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以下犯上(4)

十步之內一方小世界, 百步之外鬥轉星移。此方鏡花水月陣法玄妙無窮,若不是有謝錫在前牽引破陣,恐怕三年內都不一定能走出陣法。

裴回驚嘆不已,往前踏兩步,眼前景象再次轉換。二人竟來到一處亭臺水榭、樓閣無數的仙境, 庭中仙草無數, 地磚鋪以白玉,珊瑚為紅柱。仙草奇葩靈氣蔥郁,頂端包裹一層淡淡薄霧,便是靈氣過于蔥郁凝結成霧狀。

他看得眼花缭亂,一時不察, 謝錫已在十步之遠。裴回連忙跟上去,好在沒有出現異狀。他不禁詢問:“這裏也是虛假的空間?”

靈氣飽滿,仙草無數,亭臺樓閣裝飾之物莫說凡間, 便就是在修真界也是獨一份的大手筆。修士對靈氣最為敏感,當他的衣擺拂過花葉,靈氣散開,沾在皮膚上立刻游走進全身經脈。裴回通體舒泰,倒不覺得此地是虛假的,畢竟靈氣做不得假。

謝錫:“空間陣法, 這裏應該是秘境主人的住所。”

裴回訝然:“我們竟這般好運?!”

秘境本就是大能的藏寶之處, 除了諸多陷阱和機緣并存的地方, 剩餘就是大能居所傳承機緣最多而且危險最少。但居住之地本就極為隐私, 故而套了許多層陣法,藏在秘境最深處,除非身負大機緣者,否則進不去。

裴回的目光落在謝錫身上,果然如傳聞那般身負大機緣……

謝錫心思都落在此處亭臺樓閣,處處覺察不出異樣,但總覺得古怪。停頓片刻,舉步向前:“走吧。”

裴回跟上去,穿過前面滿園姹紫嫣紅、雕花珊瑚長廊,來到一處巍峨壯觀的白玉宮殿。兩人剛踏上臺階便有仙樂奏起,數十個美貌女子魚貫而出,簇擁兩人進入白玉宮殿。宮殿裏面更是豪奢,拳頭大的明珠鑲嵌牆壁上,千年鲛人油脂作燈油……奇珍異寶數不勝數。

但見白玉宮殿之上有一王座,座上女子容貌之美堪比玄女,豔麗傾城極為懾人。便是嚴霜雪和芙蕖仙子在此,怕也是要被遮蔽光輝,顯得黯淡無光。

女子自稱花神,乃秘境中一株牡丹集天地靈氣所化,感念主人恩德,承其仁愛之志,便在此安逸之地庇佑秘境中衆多心性良善的小妖。

牡丹花神:“今日兩位仙長駕臨,花神宮蓬荜生輝。我等宴請二位仙長,萬望賞臉。”

裴回擡頭盯着花神的臉看,那牡丹花神察覺到目光便對他嫣然一笑,剎那間恍如牡丹花開,豔煞人心。忽有一道铿锵之語在耳邊炸開,令原先的心蕩神馳如裂開的鏡面,陡然回神。

謝錫瞟了他一眼:“清心明志。”

裴回心中一凜,靈臺清明,再不敢看那牡丹花神。心裏卻明了這牡丹花神絕非善類,正道修仙者,不論人還是妖,都不會修這類迷惑他人心智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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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錫和裴回兩人同時入席,耳邊聽着靡靡之音,眼前是令人眼花缭亂的緩歌缦舞,心中清明未曾入套。但聞得靡靡之音中摻雜無數女子嬌笑,笑聲重疊,逐漸變得尖利,眼前出現無數重影,晃得人頭暈眼花。

心髒仿佛被死死拽住,血液逆流,呼吸困難,裴回試圖動用法術,卻發現丹田凝滞,使用的法力大打折扣。幹脆拔劍一把劈裂桌子,轟鳴聲響,跳舞的小妖驚叫,紛紛四下逃散。

唯獨那牡丹花神站在上首,笑意盈盈,毫不慌張:“我這花神宮裏頭的物事,樣樣是精品,卻也不是誰都有命享用。既然你們享用這歌舞酒菜,不妨把內丹留下——”

話音未落,忽然暴起,一張美貌面孔從中裂開,變作血盆大口。口中兩排利齒交錯,朝裴回二人襲來。這卻是一朵碩大牡丹妖花,生出神智卻已修士血肉為食,變異成如今恐怖模樣,向來愛幻作貌美女子以歌舞誘引修士。

