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安靜地吃完鐘彥離準備的早餐,再緩步踏入那間寬闊的書房。

時間悄然而逝,鐘彥離看着窗外似乎永遠也不會變幻的萬裏雪原,莫名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安逸感。

明明,在這空曠的城堡之中,只有自己和亞斯頓公爵兩個人,卻一點兒也不會覺得寂寞。兩個人彼此自由地過着自己的生活,互不幹涉也能夠自得其樂。

唯一能夠有兩句交談的時間,大概就出現在晚餐之後。

那時候亞斯頓會窩在寬大的紅絲絨躺椅上品酒,而鐘彥離則會拿起一本書在壁爐前默讀。這樣安靜的幾個小時裏,亞斯頓總是一動不動,目光也似乎虛無而沒有焦點,偶爾鐘彥離讀到某一部分的內容,微微蹙眉,或者輕笑一聲,亞斯頓才會詢問一句。

這樣的交談一開始很短促,鐘彥離對亞斯頓有戒心,不會和他深談,只能保持恭敬而冷淡的态度。

可是慢慢的,鐘彥離發現亞斯頓很多見解都和自己很相似,如果不是因為陣營站在了對立面,鐘彥離恨不得把亞斯頓引為知己。

後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愈發和諧,談性一起,往往就是通宵。

溫暖搖曳的爐火,仿佛将永不消融的冰雪都要融化一般。

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在暗潮洶湧的漩渦之上,一層虛假而溫情的表象而已。

這一日,鐘彥離早上剛剛睜開眼睛,不必去看日期,就意識到,最後的總攻擊已經到來。

鐘彥離內心平靜地取出自己的襯衣,繁複而精致的暗紋盤旋其上,在太陽下閃出熠熠的光輝。

一顆一顆扣好自己的扣子,鐘彥離對着鏡子,将自己的衣着打理得一絲不錯,才推開了房間的門,去往放置着紅酒杯的壁櫥。

等到鐘彥離端着酒杯去往亞斯頓公爵的房間,還不待他敲門,亞斯頓公爵高大俊美的容顏就已經出現在鐘彥離面前。

這天的亞斯頓公爵一如往常一般俊朗,只是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病态的蒼白,但是他的表情卻比初見時柔和太多,那目光仿佛是蘊含冰雪的一泓清泉,讓人恨不得就此沉溺進去。

鐘彥離望着亞斯頓的笑顏,也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将托盤中的紅酒杯遞到亞斯頓的手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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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在哪裏進餐?”

亞斯頓的目光在鐘彥離握住紅酒杯的手上一頓,唇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今天,我希望和你共進早餐。”

仆人不能和主人在一個飯桌吃飯,更何況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青年與高高在上的公爵。

可是,鐘彥離不會拒絕亞斯頓的邀請。

他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亞斯頓擡起腳步,鐘彥離落後一步,跟随着亞斯頓朝正廳而去。

早晨九點的暖陽灑過彩繪的窗棂,在幹淨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璀璨的光影,亞斯頓的剛剛經過,那些彩色的光芒似乎就在他的臉上的流轉出不一樣的華彩。

鐘彥離近乎癡迷地看着亞斯頓完美無缺的側臉,原本平靜的心湖突然被激起了一縷波瀾。

亞斯頓掃過桌面上冒着熱氣的食物,優雅而鄭重地坐在主座上,邀請鐘彥離坐在自己的對面。

擡起刀叉,亞斯頓慢條斯理地吃下一口滋味鮮美的雞蛋,才擡首看向對面沒什麽動作的鐘彥離道:

“我沒有想到我會再遇見你。”

亞斯頓又往口中放入一塊吐司,細細地咀嚼完全,才繼續說道:“有人在闖城堡,他們已經快穿過中庭了,從來沒有人能夠穿過血魔堡的中庭。”

鐘彥離原本溫柔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冷靜地點了點頭:“是的,公爵大人,您的堡壘是這個大陸上最堅固的堡壘。”

話音一落,亞斯頓的唇邊就浮起一絲諷笑:“你和我都知道,堅固的堡壘永遠是從裏面被打破的,這一次也絲毫不例外。”

即便被揭穿,鐘彥離也沒有絲毫的尴尬或者為難,他的臉上依舊是得體的微笑:“公爵大人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嗎?”

