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哥，你先坐。”
早上下過一場春雨，哥哥帶着一身春日的料峭進屋，弟弟十分殷勤地端了一杯熱水過來，然後坐在哥哥對面。
哥哥端起水，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滾進胃裏，稍稍驅散了心頭的緊張與懼怕。
再次返回這裏實屬無奈，畢竟昨天的事情，他沒有膽量再經歷第二遍。
“水溫燙嗎？”
“不燙。”
“涼嗎？”
哥哥搖搖頭：“溫度正好。”
“那就好，你昨天着了涼，應該喝點暖的。”
這是弟弟專門給哥哥調的溫度，剛才弟弟拿着礦泉水一點一點往熱開水裏兌，那小心試溫度的樣子全被哥哥看在眼裏。
哥哥很不習慣這樣的弟弟，在他心中，弟弟還是曾經那個冷漠的形象。
弟弟的世界裏并沒有他。
當他用了七年，終于也把弟弟趕出自己的世界中心的時候，弟弟又出現了，還像變了個人一樣，對他溫聲細語，噓寒問暖，還有昨天從水窪抱起他時的無限溫柔。
他猜不透弟弟的用意是什麽，最初他以為，弟弟再次找上他不過是要繼續玩弄他，可現在看來，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意料。
但他累極了，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探究弟弟的心思，又或者說，弟弟怎樣想，他已經沒有以前那樣在乎了。
即便這又是弟弟想出的一個新的整他的方法，他也沒力氣再往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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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撐着下巴，看哥哥慢慢喝下這一杯熱水，喉結在白皙的脖頸上下浮動，哥哥眉眼柔和，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
哥哥的水喝完，弟弟的心裏也跟着暖融融了起來，笑意不知不覺爬上了臉。
以前，哥哥無論怎樣努力地對他好，他都視若尋常，就連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也不願意施舍，而現在哥哥就是喝他一杯水，也夠他樂這半天的。
然而這怪不得誰，要怪就怪他一家人給哥哥帶來的厄運，現在他爸媽不在了，就由他把哥哥追回來，捧在手心贖罪。
哥哥放下杯子，目光環顧四周。這裏的每一處都纖塵不染，家具齊全，卻沒有什麽生活用品。
昨天他心情極度混亂，都沒有仔細看過，剛剛他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這裏是一個新建的小區，在A市二環內，離他的奶茶店很近，房價絕對不便宜。
“你現在自己開公司嗎？”
“啊，對。”突然被哥哥提問，正望着哥哥發呆的弟弟猛然回過神來。
弟弟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個小破公司，不值一提。”
這話要是給老二他們聽去了，估計得氣死，大家夥辛辛苦苦創業換來的輝煌成績，居然被弟弟說成不值一提。
“哦。”哥哥點點頭。
兩人一時間無話，氣氛稍微尴尬了起來，但尴尬只是哥哥的想法，弟弟并沒有覺得，他光是這麽近地看着哥哥，就已經滿足的不得了了，他甚至可以什麽都不做，就這樣靜靜地描摹哥哥的容顏。
畢竟是七年的朝思慕念，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填平。
弟弟的目光太過熾熱，哥哥不自在地微微偏頭，清了清嗓子道：“那個人就在小區門口，我只能在你這裏躲躲。”
弟弟一愣，反應過來哥哥在說誰。
“但那些人都是因為你那天在船上……所以，嗯……”
看着哥哥一本正經地支支吾吾，弟弟心裏卻被好幾種情緒糾纏着，愧疚、心疼、高興……可無論是哪一種，都掩蓋不住他心中的那點慰藉，原來自己在哥哥看來，還是一個稍微可以依靠的人。
“哥，這個地方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這就是你的家啊，還有，對不起，那天在游輪上……”
“別說了。”哥哥打斷弟弟的話。
“好，不說了，不說了，都聽哥的。”
看着弟弟讨好的表情，哥哥心中一陣難以言喻的異樣，他實在有些招架不住這樣低聲下氣的弟弟，他不是有什麽受虐傾向，非要弟弟橫眉冷對他才舒服，他只是覺得別扭罷了。
