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還繡嗎?
皇家男德學院之所以出名, 除了是皇家學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這裏的老師可以說是最為頂尖的一批老師。
學院除了對于男子的品行才藝有要求以外,還會有選修的課程, 讓男子們有多種選擇,培養他們的其他興趣愛好。
在這個世界上來說, 這樣的教育對男子而言是再體貼周到不過。
不過男德學院也有男德學院的規矩, 選修的課程再怎麽說都沒有必學的課程重要, 只有那些必修課程得到良好的學子,才有資格選擇選修課。
這也是防止學子們舍本逐末。
而在所有必修課裏面,刺繡可謂是重中之重。
鳳曦國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就流傳下來一門習俗。
男子大婚的時候是要親手為自己縫制嫁衣的,嫁衣上的刺繡越是華貴美麗,就越能顯示男子心靈手巧,以後在妻家的地位自然會高上些許。
畢竟一件精美的嫁衣要修好,短則三五年,長的要十數年。
據說這門習俗曾經惹的周圍諸國争相效仿
這原本也算是一樁美事,畢竟大部分男子一輩子也就嫁一次,嫁衣也不過才縫制幾年,就能提升以後在妻家的地位。
可是最要命的是誰又能預料到一個男子成婚時的身材體量, 若是辛辛苦苦的縫制幾年,結果穿不得那就遭了。
最重要的是嫁衣都是男子為出嫁準備的衣裙, 一般的店鋪裏面都沒有賣的。
這導致當年很多男子為了能夠穿得嫁衣,吃得極少, 甚至有個別極端的去削骨而鬧出了人命。
一度把未婚男子親手縫制嫁衣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最後因為覺得這個要求實在有些苛刻, 而進行了不少變通和改進。
男子出嫁也就不再硬性規定縫制嫁衣了,但是繡帕、鴛鴦被、枕頭這樣配件還是需要的。
畢竟誰家裏不想有一個心靈手巧的夫君呢?
因此男德學院的學習裏,刺繡課也顯得尤為重要。
課堂上, 學子們認真的聽着老師的教導,完善自己手上的作品。
這次的刺繡老師是上了一些年紀,頭發已經有一半花白了。據說是宮廷裏面專門為曦皇和鳳君刺繡的老師傅了。
這個老師一心追求匠人精神,平日裏除了刺繡基本上不做別的事情,也只有皇家男德學院這種地方才能請動他。
刺繡老師示範完了手上的動作以後,便下來觀看學子們刺繡的作品,一邊看一邊心裏滿意的點點頭。
這一批學子刺繡都不弱,甚至還有幾個拔尖的,若是好好點撥,以後鳳曦國的刺繡将會後繼有人。
想到此處,刺繡老師走到陳蓮的身邊,看到他的作品咦了一聲,帶着贊賞的語氣問道:
“你這刺繡的紋路似乎是宮廷裏面禦用的手法,這種手法我還沒有教導過,你從何處學來?”
陳蓮就是因為刺繡技藝超群,所以才會被男德學院特招。
刺繡課也是他唯一一個有機會技壓他人的課程,所以在刺繡課程上他一向好好表現。
如今聽到刺繡老師的問題雖然心裏得意,但是面上卻帶着幾分羞怯的說道:
“之前有位…有位女君的衣袍落在我這裏了,我看着上面刺繡的圖案好看,便摸索着學了起來…”
陳蓮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又引人遐想。
畢竟要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讓一位女子的衣袍落在一個男子處,特別是看到陳蓮那副含羞帶怯的模樣,要是說兩人之間一點事情都沒有,很難讓人信服吧?
而且刺繡老師說這刺繡的針法是宮廷的禦用手法。
衆所周知,宮廷禦用刺繡手法有很多,但是有幾種刺繡手法卻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穿戴的。
就在衆人諸多猜測的時候,刺繡老師贊賞的說道:
“你在刺繡一途确實天賦異禀,只是觀察一件衣袍就能得到翁繡的七八分真意,若是一直如此努力的話,以後刺繡大師裏面将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刺繡老師的話音剛落,整個教室裏面的學子心裏滿全部都翻江倒海。
極少人是因為陳蓮以後有可能成為刺繡大師,而更多的人是因為翁繡二字。
什麽是翁繡?
