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議論愈演愈烈,帖子裏的人拿車牌號大做文章,說只看這車牌號,就能判斷車主的背景必定相當深厚。呂晴其實也好奇,過幾秒刷新一次論壇,最後感覺就快猜到正主了,帖子卻被删掉了。有人嘗試再開一帖,但都被删個幹淨。後來有人斷言區區論壇能有這待遇,這人絕對開罪不起,勸樓主認命,別作亂。
蘇昀從浴室裏出來,坐在鏡前擦護膚品。呂晴糾結一會兒,決定告訴她:“昀昀……剛剛論壇裏有人發帖,把你之前上你男友車的照片發出來了,過了不久又被删掉。這個節骨眼上發這個,是張逢做的吧?”
“也許吧。”
蘇昀反應平淡,要抹黑一個女人,無非是從她的私生活下手。
“還好帖子删了。”
校園論壇是個自由地,以往類似的帖子都能留存下來,這次竟然行不通,呂晴隐晦地問:“昀昀,你的那個男朋友,是不是很厲害啊?”
她好像從蘇昀這裏,可以窺見另一個世界。
為避免呂晴一直問下去,蘇昀只好回答說:“是厲害,但我們分開了。”
“哦,抱歉啊。”
呂晴惋惜,但不意外。那種圈子的人,哪裏指望他們會長情的。
蘇昀的方法十分見效,呂晴果然停止追問。
萬物走過皆會留痕,帖子裏的照片傳到了梁慎之眼前。江明湛的車牌都是有規律的,梁慎之一眼認出了這是江明湛的車,暗道他這個叔叔可惡,江明湛明明知道蘇昀是誰,還大張旗鼓地與之來往,簡直是把他按在地上踩。梁慎之年少意氣,回憶起江明湛的所作所為,越想越憤怒,晚上家裏聚會時,徑直上去掀翻了江明湛的桌子。江明湛當時也沒說什麽,看不出喜怒,笑着離了席。
梁慎之鬧這一出,現在江家都知道他們兩人為個女人撕破臉。江明湛後來沒有任何表示,江明筠卻吓得戰戰兢兢,她們一家的産業現在幾乎完全是依附江家,得罪了江明湛,後果不堪設想。梁慎之突如其來叛逆一回,江明筠要為之付出昂貴的代價。她從聚會那天後再也沒聯系上江明湛,逼不得已,帶着梁慎之去上海求江漓幫忙,好話軟話說盡,就差沒負荊請罪。
江明湛這人,若想要清淨,真能行蹤成迷。江漓再一次見到他人,已是一個月後。江明湛的表嫂程瑤開party,江明湛賞光,江漓也受邀前往。
江明湛一如既往找個隐蔽的角落坐下,幾個人蠢蠢欲動往他跟前湊,他偶爾啜幾口烈酒,只用兩三分精力應付前來搭話的人,那人還一副不勝榮幸的樣子。
江漓見到這畫面,心裏窩火。江明湛總這樣,別人急得跳腳,他還就只當他的閑雲野鶴。江漓走到他那桌,旁人看她愠怒的臉,立刻走遠了。
江漓開門見山,第一句就質問:“梁慎之真是為女人掀的你的桌子?”
“是吧。”
江明湛模棱兩可。
“我一直以為你知道分寸,這下全家人都曉得了。”
一個玩伴不值一提,但這事鬧到明面上,江漓就不得不過問了。“你也要有個度,梁慎之還那麽小,你做長輩的不能讓着點。”
江明湛笑了:“這是可以讓的事兒?”
