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時前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可是,你們的同事關系,真的是我理解的同事關系嗎?
這哪裏是同事關系啊!孫茂權再次想到記者會上的那個霸道總裁求愛記的故事,一遍遍地在內心哀嚎:
我恨霸道總裁!
紀晏司說完這幾句話就關了手機,鳳眸一瞥,看見孫茂權還呆在一旁,沒好氣地說:“好了,善後工作還需要我幫你做嗎?”
孫茂權楞了楞,連連搖頭:“不,不需要。”
紀晏司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掃向總裁辦公室的大門,那眼神的意味很明顯,你該走了。
孫茂權尬笑着站起身,又猶自不甘心地多加了一句:“我能不能進組,你給個準信吧!!”
紀晏司沒說話,他覺得今天的孫茂權很蠢,景伏卻笑了笑:“如果不讓你進組,就不會讓你去善後,也不會告訴你新劇本的事情了。”
孫茂權猛地一拍腦門,覺得自己今天已經被各種消息炸成了智障。快步走出紀晏司的辦公室,再回首看去,孫茂權也不得不感慨一句:
景伏人品好,演技好,還有紀晏司在背後撐着,怎麽可能不大紅大紫?看來陳玮珂那臭小子還真的沒有胡咧咧!
這一晚,對所有人來說注定都不是平靜的一晚。
吃瓜的群衆熱血沸騰地看着一條又一條勁爆的消息被甩出來,興奮地連覺都不想睡,而雷凱之卻在那天晚上就被公司雪藏,他的經紀人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孫茂權忙着所有事情的善後,算是給紀晏司免費當一次公關,而紀晏司,此時卻對着景伏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扯了扯領口邊黑色領帶,紀晏司修長的指節活動之間已經把襯衣扣子解開了兩個,露出一片蜜色的胸膛。
疲倦之色漫上紀晏司的臉頰,紀晏司有些精疲力盡地阖上了眼睛。
景伏的心髒不可遏制地停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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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在紀晏司的作息,他應該是剛剛好在國外工作完就接到了消息,然後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哪怕他是強大的吸血鬼,數萬裏的路程也不會輕松,可是,他卻一直保持着冷靜和睿智,以不可違逆的姿态擋在自己身前,一字一句都是為自己的打算。
越是了解紀晏司對自己的看重,景伏的心裏就越不是滋味,為什麽突然不想當一個被珍重的“食物”了呢?
景伏的心底冒出無數個念頭,唇邊泛起一抹微苦的笑意。
燈光下,紀晏司的臉龐依舊是那樣的完美無缺,帶着神秘莫測的氣質讓所有人都沉溺其中。
紀晏司的睡顏就在眼前,仿佛觸手可及,可是景伏卻沒辦法伸出手。
當所有人都對紀晏司的說辭信以為真的時候,景伏卻一遍遍告誡自己,那是假的,那是為了保護吸血鬼的事實而編造的假話,看似動人的故事,卻沒有半點兒真心。
你是重要的人,卻不是喜歡的人。
已經足夠了,所有的事情,紀晏司已經做到了最好,再奢求那些缥缈的情愛,真的是太貪心了啊,景伏。
景伏站直坐在紀晏司身邊的身體,去休息室拿了一件小毛毯,輕手輕腳地蓋在紀晏司的身上。
随後,景伏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正準備離開總裁辦公室的大門,紀晏司突然睜開眼睛,第一眼便朝着景伏在的地方望過去,啞着聲音道:
“你現在不能回去,你那裏不安全。”
即便紀晏司編了這樣的故事,可是有些紀晏司的狂熱粉是容不下景伏的。那些人的腦回路中,紀晏司不應該喜歡任何人,紀晏司應該愛自己,所以景伏,不應該存在。
就是這麽霸道的邏輯,無恥得像強盜一般,也會對人造成巨大的傷害。
景伏沒想到紀晏司連睡着了都在關心自己,內心莫名一暖,算了吧,再糾結那些沒有用的做什麽?
現在這樣,似乎就已經足夠。
景伏随手放下手中的東西,斜斜地倚靠在辦公桌上,偏着腦袋對着紀晏司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啊,怎麽辦呢?老板?”
