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嫁給師弟(10)
歸宗劍法一共十式, 每一式都淩厲霸道, 可當千軍。歸宗劍法第八式名為流風回雪,聽名字便覺風雅飄逸, 眼前不由浮現一幅美景。劍招使出來也很美,宛如漫天白雪, 瓊樹生花。因這第八式是在昆侖雪山雪頂所創,劍氣注入飄飄揚揚落下的雪花,每一片雪花都變成殺人的利器。
碎瓊亂玉, 暗藏殺機。
雖然第八式流風回雪因見漫天雪花而悟,實際上雪花并非此招式使出來的必要條件, 但凡是落葉、柳絮等物皆可化為殺人利器。然而第八式對劍客要求極高,不但需要對自身真氣掌握如火純青,更要求出劍時的速度。
速度和真氣融為一體,劍光編織成大網籠罩住方圓十裏地,而真氣灌入花葉使之成為鋒利的刀刃。劍光與真氣并駕齊驅,真氣覆蓋花葉,劍身寒光反射到花葉上, 遠遠看起來便當真像是漫天雪花。
裴回身上那件寬大的長袍是昆侖五脈內門弟子的道服,後背上繡着活靈活現的仙鶴。此時伴随着他衣袂翻飛好似也要展翅高飛一般, 仙姿缥缈, 如月下仙人。
空地上許多人都看着他,就連那些本來早就絕望的人在此刻都不由迸發出一絲希望。在此一刻, 裴回就是人群中唯一的焦點。
紅衣教衆團團圍住裴回, 而那壇主還算聰明, 在此刻意識到他們真的遇到個年紀輕輕的武道宗師。
武道宗師?紅衣教壇主面色大變,那可不是普通一句一流高手就能概括的。
天下武林,高手無數,一共劃分為三流,然而武道宗師不在三流之列中。從武入道,跨越刀劍傍身、武路招數等,化內力為真氣,一人可當百萬師的武道宗師!
不可能!天下武道宗師屈指可數,大多隐居山林或潛伏于一方勢力,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小小的梁溪鎮!何況眼前此人年紀輕輕,怎麽可能做到從武入道?除了順天逍遙府的謝錫能對上號……難道真是那煞星?!
紅衣教分壇壇主從久遠的記憶中扒出好幾年前那堪稱噩夢的一幕,當時他不過是個小卒子,連血祭都進不去而只能當個巡山的,在另一個山頭豔羨的觀望。随後便是劍光沖天,而那謝錫橫空出現,于滿山火光和鮮血中漫步,淡然而笑。
後背上的仙鶴在火光和血光中展翅欲飛,便是遠在另一個山頭的他都仿佛聽到那響遏行雲的仙鶴長鳴。
眼前這身藍白色仙鶴道袍可不正是當年那煞星?!紅衣教壇主驚恐到說不出話來,雙腿立刻軟下來差點委頓在地。他顫抖着手指揮教衆:“攔住他!所有毒藥、迷藥全都扔過去,不要管那些人。還有,把那些蠱人、毒人全都放出來,務必攔住他!”