平日絕不會如此着急,蓋因渡劫在即,怕那九天神雷,心急之下迫不及待想要吞噬修士內丹助她避過雷劫。而謝錫、裴回二人俱是融合境巅峰,于牡丹花妖而言就是大補之物,而且不是她的對手,故而掉以輕心。

謝錫擡起手指正要擊殺牡丹花妖,不料一道身影伫立眼前,定睛一看,卻是裴回。裴回已是強弩之末,宮殿中的歌舞、花香都有凝滞法力和經脈的作用,縱他是融合境巅峰,此刻也只能發揮出築基期的功力。

裴回呼吸沉重,警惕不已卻毫無恐懼之心,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先走,我來拖住她。”

謝錫動作一頓,語氣古怪:“你讓我先走?”

莫不是還有陰謀?

裴回:“謝……師叔,雖然你沒有拜入掌門一脈,如今也是我師叔,但我好歹當過你半年師兄。師兄保護師弟,理所應當。”

手腕一抖,掐起手決,擺出天罡劍法,長劍幻化為三十六把,輔以陣法。齊齊對準牡丹花妖,倒是有毀天滅地的氣勢。但不過是唬人的花架子,若裴回現如今是化神修為,此天罡劍法确實有毀天滅地之能。

謝錫微微眯起眼睛,半信半疑,裴回所為動搖他對他那些糟糕的、根深蒂固的壞印象。但烙印在骨子裏的教訓,且那教訓帶來的惡果還在,又令他對裴回産生懷疑。

“我是你師叔,要護也是我護你。”謝錫向前一步,淡淡說道。他不會不管缥缈宗掌門首徒,但對方要是想作死,他也攔不住。“我用陣法助你,她是牡丹花妖,原身就在宮殿裏。”

裴回:“我吸引她注意,你去找牡丹花妖原身。如果我攔不住,別管我,你先跑。”

牡丹花妖的目标是謝錫,直覺吞噬掉他能讓自己突破。可是裴回擋在她面前,讓她無論如何也夠不到謝錫。她憤怒不已,轉而盯上裴回,決意先弄死他再去吃掉謝錫。

裴回修為降至築基期,但那三十六劍天罡劍陣仍舊纏住牡丹花妖。謝錫從旁觀看,時不時輔以陣法協助。

此地古怪,既是大能居所,卻随處都是陷阱。若不是他自身對洞天福地很熟悉,而且熟知陣法,恐怕也會陷在裏面。裴回和牡丹花妖鬥得如火如荼,謝錫卻只是冷眼旁觀,知裴回一時半會不會有事便繞過牡丹花妖來到宮殿深處。

裴回胸口被擊中,落地,喉嚨口腥甜,張口便吐出鮮血,擡腳想動,渾身一軟倒在地上。手腳無力,卻原來是宮殿中燃燒的香并沒有熄滅,裴回動用真氣過後反而吸入更多香,如今是半點修為也沒有。

牡丹花妖見他終于軟倒在地,怒極反笑:“你拼死救同門,可知那同門早趁你我纏鬥之時就跑了?”嘲笑一番,再不廢話,張開大口,滿嘴腥氣,朝裴回撲過來。

下一刻,上百個陣法同時啓動,瑰麗光芒籠罩整座宮殿,并将牡丹花妖牢牢束縛住。天搖地動,白玉宮殿左右搖晃,如雪崩一般迅速傾塌。底下冒出一株巨大牡丹花枝,而牡丹花妖雙腿化為根莖連接花心。

卻原來花妖真身在宮殿底下,除非挖出整座宮殿,否則找不到她。更何況這白玉宮殿是大能居所之一,下了禁制保護。估摸花妖就是因此才有恃無恐,卻不料謝錫竟然猜出她的真身在宮殿底下,還大手筆的用了百來個陣法破壞宮殿禁制。

謝錫出現在白玉高臺,高高在上的俯視下方巨大的花妖真身,渾然不覺自己那般陣仗破壞力有多大。須知萬年前,便是捅破秘境天地也有過。

牡丹花妖驚恐:“怎麽可能?!區區融合境修士怎麽可能破壞我主的禁制陣法?!”

裴回冷笑:“謝師叔天賦異凜,陣法大成。你一個隕落上萬年的修士禁制陣法真以為牢不可破?”