“他向來聽話,那天你跟他說了什麽,連桌子都給你翻了。”
這些事要她來處理,江漓真的煩透了。
“這不挺好,之前都嫌這小子性格溫吞,現在好歹硬氣一回。”
江明筠管束嚴,連梁慎之每日衣服穿什麽顏色都要操控,梁慎之這個人開朗,但确實不夠有魄力。現在沖冠一怒為紅顏,也算是有長進。
“你還覺得你幹了件好事是不是?”江漓氣極,“江明筠那邊你自己處理,你自己回去跟老爺子交代。”
人人都清楚江家她最和善,求情這事都來找她。
“又沒打算拿她怎麽樣。”
江明湛帶着居高臨下的漠然,那種對權勢的畏懼,他怕是此生都不會懂。“老頭那邊怎麽樣。”
“他自然是見怪不怪。”
她這個弟弟天生反骨,家裏人都已習慣。
“看,從小不服管教,大家自然降低期望,你學着點。”
江明湛勸她也別那麽聽話,省得受人擺布。
“你自己看着辦。”
梁慎之後來告訴江漓說江明湛已經跟那個女人斷了,江漓這次來的目的是來看江明湛的狀況,他現在這樣沒心沒肺,看來江漓之前是多慮了。江漓能說的只有這些,轉而問他公司的近況。
其實江家一開始給江明湛規劃的是另一條路,只是江明湛公司經營表現不俗,家裏近來終于認可讓他從商。就在所有人都在勸他更勤勉的時候,江明湛回說賺錢是為了休息,他做事愛用巧力,極會用人,坐到這個位置上,他仍然比大多數人清閑。
“爺爺還是想要你回盛江。”
畢竟他是江家的人,哪有不回家族企業的道理。
江明湛把話說絕:“不可能,我一回去,多少人得睡不着。”
盛江控股現在實際話事掌舵的是江漓,江明湛回去又要鬧多少風波,江漓走得艱難,江明湛不想添亂。外面多少傳聞說是江明湛争不過兄姊,母家父家的産業都沒有立足之地,實則正主對這些能躲就躲,幹拿股份不做事,讓別人替他打工,他一個人自在。
江漓勸過他很多回,這次是真的希望破滅。“嬸嬸近段時間就會退下來,你的事,快了。”
“身體不好,也該退休了。”
紀夕這幾十年一直沉浸事業,從不肯為家庭讓步,當年生下江明湛休完産假就繼續上任。近些年發現對江明湛疏于管教,終于打算激流勇退,回歸家庭。
周圍有朋友喊江漓,江漓過去敘舊,留他一個人坐着。程瑤那邊忙完,也過來找茬:“江若愚,聽說你最近受了情傷?還跟一小輩搶一個女人?”
“……”
壞事傳千裏,江明湛無話可說。
江明湛今晚客氣,沒回擊,換做平時,他早陰陽怪氣呲兒得程瑤肝痛了。程瑤瞪他,很同情地說:“連話都說不出,看來我們寶是真的受傷了。”
“沒有。”
“都來這裏喝悶酒了。”
“還出國療傷一個月。”
“還跟家裏的小輩兒情敵打了一架。”
故事以訛傳訛,到了程瑤這兒,竟然演變成了江明湛和梁慎之為搶女人大打出手。
江明湛最後的耐心告罄,回說:“改天我也為你跟紀淮打一架。”
他這人就是渾身一股狂悖勁兒,也不管這話是否合時宜。
“真沒受情傷?”
“……”
一小女生,哪值得這麽念念不忘。
“那就好。”
程瑤說歸說,半信半疑,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江明湛無奈,真的不至于。江明湛當晚沒喝多少,早早回家休息,第二天照舊去養老社區陪羅庚下棋。
羅庚仿佛被困在了某一天,用同樣的步法下棋,講同樣的故事,到結尾時問同樣一句:“小媛不是說爬山去了,幾時回來啊?”
江明湛還是回他說周五人就回來,這次他順道請一位神經內科的專家來給羅庚看診,等羅庚下完棋情緒放松,他推門出去到樓梯間回人電話。
空曠的樓梯間傳來細細的腳步聲,輕盈,緩慢,江明湛不經意掃一眼,在他面前的竟是蘇昀。
上次的訪談樣本出了些問題,蘇昀過來回訪,這會兒結束選擇鮮有人用的樓梯,沒曾想還是撞見了江明湛。
江明湛挂斷電話,面上沉穩,伸手拽住了她。已是冬季,外面黑雲壓得極低,有扇窗戶沒關嚴,樓道裏灌滿風聲。他此時就像這天,陰沉凜冽,寫滿了風雪欲來。
好了,江明湛這下要來興師問罪了,人要承認自己的卑劣,此刻蘇昀真希望那間病房裏的老人走出來,好好看看他們這樣糾纏不清的模樣。
江明湛嘴角挂着抹笑,戲谑的,“要下雪了,我送你。”
生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