一定要攔住這煞星,否則今日就要栽在此地。
雙手交疊于腹部前,宛如一個文弱無害書生的謝錫忽然擡眸看向那紅衣教壇主,眼神微動。當年還有漏網之魚?随即,他又看向裴回。
當年紅衣教試圖通過血祭煉制出藥人,但血祭本就獨屬于藥人族,普通人根本受不了毒蟲噬咬這種殘酷的煉制方法。十幾年前,西域五毒和滇南金蠶曾經試圖複制已經被滅族的藥人,按照那套煉制方式最終只煉制出不人不鬼的毒人。
煉制失敗再加上傷天害理,西域五毒和滇南金蠶便将那套煉制藥人的法子毀掉。沒料到兩教中竟有弟子不死心,暗地裏繼續鑽研,最後叛教出逃并創立紅衣教。此人變本加厲,煉制出來的毒人成為失敗品便繼續煉制,最終成品是比毒人還可怕的蠱人。
之所以稱其為傷天害理,便是因為這些被煉制出來的毒人、蠱人沒有理智,宛如野獸,只知道聽令行事。假如淳于蓁在場就會知道,這也是中後期男主開啓藥人支線中出現的蠱人大軍,被稱為絞肉機大軍。
全文之中,這段戰役十分慘烈,唯有爆發出來的瘟疫大戰能與之相比。因為這些毒人、蠱人不怕痛不怕死,全身都是毒,他們曾經是武者,大多年紀輕輕,家中有父有母,本是最無辜的受害者。更絕望的是,無藥可救。
蠱毒入心肺,即便是擅長解毒的藥人族再世,面對這龐大的蠱人大軍也束手無策。
唯一對策,殺。
若是謝錫來選擇,他會毫不猶豫斬殺圍攻過來的蠱人,因他理智多過于仁慈。他擔心裴回手軟,所以他做好了随時出手的準備。
然而裴回的心性比他所想象的要更為堅韌,大是大非從未決斷錯誤,本該兩相為難的局面也困不住他。在毒人、蠱人、紅衣教衆以及無數毒藥、迷藥圍攻過來之時,他手中長劍依然直指前方,未曾退縮。
裴回的速度很快,快得讓人晃花眼,但他的身影又仿佛從未移動過,就站在原地,頂天立地好似高山屹立不倒。外袍翻飛,獵獵作響,背上的仙鶴昂首長鳴,每個人仿佛都聽到那穿雲裂石的鶴唳之音。一瞬恍惚過後陡然發覺原不是鶴唳而是劍鳴,劍氣震蕩着劍身,發出響徹山林的長吟。
劍光籠罩住整個山頂,使眼前亮如白晝。火光沖天,火星四濺,落葉、花瓣、火花飄揚在半空中,融入劍光裏,好似漫天雪花。真氣通過劍光灌入落葉飛花中,形成利刃收割人命。
眼前場景美麗而溫柔,如見流水落花,風流旖旎,但在這溫柔之下藏着無數冰冷的殺機。所到之處,血流成渠,只是鮮血剛留下來便叫落葉飛花遮蓋,只餘一地豔麗。
裴回毫不猶豫,沒有半分手軟地斬殺紅衣教衆以及那些不人不鬼的蠱人,腳下四周,屍橫遍野。面色和眸光冷如山上皚皚白雪,長劍在手掌間來回舞動,倏地脫手飛出去,穿透粗壯的樹幹,将那妄想逃跑的紅衣教壇主牢牢釘死在山門上。
烈火、落花,劍光、鮮血,道袍、仙鶴,熟悉的場景,曾流傳于市井中,締造出一個江湖傳奇。
天下第一人,逍遙府府主,謝錫!
鐵方鴻抓着鐵紅瀾,雙眼冒精光,哪怕虛弱到腹部滲血仍舊堅持坐起身:“這一定就是謝府主!”
聞言,鐵紅瀾看向那人,火與花之中,劍光籠着天,屍體鋪就地面,中有一人,長身鶴立。
“他就是……謝錫?”
“不是。”
鐵紅瀾猛地擡頭看向否認的男人,這人存在感不低,而且也是他在保護他們不受到劍光傷害。這人跟他是同伴,應該知道他的身份。鐵紅瀾直起身,急切的問:“他是誰?”
“裴回,昆侖玉虛人。”
裴回?
鐵紅瀾怔怔的看向裴回,眼帶癡迷:“鸾鶴共裴回……”風雨百神來。
“不是‘鸾鶴共裴回’,而是‘徙倚雲日,裴回風月’。”
鐵紅瀾不解,二者不都是‘裴回’?她擡頭和謝錫對視,看見他眼中無邊無際的冰冷,同時也從他眼中看到卑微狼狽的自己。本該是不懂的,卻在一剎那靈光乍現,忽然就懂了。他在告訴她,裴回不是她口中那個與鸾鶴共行的裴回,而是他的裴回、他懷裏的風月。
鐵紅瀾忽然激動不已,瞪着謝錫,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湧起那樣一股強烈又莫名的恨意。大概是身為女人的直覺,又或許是少女春心萌動所帶來的無人能敵的勇氣和占有欲,讓她莫名想要搶走謝錫懷中的風月。
