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徐瑩瑩從來沒想過夏修野會有這麽直接的表達。

想到剛剛自己以為他昏迷時的“胡言亂語”,一時間臉燙的仿佛皮膚要灼燒起來一般。

她躲避夏修野直接的眼神,顧左右言棄他道:“你是如何逃到這裏的。”

原來夏修野和她一樣,立刻想到回司刈德這邊尋求幫助,他一路上邊跑邊躲,最後趁着夜色濃重,讓馬繼續奔馳,自己則早早下了馬,賊人追馬去了,他得以解脫。

夏修野說得輕巧,但是稍微仔細瞧,就能看到他身上細小的傷痕密布,衣服也多處破損,一路艱辛,可見一二。

徐瑩瑩看的眼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卻見夏修野表情一變,擡手摸上她的紗布。

徐瑩瑩想安慰他,打趣道:“夏侍郎果然比我明智,便不需要承擔個當街縱馬的罪名。”

夏修野眸色沉沉,喚了司刈德進來。

司刈德其實站在外面好一會兒了,當聽到他被迫“騙”侍郎夫人時,壓根酸的直咧嘴。

這五十多年沒這麽替人背鍋黑鍋。

進來看兩人黏黏膩膩地在一起,一邊牙疼一邊勸自己,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的,小場面,沒什麽。

走近一看,夏修野面色不佳,遂遞上玉佩。

“這是夫人的玉佩。”

徐瑩瑩已經知道這玉佩象征着侯府的身份與權勢,見夏修野安全歸來,便不再願意拿着這貴重的東西。

“是世子的。”

夏修野則直接接過玉佩,佩戴在徐瑩瑩腰間。

“以後,是你的了。”

徐瑩瑩驀地一愣,終究是沒再推遲。

也好,等要離開侯府的時候,一并還給他吧。

夏修野問司刈德:“強搶玉佩之人做何處置了?”

司刈德少見地吞吐:“這……還未處置,留職查辦中。”

“盜人財物價值逾千金者,按例當何如?”夏修野面色如常,語氣卻不容置喙。

徐瑩瑩考女官的時候,對當朝律法也有涉獵。

心知按律當去其手足,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只看到夏修野謙和有禮的外表,快要忘記他內心的殺伐決斷。

老頭的臉色白了白。

她卻沒有害怕的感覺,之前對夏修野還有些試探和回避,現在她已經知道他內心偶爾冒出的狠戾,也不過是對他自己的嚴格,以至于對正邪區分明确。

司刈德緩緩開口道:“這個守衛長确實做事忒毫無章法了些,但是能不能爆他一命。若手足被去,人也就廢了,依他的性子,怕是活不過三日。”

“難道我還要顧慮他的感受不成?”

徐瑩瑩伸手覆住夏修野的手背。

她看見他的目色柔和了些,示意司刈德繼續說。

“這守衛長自己是個有些貪小便宜的。他祖上三代都在碧沙嶺做守衛,祖父和父親都在遇到賊人的時候犧牲了,父親死的時候他更是不足十歲,日子過的苦,就把錢看的格外重些……”

夏修野沒說話,徐瑩瑩适時說:“那也不該如此貪圖錢財,不過,若是他能改了這毛病,盡忠職守,也不是不能多給他一個機會。”

說完她看向夏修野。

夏修野小聲嘟囔一句:“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司刈德忙說:“盡忠職守着呢,這次追殺夏侍郎的賊人就是他抓到的吶,因為他父親的死因,他一向對賊人都勇猛……”

“抓到了?!”徐瑩瑩和夏修野二人異口同聲。

随即是一陣沉默,要好好想想,抓到的人該怎麽用。

“只抓到了兩個,其他的還是讓他們跑了。”

“好,”夏修野垂着眼眸,手不住地搓着徐瑩瑩的手心,“将兩人分開關押,放走其中的一個,讓他以為是自己運氣好逃走的。讓他把我死了的消息帶給徐客軒。”