亞斯頓放下手中的刀叉緩緩搖了搖頭:“不是預感到我的結局,而是我選擇的結局。”

這個男人,內斂又高傲,低調又自信,甚至還帶着些許狂妄,他的身體裏,留着亞斯頓家族最為純淨的血脈,他的尊嚴和高貴都不容許他有任何時候的示弱。

即便是言敗,也依舊說得如同自願赴死。

鐘彥離沒有反駁他的話。溫馨而平淡的相伴,讓鐘彥離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什麽樣的人,而他希望能夠守護男人最後的尊嚴。

不是以仆人,也不是以敵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位知己,一位好友的身份。

“公爵大人,您還有什麽別的要求嗎?”

亞斯頓明白鐘彥離在對自己許諾,只要他能夠做到,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鐘彥離都會為自己做到。

不是因為生者對死者的憐憫,不是因為勝者對敗者的施舍,而是朝夕相伴的日子裏,那一抹在鐘彥離心頭揮之不去的溫情。

這樣,便已足夠,我的心願也唯獨餘下最後一條:

“那麽,我親愛的仆人,現在請你立刻離開吾之領地,永遠不許回到這裏。”

明明是驅逐的話,語氣卻溫柔得讓人心折。

亞斯頓在初遇之日就曾經說過,永遠不要違抗他的命令,而現在這一句離開,不僅僅是命令,也是亞斯頓最後的請求。

鐘彥離想過千萬種可能,卻唯獨沒想到亞斯頓最後的請求竟然是讓自己永遠離開血魔堡,再不踏入他的領地半步。

“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麽,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恨你。”

這一句恨,說得極盡溫柔而纏綿,仿佛綿綿的情絲将鐘彥離層層包裹,濃情蜜意到了極致的時候,竟然是——恨嗎?

說完這句話,亞斯頓不過揮了揮自己的衣袖,就像是打發臭蟲一般,将鐘彥離驅逐出了城堡的大門。

這是他的城堡,這也是他的盔甲。

鐘彥離伸手覆蓋住那兩扇寬闊的雕花木門,沒有用一點兒力氣去推,只是流連般地撫摸了一下門上雕刻的花朵和藤蔓,緩緩轉過身,朝着血魔堡的外圍走去。

還不等鐘彥離離開血魔堡的範圍,就有神使匆匆忙忙地趕來,傳達了教皇的教谕,讓鐘彥離和教皇一起親眼看着魔頭被處刑。

這麽快?

鐘彥離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來報信的年輕教司,皺眉問:“現在所有人都在看公爵被處刑嗎?”

年輕的教司輕輕搖了搖頭:“國王軍的人都進入城堡搜羅寶物去了。”

傳聞中,血魔堡的財富足夠支撐起整個大陸,國王的貪婪由來已久,如今苦苦等候的機會終于到來,他怎麽會花時間去看亞斯頓的處刑?

鐘彥離随着年輕的教司來到臨時搭建的處刑臺,萬千人中鐘彥離一眼便看見了處刑臺上那衣衫淩亂破碎,渾身血污的男人。

他的目光依然清貴得如同雲上的神祗,哪怕他的身體已經半步地獄。

教皇蒼老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滿意地笑容,他沖鐘彥離招了招手,和藹地笑道:

“阿離,你是整個大陸的功臣,如今我這個老骨頭也可以卸任了,這次事情一結束,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教皇,統領大陸上成千上萬的教堂,你是他們的神。”

一旦亞斯頓被處死,不僅僅是鐘彥離最為華麗的教皇生涯開幕,也是前一任教皇極盡璀璨的謝幕。

所有人都會銘記于心。

鐘彥離卻沒有回應教皇的話。淺灰色的烏雲之下,那個男人發白的唇中無聲地說出一句話:

“你不該來。”

我不該來,可是我私心裏還是希望能夠送你最後一程。

終于,鐘彥離移開看向亞斯頓的目光,恭敬地問身邊的老人:“教皇大人,你們要如何處死他?用那把富有神聖之力的利劍嗎?”

