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心中也是高興的
衆人都沒有想到劉維居然會這麽大膽直白的表白。
一直在忿忿不平和吃瓜看戲間反複橫跳的林景峰都露出驚詫的表情,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劉維不要臉,還是誇他夠膽識。
就連最愛美食的常小甜特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裝滿了好奇和迷惑。
他的雙眼不由自主的看向劉維、太女和玉忱哥哥。
小家夥似乎想問些什麽,但是總有種插不上的感覺, 聰明的小甜同學最後還是選擇乖巧的閉上了嘴巴。
這一切不過只是一瞬的時間, 就在這時聽到“啪嗒”一聲, 原來鴉雀無聲的大廳傳來一雙筷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柳玉忱低埋着頭有些慌亂的說道:“抱歉~”
說完就俯身下去要撿筷子,可是比他動作還要快的是一個女子,那個他已經稱得上熟悉的女子。
蔣明曦彎腰撿起筷子以後, 把弄髒的筷子放到一邊,又從常青的手上接過一副筷子遞過去,柔聲說道:
“何須抱歉,掉在地上撿起來就好,弄髒了便洗幹淨,筷子永遠都還是那副筷子~”
柳玉忱的神情微動,他低喃道:“若是周圍沒有水呢?若是那雙筷子被折損了呢?”
蔣明曦目光誠摯的注視着柳玉忱,神态包容寵溺,仿佛說的真的只是一雙筷子的事情。
“若是折損了就去修複, 這紅塵俗世塵埃遍地,誰又敢說全然幹淨無垢。只要是心之所向, 問心無愧亦無悔,便不負這紅塵走一遭罷了”
柳玉忱低喃:“問心無愧亦無悔嗎?”
蔣明曦看到小白兔的眼神由迷茫變成清透, 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才把注意力轉到劉維身上,有些事情終究是要解決。
蔣明曦語氣溫和,但是态度堅決的說道:
“劉公子美意明曦心領了, 只是明曦是為一人而來,心中并無旁骛,不便當誤劉公子。”
蔣明曦這毫無轉圜的話語一出,四下皆驚,幾個人的表情五花八門的,倒是有趣得很。
客觀來說,劉維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絕色,但這個算不上也是和柳玉忱相比的算不上。
能來這淩雲閣的人,除開常小甜的水分過重,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一句,綜合來說絕對是這世間男子最為上層的那一撥。
再加上劉維這不顧顏面的告白,這世間女子又有幾個能夠拒絕這樣的少年愛慕和彰顯虛榮心的機會。
衆人想着劉維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太女就算原本對劉維沒有什麽偏愛,但是這一出以後想來多少也會意思一下。
只要這一開始不拒絕,之後的事情便好辦了,一來二去之下,以後未必沒有戲。
就連劉維本人,原本也是這麽想的。
他原本不打算這麽着急的表達心意,只是當他看到兩人的互動,心裏便隐約有些不好的預感,所以才會急匆匆的行動,只是未曾想到得到的是這樣毫無轉圜的結果。
劉維到底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原本的告白已經鼓足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
一下子被拒絕以後,就像是卸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瞬間跌入谷底,感受到無邊的難堪。
蔣明曦到底不是徹頭徹尾的古代人,對于這個直接表白的少年雖然沒有相思之情,到底是欣賞着他的勇氣、
她笑着補充道:“劉公子這樣學識才華,容貌儀态一等一好的人,以後定然會得遇良人。我周圍有不少未婚女子,以後我來找玉忱的時候也邀她們一道,大家都是同齡人,交交朋友,想來相處會非常愉快的。”
劉維不可思議的擡起頭來看着溫暖包容的太女,一瞬間似乎就明白了為什麽看起來溫和有禮,但是和人距離感極強的柳玉忱會對太女另眼相待。
不是因為對方是太女,而是因為太女明明身在高位,卻是個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人,這樣子的女子又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呢?
不止劉維清楚,周圍的幾個貴子也都清楚。
太女周圍的會是什麽人?
