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再說那天的事,投壺本就是極雅的事情, 鹹明智旁邊的的人雖沒去過荷花宴, 但聽鹹明智提過此事,當下對這姑娘也心生好感, 忙到:“小生許和暢。”
茶倒好後, 因有兩個青年男子在, 宋惜惜徑直去了樓上,那鹹明智愣愣的看了片刻,趕緊收回了目光,其實王家宴會上的鬧劇他看了個全部,也知道這宋惜惜名聲不好。
可他仔細想來, 又覺得這宋惜惜其實并未過錯, 也不過是世人口舌是非罷了,至于回去之後,他也從未跟身邊的人講過這些口舌之争, 多是贊譽荷花宴的雅致。
這會再見到宋惜惜, 鹹明智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宋惜惜為人謙和有禮, 斷不像傳聞那般。
三人都等着雨停再出門,可這雨下了小半個時辰,竟然還未停歇,鹹明智跟許和暢索性商量着買了紙筆,正好練習做文章。
只是他二人如今貧困潦倒,商量半天, 決定只買一支筆,掌櫃的雖不喜剛剛鹹明智盯着自家小姐看,但這會交談幾句,也知道鹹明智為人正直,索性請示了宋惜惜。
宋惜惜聽完道:“那你們就買些紙就好,筆墨不用破費了。”
說着,宋惜惜走了下來,指了指案上的筆墨供他們随便取用。
宋惜惜在樓上待得也是無趣,聽見他們說做文章,便起了興致,細細聽來,這二人做的竟然都是應試的八股文,這竟然是準備科考的學子?
宋惜惜好奇道:“如今新朝剛建,你們這麽早便來準備科考嗎?”
聽宋惜惜這麽問,誰知道那二人苦笑道:“我們倆啊,是四年前便來科考的,可是那年科考因前朝太子病逝取消,第二年科考又因打仗了取消,我們又在京城待了一年,這索性就等下去吧,就算是新朝,也不能不科舉吧。”
話說的是故意打趣,但其中的辛酸可能只有他二人知曉了。
宋惜惜剛想安慰幾句,就聽見外面有馬車疾馳的聲音,這麽大的雨是誰這麽着急駕着馬車?
誰知道這馬車竟然穩穩的停在了筆墨鋪子門口,有個車夫朝鋪子裏問道:“請問掌櫃的在嗎?”
掌櫃的一頭霧水看過去,還沒等車夫再問,就看見游龍從馬車上大步下來,直接走到筆墨鋪子裏,皺着眉朝宋惜惜道:“出來怎的不坐馬車,總怕你走在路上雨就下下來,那你怎麽辦?”
宋惜惜沒想到這麽大的雨游龍竟然親自出來找她,喃喃道:“我想着沒事的。”
在看游龍的眼神,宋惜惜不由得帶了些讨好:“你跟車夫快進來歇歇,雨是大了些,我不是沒事嗎。”
游龍這才掃了店裏的人,掌櫃的跟小厮還好,他們都見過游龍,這時雖然有些站不穩,但還是勉強能行禮。
但還在做文章的鹹明智二人就有些呆若木雞,鹹明智口裏喊着:“太,太子!”
游龍皺了皺眉,沒理他們,只看了看小嬌嬌,見她真的沒事,這才放心下來。
鹹明智是聽說過新朝太子游龍的,游龍武藝極高,千裏不留行,十步殺一人,形容游龍再貼切不過,外面人說游龍是煞神,但游家軍嘴裏,游龍則象征着戰神。
跟着游龍便能打漂亮的勝仗,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鹹明智在王家遠遠的看過游龍一眼,就被游龍的氣勢所折服,這會近距離看見,豈不是腿都要吓得軟了。
鹹明智的好友許和暢,更是戰戰兢兢,吓得發抖。
宋惜惜卻想到兩人的經歷,不由得心軟,對游龍道:“他二人是來避雨的學子,正準備湊着閑暇時間做文章呢,你要不要給他們指點指點。”
太子?指點自己的文章?鹹明智跟許和暢睜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這是天大的福分啊!
游龍心裏也是咯噔一聲,自己那手狗爬字還一直瞞着小嬌嬌不讓她發現,還指點學子的文章,自己能不能看懂都是一回事。
但當着這麽多年的面,游龍也不好說實話,只點點頭道:“讓他們寫完,我帶回去看。”
這,這還要帶回去看?鹹明智二人差點跪下來,他們雖覺得自己學識不凡,可真要讓寫出文章讓太子帶回去看,那突然不敢拿出手了怎麽辦?
