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林管家

林鯨在辦公室檢查好門窗電源,出來時已經九點半了。

她颠了颠手中的傘,然後做了個決定——放回辦公室。

這傘看着挺貴,又不好收進包裏,拿回家肯定要被控制欲極強的母親盤問一番。

小區門口的崗亭頂落了一層厚厚的雪,保安穿着黑色的制服像松樹一般立在那。林鯨打了網約車,但今晚雪大路難走,司機堵在前面一個紅燈那兒,兩分鐘了還一動不動。

林鯨站到崗亭下,笑着說:“我在這躲一下,等車。”

年輕的保安客氣點頭:“林管家,現在才下班啊。”

林鯨道:“對啊,又加班了。”

之後對方笑了笑表示同情,然後專心站崗,沒再說話。

一道引擎聲刺破安靜,由遠及近,從小區裏駛出一輛深藍色的panamera,在閘口停下了。

保安小哥聞聲趕緊跑過去,駕駛座的車窗降下,正是蔣燃。安保彎腰道:“蔣先生,您要出去?”

蔣燃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有節奏低幅度地敲擊着,随後把臨時停車牌遞出來。

林鯨站在雪地裏,雪花伴着冷風撲簌在她蒼白的臉上,女生卷翹的睫毛尖都沾了雪,白皙的鼻頭凍得泛青,看着有點兒窘迫。她下意識往車裏瞅了一眼,蔣燃似乎能感應落在自己臉上的注視,正要回望過來。

一霎那,她趕緊低下頭,把圍巾往臉上拉了拉遮住臉,假裝看手機,這才錯過尴尬的對視。

哎,她像半個小時前那樣,又慫了一次。

蔣燃目光落在她臉上三秒,車身劈開墨藍的夜色,猩紅的尾燈逐漸模糊,融入車流中。

第二天上午,林鯨去了一趟燃氣公司,幫幾個業主把賬號都更新完,回到辦公室都快中午了。

同事們坐在椅子上七嘴八舌地聊着天,不時傳出唏噓的笑聲。

她放在椅子上的傘,不知被誰拿到桌上。

坐在她對面的是資深管家趙姐,還有另外一個同事張妍,兩個人也在細細索索地小聲交談。

“幹什麽去了啊?”趙姐用筆杆敲了敲隔板,“這都要吃飯了。”

林鯨解開脖子上的圍巾,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氣:“去燃氣公司了,哎,那兒的工作人員态度好差。”

趙姐道:“人家可不是服務行業,沒必要對誰都好臉,不像咱們。”

林鯨不想提糟心事兒了,問道:“你們剛在聊什麽啊?”

張妍搶話道:“在聊你桌上的傘。好啊你個小鯨鯨,原來是個隐形的富二代哦?”

林鯨疑惑道:“傘怎麽了?”

張妍問:“你是不是飄了,買把傘還要定制的。”

“定制?”林鯨微微張着嘴,抑制不住的吃驚,她一直覺得這概念只出現在電影裏,或者上海灘的貴婦們拍照使用的。

她端詳着栩栩如生的小狐貍頭,連毛發被風吹起的形态都雕刻得異常逼真;然後搜了這個品牌,每年限量,普通款的價格都抵得上她一個月的工資了;更別說這些特殊的定制款。

一把傘還能玩出這麽多花樣來。

她的第一想法是,要早知道這價格就絕對不會随便放辦公室了,被人偷了怎麽辦?

林鯨解釋:“這傘不是我的,昨天去16-1105的業主家,他借給我的。”

張妍問:“蔣先生嗎?”

“你認識?”林鯨聽到這個字眼,心髒猛地被提了下。

“不認識啊。”

張妍笑着說:“今天早上在門崗執勤,看到他開車出去,換臨時停車牌的時候車窗搖下來了,只看了一眼側臉,大帥哥鑒定完畢!”

林鯨:“……”

張妍:“趙姐她們也看見了,喏,你問她帥不帥?”

趙姐笑看着兩人,承認道:“帥的帥的。”

“開這麽好的車,住這麽好的房子,關鍵長得還這麽帥。年紀輕輕的,媽的,這不是人生贏家是什麽?”張妍眼睛冒星星,“我要羨慕鯨鯨了。”

林鯨問:“那我把十六幢讓給你管?”

張妍趕緊擺手,“別了別了,9樓的那個任老太很壞的,不是讓使喚人給她掏馬桶就是跪着擦地,不理她就投訴罵人。我們物業又不欠她的,自己找個保潔不行嗎?你的上一任就是被她氣走的。”

林鯨恍然大悟,原來不止她一個人覺得老太太刁鑽。

但誰讓她是業主呢,還是要服務的。

張妍繼續說:“沒事,給你一個任老太,又給你一個蔣先生,公平。經常跟帥哥接觸,心情會好的。”

林鯨并不想多跟蔣燃接觸,這年頭路上騎電瓶車的都知道要戴頭盔,怕被開寶馬的同學認出來,太尴尬了。

她說:“還不都是業主。”

張妍站起來,手摟着林鯨的脖子,和她靠在一起,低笑着說:“我說的是這個嗎?争點氣拿下,以後姐妹跟你混。”

林鯨剛要開口,對面的趙姐發話了:“你給她出什麽馊主意?憑我多年在物業混的經驗,這樣的男人不是英年早婚就是名草有主。高質量男生很稀有,很搶手,不會等着被你發現。還是做好手頭的工作,過自己的生活要緊。”

說的也是,張妍嘆了口氣,回去繼續工作了。

中午吃過飯,林鯨給蔣燃發了條微信,為他何時在家,她把燃氣卡送過去。

結果等了一下午,他也沒回。

比起燃氣卡,其實她更想把傘快點還回去,在這間辦公室太紮眼,放哪兒都不是。像一顆孔雀蛋,掉進了茅草窩。

臨下班前,又被任老太太喊過去幫忙,林鯨順便敲了下蔣燃家的門,沒人應答。

走到樓下,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林鯨?”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冷的男人嗓音,“我是蔣燃。”

林鯨接到這電話十分意外,“蔣先生,您怎麽有我的電話?”