紀晏司伸手将身上的毛毯掀開,笑道:
“和我回家吧。”
作者有話要說: 紀小萌:順理成章地拐回家了(*^▽^*)
☆、魔域,仆人和吸血鬼
偌大的雪原和藏青色的森林不着邊際地向外蔓延,滿目皆是銀裝素裹的美麗,卻又空曠寂寥得讓人心悸。
日已西沉,而那黃昏的霞色半點兒也無法溫暖雪原,只覺得太陽離雪原極遠極遠,仿佛這片雪原永遠也得不到絲毫的溫暖。
高大的城堡鐘塔之上,面容白皙,身材挺拔的男人,宛如這萬裏雪原之上最精致的冰雕一般,每一寸線條,每一絲弧度,都在彰顯着他淩然神秘的高貴氣質。
昏黃的陽光勾勒出他的眉目,卻仿佛和他隔了一層紗,陽光溫暖的黃色只襯得男子的面容愈發冷若冰霜,仿佛一個沒有氣息和生命的人。
他對着那萬裏雪原,低聲道:“汝目之所及,皆是吾之領地。吾乃血魔堡的主人——亞斯頓公爵。”
從雪原上吹來的寒涼的風吹起男人的一角,仿佛是為了應和他的話。
男人的身後站着一位恭敬肅立的青年,青年擁有着讓人驚嘆的精致眉眼,氣質溫和而迷人,讓人情不自禁就想親近。
寒涼的風吹得青年的面色紅潤,更是為青年添加了幾分鮮活的氣息。黑色的發絲沿着他的額頭劃過一道弧線,留下一道遮住他眉眼的陰影。
身後的青年沒有回應男人的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站立在男人身後,低垂着頭,看起來恭敬十足。
公爵揚起狹長的眉眼,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虛虛握住青年小巧的下巴,使青年的頭微微昂起來注視着他的眼睛。
亞斯頓的唇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你似乎不這麽認為?”
青年緩緩搖頭,道:“公爵大人,我認為您所說的話都是真理。”
亞斯頓的面色微霁,像是扔掉垃圾一般放開青年的下巴,掏出青年馬甲口袋中折疊整齊的絲綢錦帕,随意地擦拭着碰過青年肌膚的手指。
随後,亞斯頓将那潔白的錦帕扔在地上,狀似無意地用腳踩在錦帕上,離開了這風大冰寒的鐘塔,随着那寒風,一句冷若冰霜的話語傳入青年的耳朵:
“永遠不要想違抗吾的命令。”
青年緩緩蹲下.身,撿起那被亞斯頓踩髒的手帕,沿着原本的軌跡折疊起來,重新放入自己的口袋。
至始至終,青年的眸子都掩藏在陰影裏,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咔——”
萊昂納多心滿意足地看着這個長鏡頭,沖紀晏司豎起大拇指:“晏司,你幾乎讓我覺得你就是一個吸血鬼貴族啦!你演技太棒了!”
景伏一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一邊在內心默默吐槽:導演,這位真的就是一個吸血鬼!他這不是演技,這是本色出演!
沒想到享譽全球的大導演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景伏裝作不經意地用餘光看向紀晏司,而紀晏司只是站在鐘塔的臺階上,默默地背誦着下一段的臺詞,反複揣摩下一幕的表演。
他的神情認真而專注,外物的變化此時此刻都不會影響他分毫。
和紀晏司一起拍戲這幾天,景伏已經完全能夠理解,紀晏司為什麽可以成為那最耀眼的影帝。
有着驚人的天賦和閱歷,卻沒有絲毫的自大和矜傲,每一件事情都力求做到完美。和這樣的人一起共事,真的能夠提升很多。
很快,景伏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反複揣摩下一幕中的臺詞和動作。
萊昂納多很滿意,這樣敬業又有天賦的演員本來就少見,自己卻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兩個,更加滿意的是,紀晏司拿出了他自己的城堡實景拍攝,而且——
目之所及确實都是他的領土。
半點兒都沒有誇張。
也就是紀晏司才能如此財大氣粗地實景拍攝,換了別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這也是萊昂納多選擇和紀晏司合作的原因之一。