那不是他的風月,那該是她心中的鸾鶴。
可沒還等她宣戰,謝錫已經轉身離去。他只是輕飄飄的糾正她犯下的錯誤,告訴她,裴回獨屬于他。這仿佛是天定的事實,他甚至可以無視她的敵意,因為不重要。
鐵紅瀾心裏不服氣,但等她看見裴回和謝錫兩人并肩站着,沒人能插得進去的氛圍讓她陡然洩氣。鐵方鴻:“師妹,我們先離開這裏。其他人幫忙疏散人群,将傷員扶走,紅瀾師妹,你來領導吧。”
鐵紅瀾起身領導着同門弟子幫助其他被囚禁的人,而那些沒有熄滅希望的人也自覺幫助受傷的人離開山頂。鐵紅瀾走在最後,望着所有人都安全離開時,她回頭看還在原地的裴回和謝錫兩人,腳下一動便想走過去。
“師姐——”同門弟子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說道:“大師兄讓你趕緊下山,聽說山下正有無數武林高手趕過來,似乎是見到滿山劍光被吸引而來。還有,青陽門的人也趕了過來,師娘聽聞你被俘的消息也拖着病體過來。師姐,你趕緊下山吧。”
娘也來了?鐵紅瀾心中一半憂心父母,一半還心系裴回,被拖走的時候禁不住回頭看,卻只見到烈火中藍白色道袍飛揚起來的一幕。旁側還有個身影,未曾離去。同門弟子着急的催促,鐵紅瀾想着同是武林人,總有相見的時候,只盼來日能再見。
可惜天下之大,若無緣分,即便相遇也會因緣巧合的擦肩而過。直到多年後再次相見,鐵紅瀾已經成為江湖新秀所仰望的青陽門門主。但那個時候,裴回和謝錫早就在嫏嬛寶地那一戰中揚名天下,成為武林中無可撼動的傳奇。
即便是後來天下大亂,江湖朝堂共逐中原也未曾動搖二人于武林中的地位。
謝錫握住裴回握劍的右手,掰開來看到掌心處一道細細的血痕,細密的血珠一顆顆冒出來。他先是擦掉掌心上的血珠,然後從懷裏掏出止血療傷的藥倒上去,最後用白手帕綁住傷口。
“下回別受傷。”
裴回垂眸:“對戰的時候,沒有可能不受傷。”
謝錫擡手捧住裴回的臉頰,直視他:“師兄可以做到讓自己不受傷。”
上百來個武者,還有那些包圍過來的沒有神智的毒人、蠱人分明不是裴回的對手,而他手上的傷口恰恰證明這點。掌心的傷口是裴回自己割傷的,必須殺害無辜受害者的決定并不能真正說服他抛棄心中的愧疚感。
裴回淡淡的說:“受傷必不可免。”
謝錫靜靜凝望着他眼裏的執拗,半晌後嘆口氣:“……也罷,有我在,總能保護師兄。”
相比起謝錫時刻保持着的冷靜以及那屬于上位者的理智的仁慈,冰冷嚴肅外表下的裴回才是真的心軟良善,他才是真正的仁慈。
裴回低下頭,反應慢吞吞的,握住謝錫的手掌,臉頰輕輕摩挲着,有些依戀、讨好和感謝。他雖不通人情卻也通透,自然能懂謝錫在關心他。一時之間不知怎麽回應,忽然就像依戀師父和師伯們那樣,對謝錫流露出些許依戀情态。
他擡眸,眸光潋滟:“還好你在,謝師弟。”
謝錫面無表情,微微眯着眼,目光牢牢鎖住全然信賴他的裴回。那眸光很冷厲,像是牢牢鎖住獵物恨不得立即捕獲,充斥着極為強烈的占有欲。因為被勢在必得的欲望覆蓋而在此刻顯得冷漠可怕,然而後者正低頭瞧不見,要不然定然會有所防範。
觀察了态度柔順的裴回半晌,謝錫露出笑容,俯身虛虛摟住他:“我永遠都在。”
二人離開的時候,山頂劍光仍舊凝而不散。裴回把長劍收入劍鞘中,回身便見謝錫一臉若有所思的望着滿是毒蟲的巨坑。坑裏已經被倒入火油點燃,而旁邊堆砌無數百來具屍首。
裴回疑惑:“謝師弟,你看什麽?”
謝錫:“你先等等我。”說完他便往前跑去,縱身入火海中,過不了一會兒又出來,手裏還提着兩桶火油。他将火油倒到堆滿地的屍首,扔進火把,火光沖天。
裴回雖不贊同他燒毀屍首的行為,但也知道謝錫為人,此舉必有深意,因此等着他解釋。謝錫自然的牽起裴回的手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道:“師兄見過鬧瘟疫嗎?”
