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毛思嘉和于欣騎自行車‘上班’,就和所有的工人一樣,在早晨彙入了工廠大潮。到了大門口下自行車,停自行車的時候還有零星認識的學工同學打招呼。

說說笑笑,兩人到了去不同車間的路上才分手。

毛思嘉要去巧克力車間,但是進去之前還得準備一下,就是洗手、換衣服什麽。換衣服并不是真的換衣服,而是圍圍裙、套套袖這類。

毛思嘉今天穿了一件米黃色的高領毛衣,一條藍色背帶褲,本來還罩了一件藍色勞動布夾克衫(勞動布是一種厚布,和牛仔布有些像)。到了工廠之後就把外套摘了,挂在了換衣間。

這裏其實就是車間工人放東西的地方,有些人會自己帶飯,還有勞保用品有的人不會帶來帶走,都是暫存這裏的...

工廠裏感受不太到春寒,不穿外套也更爽利。

然後罩上雪白的圍裙、套袖、戴上帽子,最後手上拿着口罩就去車間生産的地方了——從毛思嘉自己的感覺來說,有點像小吃店賣早飯的...

毛思嘉的師傅也剛剛到,看到毛思嘉沒有遲到,點了點頭...在工廠裏上班久了,一些工人就會将遲到變成很常見的事。而毛思嘉這種學工的學生,工廠不給工資,也影響不了他們的前途,在最初的興奮之後,遲到就更正常了。

畢竟這個時候被窩裏多舒服啊!

大家在學校的時候曠課都不是什麽大事,遲到更不放在眼裏了...這種習慣不能說有很多人有,但每一次學工來的學生,總有那麽幾個是這樣的。

毛思嘉看着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陳師傅一開始還擔心呢!工作不認真什麽的,最後耽誤的工作量就得落到她這個做師傅的人身上!而态度不好,更是容易氣到自己。

這種事,在以前的學工中不是沒有。

現在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陳師傅倒是覺得挺順心的,比起她以前帶過的學徒工表現也不差什麽。

“喝點兒水,待會兒就要開始生産了。”陳師傅指了指放在車間角落的暖水壺。

毛思嘉自己帶了一個搪瓷茶缸喝水,點點頭就先去喝了半杯水,又和師傅說了幾句話。直到機器開動、投料,生産開始,這才戴上口罩,加入到生産工作當中。

挂醬,其實就是給一些表面需要包裹巧克力的産品挂一層巧克力醬上去,最後冷凝成一層巧克力殼。餅幹、面包、糖果,這些需要挂醬的産品種類送過來,毛思嘉他們班組的工作就開始了。

這個工作熟悉之後就不難了,但對于毛思嘉這種實在不擅長這種工作的人,為了做好就非得比別人更認真、注意力更集中一些不可了。

毛思嘉認真工作的時候顯然就不會太注意到外界了,所以她一點兒也不知道一個上午,有很多人看她。

這裏面有巧克力車間本身的工人,也有別的車間的,借着送東西的名義留了一會兒,就為了看她。

“哪個啊?”“那個,就是那個,白圍裙、白套袖的那個!”“滾你丫的!這裏哪個不是白圍裙、白袖套?”

大部分工廠的勞保用品都是藍色的,有一些則是黑色,白色相對少見。但食品加工廠是白色的,毛思嘉猜測這是為了保證清潔衛生——深色的勞保用品更經髒,但是在食品加工廠這種地方上班,要經髒做什麽?

不能髒了看不出來,就是要讓人注意到髒了,去換洗才對啊!

剛剛送了一批需要挂醬的面包過來,兩個青工就擠在巧克力車間的邊上,朝挂醬組那邊張望。

“都是白的,但人家那是特別白!你仔細看吶!”有一個個頭較矮的青工指了指挂醬組裏面。

個子高些的青工開始挪動位置,正準備抱怨還是看不到的時候,忽然就不說話了。

現在他知道什麽叫做‘特別白’了,那确實比周圍工友要白不少——一年輕女孩兒,雪白的圍裙和套袖,裏面毛衣也是淺色的,一點兒雜色不見!根本不像別的工友,雖然能維持基本的整潔,但在勞保用品上還是能看到一些髒污的痕跡。

年輕女孩兒非常認真地工作,額頭上還有一些汗珠...因為圍着口罩,所以看不到全臉,只看到露出來的光潔額頭,以及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擡起頭來擦汗的時候,被這高個兒工人看了個正着。

工人這才知道什麽叫做‘勞動的美’,真心覺得這一幕美極了!

“怎麽樣?”從巧克力車間出來之後,矮個子的工人得意洋洋地顯擺,真不知道他有什麽可得意的。

“真是個鮮果兒!”個子高一些的工人啧啧了幾聲:“這下可把咱們廠子裏的吳梅梅給比下去了!”

