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人,怎麽不走了?”

進了院子,徐瑩瑩反而停下來了。

“做心理建設。”

婢女:不懂,也不敢問。

不過她覺得,今天的夫人有些不一樣,好像沒那麽可怕了,雖然現在看上去有些奇怪。

馬上就回院了,徐瑩瑩站在大門外深呼吸。

她穩了穩心神,給婢女交代幾句話,婢女匆匆去了。随即她挂上淺笑,輕帶裙擺,往大廳走去。

一進門,便見一個高大男子負手而立,高高束起的烏發垂到腰間,白色的緞帶一絲不茍地打着結。一身錦緞白衣,細看處,布帛上勾着極細的金絲,亮光處,若隐似現。

男子寬肩窄腰,背薄人直,目測身高一米八三往上。

徐瑩瑩打量着,以經紀人的眼光看,放在選秀裏是能大火的idol。

“夫君回來了。”她用輕快的聲音笑着說。

那人聞聲轉過身,清秀白皙的面龐映入眼簾。

高高的眉骨和鼻梁,堅毅流暢的面部線條,完美黃金分割比例。

清澈的眼睛似有水波盈動,這個無情郎君竟然長着一雙桃花眼。

眼波流轉,墨珠微動,似笑非笑般看着她。

徐瑩瑩深深地覺得自己錯了。

這不是必火的長相,這是頂流胚子。

夏修野雙眼似平湖般無波無瀾。伫立如松風徐引,眉色淡然冷若高嶺寒霜。

绛紅色實木書櫃擺滿了夏修野的寶貝書,他一身白衣立在前,是一種觸目驚心的顯眼。

見徐瑩瑩過來,夏修野便走到正對門的高桌旁落座,徐瑩瑩亦步亦趨地跟着,忙不疊給他倒了一盞茶。

“夫君此次回來得匆忙,可有什麽要事?”

夏修野回家一般有兩個可能性,朝中無事,或者家中有事。

很明顯,是後者。

“三日後父親六十大壽,我理應回來主持。奈何朝中脫不開身,只能回來看看相關事宜準備如何。”夏修野的嗓音一如小說中寫的那樣,如清冽甘泉,在人心頭回響。卻又澄澈得讓人不敢侵犯,生怕有所玷污。

徐瑩瑩卻沒有太多心思欣賞眼前人精絕的容貌。

原著中,徐優青就是因為忘記準備賀壽禮,急匆匆拿了些世子府的擺件,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來賓衆多,奚落聲此起彼伏,她一時下不來臺,侯爺和鄭娘子也是風雲變色。

幸好夏修野早做準備,及時擡出在宮中托人找來的南山壽石才解了圍。

但是,也正因為這件事,讓夏修野發現,原主不僅沒有操持侯府的才德,連最基本的面子功夫都做不好,對她也越發冷淡了。

徐瑩瑩略一思忖,沉着應道:“夫君公務繁忙,仍心系侯爺。都說自古忠孝難兩全,說這俗語的敢情是沒見過夫君這等國臣孝子。”

夏修野雖面如平湖,卻擡了擡眼眸。

徐瑩瑩看不出夏修野作何感受,平日的徐優青一向話不多,空有皮囊卻無趣,寡淡如水。

夏修野自顧自忙碌,兩人一向相安無事,卻陌生疏離。

只是,在這個以夫為綱、以夫為天的時代,想要改變原主的命運,夏修野是她必須攻克的一環。

“夫君放心,妾身定會輔助母親操辦好這次壽宴。只是……”她狀似為難。

“怎麽?”夏修野瞬間讀懂徐瑩瑩的為難。

“只是父親大壽,夫君作為世子,一定要彰顯心意才行。我怕我一介女流,見識淺薄,備不好像樣的壽禮,辜負夫君一片孝心。”

原主就是能力不足,還要自作聰明。最終辦砸了事,也砸了自己的腳。

徐瑩瑩絕不會充大頭,即使他記得老侯爺壽辰,也不能由她來決定這個禮怎麽送。她一個女人家,傾盡世子府的月錢,又能拿出來什麽值錢的玩意兒。

“無妨,我來準備。”夏修野聲音平淡,似乎從未把希望寄托在徐優青身上。

徐瑩瑩聽出來這話背後的态度,卻也毫不失望。

她不是找夏修野要愛的。

她需要的是一份穩固的生存地位。

最迫切地是讓侯府人都記起來,她是世子夫人。

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侯府沒有人能看見她,沒有人把她放在心上。大家已經習慣她的透明身份,或者扮個醜角,任誰來譏笑兩句、踩上一腳都可以。

她需要一個場合提醒衆人。

沒有比侯爺壽宴的時候來的人更齊了。

原著中侯爺壽宴是徐優青一次滑鐵盧,讓所有人知道侯府世子夫人是個廢物。

尤其在二公子夏星馳和二媳婦蘇吟的襯托下,世子院相形見绌。

壽宴後,京都瘋傳,侯府二公子後院空空是深情專一,蘇吟配得上這種深情。侯府世子後院空空是一心為國,徐優青只配獨守空房。

徐瑩瑩低頭深思。

這一次,她要把壽宴變成正名宴。

二人語罷,半晌沒人說話,一時氣氛有些冷清。

丫鬟适時進來,烏木托盤上,白瓷碗冒着熱氣。

是徐瑩瑩提早通知後廚做的湯。

徐瑩瑩站起來:“這是剛熱好的排骨竹荪湯,滋補消火,正适合費心勞神的夫君喝,快嘗嘗。”說着就去端。

“咣當”一聲碗砸在地上,湯湯水水濺了三人一身,排骨竹荪滾落一地。

婢女見狀立刻跪下求饒。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婢女不是故意的。”

說着就要往地上磕頭。

地上滿是骨瓷碎片,吓得徐瑩瑩趕緊拉住她。

“不要命啦!”

