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侯府家宴有許多細碎的東西要準備,但是最重要的還是食材準備。

徐瑩瑩一早給往年操持家宴的管事們都叫到一起開了會,她頭一次做這些事,還是依照慣例,先做好,再談創新。

散會的時候,總管事王婆子留了一會兒,說有話對徐瑩瑩說。

徐瑩瑩口幹舌燥,端起茶盞潤嗓,擡眼看王婆子。

女人生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看着十分悍猛,嘴角處有一顆黑痣,上面一根毛挺長。

“夫人,”王婆子笑呵呵地對徐瑩瑩說,“往年食材采買都是老奴一手操辦的,十來年從來沒換過人手,老奴對賣菜的商家了如指掌,誰家肉腥什麽味兒我都知道。”

說着她擡眼打量着徐瑩瑩的臉色,見她沒搭話,繼續往下說。

“您看看今年這采買,分給苗丫頭,老奴有點不放心吶。”

徐瑩瑩:“若是不放心,王管事大可以跟着苗苗去。正好世子院缺運輸的人,王管事想來也能出上一份力。”

王婆子登時臉色鐵青,這是把她當粗人使呢,讓她去當運輸小厮出苦力。

王婆子冷哼一聲:“不了,就看苗丫頭大本領吧。”說完便扭着肥臀,一颠兒一颠兒地走了。

人剛進院子,苗苗對着背影“呸”了一聲。

“前一段沒少往二院送禮,這兩天也沒少給咱使絆子。連賬冊的馊主意都是她出的,竟然還腆着臉到夫人這裏攬采買的活。”

“現在才知道認主人,晚了!”苗苗掐着小腰,一股腦罵着。

徐瑩瑩看着她的樣子發笑:“你這是跟誰學的,一套一套的。”

苗苗小聲嘟囔:“還不是跟您學的。”

徐瑩瑩:?

苗苗吐吐舌,給徐瑩瑩添水。

“她這是給二院送禮送太多,想掙回去。”徐瑩瑩了然道。

采買想來是侯府油水最大的職務,聽上去是個苦力活,裏面的門道大着呢。

薛沛兒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了一早上,這會兒有些擔心道:“王管事這回出了這麽大血,估計不會善罷甘休。”

徐瑩瑩點點頭,通過秦氏,她就知道,深宮大院不是她想就能獨善其身的。

這時,進來一個小厮送上一張帖子,是雲清送來的。

既不是拜帖,也不是信。只是一張女官科考通知,參考報名截止日期被朱批圈了起來。

離截止日還剩四天。

徐瑩瑩只看了一遍,便把帖子收了起來。

還是等報考結束,塵埃落定,雲清也了解了她無意女官的心,她再登門致歉吧。

苗苗用手輕輕碰了碰正在發呆的徐瑩瑩,徐瑩瑩擡頭。

春雨笑容滿面地站在門外,對她說:“世子夫人,主母請您前往主院對賬。”

苗苗和薛沛兒頓時緊張地看向徐瑩瑩,昨日将賬本送給楚岑派來的賬房先鬙,到現在還沒拿回來呢。

徐瑩瑩心裏也是一驚,瞬間明白了八成是蘇吟的手筆。硬着頭皮跟春雨走了,苗苗跟上。

前院人不多,只有鄭娘子、蘇吟和幾個侍女。

一見徐瑩瑩過來,蘇吟便笑容滿面地上來迎接。

“母親操心家宴,要姐姐今天來對對賬本才好呢。”

徐瑩瑩表情淡淡的,沒有說什麽,走到鄭娘子下首位置坐下。

鄭娘子點頭:“家宴準備可順利?”

蘇吟先接話了:“應是順利的,主母一說完我便把賬冊立刻送往姐姐院中。”

她說完又輕咳一聲,像看徐瑩瑩臉色說話似的:“而且,姐姐這兩日出門頻繁,想來是府中事務進展順利才能有如此閑情吧。”

鄭娘子聽蘇吟如此配合,還是十分開心的。再聽後一句,眉心就微微皺起來。徐瑩瑩本是新手,這麽大的家宴交到她手上,她理應十分上心忙碌才是,怎的頻繁出門。

徐瑩瑩本來就有心理準備,想看蘇吟出招。

每年家宴前,都是二院收禮的時節。府中管事打點,工程份額分配,都蘇吟說了算。權力大了,來財的路子就廣了。誰知今年衆人禮送了,掌權人卻換了。想來蘇吟這回也不好交差。估計這兩天過得也是焦頭爛額。就盼着徐瑩瑩這邊出點問題,她好重回主位。

徐瑩瑩看一眼笑吟吟的蘇吟,一副善良溫和樣子,突然就覺得不順眼起來。

徐瑩瑩抿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盞,斜眼觑着蘇吟,慢悠悠開口道。

“原本該是十分順利的,只是蘇妹妹理賬不清,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蘇吟臉當時拉下來,她沒想到徐瑩瑩竟然這麽直白地說她。

“姐姐這話妹妹惶恐,妹妹比姐姐早進府幾年,這幾年一直操持着家宴,從沒出過問題。是不是姐姐持家高超,妹妹所做不入姐姐的眼?”