可這種機遇乃是可遇而不可求,鹹明智還算理智,咬咬牙道:“那還請太子出題,我二人即刻便寫。”
出題?游龍面上冷靜,但心裏根本不知道怎麽出題,幸好他一向沒什麽表情,倒也讓人覺得他是在思考。
宋惜惜則一臉興奮的看着游龍,前朝太子那可是學富五車,文章更是錦繡非常,想必游龍肯定不會比前朝太子差吧。
頂着小嬌嬌的目光,游龍有些心累,但還是勉強穩住了心神,突然想到小嬌嬌之前說的那些話,挑了一句出來道:“知天命而用之。”
宋惜惜驚喜的看了游龍,沒想到他竟然會選這一句,鹹明智對這也算熟悉,穩住心神後埋頭苦寫。
見這句話沒什麽,游龍偷偷松口氣,只要不露怯就行。
這句話之前宋惜惜提過,一句是天行有常,另一句則是知天命而用之。
這兩句話是儒家代表荀子的看法,天行有常,指的是自然有自己的規律,但是接下來的“制天命而用之”則是說,可以掌握自然的變化規律而利用它,造福人類。
其中解釋起來倒也簡單,但真的寫下來,卻是方方面面都有話可說。
誤打誤撞中,游龍倒也算出了個好題目,讓游龍沒想到的是,他随手出的題目,竟然無意中說服了大儒李況真正的幫助大武朝走向了正軌,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游龍見宋惜惜一臉興奮的看那兩個書生做文章,臉上雖沒有表情,但心裏不喜的很,等宋惜惜端了茶過來後問道:“你今日出來怎麽不帶上杜蘭她們?”
問到這個,宋惜惜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出府做些我自己的事,不好勞煩她們。”
游龍聽着皺眉:“讓她們跟着你,就是幫你做事,有什麽好不好勞煩的。”
見宋惜惜還有些堅持,游龍轉念又道:“就說今天,若是這雨一直下,你該如何?”
他們這邊說話聲音雖不大,但也是沒避諱旁人,太子府的下人們都是習慣了太子如此,可話聽到掌櫃跟那兩個書生耳朵裏,就頗有些奇怪。
但看太子沒覺得不對,宋惜惜也是臉色正常,難道說太子為人這麽好?竟然對人這麽細心?
鹹明智偷偷往這邊看了一眼,游龍捕捉到鹹明智的目光,随意一瞥,就把鹹明智吓得夠嗆,趕緊哆嗦着手繼續寫文章。
宋惜惜毫無察覺,只小聲道:“我下次會注意的。”不想讓游龍再說下去,宋惜惜故意轉移話題道,“不是說你晚上才回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太子府了?”
游龍想到朝中的事就有些皺眉,他避重就輕道:“事情處理的快了些,所以就回來了。”
剛剛游龍的馬車剛到太子府,就聽守在門口的杜蘭等人急的要出門,游龍一問才知道,小嬌嬌竟然自己出了門。
游龍攔着杜蘭道:“我去吧。”
說完,讓剛沒歇腳的馬車往城裏走,游龍是知道小嬌嬌的兩個鋪子,好在剛到筆墨鋪子游龍就瞧見她在裏面。
這才放心下來,宋惜惜點點頭,又看那兩個書生似乎一時半會寫不完,兩人坐着有些乏悶,便去樓上拿了個點心盒子下來。
見游龍奇怪,宋惜惜看着盒子上畫的虎頭娃娃,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東西,小聲道:“這事掌櫃家小孫子的點心盒,我們吃過了,再給他補上就行。”
宋惜惜見游龍嘴角勾了勾,以為他是笑話自己的小孩子氣,有些後悔拿了點心盒子過來。
游龍卻接了過去,他的大手跟這點心盒子不相符的很,開了半天竟然也找到怎麽打開。
這點心盒子是圓形,上面的蓋子需要旋轉才能打開,游龍以為是直接掀開,宋惜惜見此接了過去,稍稍往右邊一擰便漏出裏面的點心糖果。
宋惜惜看了看道:“果然是給小孩子準備的,都是極甜的點心。”便沒了興趣
跟小嬌嬌相處這麽久,游龍也是知道她的口味,不管點心還是茶飯口味都偏淡,但游龍看了看裏面的麥芽糖愣了愣,可剛剛宋惜惜都說是小孩子愛吃的,游龍也不好意思再拿。
誰知游龍的這個動作竟然沒一向粗神經的宋惜惜看到,想到以前游龍講的故事,試探道:“雖說甜了些,但這會也沒旁的可以消磨時間,要不嘗一嘗?”