翁繡因為成品栩栩如生,但是對于繡爹的要求極高,所以出品極少。
最重要的是稍微識貨一點的學子都知道翁繡是皇家專屬禦用的幾種刺繡之一。
除了曦皇和鳳君以外,只有皇女和後宮中得寵貴人,還有當朝一品重臣才有資格用這樣的紋路。
這陳蓮看上去平平無奇,而且心胸狹窄,又蠢又毒,誰也沒有想到他一轉眼居然抱到了這麽一根大腿,衆人當下是又好奇又嫉妒。
陳蓮感受到衆人猜疑、嫉妒的眼神,心裏是既爽快又得意。
陳蓮因為刺繡的原因時不時的找這位刺繡老師請教,慢慢的也就知道了這位刺繡老師能靠着技藝成為專門為曦皇和鳳君刺繡的師父,可見其技藝高絕。
但是就是因為技藝高絕,一門心思都在刺繡上面,反而不了解很多彎彎繞繞。
今日若是換作其他老師,就算看出刺繡的來路,最多也就試探一二,斷然是不會就這樣點出來的。
正是因為這位刺繡老師的存在,所以陳蓮才決定賭上一賭,只是沒有想到,這一賭居然賭贏了,而且效果要比想象中好很多,讓他整個人大出風頭。
他就是喜歡這種成為衆人中心,被衆人關注着的感覺,整個人也不由的把腦袋高高擡起,向柳玉忱挑釁的看了一眼。
‘就算你柳玉忱樣樣學得好,但是刺繡還不是被我比了下去?’
陳蓮這一眼,別說是柳玉忱了,就是周圍的學子看到都暗自火氣,真是小人得志!
當然周圍的學子也有不少人暗自觀察着柳玉忱的反應,想着他會不會出手,解了這口惡氣。
這裏還有擔心的、有看戲的、也有不少人想從柳玉忱的反應推斷出陳蓮搭上了那位貴人的。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華亭本就氣不過陳蓮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欺負自己家的公子,如今看到他這般作态,周圍人那探究的模樣,心中更是不忿:
“主子,您這門門課業都拔得頭籌的都還沒有說話,他這不過是一門課業還不錯,居然如此嚣張!”
柳玉忱眉眼間帶着溫柔,:“華亭慎言,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又敢說自己天下無雙呢?我不過是做好自己本份罷了,其他人的事情我們無需妄議。”
柳玉忱一邊說着,手上刺繡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當誤,下針又準又穩,可見心緒确實沒有受影響。
華亭雖然心中還是不忿,但是到底從小跟着主子長大的,習慣了聽主子的話,到底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陳蓮看着柳玉忱沒有多餘的反應,便覺得他是甘拜下風,不敢回擊。
可是心裏始終有些不得勁,總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周圍的人看到柳玉忱一副雲淡風輕的感覺,仿佛外物根本打擾不到他的模樣,便知沒有戲看了,當下也就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刺繡身上了。
那刺繡老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引起了課堂上的何種風波。
仍舊一如既往的做一個老師該做的事情,學子們刺繡不足就指出,若是繡得好,也毫不吝啬的誇贊。
所以刺繡老師又毫不吝啬的誇贊一番陳蓮的刺繡,誇得陳蓮整個人都飄了起來,才挨個去看其他學子的刺繡。
連着看了數個,雖然繡工都算不錯,但是到底沒有遇到讓人驚豔的作品。
直到刺繡老師來到了柳玉忱的身邊,看着他不似旁人那樣在繡什麽鴛鴦、富貴花之流,反而在繡一對栩栩如生的小白兔。
小白兔和其它繡品比起來要簡單得多,它只需要紅白兩種顏色便能完成。
兩種顏色繡起來雖然簡單,但是若繡工不足,極容易顯得平平無奇,所以一般而言是沒有學子會選擇繡小白兔的這種吃力不讨好的動物。
刺繡老師看到柳玉忱的作品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整雙眼睛爆發出驚人的光芒,不由驚嘆道:
“我年幼時跟着師父學藝,總聽師父說萬物有情,但凡是能夠把感情注入刺繡裏面,就算技藝平平無奇,便能稱為不俗。
可是刺繡跟琴棋書畫比起來實在太過內斂,無法直白的表達刺繡者的感情,所以我也是摸索了大半輩子才初窺門徑。
可是這副繡帕不一樣,雖只是簡簡單單的幾針,但是所有的情絲都……”
柳玉忱一聽到刺繡老師開口就有不好的預感,後面聽他越講越…連忙忍不住開口道:
“玉忱技藝還比較粗淺,以後一定努力~!”
這個刺繡老師典型的匠人精神,在他眼裏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沒那麽多彎彎繞繞,聽到柳玉忱如此說,連忙反駁道:
“柳同學,你這個可是過于謙虛了,你刺繡水平在同年齡人裏比起來本就不俗,再加上手絹裏面的情意。在我看來更勝百封情書!”
