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近段時間，B國的媒體掀起了新一輪熱潮。
——小提琴新星辰星載譽而歸。
一個小提琴新星不算什麽，問題是這位新秀先後在兩次知名賽事中奪魁呀，問題是他被很多音樂界人士交口稱贊呀……什麽？這還不算什麽？好吧，他是B國人！懂嗎？B國人！他還是顧明堂的親親外孫！
你不知道顧明堂是誰？
滾遠點！顧明堂是B國小提琴第一人，作為亞籍小提琴家，跺一跺腳，歐洲古典音樂界都要抖三抖！多長面子的事兒！那些外國人，自诩為是古典音樂的起源，一個個鼻孔朝天，現在那些外國音樂世家的後輩們，誰見了顧老不禮遇有加？
辰星作為顧老的親外孫，沒準以後能繼顧老之後，在眼高于頂的古典音樂界殺出血路……
切，你要是還不懂，就證明你這一輩子只能俗到家了！
人家是玩優雅的，咱們玩不來，總該沾點邊啊……
随着媒體的熱鬧，一時間，B國民衆跟着掀起一股學習小提琴的熱潮。不說別的，就拿培訓中心來說，生源滾滾而來，數錢數到手軟。
很多學校的第二課堂，都增加了小提琴這一項目。
白銀大劇院提前一周挂上了貝利爾交響樂團的演出海報。
而人們對于辰星的關注度，明顯高于整個樂團。
大多數民衆不懂什麽交響音樂，托媒體的報道，許多人狂熱的關注起了辰星這個眉目溫文的俊秀青年。
跟追星似的。
女生們珍藏不知從哪來的辰星的個人海報，網上帖子頂起千層樓。
——辰星！辰星！我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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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辰星的小小成就對于古典音樂界來說真的不算什麽，頂多一有潛力的新人而已。可是B國的媒體很可愛，B國的民衆也很可愛。但這也不是沒原因的。
打個比方，奧運會上C國取得品乓球金牌不算什麽，但到某些國家，捧個銅牌回去，比C國金牌選手的榮譽不知高了多少倍，簡直就是國民英雄！
而B國，至今為止在小提琴上取得不菲成就的人，寥寥可數。
媒體們挖空心思想挖掘出辰星的祖宗十八代，據悉他父母在出生之後不久齊齊意外去世，辰星流落在外被好心人收養，兩年前在歐洲參加梅拉大賽時與外公相遇相認，成為一樁美談。
換句話說，媒體們除了知道辰星是顧明堂的外孫之外，一無所獲。
但辰星的經歷讓人們對他的态度更為狂熱。
颠沛的身世，神秘的過往，上進的态度，優雅的氣質……
也因為此，沒人說出辰星是依靠外公顧明堂的話來。依靠外公？他兩年前才和外公相遇，那個年紀，琴技差不多已定型，他拉得一手好琴，完全是自己努力的結果。
他讓人想嫉妒都嫉妒不起來。
辰星的名字，一夜之間響遍B國。
盡管他什麽都沒有做。只能說，B國媒體的活躍度指數太高了！
***
白銀大劇院，高曠的穹頂，頂天雕花大柱，富貴奢華，金碧輝煌。
辰星站在舞臺上，聚光燈照在身上，身後，是享有盛譽的貝利爾交響樂團。
當代鋼琴大師羅伯特坐在右側，側首等待。
著名指揮家比紮爾緩緩擡手，作出他特有的手勢。
門德爾松的《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旋律優雅，技巧華麗，號稱最浪漫最美麗的小提琴代表作，整部作品都充滿了柔美的情緒。
辰星眼眸半垂，黑色合體的禮服包括着颀長的身軀，睫毛投射出神秘的陰影。
手動，心動……充滿幸福，又蕩漾着憂愁的旋律急速流瀉出來。
一個樂章兩個樂章三個樂章……
聽衆被征服，人們不由停下交談，感受那股醇美。
有的人，也許平時不夠起眼，可當他處于屬于自己的地方時，光彩奪目。
這是一種低調卻極致的美。
……
辰星有種靈肉分離的感覺。
當掌聲響起時，仿佛靈魂才重新被吸入肉體間。
熱烈的掌聲中，他鞠躬，握手，心情複雜。
不知為何，完全不在狀态內的想了許多許多。
多年前，他曾來過這座劇院，第一次走進這裏，如同劉奶奶進了大觀園。
那時，臺上表演的不是貝利爾樂團，站在管弦樂隊前方的也另有其人。音樂廳在他眼裏，是多麽的巨大恢弘，舞臺，是多麽的高不可攀。
那時，他恍然看見臺上的演奏者變成了辰潇，他記得他流了淚。
那一次是由蕭烨帶着來的，流完淚之後，他說了一句：爸爸，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那時他口中的爸爸，指的是辰潇。
爸爸，你看到了嗎？如今，我也能站在這麽高級的舞臺上了。
我走出了重要的一步，總有一天，要讓你的音樂響徹世界。
辰潇的才華，辰星認為自己一輩子也無法企及。他留下的盒子中，有大量的創作。簡單的複雜的明快的憂郁的，還有一些未來得及完成的。那些作品，純粹樸實，就像他的人。它們值得讓世界傾聽。
小提琴曲不比流行音樂，包裝包裝即可上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所做的曲目，要在人前拉響，談何容易。
一個不好，就會淪為整個音樂界的攻擊對象。
前人的成就太輝煌，太深入人心了。
可是爸爸，我不會放棄。為了你，為了我，為了我們。
絕不會。