蔣燃的聲音透着一股散漫,笑着問:“不是你給我的嗎?我存了。”

林鯨想起來了,是她昨天發的短信,主動自我介紹還提供的號碼,說方便聯系。

她面容露窘,尴尬了下。

蔣燃說:“抱歉,一直在開會,才看見你的微信。”

林鯨:“想問問您什麽時間方便,我把卡和雨傘還給您。”

蔣燃停了一會兒,出聲:“這幾天不在蘇州,等我回來吧。”

林鯨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理學上有一定程度上的心虛意味,或許是想到趙姐說的話,她吊詭地心生邪念,小聲問:“那你的家人這幾天也不在嗎?我去——”

“你很着急嗎?小林管家。”他語氣帶笑,有些逗弄意味,似是在調侃她做事過于實誠木讷。

“……”她聽出他的情緒來,表情洩氣,摳了下手指。

“房子我一個人住,平時沒人去。”蔣燃起了認真解釋的心思,語氣正經不少,跟她說:“要勞煩你幫我多保管幾天了。”

林鯨低聲說:“我才知道,你的傘是私人訂制的,萬一給你保管丢了,不太好。”

蔣燃輕飄飄地說:“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丢了就丢了。”

林鯨這天五點準時下班。

回到家媽媽正坐在客廳看綜藝,笑得前仰後合,爸爸從廚房端出菜,正準備吃飯。

“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跟小顧去看話劇嗎?”

林鯨見桌上只有一盤油麥菜,還有半鍋雞湯是昨晚剩下的,問爸爸:“今天沒買菜嗎?怎麽就吃這個?”

“以為你不回來,我和你媽就不費勁折騰了,對付吃兩口。”爸爸笑着對她說,轉身又進了廚房:“我再弄個油爆蝦,一會兒就好,你先去洗手。”

“問你話呢,怎麽現在回來了?”媽媽盯着她。

林鯨躲去洗手間,低聲咕哝:“還是別問了,怕你希望破滅。”

媽媽察覺出不對,跟過去:“你倆怎麽了?”

林鯨甩了甩手,在毛巾上擦幹,“你讓我吃完飯再回答行嗎?不然咱們都沒心情吃了。”

施季玲同志還是在吃飯的時候逼問出了原因,惋惜道:“人小顧挺好的,工作穩定,模樣好,家裏還有兩套房。不懂你在挑什麽。”

林鯨無語:“我談戀愛就只看這些啊?”

施季玲:“不然你還想看什麽?看靈魂?你有那境界嗎?”

“……”林鯨決定把鍋給顧一帆扣實在了,說道:“他和前女友還沒斷,我去湊什麽熱鬧啊。”

老媽聽完态度立馬一百八十度轉變,把顧一帆罵個狗血淋頭,什麽“小畜生”“癡貨”連翻上陣,“還看不上我女兒!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林海生連忙給她盛湯,“淡定淡定,小心高血壓氣出來。”

老媽放下筷子,一鼓作氣道:“你還是繼續相親吧!”

林鯨也跟着放下筷子,“還來?”

老媽态度強硬:“你都二十五了,過完年二十六,談兩年戀愛就結婚要孩子了。好貨不等人,好男人也不等你,過兩年看你還有沒有那麽多選擇!”

林鯨對這事兒十分無奈:“我必須得結婚嗎?那麽多人不結婚過得也挺好的啊。”

“是有人過得好,但那種生活不适合你。前兩年你一門心思要創業,不還是失敗了,老老實實回來上班嗎?”老媽這婦女主任不是白當的,說得頭頭是道:“我知道現在年輕人想法多,覺得我們老的迂腐。但做人切忌人雲亦雲,沒有自己的思考。別人說什麽,你就學什麽,跟牆頭草有什麽區別?”

林鯨想給她鼓掌,吃完飯趕緊溜回房,隐約還能聽見施季玲主任的發言:“前兩天葉教授說要把他老婆的侄子介紹給鯨鯨來着,我給拒了,回頭我問問人家,要是沒相到合适的,就讓兩人見一面。”

……

林鯨躺在床上,給鹿苑發了條語音:“我又要加入相親大軍了。”

鹿苑給她打回來:“跟你媽坦白了?”

“嗯。”

“你幹嘛聽他們的,不想去就不去呗,還能拿槍指着你啊?”鹿苑就沒有相親的煩惱:“我家老鹿要是逼着我相親,我就給他展示一下什麽叫叛逆。”

“我也不想啊。”林鯨把臉埋進枕頭裏,甕聲甕氣地說:“今天老兩口以為我不回家吃飯,菜都不燒了,老林見我回來又急急忙忙加了兩個菜……我覺得特別難受,不忍心惹他們生氣,至少面子上要過得去。”

“……”

鹿苑沉默一陣,說:“施主任要知道顧一帆還借了你錢,不得把他家給點了?”

“沒跟她說呢。”林鯨輕輕嘆氣,納悶道:“怎麽現實中相親的,顧一帆這類都算奇貨可居了——”

“什麽?”鹿苑沒聽清。

林鯨說:“沒什麽,我這兩年感覺壓力很大,想躺平……讓我碰上一個錢多活兒好長得又帥的對象吧!”

鹿苑:“想屁吃吧你,好好搬磚。”

林鯨笑着:“知道不可能,就想想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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