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棋差一着
作者有話要說:
日出東方。
離了大殿,允禵只覺陽光刺目。
他曾無數次幻想,自己回宮那一天,會是何等風光景象。
想不到,當這一天真的來了,等着他的,唯有額娘流不盡的眼淚,宮裏一層有一層的白紗,與這一座易了主的江山。
可笑。
真是可笑。
這一身的戎裝,太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出宮之後,允禵先去允禩府上探望,令人玩味的是,八哥、十哥都在,偏偏少了九哥一人。
“十四弟,老九他——”
“八哥不必擔心,九哥的事,我自會小心處理。”
心緒紛亂。
不見,或許是好事。
馬車經過九貝子府之時,他輕輕掀了簾子,神色閃爍,眼睜睜地看着那座宅子消失在視線之內,終是一言不發。
回到府上,尚未更衣,家仆卻已來報,“十四爺,九爺來了,現在正在外頭候着呢——”
話音未落,門外已傳來兩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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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禵回頭,便看見大門被一腳踹開,兩個護院狼狽地摔入房中,捂着胸口,吐了一地暗紅。
門外那人,眼角眉梢盡是冷意,語帶嘲諷。
現在看來,他不在八哥府上,想必是早早到這兒等着自己了。
“從何時開始,我來找十四弟,也要下人們通傳了?”
我行我素。
真真是他向來的作風。
“都下去吧。”
該來的,終歸是躲不過。
允禵臉上神色不改,心裏卻默默地嘆了一聲。
允禟自顧自地坐下了,斜眼看着一個家仆匆匆清理了地上的血跡,另一個則顫抖着雙手奉茶,一溜煙兒低頭快步走出書房,又關上了門。
房中僅剩兄弟二人。
允禟抿了一口茶,上好的銀針,泡開了滿盞浮花乳。
“九哥。”
“你還記得我這個九哥。”
聽他喚一句“九哥”,雖在氣頭上,允禟的語氣仍是不由自主地柔了一柔。
允禵知道他在看自己,視線帶着灼人的熱。
一如既往。
叫他煩心。
允禵并未看他,輕輕晃着手中的茶,也不怕沸水燙了手,“我一直記得你是我的九哥,就怕九哥自個兒不記得了。”
“我倒寧願自己不是你的九哥。”
“但你是,永遠都是。”
一字一頓,說得斬釘截鐵。
聽他撇得一幹二淨,允禟心裏堵得慌,握緊了手中的茶盞,費了好大勁兒,才忍住了将其摔碎的沖動。
“見過德妃娘娘了?”
允禵不語。
想起早晨與雍正一番争執,被斥禦前失儀,心中已是不快,随後向額娘請安之時,她聲淚俱下,抓緊了他的手,絮絮地說了許多,更讓他氣血郁結。
事情怎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允禟自知戳到了他的痛處,頓時又得意了幾分,唇角一勾,“十四,說實在的,看着老四登基,你心裏不好受吧。”
允禵臉色一沉。
當年八哥被斥結黨營私,已是失了先帝的歡心,而他被冊封為大将軍王不久,手握兵權,九哥就曾提議,助他稱帝,“登基的即便不是八哥,是我們其中一個,也是好的。”
允禵記得。
允禟自然也記得。
“若是你當初聽我的,現在當皇帝的,可能就是你了!”
“啪——”
允禵拍案。
這一拍,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拍出一陣劇烈的鈍響,案頭顫動不已,震得茶盞落地,濺出茶水四處,摔成碎片一地。
生氣了?
允禟挑眉,收了口。
允禵神色一變再變,終于克制住了怒氣。
允禟依舊挑着眉。
這是從入了書房到現在,允禵第一次拿正眼瞧他,卻也是冷冷的,正如他冷冷的語氣,“九哥,你好大的膽子。”
這話。
居然是他說的。
先帝在時,他們哥兒幾個時常聚在八哥府上,他說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話,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他都未曾這般形容過他。
而如今,他竟然這樣說。
允禟又是一聲冷笑,“你要做好人?”
允禵眉頭皺得更緊,“皇上是我的嫡親哥——”
“就怕他沒有當你是他的弟弟!”
允禵猛然一震。
允禟見他動搖,便又逼近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抓得那樣緊,“我有的是財,若是有我資助,加上你的兵馬,不怕拿不下老四——”
“夠了!”
允禵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就當自己從未聽過。”
允禟僵住了。
繼而,又笑了。
笑得譏諷,而又苦澀,好似啐了至毒的鶴頂紅。
大逆不道。
他說他,大逆不道。
允禵只當是聽不見他的笑,推了門,陽光頓時瀉了一地。
允禟望着他,他卻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下了逐客令,“九哥,我也乏了,你還是走吧。”
機關算盡。
棋差一着。
“十四啊十四——”
我處處為你思量,卻沒料到,你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