裴回搖頭:“無。”
“我見過。”謝錫撥開擋路的樹枝,繼續說道:“鬧瘟疫的時候,一大片一大片的死人。有時候不過短短幾日,整座城幾乎死幹淨。”
裴回:“我知道,瘟疫是天災,很可怕。”
“是天災,也是人禍。”謝錫指出來:“我去過雍州,幾年前那裏爆發過一場小型瘟疫。當時我會一點醫理,便去義診的攤子上幫忙,認識了一位神醫。我們走訪水源和屍山——就是處理屍體的地方,堆成一座山。最後得出結論,瘟疫爆發來自于水源和屍體,最主要是屍體。成推堵在一起的屍體沒有及時處理,在腐爛過後會增加疫病爆發的幾率。水源是主要的傳播途徑。”
裴回想了想,明白了。“所以這就是你為什麽燒屍體的原因?”
謝錫:“我觀察過地形,此地有山泉水,水流流進城河,雖然這條河遠離梁溪,少有人在這條河裏取水,但是以防萬一。畢竟瘟疫傳染最可怕。還有,紅衣教殺過不少人,那些屍體都堆放在山的另一側,靠近水源,任其腐爛。再者,假使那些煉制失敗的毒人、蠱人死後屍體被扔進水中腐爛,那麽水裏會不會被污染?在被污染的情況下,會産生疫病還是蠱毒?”
裴回:“如果有人利用蠱人的屍體污染水源形成瘟疫,那麽想要奪取整座城就輕而易舉——沒人會這麽喪心病狂吧?”
何況現如今還算太平盛世。但假如真有人利用瘟疫攻城,未免過于心狠手辣。倘若這類人奪得天下,則天下危矣。
謝錫唇角帶笑:“無毒不丈夫。高位者不會在乎‘區區’一城百姓,比起帝王霸業,自是分量不足。”他從不低估人心的狠毒。
事實上如他所料,不管是原著小說還是淳于蓁經歷過的前世,在雍州以東爆發的那場瘟疫實際上都是人為。
謝錫又問:“你不問關于藥人的事嗎?”
裴回搖頭:“沒什麽可以問的。藥人從古至今都受到觊觎,他們在的時候因人心貪婪而被滅族。他們消失之後,又有人妄想煉制出藥人……遲早會因貪心而付出代價。更何況,藥人本來就不該存在,消失了也好。再過十年,知道的人死了,文獻記錄銷毀,天下再無人知曉藥人族曾經存在過。”
即使他是藥人族遺孤,也期盼藥人一族消失。不是藥人一族有錯,而是懷璧其罪卻又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自古以來只有寶物消失,而不是貪婪禁絕。
裴回見事情已經解決,便想回憶剛才使出來的歸宗劍法第八式流風回雪,想從中得出經驗以求更為精進的武功。因此整個人在這一刻完全放松下來,全身心投入到戰後總結經驗中,完全不在乎謝錫牽着他會把他拐到哪裏去。
眼神放空,表情茫然,行為動作倒是乖巧自覺。
謝錫搖了搖頭,在前方為他引路。側耳傾聽另一條路上雜亂的腳步聲,那條山道上估計來了很多高手,全是來見一見武道宗師的人。他們是附近城鎮裏的高手,被漫天劍光所吸引,不出兩日,估計風雨樓就會放出消息。
一位年輕的武道宗師,來自昆侖玉虛山門。謝錫也來自昆侖玉虛山門,區區一個低調不出名的昆侖玉虛派竟同時誕生兩位年輕的武道宗師,足以吸引武林人的目光。
昆侖五脈,恐怕要出名了。接下來,上山拜師學藝的人只多不少,山門五脈的師父應該要暴跳如雷,急得滿嘴長泡,同時也忙得焦頭爛額,沒時間注意拐跑心愛徒弟的狗東西了。
人嘛,要忙一些才沒時間管閑事。
謝錫心情愉悅,語氣溫柔:“師兄,小心腳下。”
裴回正在心裏演練劍招,敷衍的應了聲:“知道了。”下一刻就踢到樹根被絆倒,憑借高強武功本可以來個前空翻穩穩落地,但他忘了正跟謝錫手牽着手,結果連帶着謝錫一塊兒翻。
關鍵時刻,謝錫眼疾手快握住裴回的腰,把他壓到懷裏去,而自己則撞上後面的樹幹。樹葉嘩啦啦落下,兩人全都沒心情抖開落到身上的樹葉。謝錫輕笑:“師兄故意投懷送抱嗎?”