爸爸，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這句話當時在蕭烨身邊說出口，不知他聽到是何種感覺？
他還記得自己補了一句，烨哥哥，我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是啊，不會讓你們失望……
擡起腰時，辰星若有所感，直視過去，對上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
心裏有些慌亂，他很快把視線躲開。
耳邊回繞着，星兒，我不逼你，可也不許你逃避……
***
VIP貴賓房內，H市高市長點着頭說，“這個小夥子不錯，聽了這麽多年的音樂，耳朵都麻木了，今天倒是來了點感覺。”
像他們這些政客，對古典音樂不過是個半調子。但為了凸顯格調，名流們都喜歡光臨這樣的音樂會。而且每回有知名樂團演出時，主辦方知道他們“喜歡”，都會提前送出請帖。
大多數時候他們會光臨，順便聯絡聯絡感情。
某位局長附和，打着官腔，“聽說他是B國人吧，夠争氣，以前那些歐洲人在臺上，可沒他這麽來感覺。咱們B國真是人才輩出啊！白将軍，你說是不是？”
“是個人才。但我是個大老粗，就會舞刀弄槍的，聽不懂這些玩意。”白利這些年鬓角有了銀絲，不過精神奕奕，聲音照舊洪亮。
“白将軍說笑了，話說回來，我們也聽不懂多少。來來去去，不就是讓耳朵和腦子享受享受麽？我說他拉得不錯！聽了心裏舒服啊！”
白利哈哈一笑，“是不錯，白某人聽了，感覺年輕了二十歲！”
***
演出結束，辰星在休息室休息，顧明堂和貝利爾樂團幾個重要人物說一些事。
百無聊賴之際，他又想起剛才那個眼神。
應該是心理作用吧，站在舞臺上，是根本看不清下面的，尤其是那麽後方的二樓位置。
一年過去，他向着夢想一步步跨進，可對于蕭烨說的話，卻越來越只想逃。
他想他這輩子都很難拒絕。
然而，卻又無法确定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
他感到了緊張。
手機響起，辰星看了看，是個陌生號碼，“喂。”
“辰星。”對方的語調有些奇怪，但聲音有點耳熟。他笑了一下，“原來你叫辰星。”
“對，我是辰星。你是？”那邊不做聲了，辰星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蕭奕？”
“嗯。”簡短的應答一聲，可以聽出聲音比開始明亮了一點。
“真的是你……你還好嗎？你怎麽知道我電話號碼的？”
“只要我想知道，就能知道。”語氣拽拽的，聽起來心情不錯。
想起弟弟那張英俊別扭的臉，辰星彎起了嘴角。
辰星正想好好展開作為哥哥的問候，聽到那邊有嘈雜聲還有說話聲，接着蕭奕急促的說，“我現在忙，先挂了。過幾天回國看你演出。”
“誰準你開槍了？沒看我在打電話？”匆忙挂了電話，蕭奕狠狠的訓斥下屬。
“……小少爺，對不起我錯了……”
下屬不敢分辨，心裏卻在嘀咕，明明是那人不老實，不開槍恐怕制不住。
算了，小少爺心情不好，做下屬的，被當成出氣筒算不得什麽。據說小少爺一周前訂了白銀大劇院的座位，準備觀看辰星的演出，結果這邊臨時出事，被家主派出了國。為此，小少爺一直陰着臉，拼命的催着他們辦事，沒少折騰人。
小少爺吩咐下面調查了辰星的基本情況。
現在國內迷那個叫辰星的人比較多，但大多數是少女，沒想到咱們小少爺還有追星的閑情逸致……莫非是壓抑的太久了？
小少爺少年老成，這一次的作為，倒像個正常的少年人了。
辰星盯着電話半晌，遺憾的嘆了口氣。都還沒問出來那個孩子究竟好不好呢。
他脾氣還那麽暴躁嗎？還會不會到處打架，動不動喊打喊殺的？現在大了一歲，應該有所收斂了吧。
剛剛似乎聽到什麽聲音，像槍聲……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以為是蕭奕，辰星急忙接起。
“星兒。”
“……”是他。
“你表現的很好，爸爸很高興。”
“……謝謝。”
“怎麽這麽生疏？出來，爸爸帶你出去慶祝。”
“這個，我和外公他們還有事商量……”辰星不由的緊張。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逼近，想逃也逃不掉。
“要多久？我等你。”
“這個，那個，演出要持續幾天……呃，我們需要好好商讨一下後面的細節問題……你知道我是第一次和貝利爾樂團合作，估計，呃，應該會到很晚……”
“爸爸想你，想見你。”
“我，我知道，不是沒辦法嘛……”
蕭烨似乎嘆息了一聲，“星兒，你是在逃避麽？記得我說過，不許逃。你，已經二十歲了。”
“……什麽？啊，外公，什麽事？好……”辰星胡亂的按了挂機鍵。
心怦怦怦直跳。
他知道這樣不是辦法，根本瞞不過那個精明強大的男人。可他現在不敢去面對那個男人。
他還沒有決定。
腦袋混亂極了。以前飛蛾撲火似的只想把自己奉獻給他，現在卻給自己豎起了層層脆弱的防護。
是，他總覺得自己對男人來說，其實是可有可無的，就像一只寵愛的小狗。以前受身份限制，他可以感恩奉獻，然而現在他不想這樣，不想這樣……
一些惶恐和障礙蓋過了他的感情。
尤其，現在有了夢想行進中的寄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