教皇含笑着搖搖頭,唇邊泛出一絲慈悲的笑意:“孩子,當初我讓你來,一是因為你不會被吸血而死,其實還有第二個原因。”

鐘彥離突然想道了另外一種可能,他近乎驚駭地看向教皇,教皇卻伸出手拍了拍鐘彥離的肩膀: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你的血,對于這個魔頭來說,是劇毒。”

鐘彥離是被神選中的人,他的血對整個大陸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聖品,唯獨對亞斯頓是無藥可解的劇毒!

教皇收回放在鐘彥離肩頭的手,伸手摸了摸手中嵌滿寶石的神杖,略帶疑惑地問:

“阿離,你是怎麽說服他喝下去你的血液的?他應該有所察覺才對啊。”

是啊,他明明,什麽都知道,明明知道自己親手遞給他的每一杯酒都是劇毒,他為什麽沒有拒絕,為什麽要喝下去?!

亞斯頓,你這個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 有東西吃了我的存稿!!我沒存稿了!!!

☆、記憶,過去和黑水晶

天空灰的如同一塊肮髒的破布,低低地垂在所有人的頭頂,鐘彥離眸色深深地看向亞斯頓,微微握緊拳頭又再度放開。

甚至不用任何的行刑,亞斯頓的生命已經在這一日走到了盡頭。而殺死他的人,正是自己。

鐘彥離的心似乎被什麽東西層層包裹住,再也不能呼吸,他顫抖着身體強迫自己直面亞斯頓,也直面自己的罪孽。

“教皇大人,我和他,還有幾句話要說。”

蒼老的教皇眼中泛起一抹審視的深意,卻一晃而過,笑道:“我親愛的孩子,沒有人會違背你的意願。”

說完,他将手中嵌滿寶石的權杖揮舞一圈,圍繞着亞斯頓的衆人紛紛散開,給鐘彥離讓開了一條路。

短短的幾步路,鐘彥離走得慢極了。

他知道眼前的人已經奄奄一息,或許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于是他終于問出了心中的那個問題:“為什麽?”

亞斯頓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也是他一直堅持到現在也不願意松的那口氣,他低啞着聲音說道:

“吾說過,這是吾......選擇的結局。”

沒有矜傲也沒有絲毫的意氣風發,他只是氣若游絲地坐在那裏,滿身污穢也難掩他與生俱來的高貴。

他說,這是我選擇的結局。

鐘彥離攥緊了拳頭,恨不得沖上去給他一拳,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地痛罵他一頓,恨不得......

和他一起,死。

鐘彥離被自己紛亂的思緒給吓了一跳,整個人都怔怔地站在亞斯頓一步之遙的地方,緩緩擡起手,卻又強自放下。

亞斯頓的近乎迷戀地望着鐘彥離俊美無雙的面容,微不可聞地吐出了胸腔中最後一口氣。

已經,足夠了。

天色一瞬間暗到了極致,仿佛無數的光芒都被烏雲遮蔽,所有人都站在濃的化不開的墨中,看着那個站在大陸頂端的男子,吐出最後一口氣。

就在此時,亞斯頓公爵的城堡之中,無數的國王軍在歡呼雀躍,為自己藏在身上的珠寶而竊喜,他們翻閱過血魔堡的每一寸土地,生怕錯過了哪怕一點點好東西。

“亞斯頓這個家族還真是有錢!你看看這紅寶石,跟雞蛋一樣大!”

“都是好東西啊!都是好東西啊!!咱們互相替對方瞞着,千萬別告訴将軍!”

“哪個混小子才會去告訴将軍,這麽些好東西,誰還是個傻的不成!趕緊搶啊!”

在血魔堡最深的地窖中,有一小隊國王軍如同禿鹫争食血肉一般,互相推搡着恨不得把渾身上下都帶滿城堡,而就在一牆之隔的暗巷中,漆黑一片的暗巷裏,一塊圓形的黑色水晶球發出詭豔的光芒。

