的些許哽咽。

在良子眼裏,他從沒哭過。

良子想說什麽,卻也只張了張嘴,并沒開口。

“我答應阿荔,在娶她之後,便不再做山匪。”屠蒙淡淡道。

“我會給兄弟們一個交代,他們不該還一直跟着我。該找個旁的出路。”

良子:“老大怎麽這樣說?兄弟們都是自願一直跟着老大的。”

良子思忖了一陣,又道:“老大,我想了,我明天先不走了,反正老大也要走。你什麽時候離開,我良子便什麽時候離開寨子!”

屠蒙沉聲:“好。”

此刻,良子的淚水已經無聲地漸漸劃過臉頰。

他從不輕易掉淚。

卻沒想到一個晚上的工夫,就流了兩次淚。

良子拿自己的袖口把眼角處的淚水猛地拭去,不再說什麽,而是一轉身,進到屋子裏。

他怕一開口,又想哭了。

太丢臉了!

良子并不驚異于屠蒙的選擇,而是不舍罷了。

伴随着雞鳴聲,元荔緩緩睜了眼眸,坐直身子,穿上鞋子就去洗漱了。

洗漱過後,她去了夥房。

見鹦鹉并不在,可竈火旁有些動靜,她便擡眼去瞧。

只見良子在竈火旁似乎在忙些什麽。

“良子?你怎麽在這裏?”

良子把食材都洗好備好,才看向元荔。

“原來是元姑娘起來了!”

在他看向元荔時,元荔才仔細打量了良子一番,才察覺出問題所在。

良子的眼睛腫得簡直不像樣子。

元荔疑惑問道:“良子,你怎麽了?眼睛怎麽腫了?”

良子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哭的,只好說是因為天太冷了,凍的了。

元荔:“……”

即便編謊話也編個像樣的,聽他這麽一說,元荔可是徹底不信了。

只她并不将良子戳穿,若是良子想讓他知道自己的押金是哭腫的,早就說了,何必藏着掖着。

“我怎麽沒瞧見鹦鹉?”

良子:“我瞧着他老是這麽累的,早起做飯,想讓他多睡一會兒。便沒叫他。”

元荔覺得良子今天還真怪,良子和鹦鹉關系不錯,兩人卻時不時地拌嘴。

沒想到良子忽然關心起來鹦鹉了。

沒過多久,鹦鹉便從房間來到夥房,見良子在,還納悶着說:“良子,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這兒有問題?不要看見我就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好不?”

“你幹嘛搶我的活計做啊?”

“鹦鹉,你這人就不講道理了,什麽叫我搶你的活計?我幫你做飯,怎麽你也不感謝一下?”良子說道。

“行,你做吧!”鹦鹉不再說什麽,心裏頭覺得良子怪,卻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我也想清閑會兒!”

說着,鹦鹉走出了夥房。

元荔知道良子做這些是為了什麽,于是在竈房做飯時,問他:“你已經将離開寨子的事和屠蒙說了?”

“說了。”

“他一定同意了,對吧?”元荔問他。

“是啊!元姑娘。你也知道老大說的那件事了。所以,我不會很快走,我會等着老大一起離開。”

“別看這個寨子挺破,可我卻似乎離不開它……我怎麽現在也傷春悲秋起來了?”良子自嘲地說。

“我也是。有時候吧!覺得這裏也挺不錯的。”元荔淺笑着對良子說。

“兩天後,我就不該叫你元姑娘了,得叫嫂嫂了。”

良子看着元荔,說。

“你怎麽忽然說到這裏了?”

元荔不知不覺,漸漸紅了臉頰。

大婚降至,元荔和屠蒙便去往山下,到店鋪選些好的衣料,讓人裁剪做成衣裳。

元荔看中了店裏的一款布匹,布匹上沒有過多修飾,紋絡清晰,觸起來也很是舒适。

待取回來了衣裳,她便忍不住在屋子裏試穿起來。

圓領寬袖,紅色襦裙。

在腰身處稍稍收窄。

元荔瞧着很是歡喜。

坐在銅鏡前,她将頭發披下,散在肩背處。

銅鏡裏,她略施粉黛的模樣格外清麗。

時間飛逝,不知不覺就到了大婚之時。

她已經坐定于此,只是頭飾有所變化。

那天,阿嬷也來了。

阿嬷将元荔的發散開,拿着木梳緩緩理順,再将她的後腦盤了一個簡單的發髻。

發飾便是幾支淺粉色的步搖,甚是好看。

元荔将佩娘給的簪子也一并戴在了頭發上。

“阿嬷,你瞧着我怎麽樣?”

