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明湛說到做到，真買了高鐵票要跟蘇昀一起回去。蘇昀看他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猶猶豫豫地問他：“你要送到哪兒啊？”
“我倒是想把你送到床上。”
江明湛嘴裏沒幾句正經話，他身上煙火氣極淡，看着光風霁月，如果不是他話說得露骨，真的找不出一絲輕挑。
蘇昀不知道該說什麽，環着他的腰使勁地擰了一下。
“怎麽？你還覺得不夠？你到時候要真想要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淩晨高鐵上沒幾個乘客，頭等車廂更是冷清，蘇昀仗着周圍沒有人，不避諱地說：“你應該早點說清楚你的目的，剛剛在酒店就應該帶我去開間房，何必這樣繞路呢。”
江明湛發覺這個小東西還挺有脾氣，他看着她羞憤的臉，笑着說：“生什麽氣，我就是想多跟你待會兒。”
江明湛摟着蘇昀坐下，好聲好氣地哄着，兩個人相貌般配動作又親密，旁人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對打情罵俏的戀人，但蘇昀自己心裏清楚，她在哪裏，她要什麽東西。
列車逐漸行進加速，天色昏寂，窗外璀璨的燈火一幀一幀地飛速流過，蘇昀望着車窗出神，思緒不知道飄到了什麽地方。蘇昀常常會走神，江明湛已經習慣了。他沒有打斷蘇昀，而是拿出手機應付自己的事。
蘇昀後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明明上一秒還在回憶第一次去火車站送姐姐的場景，下一秒就被高鐵到站的鈴聲驚醒。蘇昀驚慌地睜開眼，撞上江明湛略帶戲谑的神情，局促地整理自己的頭發，緩了緩再說：“這麽快就到了。”
“你睡了四個小時。”
“哦，剛剛在飯桌上喝了一點酒。”
蘇昀靠着窗戶睡了四個小時，左臉枕出一小塊紅痕，蘇昀像做錯了什麽事一樣，眼神躲了一下，怯生生地看着江明湛。
“哦。”江明湛故意拖長尾音，“陪梁慎之喝的？”
“他過生日。”
蘇昀沒有那麽好的睡眠，她戒備心重，很少會在車上睡覺。也許今天是因為她喝了點酒，江明湛又在身旁，所以她才會這麽輕易地睡着。蘇昀跟在江明湛身邊覺得很安心，畢竟她沒有什麽好失去的，什麽都不怕。
“蘇昀，”
乘客依次下車，蘇昀起身準備往外走，江明湛不緊不慢地拉住她說：“你是不每次都打算裝睡混過去？”
“裝睡？”
蘇昀左邊臉頰睡出了一圈紅痕，神情木木的，顯然是還沒回過神來。
“不想跟我在待一塊兒可以明說，沒必要次次都裝睡。”
“我這次沒有裝睡。”
蘇昀腦袋有些暈，人也軟乎乎的，看起來比平時溫軟不少。
“上次呢？”江明湛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有點捉弄人的意思。
“是裝的。”
江明湛看着她不說話，等着聽她繼續解釋。
蘇昀臉頰發燙，慢吞吞地說：“好累，不想再來一次了。”
江明湛可以稱得上是天賦異禀還技巧高超，蘇昀不想跟他耗，随口胡謅了個借口。
江明湛還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他先是皺了皺眉頭，再嗤笑着捏住蘇昀的臉頰說：“這個時候肯服軟了？”
蘇昀垂着頭，甕甕地“嗯”了一聲。
“走吧，送你回去。”
江明湛跟蘇昀一起走出高鐵站，攔了輛出租車送她回家。江明湛今天是臨時起意，他這個人往常是知道拿捏分寸的，不會過分深入別人的生活，但事已至此，放一個小女生獨自走夜路終究不妥，于是他還是把蘇昀送到了樓下。
平心而論，江明湛是個非常完美的情人，溫柔又周到，只可惜這種人沒有真心，注定不會長情。蘇昀頭腦尚且清醒，她在江明湛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勾住他的手，再小心翼翼地吻上了他的臉頰。
蘇昀嘴唇在他臉上輕輕點了一下，這個吻算不上技巧高超，江明湛就是莫名有些心癢，抱住她的頭深深地回應過去。蘇昀被他的氣息堵得暈頭轉向，末了江明湛還得寸進尺地問一句：“剛才我們昀昀說她哪裏累？”
原本眷戀不舍的氛圍被江明湛一下子給毀掉了，蘇昀耳根一熱，氣得直把人往外推。江明湛笑得得意，把她往回一帶，抱住她說：“下次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哪裏累？”
“我上去了。”