紅色絲絨的軟墊将水晶球護住,而盒子放在櫃子的最底部,用最為精致的鎖給鎖住。沒有鑰匙,任何人都不可能打開這個盒子,也不可能對盒子中的水晶球造成任何的傷害。

可是,那盒子中滲出絲絲黑色不詳的氣息,黑色的暗芒紮破沒有任何光芒的夜色,仿佛一柄深淵而來的劍。

突然,黑色水晶球上出現了絲絲的裂痕,那裂痕蛛網一般,以一種細碎的,微弱的姿态蔓延開來,将完整的一塊水晶球變成一片片菱形的碎片。

就在亞斯頓公爵陷入沉眠的那一刻,無數的黑色水晶球碎片化作利劍,沖向血魔堡的各處,所有在血魔堡中的人統統都被黑色的利刃絞殺成為碎片,漫天的血霧彌漫開來,讓原本鉛灰色的天空,帶上詭異的顏色。

教皇和所有在血魔堡外面的神職人員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他們口中低低地發出嗚咽和祝禱的聲音,似乎在為了逝者而祈禱。

鐘彥離沒有任何的動作。

無數的記憶像炸響在腦海中的驚雷一般,将所有的思緒和理智,統統炸為碎片,沒有給鐘彥離絲毫思考的餘地。

翠綠的森林中,一個面容精致,衣着華貴的小男孩被國王軍追殺,一個清秀軟糯的平凡小男孩牽起貴族男孩的手,帶着他走出了森林。

“這片森林很危險,我帶你出去。”

短暫的一個月相處,卻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變得極為深厚,他們一起同吃同住同睡,彼此相互依偎。平民家的小男孩父母出去打獵,兩個小男孩就會自己呆在家裏一起玩游戲,一起看書,一起睡覺。

他們相互約定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這一切,都在一個漆黑安寧的深夜被打破。國王軍再度找到了貴族男孩的行蹤,他們毫不留情地用一把大火燒盡了平民男孩的家,殺害了平民男孩的一家人,他們幾乎是殘忍地将自己的恩人殺害在自己面前。

而那個平民男孩和貴族男孩躲在地窖裏,滿面都是淚珠。貴族男孩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現平民男孩近乎仇恨地看着他,仿佛在詛咒他的到來。

貴族男孩大吃一驚,剛剛想說話,就被平民男孩狠狠地砸了一下腦袋,他沒有暈過去,卻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平民男孩望了一眼地窖外步步逼近的國王軍,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貴族男孩的衣服。

平民男孩飛快地穿上華美的衣服,低垂着眉眼,朝着那軟軟地躺在地上的貴族男孩低語:

“我會永遠陪着你。”

說完,平民男孩毫不猶豫地沖出了地窖,一舉一動都是和貴族男孩完全相似的貴氣,他只是站在那裏,所有的王國軍都覺得那就是貴族的男孩子。

沒有任何的慘叫,只有國王軍愉悅的聲音傳出來,他們似乎在為可以得到多少賞金而高興,可是再也沒有男孩子清脆稚嫩的聲音。

貴族男孩靜靜地躺在地上,默默地流淚。

貴族的男孩就是亞斯頓公爵,而那個平民的男孩,竟然就是鐘彥離自己!

鐘彥離渾身上下就好像踩在泥淖和淤泥構成的沼澤之中,他連掙紮都不知道是否應該掙紮,只覺得頭頂的天仿佛就此失去了顏色。

一個我願意為之而死的人,卻因我而死。

手心,一滴滴鮮血如同紅色的絲線一般滴落,落在亞斯頓失去了溫度的身體之上。

這滴血也拉回了鐘彥離的思緒,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那麽熟悉,可是這樣的熟悉如同穿腸而過的毒,将鐘彥離的五髒六腑都焚燒成灰燼。

“鐘彥離!你在幹什麽!”

教皇厲聲吼道,所有人順着教皇的聲音朝着臨時搭建的處刑臺看去,只見鐘彥離背起亞斯頓的身體,站在所有神職者的中間,神情冷漠而淡然,仿佛臺下的所有人都不過一介蝼蟻。

“你這是對神的亵渎!鐘彥離,你放下那個惡魔的屍首,你給我回來!”教皇喘着氣,恨不得親自上去抓鐘彥離,他需要完全的勝利,不要自己的教皇任期有任何的污點!

