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日的大雨傾盆而至,嘩嘩啦啦的似乎下的沒完沒了,不一會,街上已經無一行人。
宋惜惜打着傘從外面小跑着回來,抖了抖身上的水氣,一雙眼睛明麗清秀,看着就讓人神清氣爽。
小丫鬟蘭芝接過紙傘埋怨道:“小姐您怎麽現在才回來,老爺那邊催了好幾次,一會肯定還要說您呢。”
被蘭芝說了幾句,宋惜惜也不惱:“知道你擔心我,放心吧我沒事,現在大家都在祠堂嗎?”
蘭芝點了點頭,宋惜惜匆匆換了身素色衣裳往祠堂方向走去,一路上走的急了些,少不了沾了些泥水。
見此宋惜惜有些心疼,這是她少有能拿的出來的衣裳,如今沾上泥水,若是洗不幹淨,那就太可惜了。
這會也沒功夫再想這些,等宋惜惜到了祠堂外面,見族中兄弟姊妹站的整齊,她貓着腰跟着站在後面,眼觀鼻,鼻觀心,裝作自己早已經在此。
前面的宋大夫人擡起眼皮看了看宋惜惜,嘴角扯了絲嘲笑,并未多說。
這人是宋惜惜的繼母,也是這宋家宅院的當家主母。
祠堂裏宋家老爺帶着自己兩個胞弟拜了祖宗,又讓長房嫡孫跟着一起跪拜。
念念叨叨說了半天,等到禮成已經快到晌午,宋惜惜微不可察的打了個哈欠。
重來一世,還要再拜一次祖宗,讓宋惜惜實在是犯困。
現在的宋惜惜心底藏着一個秘密,她原本記得,自己被太子一眼相中,那長了虎狼心的親爹跟繼母,就把自己送到當今太子家中當了奴婢。
原本也是自诩清流人家的宋惜惜自然受不了這委屈。
再說那太子雖生的勇武不凡,可一身煞氣,走到宋惜惜面前,就讓她吓得渾身顫栗,眼淚都忍不住掉下來。
既驚又怕,宋惜惜在太子府的日子過的極其不好,有心想去問太子為何要折辱她,但還沒找到機會,就被人推到太子府的池塘中溺斃而亡。
再醒來,就又回到宋家。
宋惜惜重生一世,格外珍惜自己的小命,但想也知道,自己還是免不了被送到太子府中。
不同于上一世,這次宋惜惜倒是想見見那個兇神惡煞的太子,為何對自己青眼有加,為何,為何上輩子在自己死後,會那麽傷心。
宋家這次祭祀,并未因大雨傾盆就減少環節,宋惜惜看的實在犯困,但聽到親爹說了句,“飲清酌”的時候。
宋惜惜心裏默數:“一,二,三。”
果然數到三的時候,外面兵馬如期而至,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領頭那人身高八尺,雄姿英發,一身铠甲讓他顯得威風凜凜。
随便看一眼就讓人知道,這人不好惹。
縱然又來一次,宋惜惜還是不由自主的害怕,想着往後縮了縮,可惜她身邊縱然都是骨肉至親,也沒人護着她。
在一群被護在身後的女眷中顯得格外矚目。
宋惜惜豔羨看了被護着的三妹,二房中的五妹也被她哥哥護在身後,只有她孤零零的站在那,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跟上輩子一樣,那領頭之人的目光看向了她,宋惜惜沒忍住看了過去,饒是懼怕他的氣勢,也不由得贊一句氣蓋蒼梧雲。
那人定定的看着她,眼底閃過一絲驚豔,宋惜惜臉有些紅,這人還真是!
都因他這一眼,她馬上就被送到他的府中了。
那人正是新朝太子游龍,據說以前他不叫這個名字,跟着父親推翻了舊朝,自立門戶成立了如今的大武朝,就給自己改了這個名字。
不得不說,除了這人,還沒人壓得住游龍這個名字。
單看這名字就知道太子這人的狂放不羁。
游龍掃了一眼瑟瑟發抖的衆人散漫的冷哼道:“誰是這家的家主,出來。”
衆人面面相觑,宋惜惜的父親宋昌黎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朝着游龍作揖道:“兵爺,我就是宋家的家主宋昌黎。”
游龍似乎并不想解釋他就是新朝的太子,只吩咐道:“新朝換舊朝,把你家舊朝物件都交出來。”
這裏說的舊朝物件,乃是以前皇帝的畫像,禦賜的東西,總之跟舊朝皇家相關的都要交出來,防止有叛黨借機生事。
還別說,雖說現在在舊朝宋家只是個京城的四品小官,但往上數三代,還真有禦賜的黃馬褂,據說是宋家的先祖得的賞賜。
宋昌黎一臉肉疼的捧着黃馬褂走了出去,游龍看他的表情嗤笑道:“一件破衣裳至于這麽心疼嗎?”