太女可不是五皇女,交友四海,時不時的就會搞出點驚喜來的人。
太女周圍的人大多都是鳳曦國最為頂尖的那一批女子,剩下為數不多的也是非富即貴。
這随便一個挑出來都是讓郎君們趨之若鹜女子,要不了多久就能帶給他們認識,這樣子的安排對于男德學院的未婚男子來說,可是最好不過的了。
就連高傲的林景峰雙眼都瞬間變得炯炯有神起來。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
常小甜還是那個常小甜,特別是減肥時期的常小甜,嘴饞得不行,對他而言,女子什麽的,那有這世間的美食來得重要。
劉維原本黯淡的雙眼也變得閃亮亮起來,他期待又羞愧的說道:“對不起啊太女,我明知…還要硬插進來,你卻還這般為我們着想……”
蔣明曦看着眼前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仿若看着犯錯的晚輩,神态包容的笑道:
“是我之前對玉忱的表達還不夠清楚明朗才會引起誤會,這段時間還要多謝大家對玉忱的照顧,我在這裏先幹為敬了。”
衆人那裏當得起太女如此禮遇,當下便你謙讓一下我謙讓一下,說說笑笑之間倒也慢慢的氣氛融洽起來。
特別是太女把話說開以後,大家都算是得償所願,這一場聚會也算是賓主盡歡。
等聚會散去以後,蔣明曦才有機會和柳玉忱單獨走在花間小路上。
雖已是深秋,但是總有些花兒不畏寒冷,獨自盛開。
曲徑通幽的小路上,聞到淡淡的花香,身旁又有佳人相伴,可謂人間樂事。
柳玉忱渾身上下寫滿了柔和,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容,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太女平日繁忙,其實不用做到這樣的地步。”
蔣明曦試探的問道:“我這樣玉忱不喜歡?”
柳玉忱連忙解釋道:“我怎麽會不喜歡,太女細致入微,今日的一舉一動都在為淩雲閣學子考慮,大家都很高興。”
蔣明曦雙眼微微眯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目光灼灼的問道:“那玉忱高興嗎?”
柳玉忱略微低頭,避開了灼熱的眼神,他抿了抿唇說道:“這世間男子能夠得到太女如此對待,自然都是心生歡喜的~”
蔣明曦雖然得到的不是直接的答案,但是考慮到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男子,說話都極為含蓄,對于得到這樣的答案已經極為滿意了。
想到此處,蔣明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還以為今日惹惱了玉忱,你不會單獨和我出來。”
柳玉忱聽到這話,因為吃驚杏眼睜得大大的,一向說話富有特殊節奏韻律卻在此時被打破。
柳玉忱語速比平日裏快上了許多:“太女怎麽會有如此想法?您不遠辛苦過來看我,我又怎麽會惱你呢?”
蔣明曦看到他這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嘴角不由向上翹起,寵溺的說道:
“傻瓜,我來這裏是因為心之所向,見到你我便愉悅,換句話說我是為了我自己,自然算不得什麽不遠辛苦了。可是因為我的親近給你帶來的麻煩卻是實實在在的。”
柳玉忱第一次聽到這樣子的說法,心中震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言表的。
這世間都是要求男子完全依附女主,傾其所有的為女子付出。
男子的一生只有夠不夠謙恭柔順,夠不夠對女子全身心的奉獻作為衡量标準。
又那裏會有人去計較女子的言行是否妥貼,更遑論責怪了。
若是一個女子周圍有其他男子,全世界都會認為女子的夫君或是男人不夠體貼溫柔,所以才不能讓女子喜歡。
從不會去考慮是否那個女子太過花心,又或是中間有什麽緣由。
可是如今柳玉忱卻聽到太女居然把這些事情怪到自己身上,除了一開始的茫然不知所措後,瞬間心頭就被闖進的熔岩包裹消融。
明明是那麽高溫的熔岩,可是柳玉忱的心裏卻沒有一絲灼痛,反而傳來一陣陣的溫暖,從心口傳到他的奇經八脈,傳遞到他的四肢百骸,給了他無限的溫暖和力量。
整個人似乎一下子有了個金剛罩,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舒心。
這樣的感覺柳玉忱別說是體驗,從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更遑論其他了。
柳玉忱原本在太女面前一向清軟的聲音變得铿锵和堅定:“那些和太女無關,就算玉忱有煩惱,可是那些和太女半點關系都沒有,全部都是玉忱心中有結才會如此!”