鐘彥離視若罔聞。

既然亞斯頓能夠用某種方法讓自己複活,那麽這個世間果然就存在着超越生死的力量。只要找到能夠複活亞斯頓的方法,別的事情如何,鐘彥離已無力去管。

“攔住他!”教皇揮舞着權杖,指揮着所有人朝鐘彥離攻擊,而鐘彥離不過是揮一揮手,無數道神聖之力的光球都被鐘彥離悉數化解。

沒有人能夠攔得住鐘彥離,除了——教皇本人。

鐘彥離背起亞斯頓的身體,頭也不回地朝着雪山盡頭飛翔,他的速度快極了,教皇再不敢懈怠,舉起了手中的神杖——

神杖在空中劃出一道六芒星的光明法陣,如同一個巨大的光球,将所有人的身形全部籠罩在其中,光芒耀眼得幾乎能夠灼傷人的雙眼。

而這道光芒所指的方向,正是鐘彥離急速離開的方向。

教皇蒼老的面容凝固得如同冰雪,他沒有一絲不忍,堅定地揮舞着神杖發出了最為浩大的一擊——

連天上的烏雲都有一瞬間被擊開,那光芒仿佛神落下的慈悲,對鐘彥離而言卻是催魂奪命的利刃。

鐘彥離不避也不閃,只是将身後的亞斯頓抱在身前,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接下了教皇這近乎毀天滅地的一擊。

鮮血順着鐘彥離粉白色的唇角滑落,可是他的身形沒有半點兒停頓,所有人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鐘彥離抱着亞斯頓公爵的屍體離開,消失在天際。

“卡!”

萊昂納多興奮地搓了搓手,兩眼放光地看着這收尾的一幕,臉上露出一抹極為滿足的微笑。

這部拍了接近半年的電影,終于在這一幕宣布了終結。這不過是魔域的第一部晝與夜,卻也花費了無數人的心血。

因為是室外拍攝,景伏和紀晏司這時候還被吊在起重機上面。

萊昂納多一喊卡,紀晏司就睜開了眼睛,順着吊着他的鋼繩緩緩落在雪地上,而就在此時,一聲尖銳的尖叫聲響起:

“景伏——!”

紀晏司的心髒陡然一跳,只看見景伏從高空中極速墜落的身影,紀晏司反應飛快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可是還是慢了一步——

“咔——”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電影劇情的最後一章啦~其實埋了一個大伏筆,之後會用到,估計大家都看不出來,望天...

這是吸血鬼先祖的起源,和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關系,別的就...不劇透啦!

蠢作者現在的工作是,一周六天,一天大概9到12個小時,所以如果沒有更新真的很抱歉,實在是時間調不過來,不過這兩周之後就恢複一周工作五天了,那保持日更沒問題的!

☆、養病,吃醋和表白了

景伏微微眯起眼睛,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發生,他訝異地看了一眼自己腫了老大一塊包的腿,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紀晏司。

劇組裏的人都知道紀晏司和景伏的關系,彼此心照不宣地後退一步,讓紀晏司飛快地走到了景伏身邊。

“先裝病。”

紀晏司不着痕跡地沖景伏眨了眨眼睛,景伏很快了然,演戲什麽的,自然是自己的拿手活兒。

所有人都看見景伏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仿佛痛極了一般,紀晏司小心翼翼地将景伏攔腰抱起,對萊昂納多說道:“我會找家庭醫生過來給景伏看腿,你們先回去吧。”

拍攝期一結束,紀晏司就毫不留情地趕人。

萊昂納多摸了摸沒幾根頭發的腦門,癟了癟嘴,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交代完這些事情,紀晏司頭也不回地抱着景伏往城堡深處走去。

剛剛一離開衆人的視線,景伏就伸了伸完好無損的腿,問:“我這麽快就好了?”

雖然景伏在紀晏司的懷裏動了動,但是紀晏司的力氣比一般人大多了,手臂如同鋼筋一般牢牢地箍住景伏,說道:

“別亂動。我把你受到的傷害轉移到我身上了。”

原本景伏還有點私心,貪戀紀晏司的懷抱不想出來,沒想到紀晏司轉移了自己的疼痛,他想跳下來自己走,紀晏司卻沒讓他離開自己的懷抱,反而是低下頭在景伏的頸窩深深一吸:

“作為獎勵,讓我飽餐一頓吧。”

景伏的唇角微抽,他一點兒也不心疼這個吃貨了,真的不心疼。

這段時間的拍攝很緊密,兩個人雖然日日都在一起演戲,可是能夠供兩個人獨處的時間格外少。

紀晏司怕吸血之後會影響景伏的狀态,一直都很克制,也就是說,紀晏司已經半年沒吃飽過了。

如果和劇組一起回國,可能又是一系列的宣傳活動,紀晏司才不要這麽快就回國,他要和景伏一起好好休假,紀大總裁十分不厚道地給自己和景伏放了假。

景伏覺得紀晏司在別人那裏都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一到了自己面前,就格外真實,撒嬌,賣萌一氣呵成!