號稱世界上最為神秘的亞瑟蘭城堡,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個人都可以進來的!雖然這一次也不能進去主堡,可是單單能夠進入亞瑟蘭城堡的區域,就已經足夠震懾人心。
即便是亞瑟蘭城堡花園中點綴的花瓶,都是上幾個世紀的古董!還真是不怕招賊。
萊昂納多把亂七八糟地思緒收回,随着衆人換到了下一個場景。
天鵝絨的紅地毯鋪就的房間裏面,放着一張巨大的白色圓床,床上正躺着一個面容精致如畫的少年。
少年額頭的長發些微淩亂,露出他漂亮的眼睫毛,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迷人。
夜,已經深了。
青年睡得并不安穩,早在來到血魔堡之前,他就聽說過關于血魔堡的傳說:所有進入血魔堡的仆人,都統統失去了音訊。
有人說,這裏之所以叫血魔堡,正是因為裏面居住着嗜血的惡魔,而那惡魔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吸食盡仆人的血液,讓仆人變成一具屍體。
這樣的故事青年雖然不信,可是真的到了這種環境,心裏卻莫名地心悸。
亞斯頓公爵高大的身形在潔白的床上投下陰影,月光拂過他的面容,襯得他的臉龐近乎透明一般。
公爵的牙齒泛出淡淡的冷光,宛如一把利刃泛着殺氣。
他漂亮而狹長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着床上衣衫淩亂的青年,仿佛在沉思着什麽。倏而,他攏起眉頭,伸手握住了青年的手腕。
随着他的動作,青年身上的絲綢睡衣被撩起,而那手臂的盡頭是一枚帶着羽翅的六芒星法陣圖案。
月光下,那六芒星的圖案泛起無數的銀芒,仿佛能夠刺痛人的眼睛。
亞斯頓卻近乎癡迷地看着那個六芒星的圖案,許久才緩緩放下青年的手腕,将他的衣袖攏好,再度看向青年的睡顏。
只是這一次,公爵的面上不再淡漠,反而帶着些許的懷念與溫柔,仿佛眼前的人是最重要的珍寶。
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上泛起淡淡的紅光,似乎将整個溫柔的月色都染上了血腥氣。
亞斯頓死死地縮回了自己手,指甲用力得幾乎能夠戳破自己的手心。他不能觸碰眼前的這個人......
趁着月光,亞斯頓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帶着羽翅的六芒星圖案,和青年手臂上的一模一樣,只是,亞斯頓手背上的這個圖案,竟然閃爍着不詳的紅光。
那紅光似乎凝成有形的血液一般,泛出淡淡的腥氣,如同地獄之上開出的朵朵紅得發黑的曼殊沙華。
亞斯頓眉目微涼,垂下眼眸看着那睡着的青年,将翻滾不寧的心緒全部壓入心底最深的地方,唇邊勾起一抹極溫柔又極涼薄的笑意。
“卡——”
這一幕沒有一句臺詞,卻極為考驗演員的表演。
紀晏司的每一個動作都要表現出亞斯頓公爵的糾纏與溫柔,舍得與舍不得,卻不能發出半點聲音。
無聲的表演,最為考驗人的演技,這對紀晏司來說卻仿佛如魚得水,信手拈來,即便是以萊昂納多那麽挑剔的眼光,也很難從紀晏司的身上找出什麽毛病。
這也是萊昂納多選擇和紀晏司合作的最重要的原因。
好劇本難得,好演員一樣難得。當好演員拿着好劇本來請求自己導演的時候,萊昂納多說不出半個不字。
景伏從床上爬起來,理了理睡皺的衣裳,悄悄地打了個哈欠。
等到萊昂納多講完了明日的事項,景伏就和紀晏司一起朝着主堡走去。
亞瑟蘭城堡很大,雖然叫的名字是亞瑟蘭,可是包括亞瑟蘭城堡在內,這片區域有不下十個古堡,拍戲的地方不過是亞瑟蘭城堡邊緣的一座小城堡而已。
紀晏司說回家,還真的回了家,卻是紀晏司最早的家——獨屬于紀晏司這位純種吸血鬼貴族的城堡。
亞瑟蘭古堡的歷史已經不可考,按照年代,它可能不算古董,更像是遺跡。路邊,長出些許雪白色的小花兒,随着夜風緩緩搖曳。
景伏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将一整天的疲倦都吐了出去。他偏着腦袋問身邊的紀晏司:
“為什麽不給我看全部的劇本?亞斯頓公爵和青年到底是什麽關系?”