說道此處聲音卻明顯的變得溫柔小意起來:“可是遇到太女以後卻發現以前覺得再邁不開的坎也變得不那麽遠了,再大的心結在無聲無息的慢慢的解開。
對于玉忱而言,太女帶來的從來都不是麻煩,而是重生!”
柳玉忱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說了如此直白到粗暴的話語。
可是話出口後,心中雖然有羞怯,但竟然奇異的沒有半分後悔,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原來早就在不知不覺中,他心裏已經本能的開始維護太女,不容許太女被任何人誤解,便是連她自己都不可以。
柳玉忱意識到自己心中所想的時候,一時間驚詫不已,卻又覺得理應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他的雙手。
“能夠給玉忱的人生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明曦心中歡喜。但是玉忱可知,你給我的人生也帶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柳玉忱有些疑惑的問道:“我嗎?……是什麽?”
蔣明曦的神情中帶着九分理所當然,一分深藏着的無奈說道:
“我從小就被冊立為太女,又是在這深宮之中長大,風雨也好,神鬼也罷,确實看了不少。可是這男女之間猶如話本子一樣,傾心相對,矢志不渝的感情看得卻極少極少。
我至今後院裏連個人都沒有,就是因為心底總是有些隐秘的殷殷期盼,想着人生中總是會出現那麽一個人,可以引為知己,風雨與共。
只是時間越久,期望就越低,這兩年都已經打算放棄了。
本來嘛,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老天已經對我夠好了,世人羨慕的東西我都有了十之八九,就不該太過貪心。
原本我就打算若是今年還未遇見,明年我就會選一個門當戶對的貴子大婚。
可是沒多久我便遇到了你,腦海裏對于将會傾心的男子該是如何模樣,一下子就清晰起來和你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就像是一直以來眼裏只有黑白灰三中色彩,一下子就突然五彩缤紛起來,那個時候我便知道我要找的人找到了。”
柳玉忱一邊聽着太女的話語,一邊感受到從太女手心傳來的溫度似乎越來越燙,熱得他的心口也跟着灼燒起來。
他知道他應該把手抽離出來,可是身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再也不聽他的使喚。
柳玉忱的眼角浮現出紅痕,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說道:“玉忱沒有這麽好,不值得太女如此……日子長了我終究會讓你失望的……”
蔣明曦緊緊握住柳玉忱的手,好笑又耐心的問道:“玉忱會斷定我會失望,可是因為有事欺瞞我?”
柳玉忱連忙搖頭道:“太女對玉忱一片赤忱,玉忱就算是欺瞞自己,也斷然不會欺騙太女!”
柳玉忱一邊說着一邊察覺到太女臉上促狹的笑容越來越大,才回味過來,當下有些嗔怪道:
“太女明明就知道我不會欺瞞你,為何明知故問?”
蔣明曦不由打趣道:“玉忱明知道自己不會讓我失望,還不是明知故問?”
柳玉忱羞惱道:“這根本就不一樣,我未欺騙過太女,那是明明白白的事情,可是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
蔣明曦看到有些炸毛的小兔子,決定不再玩笑,而是正色道:“未來的事情我确實不敢斷言,或許我明日就出意外橫死街頭也不一定。”
柳玉忱又驚又怒又怕道:“太女,你怎可如此詛咒自己??!!”
蔣明曦沒有想到只是一句話,便讓小白兔完全炸毛,當下哄道:“好好好,我不亂說話,剛才說的不算數。”
說完以後極為鄭重的繼續說道:“未來之事我們就交給老天爺,但是你我之間的事由我們自己決定,我相信只要你我坦誠相待,就算遇到再大的問題也一起面對,便不負來這人世間走一遭。
只是這世間終究有些事情還是要賭一賭的,玉忱可否和我賭上這一局?”
柳玉忱的眼角流淚,明明是哭了,但是整整個人看上去卻是笑的。
“太女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蔣明曦輕柔的拭去淚水:“你說~”
柳玉忱直視着太女,眼中有着被世俗侵染過後的清澈透析,也有這以前從未表現出來的缱绻深情:
“若是太女有一日看中其他男子,告訴我一聲,我決計不會阻攔的。雖然太女或許根本就不需要,但是條件允許的話我甚至還可以幫太女,就算是男德學院的其他學子也是一樣,我都可以的!”