吳梅梅是食品加工廠青工們公認的廠花...這種東西當然不會拿到明面上說,但大家私下流傳,認可度更廣。

毛思嘉是在食堂吃午飯的時候聽于欣說起,才知道自己被工廠不少青工圍觀了...

“你怎麽知道的啊?”毛思嘉倒是不生氣。她的觀念肯定和這個時候的年輕女孩不同,至少開放的多。長得好看有人看,這不是很正常嘛...而且這種事,這個時候的姑娘嘴上說着‘流氓’,心裏未嘗沒有一種竊喜。

于欣夾了一筷子的土豆絲,哼哼了一聲:“是我們車間的那幾個男生,他們不是和青工們混的挺好的了嗎?青工圈子裏的事,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啊!”

于欣在餅幹車間做事,餅幹車間算是工廠很大的一個車間了,和她一起被分在這個車間的還有好些同學,有同班的,也有不同班的。其中有幾個最調皮的男生,已經打入青工內部了。

嗯...與其說是打入人家內部,還不如說是臭味相投。

說到這裏,于欣忽然放低了聲音問毛思嘉:“你見過吳梅梅嗎?”

“沒見過...她是誰啊?”毛思嘉雖然人在工廠學工,卻是從來不多打聽的...相比起身邊的人,她顯得非常缺乏好奇心。

只能說,她到底不是完全屬于這個時代的人。

“吳梅梅是廠子裏的廠花,聽說在廠子裏做質檢員...我都沒見過她呢!”說到這裏于欣也沒有什麽好奇心了。

“不過也沒什麽,青工私下裏說你比她好看。”

因為和毛思嘉從小一起長大,于欣在外貌審美上标準是很高的。既然沒有毛思嘉好看,之前因為‘廠花’名頭而起來的好奇心自然也就消失了。

毛思嘉并不好奇什麽‘廠花’,廠子裏也有兩千多號人,她估計自己學工期滿也見不到了...然而越是在意的人越是沒法看到,完全不在意的反而不經意就見到了。

就在毛思嘉從于欣這裏聽到‘吳梅梅’名字的第二天早上,她就看到‘吳梅梅’了,她身邊的人都這麽叫她。

工廠門口,聚集了很多人,毛思嘉和于欣下了自行車之後也有點兒好奇裏面出了什麽事。只是兩人根本擠不進去,只好先去車棚停自行車,等到自行車停好了,人群散了一些,才看到裏面的場景。

一個戴袖章的廠子領導,正在批評一女工...這就是吳梅梅。

以毛思嘉的感覺來說,這個‘廠花’确實蠻好看的,白皮膚、大臉盤、五官布局很好——不要以為大臉盤是貶義詞,後世的審美都有些被瓜子臉、尖下巴給帶偏了!

這個時候大家的普遍審美,兩種臉型最好看,一種是毛思嘉這種精致的鵝蛋臉,一種就是大臉盤了。大臉盤并不是胖,只是一種臉型而已...大概類似于寶姐姐那種‘面若銀盆’的形容吧。

看看這個時代的電影明星就知道了,很多女明星的臉盤子按照幾十年後的審美來說,無疑都太大了。

非要說這個廠花有什麽缺點,一個是臉頰和眼睛下邊一點點,有一些雀斑(這個時候又不流行雀斑妝),另外嘴唇也稍微厚了一點點。

“吳梅梅同志!我看你還是沒有認識到自身的錯誤...你是個年輕女同志,我也不在這裏批評你了!回去寫一份檢查——好好寫,認識錯誤不到位,下次職工大會,讓你在會上認識錯誤!”

毛思嘉完全不知道‘廠花’姑娘犯了什麽錯。

聽旁邊的人議論,她才知道...‘廠花’姑娘竟然在家裏燙了頭發!

仔細看看,雖然人家梳的是兩條辮子,但額頭扣起來的劉海确實像是燙過的樣子。如果說是自然卷,這麽好的卷曲程度雖然少見,也不是沒有...但一個廠子的人,誰不知道誰啊!自然知道人家是不是自然卷。

燙發這種事,從民國時期起就是摩登女郎的标配了,風氣直到建國後也沒有消散。

建國前十七年,特別是穿花衣裳、穿旗袍那幾年,燙發也是很風行的。只不過那個時候大家燙發只能算是三四十年代洋派風氣的落日餘晖,之後,燙發迅速被歸為了‘奇裝異服’、有資産階級情調,成為女性發型的禁區。

至于說現在燙發...毛思嘉很佩服。

不只是因為對方為了愛美能夠不顧社會風氣,還有這個時候燙發的方式也讓人心驚膽顫——無非是電燙,再不然就是更原始的火鈎子燙。這個時代中國的電燙技術沒有什麽發展,反正也沒人用,所以還是二三十年前那一套。

無論是哪種燙發,都能聞到頭發燒焦的味道。

相比起以前允許燙發的時期,這時燙發也沒有了配合使用的藥水。

電燙工具,還有可能是以前的留存,藥水這玩意兒就算保存到現在,肯定也是不能用了...如果不是手藝精湛到了極點,實在不知道會燙出個什麽玩意兒來。從這個角度來說,‘廠花’姑娘似乎燙的還不錯。

毛思嘉和于欣并肩離開,于欣咋舌:“居然敢燙發...”