阿嬷只是定定說:“好看,極是好看。”

婚禮少了些繁雜的步驟,此刻,元荔已經進到了桌面擺放紅燭的洞房裏。她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也些許餓了。

她掀起了紅蓋頭,看着桌上盤子裏擺着的十幾顆葡萄,便拿着吃了。

半晌,她聽見了門外傳來腳步聲。

愈來愈近……

元荔才趕忙把嘴裏的葡萄咽下,一時焦急,卻把一個囫囵的葡萄從嘴裏吐了出來。

葡萄滾落在地。

直滾至屠蒙腳下。

屠蒙低頭看了眼,壓制住唇角的笑意。

“想吃就吃,不必忍着。”

“還好,我就是有一點餓……”元荔的聲音很輕。

元荔還能聽見門外面良子他們的說話聲,他們今天下山買了一壇酒回來。

想着屠蒙現下應該也有些醉了。

可剛才屠蒙進來,漸漸走近她的時候,她并沒聞見他身上的酒味。

“你沒喝酒嗎?”元荔問他。

屠蒙坐下,才說:“嗯,只飲了一點,我不想醉醺醺地來見你。”

他取下她的紅蓋頭,元荔的眼眸看向他。

她的眉眼如畫,叫人心裏大亂。

屠蒙一直盯着她看,目光不看移開半刻。

元荔羞得緊,幸而臉頰處的胭脂紅遮蓋掉她原本紅了的臉。

“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你怎麽一直盯着我看?”

屠蒙不知說什麽,只是端了桌面的一杯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喉結輕輕滾動。他扭轉過頭,半晌才沉聲:“好看……”

“不是餓了嗎?餓了便吃。”屠蒙對元荔說。

“不吃了。我方才已經吃了不少的葡萄。”元荔笑了笑,說。

聽她說着,屠蒙看了眼元荔的唇角。她唇上塗抹的唇脂已經出來了些。

“別動。”屠蒙輕聲對她說。

他輕輕替元荔擦去出來的唇脂。

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半刻,屠蒙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或許也是有了一絲的醉意,他從輕吻變得激烈,呼吸些許紊亂……

她身上的胭脂味道帶有淡淡的香,勾着他的意志。

屠蒙将元荔打橫抱到床上。

她貼近了他的胸膛,感受到屠蒙心髒的急速跳動……

床簾漸漸落下……

陽光灑進床畔,應是卯時已過。

元荔拿着指尖輕輕劃過屠蒙的後背。

屠蒙疑惑:“怎麽了?”

“你背上的傷還是留了疤。”

“沒什麽大礙。”

他的傷口像是一條條帶刺的藤蔓。

難以想象,之前的傷口,該是怎樣的觸目驚心。

她輕輕地觸着,生怕弄疼了他。

“很疼?”

“早就不疼了。”

“阿荔,你可知道,這些傷疤可都是我的寶啊!”屠蒙輕笑着說。

見元荔憂心的模樣,屠蒙轉過身子,緊緊将她擁進懷中。

“好了好了,我沒事的。”

“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寨子?”元荔問他。

“或許……後天。”

元荔嗯了一聲,繼續說:“屠蒙,一會兒我們去野果林瞧瞧如何?”

“好。”

午時過後,兩人便一同去到了野果林。

因兩天前的一場暴風雪,将野果林已經摧毀了大半。

元荔看着地上不少掉落的野果,心裏還是些許難過。

屠蒙淡淡說:“怎麽也救不了它了!”

元荔見他難過,只好說:“或許,我們可以重新種下它。”

“沒用的。這裏的人會走。它就注定不會留下。”屠蒙沉聲道。

元荔朝遠處看了看,才發現野果林裏還有幾顆并沒損壞的野果。

她将一顆摘下。

她将野果掰成兩半,由于并沒洗,所以她沒吃野果皮,而是只吃裏面的果肉。

“好甜啊!我覺得這次的野果比以往的都甜!”

“你試試看!”

她對屠蒙說。

屠蒙吃了一口,便道:“挺甜。”

“是啊!一點苦澀的味道也沒有。可能甜的東西必定要經歷風雨吧!”元荔說。

元荔感到開心的是,屠蒙聽了這話,終于笑了。

不一會兒,地面傳來一陣沙沙聲。

是壽喜不知從哪裏跑來了。

它嗅着地面野果的味道,挑了一個比較好的野果吞了下去。

看樣子很是喜歡。

“看來壽喜也愛吃這野果!”元荔說。

“一會兒我還想去泥塘看看……”

屠蒙:“好。你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我跑了你可不一定追得上!”

“如何見得?”屠蒙深邃的眸子望着她,淺笑道。

元荔可不能輸了他,跑了起來。

只是沒跑幾步,就被屠蒙追了上來。

“不行,再比一次,我來追你!”元荔對屠蒙說。

屠蒙點頭同意。

他故意跑得慢了些,就是為了讓元荔能夠追上。

元荔追上了屠蒙,便說:“你也不過如此,我也不差!”

“哦,是嗎?”

“娘子,你可知你追到我是很危險的。”屠蒙低啞着嗓音說。

元荔:“……怎麽??”

他不再給元荔反應的機會,直接打橫将她抱了起來,沉聲:“走,我們該回家了。”

“啊?屠蒙……”

屠蒙叫着壽喜的名字,讓它跟上。

然後頗具怒意的看着元荔,說:“叫我什麽?”

“屠蒙。”

“嗯?”

元荔:“相公……”

“這便是了。”

“可我想不叫呢?”

“那可由不得你了。”屠蒙說着,在元荔的臉上輕吻了下。

“不聽話,會有懲罰。”

元荔揶揄他說道:“也罷,湊合着過吧!”

屠蒙看着她鬧,唇角露出笑意:阿荔,你可知,我多麽希望就這樣和你在一起。多麽希望這個期限是一輩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