“對了哥，我做飯給你吃吧，我專門為你準備了好多菜。”弟弟忽然來了興致，但轉頭一想，自己已經把食材都扔了。
“呃……我以為你走了，所以把東西扔了，我馬上再訂購一些過來，很快的。”弟弟說着拿出了手機，
“扔了？”
“嗯……”
看着哥哥皺起的眉頭，弟弟覺得大事不妙，他居然忘了，哥哥是個非常節約的人，肯定看不慣他這種浪費的做法。
然而，哥哥并沒有如他所想般生氣，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也對，你現在是大老板了。”
看到哥哥又舒展開的眉頭，弟弟有些失落，他其實很希望哥哥能教育他一下。
食材還沒等來，倒是把老小先等來了。
弟弟打開門，這回真的是老小。
老小震驚地看着客廳裏的哥哥，然後轉頭問弟弟：“卧槽，小網紅搞到手了？”
老小嗓門賊大，哥哥聽見之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面頰也飄起羞惱的緋紅。
弟弟恨不得一巴掌拍到老小嘴上去。
他在老小耳邊警告：“不許亂說話。”
“好的好的。”老小比了個“ok”的手勢。
“我今天來，是有事情要說的，關于咳……”老小看了哥哥一眼。
“我回避一下。”哥哥站起身來，進了卧室。
弟弟家裏的隔音效果很好，關上門以後，就基本聽不到外面在說什麽了。
哥哥在窗邊站了一會。
剛剛那個人，看着裝氣質，應該是和弟弟同一個層次圈裏的朋友。
而那句“小網紅”，在哥哥聽來，怎麽都含着一種輕視的意味。
哥哥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也知道自己一個小主播和大老板共處一室會被別人怎麽想。
他突然覺得自己挺差勁的，在A市混了七年，本以為自己的小日子已經蒸蒸日上了，結果随便一點災難，就可以擊得他潰不成軍，而災難還不是最令他難受的，他的無奈之處在于，當舅舅出國工作，青年被迫接手家業的時候，他就只有尋求弟弟的幫助了。
老小不知是什麽時候走的，總之哥哥打開房門的時候，恰好聞到了一陣要命的飯菜香味。
弟弟的廚藝十分精湛，哥哥吃下第一口酥肉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好吃嗎，哥？”
哥哥咽下嘴裏的飯，點了點頭。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弟弟喜上眉梢：“哥，你把你的口味告訴我，我之後給你做。”
弟弟說完這句話，氣氛就突然沉默了。
曾經十多年的朝夕相處，他竟連哥哥愛吃什麽都不知道。
“不必麻煩了。”
哥哥低下頭去，繼續吃飯。
哥哥在弟弟家裏住了三天，弟弟每天鞍前馬後地伺候着，邊伺候邊吓唬哥哥，總是在哥哥想要離開的時候适時适度地挑起他的恐懼。
雖然這麽做有負罪感，但弟弟沒辦法了，想要留住哥哥，唯有出此下策。
終于，在第五天的時候，警局那邊又聯系了哥哥，稱抓到了奶茶店的全部兇手，希望哥哥作為受害人可以去一趟。
“等等哥，我陪你去！”
見哥哥突然要走，正在廚房哼歌做飯的弟弟迅速關火，連忙追了出去，連外套都忘了穿。
哥哥剛走出樓棟，就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戴着口罩的女人，他連忙說了聲“對不起”，可那女人卻像有什麽急事一般，并未理睬哥哥，而是匆匆離開。
和女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哥哥與女人視線觸碰了一下，等哥哥再回頭，女人已經快步離去了。
不知為何，那女人的眼睛讓他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麽。
就是這一刻的停頓，讓弟弟追了上來。
“怎麽了哥？”
弟弟往哥哥所看的方向看去，發現什麽也沒有。
“沒什麽。”哥哥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弟弟默默跟着哥哥走了一路。
“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哥哥走在前面，語氣平靜，但心弦卻還是緊繃的，雖然警察說抓住兇手了，但他還是有些不安。
不過，哥哥并沒能成功趕走弟弟，弟弟走在哥哥身後：“我跟你一起。”
哥哥沒再說話，默許了弟弟跟着他，甚至在弟弟看不見的地方，他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氣，原本還緊繃的神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