婢女立刻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她的手:“求夫人饒我這次。”

徐瑩瑩餘光掃到夏修野,他緊蹙的眉頭昭示着他對徐優青往日對下人所作所為的不滿。

看來他早有耳聞。

徐瑩瑩無聲嘆息,随後回握住婢女的手。

“起來吧,是瓷碗太燙了,我沒有端好,不怪你。”

婢女微微擡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裏害怕這只是主子的緩兵之計,要在世子走了之後狠狠地教訓自己。

于是仍舊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徐瑩瑩很清楚婢女的想法,也看出來夏修野對這麽一出的不耐。

只好說:“別跪了,認錯還不如趕緊去拿絹布給世子擦擦,傷着世子,你可擔待得起?”

女婢得令,小跑着出去了。

徐瑩瑩忙拿出手絹俯身給夏修野擦衣擺。

“都是我笨手笨腳……夫君可有燙着?”

一直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徐瑩瑩擡眸,夏修野把她扶起來。

“可有燙到?”他問。

徐瑩瑩這才感受到指尖的灼熱,委委屈屈地舉起手,攤開手讓他看。

一片粉紅。

夏修野捧起她的手看了看,對剛好進門的婢女說道:“等會兒給夫人上些藥。”

又轉頭對徐瑩瑩說:“若是晚上還不好,記得喚大夫來看。”

“夫君這是又要走?”徐瑩瑩聽出弦外音。

夏修野點頭,然後交代幾句,拒絕徐瑩瑩伺候他更衣的提議,自行離開了。

若是徐優青的話,被燙到了卻看到夫君這麽平靜,應該是難掩失落的吧。

看着夏修野離去的背影,徐瑩瑩心中卻未感失望。

畢竟不是自己的丈夫,愛不愛的就沒那麽重要。

他像天上的一根輕羽,從不留戀地面。才華橫溢青雲直上,鴻鹄之志待展。

夏修野一走,剛收拾完瓷碗碎片的婢女明顯身子一僵,拿餘光偷瞄徐瑩瑩。

徐瑩瑩用絹布擦了擦身上的湯漬,便無所謂地坐下喝茶,反正她也不喜歡這件衣服。

感受到婢女的目光,徐瑩瑩轉過頭來。

瘦小的婢女登時跪下,帶着哭腔道:“求夫人饒了奴婢。”

也不能怪婢女膽小怕事,她這副身子的原主,越是在丈夫那裏讨不到疼愛,越是要下人小心翼翼地伺候,不得有一點差池。越是在夫家得不到尊敬,越是對下人頤指氣使,容不下一點怠慢。

院裏的仆婢們,都稱徐優青空有皮囊,沒有人德。

看似恭恭敬敬,私下都罵她活該不得寵,活該是個笑話,還咒罵她早點死,世子院早點換主。

“擡起頭來。”徐瑩瑩扶了她一把,婢女收住哭泣,戰戰兢兢地看着徐瑩瑩。

“叫什麽名字?”

“苗苗。”

“好,”徐瑩瑩坐直身子嚴肅道,“苗苗,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貼身丫鬟。做事伶俐着點,真有什麽差錯要想着補救,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哭天搶地六神無主,你可明白?”

徐瑩瑩身邊必須有貼心人,她想要在侯府站穩腳跟,世子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首先安撫好院裏的人,凝結成一條心才是最重要的。

“明白。”苗苗如蒙大赦。

徐瑩瑩緩和顏色問她:“可有傷着?”

婢女搖頭不答。

徐瑩瑩往前一步,拉起苗苗的胳膊,粉紅一片。

她打開剛才給自己塗的藥膏,一點一點塗抹在苗苗胳膊上,動作溫柔,細致小心。

塗完苗苗眼中已經擎滿淚水。

徐瑩瑩心裏發堵,原主确實沒少造孽。

她把藥膏塞給苗苗。

“這一盒你拿好,每次給我塗的時候,就也給自己上一次,免得你忘記。藥膏若是用完了,只管找侯府大夫拿就是。”

苗苗感恩戴德,連連稱謝。

徐瑩瑩舒展一下身子,想起來原主之前專為院中下人制定了一整套懲罰方案。

“苗苗,你且去讓人将家法條例和家法器具拿出來,然後召集世子府的人去院內等我。”

苗苗一聽家法,臉色大變,又不敢說話,只得去辦。

徐瑩瑩仍舊坐在正廳喝茶,外面忙忙碌碌,不一會兒院內就慌亂嘈雜起來。

“又是誰犯了什麽錯?!”

“為何全院人都被召來了,難不成那位心情不好要拿所有人出氣嗎?”

“慘了喲,估摸着要殺雞給猴看呢。”

“聽說了嗎,世子今天回來了,不僅沒喝夫人給熬的湯,還摔了碗走了。”

“這可怎麽辦喲,實在活不下去就把我們趕出世子府,也別再受這種罪咯。”

議論紛紛中,所有家法器具全都在走廊擺好了。

徐瑩瑩放下茶盞走出門,院內瞬間噤聲。

徐瑩瑩低頭掃視一圈擺好的器具,雞毛撣子、鐵棒、尖凳子、大夾板,不一而足。

看得她倒吸一口涼氣,手段狠戾至此,下人如何不怕。

徐瑩瑩站直身子,一腳踢翻尖凳子,嘩啦啦帶倒一堆刑具,院中乒呤乓啷響成一片。

下人們臉色大變,跪倒齊呼:“夫人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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