蘇昀低眉紅着臉，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蘇昀上樓開了門，董麗瑄斜着靠在在沙發上，家裏電視機還開着。蘇昀走進輕輕推了推董麗瑄，小聲地說：“媽，我回來了。”
董麗瑄迷迷瞪瞪醒過來，坐正了問她：“圓圓，餓不餓啊，要不要我煮點東西給你吃。”
客廳亮堂堂的，打掃得一塵不染，蘇昀心裏浮起些暖意，抱住董麗瑄撒嬌說：“不用了媽，我吃過了，成成呢？睡了嗎？”
“還沒有！”
蘇景成晚上躲在房間裏裝睡不出聲，聽見蘇昀到了家，立刻從房間裏跑出來沖進蘇昀的懷裏。“媽媽。”
蘇昀把蘇景成抱起來，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家，這次感覺蘇景成又重了一些。“成成是不是又長高了，媽媽快抱不動了。”
“好了好了，”董麗瑄擔心蘇昀抱不動孩子，連忙讓她放下來，責怪地說，“以後別這麽晚回來，不然成成不想睡覺，一直等你。”
蘇景成年紀雖小，心思要比同齡人敏感得多。董麗瑄只是語氣稍稍有點不悅，他立刻就察覺到，還仰着頭可憐地望着董麗瑄說：“外婆，我要跟媽媽一起睡。”
蘇昀沒等董麗瑄開口，領着蘇景成就往房間躲。“快去睡哦，再不睡外婆就要生氣了。”
蘇昀把蘇景成抱上床，替他蓋好被子哄他睡覺。
“媽媽明天帶我出去玩嗎？”
“好啊，你乖乖睡覺，明天就帶你出去。”
“我要媽媽要跟我一起睡。”
蘇昀摸了摸蘇景成的額頭，“媽媽不走，就在這裏陪你。”
“好。”
蘇景成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蘇昀回了江明湛的微信，等蘇景成睡着，再去浴室洗澡。
江明湛把蘇昀送到家樓下，連夜趕去了上海。他夜裏被幾個朋友拉着玩了一宿，清晨跑去敲堂姐江明漓的家門。
江漓開門見到一身煙酒氣的弟弟，嫌棄得差點立刻把門關上，江明湛在門口糾纏了一陣才把他放進來。
“江若愚，你今天來是為了告訴我你要回盛江上班嗎？”
江明湛一人獨占一張沙發，歪斜坐着說，“沒，我專程過來探望您。”
江明湛剛出生的時候，江老爺子當年在飯局上遇到過一位高人，說江家的孫輩長大之後各個桀骜難馴，孫輩們名字裏都帶個“明”字，火氣太盛，不如把中間這個字去掉，以後才能和睦圓滿。江老爺子從善如流，沒讓家裏的孫輩用最初的名字，還特意給孫子取了個拙直的名字“江若愚”。但過了十幾年，高人的話應了驗，但江老爺子的良苦用心卻完全沒發揮作用，幾個孫輩一個比一個有性格、難管教。
江漓倒了杯水給他，問：“怎麽喝成這樣，快去洗澡，我拿套新的衣服給你。”
江明湛明知故問：“周清讓在這裏？”
“哦，”江漓不上他的當，“我說的是浴袍，一會兒讓人送套衣服過來。”
“哦。”
江明湛覺得沒勁，阖上了眼睛。
“你昨天上哪兒鬼混去了？喝了多少 ，怎麽一身的酒味？”
“沒，就鄭旭揚從美國回來了，聽說我在上海，讓我陪他玩了一陣兒，沒喝多少。”
江明湛近幾年消停了不少，交際圈愈發地窄，不太愛結交新的朋友，社交活動也不如以前頻繁，只是偶爾跟朋友聚一聚。
江漓知道江明湛是個有分寸的人，沒繼續說教，說起了更重要的事：“你什麽時候回盛江上班？”
“盛江不是有你在嗎？我回去也是添亂。老頭當年自己說的，我可以不用回去，說話可要算數。”
江家一早就為江明湛安排好了未來的路，可江明湛壓根兒沒想過要回盛江工作，一畢業就想自立門戶。江老爺子說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給了一筆啓動資金，等着他把錢揮霍之後再乖乖回家。可江明湛并不如他表現得那樣是個酒色之徒，當年接下這筆錢，投資風生水起，那筆啓動資金最後翻了幾十番，他也再沒往家裏伸過手。
“是啊，再過幾年，你恐怕連盛江都要瞧不上了。”
江漓還有事，沒工夫跟他長篇大論，就話盡于此。
“行吧，”江明湛恬着臉跟她插科打诨，“我收購盛江的時候，江老板記得給我打個折。”
江漓又氣又想笑：“我到時候狠敲你一筆，把所有爛攤子留給你。”
江明湛疲倦按了按額頭，認真地勸她：“江漓，別讓自己這麽辛苦。”
“你也不要每次出現身上都帶着不同味道的香水味。”
“有嗎？”昨晚酒吧很混亂，江明湛沒有印象，頗為無聊地回憶到底是哪個女人留下的味道。
“還有，我其實也剛從深圳回來，今天爺爺會回上海，我馬上要結婚了，之後壓力會全在你身上，你保重。”
江漓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拎着包開門，“我上來浪費很多時間了，不跟你說了，出去記得關好門，下周有空再一起吃個飯。”
江漓不管江明湛反應過來沒有，直接利落地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