紀晏司停下腳步,轉身和景伏面對面,卻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你知道吸血鬼為什麽會出現嗎?”
這種事情,景伏當然不可能知道,他緩緩搖了搖頭。
“吸血鬼族中有一個傳說,先祖将靈魂出賣給惡魔,才成為了吸血鬼,而吸血鬼的另外一個名字,叫被詛咒的人。”
明明是人類,卻永遠只能以人類為食。明明是一個陣營,卻被迫站在了對立面。
到底是人類還是魔鬼,吸血鬼族中沒有人能夠說得清。
漫長的生命給予他們的,只有越來越堅硬如鐵的心境,和越來越淡漠的目光。
生老病死,除了出生,吸血鬼不會經歷後面的“老”,“病”,“死”。
所以永遠也無法理解那些凡俗的痛苦,也無法對這個世間生出什麽渴望。
那些被人頻頻提起的未來和希望,這種讓人熱血沸騰,心懷憧憬的詞彙,對于吸血鬼來說,不過是選擇一個時間去做某一件事情而已。
紀晏司的聲音略顯清冷,也不知道是如水的月色沖淡了他話裏的感情,還是他說的話本身就冷得足夠刺骨。
景伏伸出手,碰了碰紀晏司的手,笑道:“你不是渴望我嗎?今天的一頓,現在吃吧?”
月光下,漂亮的少年漫出一抹溫潤的笑意。
紀晏司低低地笑出了聲,正當景伏沉溺于他暗啞的聲線中無法自拔時,脖頸邊傳來陣陣的刺痛和甜蜜。
月光下,寬闊的古老庭院中,兩個人,正相擁。
作者有話要說: emmm...真的,回家。不過這個家,大得過分了
☆、月光,棺樽和亞瑟蘭
一聲低吟傳入景伏的耳朵,摻雜着痛苦一般,讓景伏驀地睜大了眼睛。他發現擁住自己的人渾身冷顫,連齒關都開始打顫。
“紀晏司?紀晏司!”景伏伸手抱住紀晏司的腰,用力撐住他的身體,讓他不至于倒下去。
趁着月光,景伏看到紀晏司痛苦地閉着眼睛,渾身都抽搐起來,露出的尖牙咬住自己的唇齒,只把唇齒咬得發白。
紀晏司痛得渾身蜷縮起來,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一個勁兒地往下滴,整個人都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如此脆弱的紀晏司,讓景伏莫名心慌,他用力握住紀晏司的手,卻不知道面對這種情況應該做什麽!
一陣慌亂之後,景伏顫抖着拿出自己的手機,強自冷靜下來給陳玮珂打電話。
才剛剛按開聯系人,紀晏司便睜開了眼睛,握住景伏的手機,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景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攥緊了紀晏司的手。
很快,紀晏司的身體産生了讓人目瞪口呆的變化。原本烏亮的黑色短發竟然緩緩變長,一頭墨色的長發委地,蜿蜒成黑色的紋路。
此時,紀晏司身後的骨骼咯吱咯吱作響,傳出一陣讓人齒關發寒的聲音。就在同時,一雙黑色的骨翅遮蔽住紀晏司身後巨大的月亮,将月光遮掩得幹淨。
逆光看去,紀晏司站在月亮之下,墨色的長發随風飛舞,漆黑的翅膀上伸出白色的骨頭,月光覆蓋上骨翅的邊緣,像覆蓋住了一層銀色的霜雪。
男人高大的身形,淩然精致的面容,飄逸的墨色長發和遒勁張揚的骨翅,每一寸弧度完美得讓人心悸。
“撲通,撲通——”
寂靜的古老庭院,不知名的花香侵入景伏的鼻腔,帶着讓人迷醉的味道。沒有鳥鳴清脆,沒有蟲鳴陣陣,連風聲都仿佛靜了下來。
景伏聽見自己那清晰可聞的心跳,專注而克制地看着眼前這不似凡人的紀晏司,壓抑住內心翻滾的情思和愛慕。
這大概就是,怦然心動。