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景伏也不在紀晏司懷裏掙紮了:“吃吧,吃吧。”

紀晏司卻搖了搖頭:“這次我一定要按照貴族的禮儀進食。”

景伏:“你們吸血鬼貴族的毛病可真多......”

話音還沒落地,紀晏司振翅而起,夕陽的餘晖将他黑色的骨翅襯得多了幾分鮮豔的顏色,掠過城堡的高處,紀晏司半點兒沒有停頓地朝着亞瑟蘭城堡的深處而去——

驀然,景伏嗅到了一陣寒冽香氣,終年不化的雪山上吹來陣陣的香氣,朝着下面望去,景伏驚駭于眼前看到的一幕——

無數黑色的薔薇花在綠色的枝葉中層層盛放,美得讓人窒息,卻也讓人心悸。

紀晏司的骨翅一揚,無數的黑色薔薇花瓣被風席卷而上,點綴了空曠寂寥的天空,又帶來了一絲靈動的感覺。

仿佛一幅凝重肅穆的畫突然鮮活過來一般,讓景伏有些壓抑的心情慢慢恢複如常。

紀晏司的腳尖輕點,緩緩落在黑色薔薇花園的中心,白色的長桌上面,是精致的白色刺繡桌布,長桌的中間,相對放着兩張椅子,而長桌的旁邊,是銀質的蠟燭臺。

一聲輕響,蠟燭臺上的白色蠟燭逐一亮起,宛若星子一般點綴着黑色的薔薇花園,帶來些許暖意。

紀晏司将景伏放在地上,景伏下意識地碰了碰紀晏司碰過的地方,有些不舍地移開了眼睛。

這場面确實很符合貴族進餐的禮儀了,但是作為被進餐的一員,景伏心裏有一些微妙。

随手一拈,一瓣最嫩的黑色薔薇花瓣被紀晏司拈在手中,他輕輕地将黑色薔薇花瓣放在景伏的肩窩處,緩緩低下了頭——

一陣讓人酥麻的感覺襲上景伏的神經,他幾乎是瞬間就覺得自己站立不穩,恨不得往後倒去,紀晏司早早地握住景伏精瘦的腰,讓他不至于倒在花叢中。

血液通過黑色薔薇花之後,紀晏司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迷醉的狀态,這樣的味道,對于紀晏司來說是無可抗拒的絕佳美味。

景伏覺得自己渾身都如墜雲霧,身體輕盈,他難以抑制地發出了一聲低低的□□。

夜色和黃昏相互交織,漫天的黑色花瓣和銀白色的雪花輕輕飛舞,而自己的身邊正是那個渴盼已久的人。

真是讓人心神俱醉的一幕。

景伏低低地吐出了一口氣。

“養病”的日子,紀晏司和景伏都過得格外清閑,兩個人圍在壁爐邊就可以說一下午的話,比起拍戲時悠哉了許多。

紀晏司十分滿意,簡直不能更加滿意,每天都能夠吃飽的日子實在是——幸福啊。

直到陳玮珂敲響了亞瑟蘭城堡的大門。

紀晏司看到陳玮珂的第一眼就覺得額頭的青筋狠狠蹦跶了兩下,飛快地想關上門,陳玮珂冒着被紀晏司用門板夾斷手的風險,死死地抵住了門。

“我是來看我的心上人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紀晏司徹底關上了大門。

陳玮珂一臉憤怒地看着貼着自己鼻子尖兒關上的門,在亞瑟蘭城堡外大聲喊:

“景小伏!!!”

陳玮珂雖然能力完全不能和紀晏司比較,可是他的聲音還是能夠通過紀晏司的屏障,所以景伏到底聽見了陳玮珂的聲音。

景伏偏過腦袋看向一本正經理直氣壯的紀晏司。

紀晏司一張俊臉黑得不能再黑,想好好和景伏過一下二人世界,怎麽就那麽難?

