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事兒難辦,大姨姐,是這樣的,我們公司這幾個月可能有機會提工資...您看...”
一聽這話,大姨立刻柳眉倒豎:“好你個毛铮!你也太自私了吧!這可是你大侄女兒一輩子的事兒!難道不比你一次提工資的機會重要的多?”
毛爸這下就不說話了,按照他的想法,這是自私沒錯!但是話說回來,誰不自私呢?如果兩家關系足夠親近,那還好。可是兩家就這關系,這樣還想讓他‘發揚風格’,這就純粹是在做夢了。
這話不好聽,但是實話向來不好聽。不好聽的話不好說,說了更得罪人,他幹脆就不說了。
一旁的毛思嘉也覺得自己這大姨真是在想屁吃...兩家關系到底怎麽樣,難道心裏沒點兒逼數嗎?就這鹹不鹹淡不淡的關系,還想別人給自己搭這麽大人情,這是怎麽想的?
而且吧,這件事不能是臨時起意,都打聽到汽車公司招工了,心裏就應該早有成算了才對。這種情況下,今天難道不應該态度好一些,從一開始就軟和說話嗎?那剛剛擠兌她,還對她媽媽那種态度,算是怎麽回事?
毛思嘉有的時候真的覺得不能理解這個大姨的思路啊...很迷啊。
大姨見毛爸不說話了,還想要同他争辯,這個時候一家之主的姥爺清了清嗓子,非常嚴厲地看了她一眼:“說的是什麽話?毛铮還得養家呢,當然得為自己工作考慮!幫襯親戚也不是這麽幫襯的...你這什麽規矩?”
姥爺一慣如此,重男輕女...他就是認為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女人不能去為難男人。特別是大姨這算是踩了個雷——她希望毛爸犧牲自己的工作上升空間幫助自己的女兒,這在姥爺看來,簡直就是‘荒謬’,簡直就是狗屁不通嘛!
如果不是老思想裏,新年要和和氣氣的,他能訓得這麽大閨女哭着跑出去!
“...你說,是不是很奇怪?”毛思嘉走在馬路邊,對孫繼東說起了過年時姥爺姥姥家發生的事。
人家說‘交淺言深’,有些事情家裏發生的,反而不好和太親近的親朋說。因為一個圈子裏的,容易有流言蜚語,也因為彼此認識,有一種太八卦了的感覺。反而是不那麽熟悉的,能夠放開了吐槽...反正對方也不認識人。
孫繼東點點頭:“是奇怪,不過天底下奇怪的人多了去了——”
說到這裏,孫繼東打開自己的包,遞出一本用《人民畫報》包起來的書:“上回的書還你。”
用東西把書包起來,算是這個時候的一種保護了,免得被人看到封皮就聯想到什麽。
這本書當然不是《靜靜的頓河》,又或者《普希金詩集》,最初借給孫繼東的書,早就還回來了,整整齊齊、幹幹淨淨——于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孫繼東又多次從毛思嘉這裏借書,兩人就是這樣,成為每個月見兩三次面的朋友。
不只是借給人書,毛思嘉偶爾也會從孫繼東那裏借到書...這些書大多都敲着一些圖書館公章。考慮到如今的圖書館早把這些‘封資修’的書給封了起來,書籍的來歷顯然是可疑的。
但毛思嘉一個字也沒問,這年頭總是有一些人思想上保持了獨立,又有門路——這個過程或許合法,或許不合法,但都沒有問的必要。
“剛剛說天底下奇怪的人多了去了...你快要學工去了?”這事兒毛思嘉剛剛提過,孫繼東不放心地看了毛思嘉一眼:“工廠裏人多,更難相處。”
這其實就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工廠裏都是社會人,學生相比他們,其實是相對單純的。
毛思嘉早就知道了,新學期老師公布的,這個學期他們班的學工,等到下個學期則要拉到北京郊區學農——大家聽說了這個消息,大部分人都暗自竊喜。
一到十排得這個學期學農,下個學期學工。這個學期學農就意味着得夏天去!夏天正是農忙的時候,真的得搶收搶種!稍微懂一點兒門道的都知道這會有多辛苦。十一到二十排下個學期學農,則是秋天了。雖然農事依舊辛苦,卻只是一些雜活,勞動強度和夏天無法相提并論。
“學工我以前是學過的!你可別小看人了!”毛思嘉歪頭去看孫繼東,然後有點兒沮喪地比了比兩人的身高差:“你好高啊,我就是個小矮個兒,什麽時候能長的更高呢?”