“夏侍郎這是……”

徐瑩瑩接過話道:“瞞天過海。”

夏修野看看她,笑說:“正是。南平赈災步入正軌,我們索性不回去了,直接回京都。待禀明陛下,再懲處徐客軒,決定南平新的任免令。”

“喬青那邊,我以司大人的名義給他去一封喪文,要他趕緊回京都報喪。他認得我的字,很快能明白過來這是一個計策。”

司刈德聽着聽着眉目開朗:“好!”說着就派人去取紙筆。

為了兩人的安全,司刈德派了一只精幹守衛隊護送,衆人都扮作全家出游的樣子,轎子卻選的低調。

看上去便是那種沒錢的沒落大戶人家,讓人看了既不敢欺負,又不值當起歹心。

***

直到回了京都,兩人完好無損站在夏淵和鄭娘子面前,沒有将受傷和被追殺的事吐露半個字。

鄭娘子淚眼朦胧地将夏徐野的頭臉摸了半天,才聽夏淵重重嘆息一聲:“回來就好,我的兒。你們兩個要好好過日子。”

兩人心覺奇怪,看父母親面色不佳,不願多說的樣子,便只得先應承下來。

還沒回到世子院,正好遇上鄭娘子身邊的春雨。

夏修野将春雨喚到跟前,他和徐瑩瑩在院中涼亭坐下,春雨站在對面。

“我們離開的這段日子,家中可發生了什麽事?”徐瑩瑩先開口問。

春雨幾欲張口卻欲言又止,夏修野冷冷的目光掃過,春雨戰戰兢兢哆哆嗦嗦道:“世子、夫人,不是我不想說,是主母說了不能說……”

夏修野問道:“這府中竟然有不能對一府世子說的事?”

徐瑩瑩也寬慰春雨:“母親說的不能說,是指不能對外人說,免得落別人閑話,對我們侯府指指點點,不是不能讓我們知道。若是我們這月沒出門,還需要你來告訴我們侯府發生了何事?”

春雨似是覺得有理,又有些自暴自棄地說:“害!反正全京都也傳的差不多了。”

“世子和夫人可見二院?”

徐瑩瑩低頭想了一下:“确實門窗緊閉,沒什麽動靜。‘

春雨小聲道:“蘇夫人的父母,沒了。”

“沒了只管按規守喪便是,有什麽能說不能說的。”

春雨:“蘇夫人的父母是被人當街殺死的。”

原來早些日子夏星馳回家的頻率明顯減少,起初蘇吟只當是公務繁忙。

直到被趕出侯府的秋月送信,蘇吟才得知,夏星馳竟然在秦樓楚館跟一個花魁厮混。

兩人一向以琴瑟和鳴聞名京都,蘇吟自己也信以為真,這無非是打她的臉,戳她的心。

她怒氣沖沖去質問夏星馳,沒想到夏星馳竟然說動了真情,要納花魁過門,若是她不同意,他便等花魁有孕了再迎娶。

蘇吟如頭頂爆驚天霹靂,一怒之下,帶着父母前往秦樓楚館,當衆暴打花魁。

“花魁的臉都被劃了一個大口子……”春雨邊說邊露出了驚懼之情。

“誰知道那花魁不是個吃素的,沒過三日,直接到蘇夫人父親的藥館,手刃了她的父母。”

徐瑩瑩聽的戰戰兢兢,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

正在她戰栗之際,夏修野伸過來一雙溫熱的手,平定了她的心。

“那花魁被抓的時候,還不肯走,一定要等到蘇夫人。當時主母怕出事,讓我帶着家丁跟着一起去了,”春雨打了個寒戰,“那場面,蘇夫人幾乎瘋了……”