陳玮珂到底還是順利地跑到了景伏的房間,雖然紀大總裁極為沒有眼力見兒杵在房間門口,陳玮珂卻視若無睹地給了景伏一個大大的擁抱。

紀晏司額頭上的青筋又爆了出來,手指捏的咯吱咯吱作響。

景伏一個不防備就被陳玮珂抱了個滿懷,這家夥還賊不安分地蹭了蹭自己的肩頭,景伏一眼就能夠看到紀晏司滿臉黑線的表情。

還不等景伏推開陳玮珂,紀晏司就大步走到兩人面前,一把扯開陳玮珂,就差在臉上寫上三個字:不高興。

陳玮珂也怒了,千裏迢迢,不遠萬裏坐飛機來看景伏,哪裏能夠被紀晏司給破壞掉,他斜斜地睨着紀晏司: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霸道,我又不和你搶鮮血。我只是喜歡景伏,你憑什麽不讓我和景伏親近!”

景伏聽他這口無遮攔的話,忍不住想要扶額,可是隐隐的,景伏心裏莫名覺得有一點兒認同。

紀晏司對自己的占有欲,大概只是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食物吧。

被陳玮珂的話激起心事的不僅僅是景伏,紀晏司的心思卻簡單明了得很:

“因為他是我喜歡的人,最喜歡的人。”

陳玮珂讀懂了紀晏司話裏的深意,他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和紀晏司成為情敵,果然是天生不對盤,可是景伏卻沒有聽懂紀晏司話裏的意思,他微垂着眉眼,低聲道:

“是最喜歡的食物吧。”

說完,景伏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翻滾的思緒,腳步匆匆地跑出了房間,獨自一個人在偌大的亞瑟蘭城堡中行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等到鼻尖傳來一陣清冷的黑薔薇香味,景伏才驀然發覺自己已經從下午走到了晚上。

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黑薔薇柔嫩的花瓣,月色下,白皙的手指襯得花瓣愈發幽黑如墨玉,景伏微微阖上了酸澀的雙目。

那晚之後,景伏特意去查過黑薔薇的花語——絕望的愛。

明明早就決定默默地喜歡紀晏司,可是越和紀晏司相處,景伏就越不能夠控制自己的情感。那麽渴望一個人,渴望到景伏自己都隐隐心驚。

紀晏司把身形掩藏在夜色中,看着那黑色薔薇之中的景伏,心髒不可遏制地慌亂起來。

月色下,絕美的少年臉頰邊垂下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到黑色的花瓣之上,宛若一滴晨露。

紀晏司再也忍耐不住,一個掠身就站在了景伏的身前,雙眸深深地看着景伏,似乎想要将他吸入眼中一般。

景伏知道紀晏司不用找都可以知道自己在哪裏,一點兒也不意外紀晏司的出現,他只是悶悶地說道:

“我沒事。”

“我有事。”

景伏擡頭看着紀晏司的雙眸,帶着一絲疑惑。

“景伏,我真的喜歡你。”紀晏司執起景伏的手,單膝跪在薔薇花叢中,雙眸深深地看向景伏的眼睛:

“你的血液之所以吸引我,是因為裏面的靈魂香氣。”紀晏司的語氣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這個世界上,我只看得到你。景伏,你是我的血液,也是我的生命。”

景伏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鑽了牛角尖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

“說來說去,你說的喜歡,還是因為我的血。”

紀晏司站直了身體,輕輕的吻了一下景伏眼角的淚痕,那眼淚的味道帶着讓紀晏司心悸的感覺,直直地侵入紀晏司的心底,他雙手扶住景伏的肩膀:

“我會證明給你看。”

作者有話要說: 很好,變成了這兩周連上十三天班……

昨天我到底為什麽要立flag?

☆、失控,正太和私生子

景伏沒想到,紀晏司表明心意的方式竟然是——

絕食。

以往随便引.誘一下,紀晏司就會忍不住老老實實地承認想吸血,這一回,紀晏司硬是撐了一個月,直到兩個人回國,都沒有吃一口血。

明明看起來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麽在這種時候又格外固執呢?