鄭娘子也納罕道:“是啊,吟娘這幾年沒少操勞,一直都是上下服服帖帖,怎的會有問題?”

徐瑩瑩正色道:“我原也以為蘇妹妹做的定是極好的,誰知賬冊送來,我一看,順序擺放亂七八糟。”

蘇吟臉色又難看幾分,原本這種小事,是不會有人拿出來說的,說出來大家反而會覺得告狀人心眼太小。偏偏徐瑩瑩就要說,還大咧咧地說,讓人覺得她不是在職責,只是随意抱怨兩句,但是聽者卻會覺得是蘇吟做事不細致。

徐瑩瑩這人就不按常理出牌,實在讨厭的緊。

徐瑩瑩還沒完,一臉擔憂地接着說:“堂堂永定侯府,上上下下,賬目何其繁複,管賬的人卻不分門別類清楚,如何随時翻閱,查缺補漏?剛拿來的時候,沛兒這麽小的孩子都驚訝,說他們家小小一個私塾賬目還理的門兒清呢!”

鄭娘子看向蘇吟。

蘇吟急忙起身給鄭娘子行禮:“主母見諒,是我平日事情做得不夠細致,今後一定更加盡心。”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認下是自己管理不利,總不能說她是故意跟徐瑩瑩為難。

鄭娘子心裏明鏡兒似的,一下子就聽出來是蘇吟故意給徐瑩瑩為難。按照蘇吟細致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把賬冊擺的亂七八糟。

可是徐瑩瑩這個沒心眼的竟然毫無察覺,還以為人家不是故意的。鄭娘子瞬間替徐瑩瑩操心起來。

“有什麽困難早點跟我說,有些事情也不是非得你親力親為的。”鄭娘子囑咐着。

蘇吟的眼神又暗淡幾分。

徐瑩瑩卻滿不在乎道:“母親,您是不知道,有的事兒我沒法交給別人辦。連王管事都拎不清呢,更別說其他下人。”

鄭娘子驚訝問:“王婆子怎麽了?”

“她呀,一大早地跟我說,蘇妹妹往年采買都是交給她,而且承諾她,随便她選哪個商家來合作,侯府買單。”徐瑩瑩似是越說越氣。

“不可能!”蘇吟立刻站起身沖徐瑩瑩道。

徐瑩瑩裝作被蘇吟吓了一跳的樣子,往凳子裏縮了縮身子。

“她原話就是這樣說的,我還說,侯府是什麽身份,豈是随便找來的商戶就能攀上的?王婆子一口咬定是蘇妹妹答應她的,而且年年如此。”

鄭娘子臉黑如碳。

徐瑩瑩還好心好意地提醒蘇吟:“王婆子說要找妹妹讨說法呢,妹妹要是無心答應她,還是早做準備啊。”

蘇吟心裏惱怒,最近鬧得最兇的就是王婆子,本來蘇吟還打算找其他方法貼補王婆子一點,沒想到這個蠢蛋貪鬼竟然敢賣她。

鄭娘子一拍桌子,“啪”一聲,衆人打個寒顫。

一個府中管事,何以讓二公子的正妻答應放權?不用細思量,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無非是好處給的多。

蘇吟多年兢兢業業,為人低調,鄭娘子覺得放權給她再合适不過了,沒想到蘇吟膽大至此。

蘇吟一臉委屈看着鄭娘子:“母親明鑒,這幾年确實是王婆子在采買,那也只是因為她分得這個活而已。我從不曾說這樣的話,更不敢對下人随意放權啊母親。”

鄭娘子臉色難看,心裏起疑,奈何沒有證據,而且傳出去也難聽。好在是往年的事情,已經貪掉的她也不想計較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只是看着徐瑩瑩說道:“你能發現用人不對,很好。”

徐瑩瑩笑眯眯看着鄭娘子,讨巧道:“還是母親提點的好,母親說要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兒,我都記着呢。”

其實鄭娘子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徐瑩瑩現編的。

鄭娘子即使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也會相信徐瑩瑩所說,而且自己都不記得的東西,徐瑩瑩還記得,足以見這個兒媳對她有多麽尊崇。

鄭娘子笑得一臉欣慰,點頭稱“好”,随即手一揮,說道:“如何用人都由你說了算,不必顧慮往年的職責安排。我相信你用人的眼光。”

徐瑩瑩立刻起身福了福:“謝謝母親大人。人都說掌權人不愛放權,我看這話說的不對,要是人人都像母親這樣,敢放權,敢用人,這天底下,哪還有難辦的差事。”

鄭娘子更樂了。

蘇吟在一旁看着二人和樂融融的樣子,一邊假笑,一邊攥緊拳心。

待鄭娘子臉色好轉,蘇吟“适時”地提醒鄭娘子道:“姐姐真智慧人也,想來賬目肯定也是沒問題的,母親應該大概看看就能放心了。”說完她作勢往苗苗身後張望,“诶,怎麽沒見賬冊?”

以為此事被揭過的徐瑩瑩: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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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蘇吟:姐姐若是出差錯,想來不是故意的。

徐瑩瑩:可你是故意的。(理直氣壯且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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