紀晏司的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他伸出手攬住景伏的腰,低聲說:“我帶你去上面看看。”
話音一落,巨大的骨翅扇起烈烈風聲,紀晏司牢牢地抱住景伏的腰,兩個人乘風而上,竟然就飛到了庭院上空。
深藍色的天幕像一塊畫布,而這畫布之上只有一個孤孤單單的月亮。偏過頭看去,那淡黃色的月亮仿佛都成了紀晏司的背景。
突然,一片晶瑩的雪花落在紀晏司飛舞的墨發上,泛出淡淡的銀光。
一片一片的雪花緩緩降落,落在兩個人的肩頭。放眼望去,雪原反射出淡淡的銀色光輝,顯現出壯美軒昂的景象。
紀晏司發出低低的笑聲,極為愉悅的笑聲仿佛最動人的樂音一般傳入景伏的耳朵,景伏覺得自己的耳朵像是在冰雪中着了火。
“純種吸血鬼的成長期有兩次,而這一次,才是我最完整的形态。”
紀晏司将下颌擱在景伏的肩頭,語氣柔和得近乎能夠融化冰霜:“真好,遇見你,真好。”
景伏遏制住自己心裏想要深呼吸的念頭,将那幾乎跳到嗓子眼的心髒強行按回去,微微擡起頭看着那月色下宛若神祗一般的男人,低聲道:
“我也覺得。”
遇見你,真的是太好了。
紀晏司抱着景伏往亞瑟蘭古堡而去,虛虛地在夜空中踏一步,那骨翅便以一種昂揚的姿态揮舞起來,帶動凜冽的夜風,吹起紀晏司墨色的長發。
不過十分鐘,紀晏司腳尖一點,便站在了古堡卧室的陽臺欄杆上。大理石的欄杆露出一些斑駁的裂痕,那是屬于歲月的痕跡。
或許是因為心情很好,今天的紀晏司格外有幾分談性。他将景伏抱入房間中,将他放在一個墊了羊毛毯的長椅上。
修長的手指随手打了一個響指,壁爐裏就燃起熊熊的火光。
從衣櫥中找出一條天鵝絨的毯子,紀晏司單膝跪在景伏的身邊,仔仔細細地替他掖好毯子的邊邊角角。
不知道從哪兒拿來一杯熱可可,紀晏司将那花瓣形的鎏金陶瓷杯遞到的景伏的手中,景伏原本寒冷的身體瞬間就恢複了溫暖。
而紀晏司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杯紅得如同血液一般的酒。
不過吸血鬼是吃不出普通食物的味道的,紀晏司也不過是覺得紅酒比較适合他現在的心情而已。
端着高腳酒杯坐在景伏對面,紀晏司的眼中倒映出壁爐中的火光,讓他原本深邃迷人的眸子亮得驚人。
“我上次離開翰天娛樂,就是因為亞瑟蘭城堡出了事。有人暗闖我的宅邸,不是為了那些唾手可得的古董,而是為了我的棺樽。”
紀晏司歉疚地看了景伏一眼,景伏回給他一個釋懷的微笑。
他很想聽關于紀晏司的過去,想聽關于紀晏司的一切。近乎是渴盼地,希望能夠和紀晏司了解得多一點點,哪怕是多一點點也好。
帶着那些怦然心動卻又深埋心底的情愫,景伏認真而專注地扮演着一個好的傾聽者的角色。
“吸血鬼确實不會死,但是吸血鬼每過一百年就會陷入一次長眠。直到世界中的人類将我的存在遺忘,我才會再度從沉眠中醒來。而沉眠的時候,是吸血鬼最為脆弱的時候,唯一的保護就是棺樽。”
“棺樽和吸血鬼共生,每個吸血鬼從出生起就會擁有屬于自己的棺樽。吸血鬼清醒時,需要保護好自己的棺樽,沉眠時,就由繼承了自己力量的棺樽來保護自己。所以,對我們來說,棺樽和性命一樣重要。”
景伏輕輕颔首,心裏又多了一絲擔憂,問:“你的棺樽現在沒事吧?”
紀晏司笑着搖了搖頭:“沒事。只不過我沒有查到侵犯亞瑟蘭古堡的人。他既然能夠躲過亞瑟蘭城堡的防禦,那麽肯定是一個厲害角色。我只能選擇重新加固亞瑟蘭的防禦,不得已花費了一些時間。”
即便是這樣,你還是在幾個小時之內回來了啊。景伏的心中漫過難以言喻的情緒,溫暖又帶着一抹苦澀,直直地往心底鑽去,恨不得将每一寸肺腑都暖化,可是其中卻又帶着一點兒遙不可及的苦。
景伏把自己的思緒牽扯回來,有些疑惑地問:“既然是你的棺樽,別人為什麽會盯上它?”