這年頭,大家的發型也就是那幾樣,連梳個辮子也不敢做任何文章!這種時候有人燙發,絕對是石破天驚一樣的存在了。

“或許是覺得不會被廠領導發現吧。”毛思嘉猜測。人家也沒名目張當地燙大波浪披肩發,最多燙了個劉海和發尾,講真話,不注意看,或者不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有什麽問題的。

“也不用覺得奇怪,有人還穿裙子呢。”

這也是真事...別看這個時代裙子消失在女性的衣箱當中,穿裙子顯得非常不革命,甚至有些反動。但真的說裙子穿了犯法,這其實是沒有的。毛思嘉她們這些孩子甚至有機會穿一穿裙子——外交部組織夾道歡迎外賓的時候,女孩子都得穿裙子。

但是因為社會風氣的關系,大家平常都不穿裙子了,裙子成為壓箱底的‘寶貝’。

大家都不穿裙子,有一小撮人迫于壓力,就算是再想穿,也不會穿了...大家生活在群體當中,是具有從衆心理的。

但即使是這種情況下,還是有人穿裙子!

就在學校裏...不過因為大家都給穿裙子的孩子行注目禮,而且之後老師也叫孩子去談話。最終,穿裙子的女生回了家,之後再沒見她穿過裙子。

毛思嘉很理解廠花姑娘想要想要在頭發上做文章的心情...現在的發型選擇少也就算了,關鍵是可選範圍內都很醜。毛思嘉也是個很愛美的人,曾經數次想要對自己的頭發動手,只是最後理智占了上風,保持了現在的發型。

愛美是抵擋不住的天性啊!

希望廠花姑娘不會因為這樣的批評而消沉吧——中午打飯的時候毛思嘉就知道了,廠花姑娘不止沒有消沉,還很‘積極’呢!

“你就是毛思嘉?”吳梅梅站在了毛思嘉的座位旁,正好旁邊沒人,她就坐下了。

這個時候,周圍一圈人都看過來了...這個時候的人在八卦上和其他時代也沒有什麽差別。眼看着‘廠花’來找毛思嘉了,一個個都激動起來。

大概是覺得美女之間都是互相排斥的,會有一場好戲看。

然而現實是,兩個人之前沒有說過一句話,怎麽可能直接就對上!

吳梅梅打量了毛思嘉好一會兒,嘀嘀咕咕:“短發不錯啊...”

同時心裏很可惜,毛思嘉的短發看起來很不錯,也不知道是什麽手藝,反正看上去不土...然而,相比起毛思嘉服帖的細發,她的頭發屬于比較粗硬的,還有些蓬松,短發顯然很難有同樣的效果。

當然,吳梅梅來找毛思嘉也不是來看她的短毛的,而是為了毛思嘉早上挎的那個包。

“上班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你那包是自己做的?”吳梅梅非常熱情,“怎麽做的啊?”

【讓我康康~~

槽點太多了,竟然不知從何吐起...毛思嘉不知道該說廠花姑娘心大,還是說廠花姑娘确實生錯了年代——對時尚、美這麽熱情,掉在這個年代裏,簡直是沒活路了!

早上上班的時候這姑娘明明在被廠領導訓話,結果那個時候還看到了毛思嘉挎的包!某種程度上,也是真的厲害了。

毛思嘉只能迅速吃完飯,然後去放東西的地方給吳梅梅看自己的挎包。

這是毛思嘉新做的包包,和在學校裏背的書包不一樣。雖然也是挎包,但書包是長方形的制式,和時下任何學生的書包沒有區別。這個包卻是毛思嘉畫圖并且描述,毛媽用縫紉機給踩出來的大容量餃子包。

用的是上回給毛思嘉做衣服剩下的米黃色燈芯絨...剩下的布料非常尴尬,并不算少,但是正經做衣服什麽的又不夠。如果再弄差不多的布一起做衣服,這又很難——這個時候布料難弄呢!就算有毛媽這個紡織廠上班的,很多時候搞到布料也不由己!