說着,直接點了火将黃馬褂燒了個幹幹淨淨。
“今日你家是已經查過了,若是将來再知道你家藏着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別怪我們格殺勿論。”游龍最後一句話,吓得宋家人各個腿軟的厲害。
宋惜惜心裏更害怕了,果然這個新朝太子就是個活閻王。
但她知道,這事還沒完,只聽身後她的好妹妹大喊一聲:“兵爺,她,她的母親是舊朝的郡主!”
話未說完,宋惜惜三妹的嘴就被宋大夫人捂住了。
為時已晚,游龍轉過身,既然是前朝皇家後人,是要重視些,只是沒想到被指着的竟然是孤零零站着的美貌少女。
只見她似乎怕的厲害,修長的睫毛顫抖的眨巴眨巴,看那腰身纖細的很,似乎自己一只手都握的過來。
游龍看着宋惜惜皺眉,這也太瘦了吧。
看着太子皺眉,侍衛趙承志狗腿的說道:“太子,直接殺了嗎?”
宋家衆人被侍衛的話吓得通通跪了下來。
這,這就是新朝的太子?
沒有一個人覺得殺了宋惜惜如何,只是擔心着自己剛剛有沒有得罪到這個大人物。
聽說新朝太子殺人無數,在死人堆裏打出來的天下,他眉宇間的煞氣簡直要吓死個人啊。
游龍被趙承志的話氣的踹了他一腳,呵斥道:“殺個屁啊殺,滾犢子,狗玩意兒想的還挺多。”
宋惜惜聽着這話差點笑出來,少了些害怕,上輩子自己也跟宋家人一樣目瞪口呆,這會卻覺得好玩的很。
明明剛剛太子說話還算是文雅,怎麽突然變得粗俗的很。
游龍看着小美人笑自己,也不生氣,走到宋惜惜面前問道:“你娘是郡主?”
高大的身影把宋惜惜完全籠罩在裏面,宋惜惜覺得呼吸間都是這個男人的氣息。
吓得宋惜惜又往後退了退,聽到趙承志在後面放肆的嘲笑游龍,宋惜惜這才回過神:“是前朝從七品德陽郡主,母親姓王,跟前朝陛下出了五服。”
前朝已有四百多年歷史,皇子皇孫數不勝數,什麽郡主公主更是多的沒邊,不過是沒什麽俸祿封地的虛職。
跟着的人查了查确實以前這個從七品的德陽郡主,跟皇家的關系也并不緊密,游龍下意識的松了口氣。
要是跟前朝皇帝血緣親密,那還難辦的很。
游龍原本要走,但多嘴問了句:“你母親是郡主,到你這也應該是郡主吧?”
宋惜惜跟上輩子說的一樣:“我母親早亡,并未給我請封。”
這個回答似乎讓游龍很滿意,多看了宋惜惜幾眼,這才轉身離開。
等游龍一走,宋家這才沸騰起來,有的人面色古怪,更多的則是一陣後怕。
而宋惜惜看向門口,她知道,自己就要被送去太子府了。
就因為新朝太子多看了自己幾眼,又因自己生母的名號,宋家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推出去,既讨好了游龍,又可以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真是一舉多得。
宋惜惜心中冷笑,但她素來膽小,知道送去太子府的事情已定,以後在太子府謹小慎微些,總能相安無事的過完一生。
若是運氣好,在太子府當足了年份了的奴婢,說不定放出太子府,那自己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總好過在宋家這個虎狼窩裏面待下去。
就憑借自己是前朝郡主女兒的身份,宋家人就不會讓自己好好待着宋家。
這是她上輩子哭幹了淚水才明白的道理。
那時候她怎麽求她的父親,父親都是一臉冷硬,最後更多了些嫌棄:“現在是新朝,是大武朝,你娘什麽身份你不知道嗎?送你去太子府當奴婢,是為你好,我們宋家百年基業,你是個好姑娘,別拖累我們宋家了好嗎?”
這輩子她不再奢想宋家會救她,去了太子府,就算當奴婢也總好過再死一回吧。
雖然太子府裏也是有人想要暗害她,但總還有個容身之處。
宋惜惜握緊拳頭,一定會活下來的。
一旁的宋昌黎則跟宋大夫人目光交換,他們看的出來,太子對宋惜惜有想法,不說別的,就大女兒的那張臉,宋昌黎就覺得太子看上大女兒,那是正常的很。
畢竟當初自己娶德陽郡主一部分是看上郡主的身份,另一部分也是德陽郡主的相貌實在是好。
而大女兒宋惜惜的相貌比之她娘,更是好上幾分。
要是能用一個女兒換來整個宋家的榮耀,似乎劃算的很,現在新朝急缺官員,他以前又是京官,若是能用宋惜惜換個官職回來,那豈不是更好?
宋昌黎想到此處,對宋惜惜露出了慈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