刺繡老師此話一出,猶如驚雷落地。
柳玉忱知道這位刺繡老師說話做事一向直白,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刺繡老師說話會直白到這種程度,整張臉瞬間就紅得滴血,羞得不行。
柳玉忱有意打岔刺繡老師那直白無比的誇耀,但是又怕像剛剛一樣,一打岔惹的刺繡老師再說出什麽驚人之語。
刺繡老師一邊誇贊,一邊咋把咋把的說了一大通刺繡的技藝以後,才發現柳玉忱的異常,極為關切的問道:“柳同學,你這臉如此之紅,可是身體有什麽不适?”
繞是一向端莊鎮定的柳玉忱此刻表情都已經完全僵硬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太僵硬的笑容:
“沒…沒事,可能是昨日睡晚了些…”
刺繡老師了然的點了點頭:“我懂我懂,年輕人嘛,定然是想那位女君,所以難免睡晚了一些。”
柳玉忱瞳孔劇震,連忙說道:“老師,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那知那個刺繡老師露出一副見慣風雨的神态:“我懂我懂,人間有情嘛。這情意熱戀是情,分離痛苦是情,暗戀愛慕也是情,你只需要把自己的情意繡進去,就是一副大作了。”
周圍的學子聽了刺繡老師一句比一句勁爆的話,各個都仿佛瞬間化身為瓜田裏頭的猹。
一位學子神情帶着興奮,聲音極為小聲的問道:‘刺繡老師在刺繡上面的事情上可認真了,從來不打诳語的。所以老師說的那個女君是太女吧?’
另外一名學子點點頭附和道:‘我看着像,不然太女怎麽會對柳玉忱如此溫柔體貼,給足了排面!’
還有一名學子不屑的說道:‘切,需要你看着像嗎?全世界都知道都事情好嗎?’
‘說得像你什麽都知道一樣,那你說說什麽叫做熱戀是情,分離痛苦是情,暗戀愛慕也是情?難道是柳玉忱和太女已經經歷了那麽多段感情了?’
那名不屑的學子停頓了一下,顯然是有些被問到了,但是為了面子強撐道:
‘那必然是的,老師說得還能錯嗎?沒想到太女和柳玉忱已經經過了這麽多蕩氣回腸,纏綿悱恻的愛情~’
‘是呀是呀,真是羨慕啊!’
就連林景峰都好奇的問道:“玉忱,你和太女真的經歷了那麽多??”
林景峰話音一落,整間教室瞬間都安靜起來,學子們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這一處,等着聽柳玉忱的回答。
當然,也有純粹充滿嫉妒和惡意的眼神,那就是陳蓮。
陳蓮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費盡心思,日夜苦學得來的成果,得來的誇耀和驕傲,維持了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就輕易的被柳玉忱奪取,整個人是恨的牙癢癢。
柳玉忱當下那裏還有多餘的注意力去關注陳蓮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這所謂的誇耀他是半點都不想要,只想挖個洞鑽進去。
不過柳玉忱到底是世家公子,到底是要臉面的,他勉勵嘴角維持着完美的笑容,但是總感覺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在裏面:
“景峰,上課的時候就好好刺繡”
“哼,無趣。”
林景峰看他這樣子就知道得不到答案,撇了撇嘴轉過頭去了。
林景峰安靜了,但是不代表其他學子也不出聲。
整間教室時不時的都能夠聽到學子們嘀嘀咕咕有的話語,雖然聲音極小,但是這個世界那裏有不透風的牆。
這些話語斷斷續續的就傳到柳玉忱的耳裏,讓他感覺的自己的臉是越來越熱,整個人坐立難安。
也讓原本表情管理可以算是滿分的柳玉忱整個人都裂開了,整張臉是紅了白,白了紅反複交錯。
他僵直的坐在位置上面,手裏拿着的手帕仿佛是人世間最燙手的山芋,丢也不是繼續刺繡也不是。
華亭試探的喊道:“公子,您還繡嗎?”
就在這個時候柳玉忱這輩子上過最為漫長的刺繡課終于結束了。
柳玉忱雖然儀态上仍舊完美,但是收拾東西的速度是以往的幾倍,一收拾完就一馬當先的往教室外面走,那模樣頗有些落荒而逃之感。
走得稍微遠了一些,柳玉忱察覺到後面沒有人跟過來,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
“這件事情不準再提,特別是太女面前!”
華亭有些遲疑道:“可是這種事情,就算我不說太女也會知道的。”
柳玉忱羞惱道:“那也不準提!”
“那主子,這兔子你還繡不繡?”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