聞言,謝錫終于舍得對裴回投過來一瞥,倒是會說話。

他豎起手決,念道:“劍來!三十六天罡劍陣——”

三十六把劍不知何時竟以花妖為中心,團團圍住,蓄勢待發。

“去!”

三十六把劍齊發,将牡丹花妖及其真身捅了個對穿,死得不能再死。

謝錫:“不錯。将修為注入劍陣,趁其不備誅殺妖邪。”

裴回中了陷阱,本是力竭,但在跟花妖對陣的時候悄悄将修為法力注入長劍中。劍中有靈,可以驅使,若無謝錫那百來個可怕的陣法套住花妖,破壞大能禁制陣法,那麽單憑裴回那玉石俱焚的一擊約莫也能殺得花妖元氣大傷。

話語一轉,誇贊變成呵斥:“耍的小聰明。劍修剛直不屈、鋒芒畢露,一往無前卻非有勇無謀,若是打不過,跑就是。跟人家玩玉石俱焚要麽确定能弄死她,弄不死就是白送死。蠢!”

裴回摸摸鼻子,聽這訓斥也不生氣,笑了笑沒反駁。玉石俱焚沒有跑是因為想拖住花妖,讓謝錫有時間跑。倒不是他有多善良,換成其他門派,他肯定跑。但是保護同門弟子,卻是身為大師兄的職責。

謝錫定定看了裴回半晌,轉身:“跟上,底下還有處宮殿。”

裴回輕咳兩聲,爬起身跟在謝錫身後,走得有些慢,很快就被落下。謝錫停下腳步,轉身走到他面前,背對着矮下身說道:“上來,我背你。”

裴回道謝,然後趴上去。剛才宮殿傾塌,不過一瞬就成為斷壁殘垣,二人有陣法護身才沒有被掩埋。宮殿倒塌後,露出玉臺後面的階梯,階梯下則是一處地宮。地宮兩旁鑲嵌南海明珠,整個地宮亮如白晝。

地宮兩側牆壁繪滿飛天菩薩畫像,越往裏頭走,牆壁上的飛天菩薩畫像越是古怪,前面是坦胸露乳,後面要麽不着一物,要麽姿勢古怪。到得裏頭,卻見有一男一女相擁,姿勢極其古怪,表情似痛苦似歡愉。

因實在古怪,裴回便伸長脖子去看,心裏猜測莫非是什麽修煉功法?委實古怪。

背上的人稍有動作,謝錫就知道,他還以為裴回少年心性禁不住誘惑。便道:“修真之士,須戒色戒欲。”

裴回疑惑:“謝師叔知道畫像中的人物在做什麽?”

謝錫:“你不知道?”

果真是知道。裴回湊到謝錫耳邊問:“他們是在練什麽功法嗎?”

謝錫沉下臉:“不适合你。”

裴回到底是還年輕,難免有些少年心性。他實在好奇畫像中的人在幹什麽,便說是功法,可缥缈宗藏書閣裏彙集修真界幾千萬的功法,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讓人看了身熱臉紅。

“這招叫什麽?”

謝錫不耐煩他問東問西,回頭就想呵斥,但見裴回雙眸清澈幹淨,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心思。頓時有些失神,倒是與他印象中的……不同。不知不覺,順着裴回指的方向看過去,見那畫壁上男女交纏一幕,鬼使神差:“觀音坐蓮。”

裴回微微瞪大雙眼:“這是什麽招式?莫非此秘境是西方佛修?”思及此,倒有些可惜了。他們是中原道修,與那西方佛修功法相悖,即便有傳承也是無用。

謝錫黑臉,根本不是西方佛修,怕是個合歡魔修!

如今合歡宗是個末流小宗門,不是正道仙門,也被魔修排斥。但在萬年前,合歡宗卻是個鼎盛門派,門派上下多以雙修修煉。

怪不得一進入這鏡花水月便覺古怪,原是合歡宗大能的秘境。諸多陷阱,至今沒有中招,還算幸運。謝錫臉色稍緩,對裴回說道:“你且小心,地宮陷阱會更多。”

合歡宗最喜用藥,尤其是淫邪之藥。他能抵抗住,裴回卻不一定。若是抵抗不住……好在外頭還有不少女妖。

謝錫意味深長說道:“若是扛不住中了招,外面百來只女妖任你挑選……豔福不淺。”

裴回:“???”