蔣明曦越聽越皺眉,最後無奈喊道:“玉忱~”
“我只是不想再做最後一個知道的傻子……”
柳玉忱最後一句話輕得不可思議,卻重重的擊打在蔣明曦的胸口,讓她止不住的窒息悶痛。
“絕對不會有那一天的,更不會在你求學期間找男德學院的學子。”
整個皇家學院都人都知道太女蔣明曦在追求柳玉忱,若是這個時候再去找男德學院的其他男子,只會讓柳玉忱陷入被人議論的難堪境地。
蔣明曦光是想一想小白兔孤立無援,被人指指點點的場景就足夠讓她窒息的,自然不會始作俑者的去創造這麽個場景。
柳玉忱看到太女毫不遲疑的回到,心底酥酥麻麻的。
明明他也是聽過甜言蜜語的人,明明他知道承諾是世間最不可靠的東西,可是當話語從太女的口中說出,他便毫不遲疑的相信了。
原來心底的某個角落,早就把太女和其他人區別開來。
無關承諾,無關其他,而是早早的就已經信了她這個人。
柳玉忱的聲音帶着鼻音小幅度的重重點點頭:“好。”
“不過有件事情得先說好了~”
柳玉忱的杏眼還帶着未散去的紅痕,但是整雙眼眸就像是夏日裏的星辰一樣耀耀流光,充滿了信任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依戀:
“何事?”
蔣明曦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
“我原本以為自己是了解男子的,可是後面發現似乎也沒有那麽了解。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女子終究是和男子不一樣的,總是有些事情是我顧慮不到的地方,所以若真有什麽事情,你記得告訴我,別一個人藏在心裏。”
蔣明曦知道某種角度來說她周圍才是這世間最大的是非地,柳玉忱離她越近,就越有可能卷入各種紛紛擾擾。
她自然是想要照顧柳玉忱的,可是又怕自己顧慮不周,反而讓對方受了委屈。
柳玉忱的瞳孔震動,瞬間便化為止不住的歡喜笑意,整個人的笑得眉眼彎彎,還帶着一絲以前沒有的活潑調皮:
“太女多慮了,我其實…沒有那麽脆弱~”
蔣明曦寵溺的說道:“我知~”
我知你堅強,卻又希望你不那麽堅強,任何事情都一個人支撐,只是想多對你好一些,想要你的笑容更為燦爛罷了。
再長的林間小道也終究有走完的一刻,今日午休的時間本就因為用午膳花了不少時間,離下午柳玉忱上課的時辰也就不多了。
蔣明曦笑着說道:“別送了,趕緊回去上課吧~”
柳玉忱眼底藏着自己都察覺到的不舍,乖巧的點頭道:“好~”
他轉身向後走去,一步、兩步、三步……總是能夠感受到身後的目光。
他知道……太女還在身後看着他……
就像第一次見面,送他回尚書府邸的時候一樣,只是那次他回到府邸再轉身的時候,太女便已經離去了。
想到此處,柳玉忱的心裏閃過一絲慌亂,整個人已經轉向身後看去。
太女果然還在目送他離去……
蔣明曦秉承着自己的小郎君多看一眼賺一眼的心态目送着柳玉忱的離去,可那裏想到看着看着人給看回頭了~
蔣明曦整在想自己的行為或是眼神會不會太過癡女,若是被誤解要不要說點什麽解釋的時候,就看到小白兔對着她說道:
“太女今日能來,玉忱也很高興~!”
一時間百花齊放,就連深秋的風都變得溫暖起來。
蔣明曦今日很高興,非常非常之高興,就連走路的步伐都比以往要輕快不少。
這個時候學子們都去上課了,路上也沒有什麽人。
蔣明曦瞬間就甩開太女包袱,輕聲哼唱起了江南小調。
小調輕快婉轉,聽起來別有一番趣味。
只是走到離院附近卻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花草混雜的香味,但是卻多出一份甜膩。
這裏畢竟還是男德學院的範圍,男子大多愛美,塗抹一些香料膏粉也是正常。
蔣明曦在聞到香味的時候動作停滞了一瞬以後整個人又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恢複了正常。
只是未走兩步就在轉角遇到一個男子。
那男子走得有點急,若不是蔣明曦及早止住步伐,兩人就撞上了。
只是兩人之間到底距離過近了一些,剛剛聞到的香味從男子身上傳出。
只是如今香味更加的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