“因為有些吸血鬼的棺樽被破壞了,所以只能搶別人的棺樽。而沒有棺樽的人,将永遠無法沉眠,也永遠無法出現在人前,只能躲在犄角疙瘩裏,永遠不見天日。只要陽光照射到的地方就會抹去他的存在。”
吸血鬼不是不怕陽光,而是有棺樽的吸血鬼不怕陽光。吸血鬼也不是真的不會死。
這一切都和棺樽息息相關。
景伏的臉上浮現一抹了然,唇邊浮起一抹和煦的笑意:“那你可要好好保護你的棺樽。”
紀晏司的眸色深深,一雙眼睛像是漩渦一般恨不得把人吸進去,他靜靜地盯着眼前眉眼溫和精致的景伏,沉着鄭重地說道:
“我會的。”
景伏放松了自己的身體和心神,一股股疲倦就襲上來,他伸手勾了勾紀晏司飄逸的長發,墨色的發絲纏繞在白皙的手指上,明亮的爐火将景伏的手指渲染出一絲絲橙黃色的光。
“你不會明天要這樣去見萊昂納多吧?雖然劇本裏似乎也有飛翔的亞斯頓公爵和仆人。”
話還沒說完,紀晏司的長發和骨翅便收斂了回去,仿佛從來沒有長出來過一樣,他抓住景伏落空的手,在景伏的手背上認認真真地一吻:
“現在只要我不會吃不到你的血,我的力量就不會再失控了。”
景伏覺得很遺憾。
乖巧賣萌的紀小萌竟然看不到了!心好痛。
熊熊的爐火似乎将寒冷的天氣都溫暖起來,讓寬闊寂寥的主卧顯現出溫馨的氣氛,兩個人圍坐在壁爐旁邊絮絮地聊着一些閑話,時而一起大笑,時而有靜谧安适。
宛若兩個認識多年的好友,紀晏司給景伏講着多年來的見聞和轶事,而景伏也對紀晏司說着自己小時候的一些趣聞。
孤月高懸,夜風揚起薄紗的白色窗簾,随風飄舞的窗簾像一個随風飛舞的舞女,裙擺劃出美好的弧度。
夜色很美,對面的人,更是自己心中的人。
那些好像無法訴之于口的情愫,也随着月光一起飄蕩進景伏的心底,說與不說,看起來也并不重要。
只要能夠這樣相互陪伴着,到底是以什麽身份,以什麽地位,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補齊了世界觀!!!
連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腦洞驚呆了。。。
不知道別的故事裏面有沒有這麽奇葩的設定?
這章是我淩晨兩點碼的...
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QAQ
☆、公爵,傳說和血魔堡
青年在血魔堡的日子很平常,每日早晨九點去亞斯頓公爵房間中叫醒公爵,再服侍公爵大人穿上精致的禮服。
等到亞斯頓公爵喝完紅酒,吃完早餐,便會進入書房,一呆就是一天。書房也是這偌大的城堡中唯一一個青年無法進入的禁地。
青年的工作很簡單,早晨的忙碌過後,就餘下大部分的空閑時間,亞斯頓也不會限制他的自由,不過短短數月,青年便踏遍了血魔堡的內外,連地形圖都畫得一清二楚。
景伏扮演的是一個人族的卧底,而之前派往血魔堡的所有卧底,都已經徹底失去了音訊。可是王國卻從來都沒有停下過偷襲血魔堡的計劃。
這萬裏雪原都是亞斯頓的領地,富饒而豐足,引得無數的人類垂涎不已,可是亞斯頓所率領的軍隊實在太過強大,隸屬于亞斯頓家族的軍隊,足以震懾所有對雪原産生野心的人。
王國對于亞斯頓公爵的領地垂涎已久,數百年來用盡各種各樣的辦法,卻都最終失敗。
既然從外面無法攻破,就只能夠從裏面攻破,王國就只能另辟蹊徑。
所以王國才會源源不斷地派卧底到亞斯頓身邊。
即便如此,也沒有人能夠在亞斯頓身邊待夠一個月,那些卧底在刺殺亞斯頓公爵的時候,亦或者在偷情報的時候被發現,都死在了亞斯頓的手下。
這不過是王國和亞斯頓之間的紛争,即便王國因此恬不知恥地對教廷宣稱亞斯頓是一個劊子手,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教廷也并沒有絲毫幹涉亞斯頓公爵的意思。
王國的領地之争,與教廷并沒有關系,甚至有時候,教廷還會需要亞斯頓公爵的幫助,他們不願意得罪亞斯頓公爵。
可是,王國的一個卧底冒死傳出了一條極為駭人的消息:亞斯頓公爵竟然會吸食人血。
這說明,亞斯頓已經不是人類,而是個惡魔!!