不過這樣的紀晏司看起來真的,很可愛啊。

景伏偏過腦袋看了一眼正在處理公司事務的紀晏司,實在是沒忍住說道:“我相信你,你還是快點進食吧,不然又變小了可怎麽辦?”

紀晏司擡頭深深地看了景伏一眼,一臉傲嬌地說道:“我才不要,我會堅持三個月。少一天都不行。”

所以,到底是誰給你三個月這個期限的啊,紀大總裁?

景伏哭笑不得地關上了總裁辦公室的門,他才剛剛出門,紀晏司就皺起鼻子,深深地吸了幾口空氣中留下來的香味。

自從上次把黑薔薇和景伏的血一起吃之後,景伏的血液裏面似乎就沾染了黑薔薇的味道,讓紀晏司越發沉溺其中,可是偏偏不能吃,紀晏司每天心裏都跟有一百只貓在撓似的!

啊,好想吸血!

這邊紀晏司正在以暗搓搓地吸着空氣中景伏的味道,那邊景伏的辦公桌前卻站了一個俊美的青年——白羽臣。

就好像大部分人都認識紀晏司一樣,很多人都認識景伏眼前站着的這一個人,白羽臣。

以完全新人的身份進入翰天娛樂,白羽臣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就登頂巅峰,給翰天娛樂的口碑加上了無數的金色光環。

當初甚至有人說,紀晏司喜歡白羽臣,才會讓白羽臣進入翰天娛樂。這樣的謠言很多,卻最終被白羽臣的實力給逐一打破。

現在大部分人都只會說:紀晏司慧眼識珍珠,也算是和白羽臣共同演繹了一段伯樂與千裏馬的故事。

“你好,白先生。”景伏既然是紀晏司的助理,自然還是要做好助理的工作,他正準備用內線電話通知紀晏司白羽臣來了,白羽臣就按住了景伏的手。

他精致溫柔的眉眼裏發出淡淡的銳利的光芒:“我不找總裁,我找你。”

景伏自認為自己這個一部出道作品都沒有的人,還是沒有什麽話可以和白羽臣這樣的天皇巨星聊的,他略略一挑眉:

“白先生,那您現在就可以說了。”

白羽臣卻緩緩搖了搖頭:“不,我們出去說。我可不希望被紀總看見。”

不能被看見,麽。

景伏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紀晏司辦公室緊閉的大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面,随着白羽臣出了總裁辦公室。

白羽臣和景伏相對坐在翰天娛樂的二十六層咖啡廳中,一人點了一杯咖啡。

咖啡廳的設置很适合單獨談話,隔間的隐蔽性也很好,實在是一個能夠聊天的好地方。

白羽臣也沒有絲毫的忌憚,反而一開口就對着景伏說道:“我喜歡他。”

“他,是誰?和我有關系嗎?”

景伏若無其事地攪了攪茶匙,實在是沒辦法對着白羽臣那張人見人愛的臉生出好感。畢竟是,情敵啊。

白羽臣沒想到景伏如此淡定,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別裝傻,我喜歡紀晏司!”

如果不是因為魔域封閉式的拍攝環境,白羽臣可能早就去找景伏說清楚了,偏偏拖了這麽久,可是即便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白羽臣依然喜歡着紀晏司。

只要見過紀晏司,就很難喜歡上別的人。這句話不是白羽臣說的,可是白羽臣卻感受最深。

初入翰天娛樂,白羽臣就十分榮幸地和紀晏司搭檔了一部戲,雖然只是一個露臉幾分鐘的小配角,可是白羽臣就是覺得這是自己和紀晏司之間的緣分。

這樣的感覺随着白羽臣在翰天娛樂的幫助下青雲直上而愈發明顯,他覺得自己是最靠近紀晏司的人,也是最應該和紀晏司比肩而立的人。

白羽臣甚至想過,等到他拿到了金翎獎的大獎,他會對着全世界的人表達對紀晏司的愛意,可是這一切,偏偏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疙瘩裏冒出來的景伏給毀了個幹淨!

紀晏司那麽高傲而神秘的人,竟然對着那麽多的人,在翰天娛樂的頂層對景伏表白了!

這是白羽臣心中無法拔取的一根刺,一直紮在白羽臣的心底,沒日沒夜地折磨着白羽臣的心。

所以,當他知道紀晏司和景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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