今天能夠弄到米黃色的燈芯絨,不代表下一回還能有...這年頭供貨就是這麽不穩定。

燈芯絨又是好布料,用來打補丁或者幹別的,又實在浪費(毛思嘉家裏在此時的首都家庭來說,算很富裕的了,特別是在穿衣上更是頗有餘裕,本身也沒有多少打補丁的需求)。

前幾天翻出了這塊布料,毛思嘉忽然想到可以做包包。

毛思嘉自己不會用縫紉機,她很怕縫紉機的針戳穿手指頭、手掌,從來不敢上手嘗試...至于手縫這種困難模式,更是算了——她的縫紉水平就是釘扣子的程度,在時下的女孩子中間屬于羞于見人的那種水平。

好在毛媽精通剪裁、縫紉,最終完美地做出了毛思嘉心目當中的包包。

或許毛思嘉的腦袋裏還裝了很多更漂亮、更精致的包包,但是現實生活中不能用,那就一切白搭了!這款餃子包看起來挺簡潔的,造型上也不會讓人說閑話...所以決定就是它了!

“好看!真好看!”吳梅梅連聲稱贊,把這個包包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一會兒,似乎要牢牢地記在心裏。

然後,兩天之後吳梅梅也挎了一個餃子包,只不過布料用的不太一樣...這不奇怪,這個時候的布料,除了常見布料外,很多時候只能遇到什麽是什麽。

而從吳梅梅起,餃子包很快蔓延開,主要是年輕女工,對此接受度很高。最後沒有跟風的,也就是條件比較差的一些了。只能說這個時候的人肯定是不介意撞款式的,看到一個喜歡的,立刻模仿是很正常的。

毛思嘉對吳梅梅非常贊嘆,覺得她如果晚生幾十年,一定是一個帶貨女王!

這股流行當然也影響到了學工的女學生們,她們紛紛跟進...以至于于欣找毛思嘉借包,打算回家也做一個。

“不是,欣欣你這是怎麽回事啊!”毛思嘉一臉懵逼:“你應該很早就看到‘餃子包’了吧?比所有人都早呢...之前不做,怎麽現在反而做了?”

于欣...于欣能說什麽呢?之前她雖然覺得這個包蠻好看的,至少比千篇一律的挎包好看,但并沒有因此就想要做一個相同的。然而現在形成流行了,那又不一樣了...趕流行嘛!

“這叫‘餃子包’?”這個時候旁邊的女同學插了一句嘴,然後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不錯,是像餃子!”

說話的時候女同學從口袋裏抓出幾顆奶糖來,自己吃,還給毛思嘉和于欣遞。

于欣拿了一顆,毛思嘉搖了搖頭:“不了,我不愛吃糖。”

這當然是假的,毛思嘉其實很愛吃糖...她以前學跳舞的時候為了保持身材,是不吃糖果的,越是禁止就越是想要,後來不跳舞了,糖果就成了她常吃的零食之一。如果不是因為她愛漂亮,挂念自己的體重,只會吃的更多。

她之所以拒絕吃這個糖,是因為這糖果肯定是偷拿的食品加工廠的...不同的時代必定有自己的特殊情況,這時的條件差,人們習慣于從工作單位沾便宜,這已經是社會上的普遍情況了,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更像是一種福利。

她也不可能阻止別人這麽做。

不過毛思嘉自己并不缺錢缺東西,所以她自己是堅持不做這種事的。

然而這話卻不能直說,所以她幹脆說自己不愛吃糖。

這個不太熟的女同學像是很理解毛思嘉地點了點頭:“知道知道...這些天淨吃糖了,甜地齁人!”

剛剛進食品加工廠的時候大家都很快樂,就像小老鼠掉進了米缸裏,字面意義上的!

這世上哪有挨餓的廚子啊!在食品加工廠,過去大家輕易不敢問津的高級點心、高級奶糖,還有巧克力什麽的,全都吃了個飽!

只是什麽東西都是這樣,不加節制地吃,佷容易就會膩。

毛思嘉以為這就是一搭茬的事兒,并沒有放在心上,卻不知道回頭這個女同學就和別的同學說起了這件事。

“毛思嘉是在巧克力車間吧?那肯定巧克力吃夠了...難怪給她奶糖,說自己不愛吃奶糖呢!”本意只是說兩句閑話。

卻沒有想到,同學中也有巧克力車間的。立刻矢口否認:“毛思嘉和別人不一樣,從來不吃廠子裏點心糖果,巧克力也一樣,碰都沒碰過!”

幾個同學面面相觑時候,有一個女生輕蔑地笑了一聲:“這有什麽的!我早看出毛思嘉就是個假正經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1-12 06:59:42~2020-01-13 06:50: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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