僅僅憑借王國的一面之詞,教廷并不會就此承認。
在派出許多神職人員前往血魔堡确認之後,原本袖手旁觀的教廷終于忍耐不住,派出了教廷中的神職教司鐘彥離,以仆人的身份進入了血魔堡。
如果說以往的每一次卧底都是對亞斯頓的試探,那麽鐘彥離的到來,就是打響最後戰争的號角。
鐘彥離,正是青年的名字。
作為教廷中最有天賦最年輕的教司,鐘彥離的神術極為精湛,甚至到了可以與教皇比肩的程度。
而且鐘彥離是整個教廷中唯一一個能夠得到神啓的教司。神啓,也就意味着鐘彥離可以和神或者神使溝通,整個大陸,只此一人。
所以,鐘彥離也是下一任教皇的候選人。
鐘彥離在血魔堡呆了整整三個月,傳遞消息卻沒有受到一點兒阻攔。
這一日正是他繪制完血魔堡內部全圖的時候。
一個光明的法陣從地上亮起,這是教廷傳送物品的法陣,帶着光明之力的銀白色法陣從中心的圓形亮起,一點點兒覆蓋住整個法陣。
精致美麗的法陣中間放着牛皮紙卷,光芒緩緩籠罩住那牛皮紙卷,不過短短一瞬,牛皮紙卷便從鐘彥離的眼前消失不見。
如今,什麽都已經準備完全,可是所有人都在等鐘彥離的一個消息,如何殺死亞斯頓,這才是整個計劃中最為關鍵的一環。
如果不能一擊必殺,那麽一旦亞斯頓能夠集結自己的軍隊,他将可以碾平王國的全部領地,甚至連教廷都能夠被他颠覆。
傳送玩牛皮紙卷,鐘彥離的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拿出洗幹淨的絲帕擦了擦額頭,突然聽到樓上一聲悶響。
仿佛是什麽重物撞擊地面的聲音。樓上,正是亞斯頓公爵的書房,鐘彥離無法踏入的禁地。
輕手輕腳地走到紅木雕花的書房門前,鮮紅的地毯一路蔓延進去,鐘彥離的手按在了金制的門柄上。
手指握住門柄,又緩緩松開,反複幾次。鐘彥離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抉擇的糾結。
低低的哀鳴從書房中傳出來,夾雜着讓人痛苦的聲音,幾乎把人的心都聽得揪緊了。鐘彥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推開了雕花大門。
乍一推開門,鐘彥離就看見亞斯頓蜷曲着身體,神情極為痛苦地倒在地上,整個人都沒有半分血色,甚至還帶了幾分近乎透明的蒼白。
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亞斯頓漆黑的發絲流下,那黑發凝成一咎咎,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跌入沉泥,顯現出尋常人的脆弱和痛苦。
鐘彥離腳步淩亂地走到亞斯頓公爵身邊,将他的頭從地上抱到自己的膝蓋上,只見公爵睜開狹長的眸子,眼中劃過鐘彥離看不懂的深意,厲聲喝道: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一句話,卻說得牙關打顫,渾身都抽搐不已。鐘彥離低垂着眉眼,不畏不懼地看向亞斯頓銳利的眸子,唇邊蕩開一抹淡笑,他低聲問:
“公爵大人,您怎麽了?”