裴回額頭抵在謝錫胸膛上,眨了眨眼,慢慢爬起身,回頭又看了笑如春風的謝錫一眼。心口有些滾燙,像生了病般,不過更像是連續練了三天劍一般,心髒跳動失序。
或許是病了吧,他居然想跟謝錫再練習一次風月圖譜裏的姿勢。
裴回摸了摸額頭,額頭滾燙,摸了摸臉頰,臉頰還是滾燙的。他得出個結論:“我生病了。”
謝錫收起玩樂輕松的心情,抓起裴回手腕替他把脈:“脈象跳得有點快,可能是剛才動武的緣故。除此之外,氣息綿長,內力深厚——”沒有生病。
裴回發現自己除了臉頰和額頭發燙之外并沒有出現其他難受的症狀,除了他想跟謝錫親近——“難道是桃花蠱影響了我?”
謝錫擡眸:“不如師兄描述一下生病的症狀?”
裴回難以啓齒。
謝錫:“切忌諱疾忌醫。”
裴回猶豫許久,小聲說道:“我想同你親近。”
謝錫懷疑自己聽錯了。
說出口之後發現也不是太難,裴回便直說:“不只是牽手,還想要肌膚相親,像在墓室裏和船艙上那樣親近。”
謝錫擡手蓋住眼睛,不到一瞬轉而蓋住裴回的眼睛,嘆息般的、艱難的說道:“師兄啊,你怎麽這麽能撩撥人呢?”
赤裸裸地求愛,未免過于坦率赤誠。
裴回不接受這指控,他回答:“我只是說實話,不存在故意的成分。你要是不問,我也不會說。再者,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當然如果是我主動的話就另當別論。”
比如墓室那次,由他主導能說停就停。船艙那次,哭喊了好多次說要停,謝師弟嘴上答應了好多次可是沒一次答應。
裴回的眼睛被蓋住,只露出唇形優美的嘴唇,謝錫受不住蠱惑,自制力在決堤和重塑之間徘徊。他俯身,吻住裴回的嘴唇,從淺嘗到深入,食髓知味般不舍得放開。
“嘶!”肩膀上的刺痛把裴回從陶醉中拉出來,蓋在眼睛上的手已經揭開,正好對上擡頭滿臉餍足的謝錫。
謝錫在裴回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血珠還留在他的嘴唇上,顯得分外妖異。殘餘的欲色、占有欲和濃烈的黑暗将此前珠玉般的君子形象沖垮得一幹二淨,暴露出眼前這個真正的謝錫。
裴回愣住,連肩膀上的刺痛也不能挽回他的注意力。
謝錫咧開嘴笑,輕柔的問:“怕嗎?”
裴回:“你怎麽——”
“我本性如此。”謝錫打斷他的話:“我不是君子。”
在儒雅溫和的外表下,實則是漠視、冰冷和天生的涼薄淡漠。如果遇到愛之重之的心上人,他會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手段将人縛在身邊。假如溫潤如玉有利于達成目的,不妨僞裝下去,即便僞裝一輩子也可,反正他有耐心。
裴回很驚訝:“謝師弟怎麽不是君子?”
謝錫的笑容淡下去,靜靜望着裴回。後者沒有察覺到他突然冷下來的态度,只說道:“師弟何必妄自菲薄?如果謝師弟不是君子,天底下就沒有風骨之士。”
謝錫覺得有趣,便問道:“我在師兄心中,評價那麽高嗎?”
“自然。”裴回奇怪的看向謝錫,不解他為何要貶低自己。“你下山後一直鋤強扶弱,滅邪教,鏟惡賊,雍州瘟疫,你也跑去支援。置之生死于度外,言行謙遜,光明磊落而品性高潔,不耽風月,怎麽能說不是君子?”
謝錫眯起眼睛:“我并不仁慈。”
裴回振振有詞:“慈不掌兵。謝師弟志向高遠,既有仁慈之心但不過度,當嚴則嚴,當斷則斷。”
謝錫瞧了他半晌,忽地笑不可遏并糾正他說的一點錯誤:“我耽于風月,容易沉溺美色。”情不自禁,竟把心裏肖想已久的話脫口而出:“小糖罐兒,為夫要溺死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