毛思嘉并不算矮,營養充足、鍛煉得宜,她現在的身高大約在164cm左右,就算女生普遍發育的早,她在同齡女生中也算是長得高的了。只是相比起孫繼東來說,就差的太遠了。
她覺得孫繼東快一米九了...實際上也沒錯,孫繼東上次體檢,身高186cm。他的比例又比一般的男生要好,看起來有拔高的效果,而且曾經的軍旅生涯更是糾正了弓背的習慣(很多長得高的人都有這個毛病),有這種感覺并不奇怪。
從孫繼東的角度來看,能看到毛思嘉的睫毛在輕輕顫動,仰起頭的時候,微微阖上了眼睛,于是他就看到了陽光下睫毛投下的一小片陰影。
很快,他就挪開了視線。
“你會長得更高的。”這不是孫繼東的安慰,而是事實。
他印象裏毛思嘉還能再長四、五厘米...之所以印象會這麽深刻,是衛南和他說過。有一回他們單位組織去看舞蹈團的演出,舞蹈團的老師一看到毛思嘉就驚了,說她沒有當舞蹈演員實在是太浪費了!
從身體條件、外貌條件來說,都太合适了!
她的淨身高大約在169cm左右,腿長,腿特別長!比例比絕大多數舞蹈團的舞蹈演員還要棒!關鍵是她走路,甚至坐着時的姿态,都和普通人不一樣,舞蹈團的老師當然能看出來,這應該是曾經學過舞蹈的人才有的狀态。
一看就氣質出衆,落在普通人當中,就像白天鵝掉進了鴨子堆。
這沒辦法,普通人的儀态大多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高低肩、駝背、前傾...等等等等,只不過大多數人都不嚴重,至少不到要矯正的地步。
學舞蹈之後,這些毛病大都會得到克服...所以別人說學舞蹈的女孩子儀态出衆,這不是沒有理由的。
在舞蹈團的老師看來,毛思嘉應該是小時候學過舞蹈,後來又放棄了。
然而這麽好的苗子放棄了...實在是可惜啊!
毛思嘉對自己長高也還蠻有信心的,上輩子她長到了一米七零,按理說不該和上輩子有不同才是...但這話也沒法肯定,畢竟身高這種事情,先天占絕大部分,後天卻也是有影響的。
“說到你以前學工,那都是小學時的老黃歷了。”孫繼東又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小盒子給毛思嘉:“小學時學工都是去街道工廠,你是糊紙盒,還是釘作業本兒?”
“你怎麽知道?”毛思嘉當時确實做的這些,她在一家街道辦的火柴工廠學工,每次都做糊火柴盒的工作。
學工也是這些年首都學生的一個‘特殊課程’,大家去到工廠裏,做一些簡單的工作...有點像後世的實習生。實習生也是工資很少,是便宜的勞動力麽。學工的學生在這一點上尤甚,是不要工廠出錢的。
對于工廠來說,成本僅僅是次品率上升...畢竟是學生,而不是廠子裏的熟練工人。
小學時學工很簡單的,就像每周的勞技課一樣,跟着老師做做手工而已。
“都是做那些。”孫繼東不太在意,又擡了擡手:“拿着啊——中學學工是另一回事,一次得一個月,吃飯都在廠子裏,工作也和普通學徒工沒什麽差別。”
毛思嘉把孫繼東手裏的小盒子給接了過去:“這是什麽啊?能打開嗎?”
“新年禮物,你不是送了我字帖?我也送你一個。”孫繼東收回了手。
年前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毛思嘉在給孫繼東的兩本書裏夾帶了一本字帖,算是新年禮物——孫繼東有提起過,他現在在公安部坐辦公室,常常要給領導寫文稿,鋼筆字差了一些,還受了批評。
毛思嘉送這個禮物,也算是‘急人所需’了。
這是一個細細長長的小盒子,拆開之後毛思嘉迅速擡頭看向孫繼東:“這是真貨嘛?”
說完自己先覺得自己問錯了...這是一只派克鋼筆,看樣子有年頭了。這個時候可不是後來,這種老東西都有人仿。此時能拿出來,基本上就是真的!
“這哪來的啊?”毛思嘉驚訝了,這種派克筆估計都是建國前後的東西了,那個時候也只有文化人和政要有這個。
“和別人換的...現在也不是誰都看重這個。”孫繼東輕描淡寫。
這話也沒錯,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就算不提‘文化越多越反動’這種思潮,就算是前幾年,光景還好的時候,也有日子困難的家庭将一些老東西拿出來交換更實用的日用品。
這樣一支舊筆,甚至不如那些被極大低估,但多少還有些人認可價值的古董。運氣好的話,确實能以很低的代價淘換到。
“我猜你會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1-10 04:26:04~2020-01-11 06:26: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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