仿佛春花綻放一般的笑意,溫柔如同春風一般的語氣,竟然讓亞斯頓身上的痛苦減輕稍許,亞斯頓舒緩了自己的表情,語氣卻依舊生硬:
“不關你的事,你不該進來這裏!走開。”
即便鐘彥離話裏暗含的治愈之術減輕了亞斯頓的痛苦,可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嗜血本能卻變得愈發明顯。
亞斯頓緊緊咬住自己的牙關,再不去看鐘彥離一眼。
鐘彥離很快就想到了那個傳聞:亞斯頓公爵需要吸食人血。相處三個月,鐘彥離沒有聞到半點兒血腥氣,作為一個神職人員,鐘彥離對血腥味最為敏感,他既然沒有聞到,只能說明三個月內,亞斯頓都沒有吸食過人血。
他為什麽不吸食?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拿到無數的貢品,甚至在血魔堡的轄地,有無數的民衆是亞斯頓的狂熱追随者,別說是讓亞斯頓吸血,便是為亞斯頓獻上自己的性命,那些民衆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鐘彥離原本堅毅的心,突然裂開一道懷疑的縫隙。教皇口中那個暴虐成性,吃人嗜血的怪物,真的是眼前這個脆弱而完美的男子嗎?
突然,鐘彥離低低地笑了起來,掏出随身攜帶的秘銀匕首,輕輕一劃,銀光閃過,一條紅色的血線便從鐘彥離的手腕滑落,滴入亞斯頓公爵蒼白沒有血色的唇邊。
亞斯頓沒辦法在這種時候拒絕任何鮮血的誘.惑,他下意識地打開緊緊閉上的齒關,近乎饑渴地吞食着那讓人迷醉的味道。
不過片刻,亞斯頓渾身的抽搐就徹底停下,而鐘彥離也不過低吟兩句咒語,就修複好了自己身上的傷口。
這樣流一點兒血,對于鐘彥離來說,不過是小傷口,不需要幾個小時就可以恢複如常。
很快,亞斯頓公爵從地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還坐在地上的鐘彥離,神情冷漠而高傲:“區區一個仆人竟然也敢如此冒犯主人,去懲戒室面壁十天。”
鐘彥離沒有任何反駁的欲.望,他順從地低下頭,單手放在胸前對亞斯頓行了一禮:“是,我的主人。”
說完,便微微躬着身體出了亞斯頓公爵寬廣的書房。
剛剛一關上書房的門,鐘彥離便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他感受到了,在書房裏有可以殺死亞斯頓公爵的事物,那是在踏入書房的一瞬,鐘彥離感受到的一種确信。
這種沒有依據的确信,就是神啓。從來都沒有出過錯的啓示。
沒想到殺死亞斯頓公爵的武器,竟然就放在亞斯頓自己的書房當中。
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鐘彥離的唇角勾起一抹純淨的笑意,緩步朝着懲戒室走去。
而在一門之隔的書房內,黑色的血液順着亞斯頓的唇角劃下,帶着荼蘼的美麗,悄然綻放在鮮紅色的地毯之上。
仿佛一朵紅色玫瑰,開到枝葉糜爛。
伸手按住書桌的一角,亞斯頓終于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唇邊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亞斯頓沉沉地盯着那扇巨大的木門,仿佛隔着巨大的木門就可以看到那木門後的鐘彥離,那個,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亞斯頓拖着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書桌邊,拿起那桌前放置着的一枚黑色水晶球,面容上浮現一抹似懷念,似溫暖的笑意。
“如果,這就是惡魔的詛咒......”亞斯頓近乎溫柔地撫摸着黑水晶球,細心地擦拭着水晶球的表面,就在亞斯頓手指觸碰到水晶球的一瞬,清稚的聲音從水晶球中傳來:
“這片森林很危險,我帶你出去。”
“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會永遠陪着你。”
亞斯頓張開嘴,緩緩地念出最後一句話:“我會永遠陪着你。”
他身後的彩繪窗棂在他臉上投下一片迷離的色彩,窗外,漫天的飛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對着大綱寫,怎麽感覺越寫越長了?奇怪...
☆、卧底,血液和處刑日
血魔堡再度恢複了寧靜。城堡中居住的主仆二人都對那天的事矢口不提,卻形成了一個兩個人都彼此默認的習慣。
在每日早晨鐘彥離端給亞斯頓的紅酒中,總是有他自己的血液,而且含量不低。
亞斯頓每天都會平靜地喝下鐘彥離遞過來的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