“能不瘋嗎……”徐瑩瑩喃喃。

“但是更瘋的是那花魁,”春雨一臉不可思議,“她竟然還笑着對蘇夫人說,’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嗎?只有讓你活着,你才能親身感受你父母因你而死的痛苦。只有你活着,你才能永遠記得是二爺導致這場悲劇的痛苦,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再在一起了。’說完便一頭撞死了。”

“現在,蘇夫人回了藥館,再未露面,侯府的人一概不見。連主母送去的錢糧都一并打了出來。

自那日後,二爺也閉門不出。

侯爺說,若是、若是再這樣下去,只得尋個由頭辭官了……”

徐瑩瑩內心唏噓不已,沒想到蘇吟會為愛發瘋,更沒想到花魁癫狂至此。

說到底,不過是為了男人。

原主徐優青又何嘗不是呢。

徐瑩瑩感到一陣痛心,似乎是原主隊此情此景的痛心。

蘇吟是害原主的人,徐優青依然控制不住地為她痛心麽。

抑或是為自己。

如果再給她一次活的機會,她定然不會那樣活吧。

徐瑩瑩低頭思索着,她把手從夏修野手裏抽回來,這些溫熱此時是如此沒有實感。

春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她跟夏修野說累,便道別去休息。

躺在床上,她才猛地想起來,她剛穿書至此的時候,抱得是怎樣一種念想。

她只是想茍活到年底,擺脫原主的命運。給自己攢三分銀錢,不至于餓死街頭。擺脫女子命運的束縛,不要三從四德、不要三妻四妾。

差一點就迷了路。

男人之愛何其短暫,她絕不會用此博人生,與夏修野之間的種種終究是暫時的。

她不需要夏修野對她過于動情。

最近是有些過頭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徐瑩瑩都避着夏修野。

不是出門了,便是睡下了。

夏修野似乎也十分繁忙,每每回來都夜已深。不過徐瑩瑩假寐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無論他什麽時候回來,都會來她房間站一會兒。

有時候會為她點一炷香,有時候則是備一壺茶,或是掖掖被子。

徐瑩瑩只作不知。

這一天,徐瑩瑩起了個大早,帶着薛沛兒去了楚樓飯莊。

她想看看養老金存的怎麽樣。

遠遠就看見楚樓飯莊的生意比以往更盛,她心裏美,覺着就算現在退休也是可以的。

等再過一段,她便辭去勞什子女官,好好地當一回老板,再謀一點能掙錢的生意和鋪面,睡等財源滾滾。

楚樓飯莊生意如舊,火鍋如舊,大廳卻沒有一個認識的面孔了。

瘦駝子和矮胖子都沒有在招呼客人,反而是幾個白面小厮,模樣甚是俊俏。

徐瑩瑩心情甚好地打量幾圈。

不一會兒就有個伶俐的跑過來招呼:“夫人裏面請。”

徐瑩瑩:“我找楚岑。”

“對不住啊夫人,我們老板不見客。吃飯您自便,不要老板也能吃。”小厮笑呵呵的,十分會做生意。

徐瑩瑩給薛沛兒一個眼神,薛沛兒立刻心領神會道:“這也是咱們店的掌櫃!”

小厮大驚:“夫人您姓?”

“徐!”

“哎喲,小的眼拙,楚老板之前交代過,還有一個姓徐的女老板,貌若天仙。我說怎麽今天店裏邊來了個仙女兒呢。楚老板在裏邊呢,我引您過去。”

徐瑩瑩擡手阻止道:“不必,我自己去。”

于是輕車熟路近了後院,直抵角落的那間廂房。

還沒進門,便聽見裏面有聲音。

“主子,三皇子終究是個花架子,跟太子鬥了多少年了,還是這個樣,咱還要等多久?”

“七哥?呵,”楚岑的聲音響起,“能成什麽氣候。快了,等父皇壽宴,我們的人也就到了。”

徐瑩瑩心裏一驚,立刻掉頭往回走,腳下樹枝“咔吧”一聲。

“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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