謝錫背着裴回繼續往下,而畫壁上的畫像越來越裸露,甚至能見到那些關鍵部位的器官……看得裴回面紅耳赤,總算是明白怎麽一回事。理智和好奇在拔河,一方面覺得不該過多關注,一方面實在好奇。

前頭那個面對面擁抱的,叫觀音坐蓮。後面那個背後握腰的,該叫什麽?這些都是雙修的功法吧。

裴回偷偷觑兩眼牆壁上的畫,看完面紅耳赤把臉埋進謝錫脖子上。這頻繁的動作惹來謝錫不耐,“你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裴回不好意思說道:“修士該當清心寡欲。”

謝錫:“你六根不淨,何來清心寡欲?倒不如看個夠,看膩了,反而靜得下心。”言罷,真将他放下來,讓他仔細看。

裴回此時才發現他們已經到地宮,地宮中央是塊空地,空地中間鋪以黑玉磚,發出粼粼冷光。謝錫跳下空地,站在那片黑玉磚中間,背對着裴回。身上是缥缈宗的靛青色長袍,寬袖長擺,烏發逶地,君子如玉。

恍惚間,好似還能見到他背負長劍,意氣風發的一幕。猛然間回神,謝錫背上空空如也,垂首觀察地磚好似在尋找些什麽。

裴回站在上方問:“謝師叔,你的本命法器是什麽?”

謝錫:“刀。”

裴回:“刀?我以為會是劍。”

君子當如劍,他以為契合謝錫本命法器的應該是劍。

謝錫冷淡的聲音傳來:“曾經是劍,後來棄用。”

裴回:“為什麽?”

本名法器是一輩子的事情,從選中的那一刻起,除非身死道消,否則不會換。

謝錫漫不經心地回答:“走錯道,換了。”

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忽然上前數步,蹲下去以血為引啓動法陣。霎時,整個黑玉地面浮現瑰麗的光芒,複雜神秘的符文布滿整個空地并逐漸向牆壁蔓延。

竟然是連環陣法?謝錫起身,順着陣法符文看向所有被啓動的陣法。整個地宮都被描繪了無數陣法,只要其中一個陣法被啓動,就會觸發餘下所有陣法。

卻不知是這連環陣法妙用為何。

裴回被這陣仗驚到,連連後退數步,招呼謝錫:“快點上來,我們先退出地宮。”

“晚了。”謝錫轉身,看着他極為冷靜地說道:“地宮入口關閉了。”

裴回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後的地道,但其實看不到入口。他剛想開口詢問,卻瞥見牆壁上的人像好似笑了一下。揉揉眼睛,差點以為眼花了的裴回仔細盯着那名裸身女子,但見那女子含羞帶怯,忽地就笑了起來。

恍惚中,好似還聽到女子的嬌笑聲。裴回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頭去找謝錫:“謝師叔,你有聽到女子笑聲嗎?”

謝錫沉下臉,他當然聽到了,不僅聽到還看到。整個牆壁上的畫像全都活了過來一般,聲音、動作,歡樂……活似個淫窟!

裴回臉紅紅的,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疑惑的詢問謝錫:“謝師叔,怎麽回事?”

缥缈宗首徒,一心修道,別說是未經人事,便是那等事也不知道。突然遇到這麽大陣仗,自然是半點抵抗力也沒有。更何況這是陣法,施加了法力,引誘出每個人心中的色欲。裴回現如今沒了修為,還能撐到現在可說心性堅定,當然也是因為他未經人事。

謝錫想法破掉陣法,頭也不回地說道:“捂住耳朵,閉上眼睛。還有,待在原地,不準過來。”

這套連環陣法起碼有百來個,而且沒有主陣輔陣的區別。換句話說,陣眼也有上百來個,代表了無限的麻煩。萬年前,謝錫獨闖過合歡宗都沒有着道,現如今不過是個隕落大能設下的陣法,更不可能會着道。

但裴回是個麻煩,地宮入口關閉,抓不到女妖。若是裴回敢蹭過來,他會忍不住拍死他。所以那句告誡不是害怕,而是警告,為了裴回好。

裴回此刻卻不太好,難受得緊,身體很熱,好似置身火海,燒得血管都是滾燙的。他捂着耳朵,閉上眼睛,可是那些妖魅似的笑聲還是鑽進了他的耳朵,化身成一條蟲子,沿着血管經脈鑽進心髒裏。

心口癢癢的,想搔一搔,奈何怎麽也止不住癢意。

裴回又喊了聲:“師叔……十三師叔……我難受……”

聲音軟軟的,卸去平日裏的僞裝和木讷,比牆壁上的女妖還勾人。

謝錫正忙着破壞陣眼,一方面要抵抗陣法騷擾,一方面還得被裴回騷擾,當真是起了絲煩躁之意。不耐煩的回頭正要訓斥不聽話的裴回,但觸及那雙軟糯水潤的雙眼和無辜莫名的表情,卻怔住了。

說實在的,活了那麽多年的謝錫什麽美人沒見過?可他一心求道,并不耽于情愛。萬年前的修真大道兇險激烈,稍一不慎就會身死道消,便是所謂的情愛也帶着利益考量。

修真者之間,從來都不存在真情和信任。

故而,從未有人能撥動謝錫的心弦。

但此刻,他看着裴回,那靈隽秀美卻愛板着臉裝嚴肅顯得格外木讷的青年忽然之間露出情澀的一面,竟是如此勾人。茫然無措,不解自身的變化,下意識尋求依賴,還無辜的問他怎麽辦,好像是要找他替他解決那些波瀾起伏的欲望一般……

無心勾引,卻比牆壁上搔首弄姿的畫像還要牽動人心。

萬年來,謝錫那平靜的心湖落下一顆石子,有波瀾悄悄蕩漾開來。

“我不是……讓你閉上眼睛別看嗎?”聲音低啞壓抑得厲害,那是連謝錫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波動。

裴回很難受:“聲音……一直往耳朵裏鑽。”

他勉力起身,來到空地,腳心觸及黑玉地磚,冰涼緩解灼熱,極為舒服。于是他坐下,慢慢變成躺下去,最後滾來滾去的,還發出舒服的喟嘆。

謝錫背對裴回,加快尋找陣眼的速度,還差十幾個陣眼就能解開。屆時,把身後那小子扔進女妖堆裏,省得他在這裏勾人。

可惜,動了心的,根本不可能回到之前的心如止水。而且,正因為他動了念,叫那藏在陣法中的陣靈尋到破綻,悄悄換了合歡圖案。本是男女,此刻變成兩個男人。

叫聲更為雄渾激昂,充滿了欲和力量,回蕩在整個地宮裏,無處不在,無處不勾魂。

裴回訝然:“男的?”許久,喃喃自語:“男人……也可以?”

他迷茫了,被攫住神志,而原本用以緩解灼熱的黑玉地磚也在剎那之間吐出火舌。裴回被燙得尖叫,難受得掉金豆子,翻滾來翻滾去,突然坐起身來。愣怔半晌,手腳并用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朝謝錫那廂走去。

謝錫适才發現陣靈存在,轉而捕捉那陣靈,忽聞裴回那越來越近的聲音:“師叔,我可難受了,你救救我。”

謝錫僵硬着轉身,裴回近在咫尺,慢慢貼了過來。謝錫蹙眉,伸手想把他推開,手一摸上去就跟沾上了似的,甩不開。

謝錫厲聲呵斥:“裴回,你清醒點!”

裴回懵懵地看着謝錫,然後低頭盯着搭在自己腰間沒離開過的手,謝錫的手。想了想,他便握住謝錫的手貼到臉頰上,眼神一亮,果然冰冰涼涼很舒服。

謝錫驚得推開裴回,連忙找尋下一個陣眼,額角竟有冷汗滲出。裴回可不願離開舒服的地方,于是撲了上去,到處作怪。

謝錫劃着破陣符文的手指一抖,陣法毀了。握住往自己懷裏鑽的裴回,硬是把他扯出來:“裴回,你敢以下犯上?!”

“本尊是你太師叔祖,你敢冒犯!!”

“太……師叔祖?”裴回迷茫的念了句,然後撇了撇嘴,繼續撲騰,學着牆壁上的圖案啃謝錫的嘴巴。邊啃邊說道:“嗯……那、那就以上犯下,不算冒犯。”

謝錫無言以對。

裴回伸出舌頭,舔着謝錫的耳朵,理所當然,毫無羞恥的說:“……幫幫我……好不好?”

微微蕩漾開的波紋遭遇強風,瞬間驚濤駭浪,洶湧澎湃,淹沒這本就不堅定的理智。

以下犯上,以上犯下,無所謂了。

反正他也是個離經叛道的,不過是太師叔祖和重了不知多少輩的師侄攪和在一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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