宋惜惜弱聲弱氣的說完,掌櫃的剛捧過來的堅果往回收了收,只當自己手裏什麽東西也沒有。
宋惜惜看着游龍的臉色,知道自己似乎是說對了,便用帕子包了糖遞給游龍。
這糖呈麥黃色,色澤并不純淨,吃起來甜味也并不算足,但游龍吃的興致勃勃,吃了宋惜惜遞過來的第五顆糖,游龍才頓了頓道:“也不是很好吃,就是打發個時間。”
宋惜惜低頭覺得有些好看,但看游龍別扭的很道:“是一般了些,等回去我給你做糖炒大扁,再做些糯米涼糕,正适合現在吃呢。”
說實話這些名字游龍都沒聽過,但又是糖炒,又是糯米,想來也有些甜滋味,游龍點點頭,又欲蓋彌彰道:“不要做的太甜了。”
宋惜惜點點頭,假裝沒聽見這句話。
幸好那兩個書生專心做文章,下人們也沒認真聽,不然怕是明天滿京城都知道太子喜歡吃甜食了。
宋惜惜彎了彎嘴角,愛吃甜食的游龍,也太有趣了吧。
被投喂了甜食的游龍這會心情不錯,對上那兩個書生也難得沒有冷臉,雖說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但總算沒了那麽多冷然之氣。
兩個書生戰戰兢兢的将手中的文章遞給太子,但見太子飛快的掃了幾眼,朝他們點點頭,對身邊的侍衛道:“将他二人姓名住址都記下。”
雖然沒再說別的話,但這已經讓鹹明智跟許和暢感到驚喜,連忙感謝。
游龍看了看外面雨勢已經小了,對宋惜惜道:“我們回府吧。”
宋惜惜點頭往前走,游龍看着門口有個水坑,讓人拿了矮凳過來,免得污了小嬌嬌的鞋子。
除了太子府的下人,別的人都看的古怪,游龍上了馬車掃視一圈,頗有些警告的意思。
掌櫃的張了幾次嘴沒說出來。
這怎麽看都有些溫水煮青蛙的意思啊,偏偏自家小姐還無所察覺。
掌櫃的不知如何是好,想到脂粉鋪子的花娘,讓夥計看好店門,自己去找花娘聊聊。
這邊游龍跟宋惜惜一回太子府,就被人簇擁着擦水氣,宋惜惜覺得有些好笑道:“我哪有那樣嬌氣,不過是下了個雨。”
說這話的時候,宋惜惜粉嫩的唇瓣一張一合,眼角眉梢都帶着溫柔的笑意,游龍看着喉嚨滾動了幾下,只當沒聽見小嬌嬌說什麽,對杜蘭,寄紅等人道:“下次她出去的時候,你們再不跟上,就不要在她身邊伺候了。”
宋惜惜被這話吓了一跳,剛想解釋,游龍就大步回了自己院子,根本不給宋惜惜解釋的機會。
宋惜惜轉頭看向杜蘭她們,一向穩重的杜蘭也不由得多了些糾結,宋惜惜只得把嘴裏的話咽下去,轉而說道:“這次是我不對,下次不管去哪,一定帶着你們。”
聽了這話杜蘭等人才放心下來,寄紅寄翠紅着眼圈趕緊點頭,這可是太子府,雖未明說,但她倆如今也是大丫鬟的待遇,要是換了別處,哪還有這麽好的主子,跟這麽好的地方?
至于杜蘭四姐妹則單純許多,她們跟着游龍出生入死,雖說比游龍都大上幾歲,但也是拿游龍當上司看的,游龍對她們四姐妹有知遇之恩,若是太子游龍這點吩咐都做不好,她們還有什麽臉面回游家軍?
宋惜惜好生安慰了這幾人,轉而對繼紅道:“廚房可有牛奶或者羊奶,再準備些紅豆,白糖,雞蛋。”
繼紅趕忙去問,等宋惜惜走到凝香閣,廚房已經将這些東西全都備好。
宋惜惜做飯不行,可這些做些小點心卻是游刃有餘,她想了想什麽點心較甜,便選中了這個紅豆雙皮奶。
廚房已經準備好水牛奶,但未處理過的牛奶膻味很大,這難不倒宋惜惜,她讓廚房又找了些茶葉過來,跟牛奶一起煮沸,茶葉去牛奶的膻味是極好的。
牛奶放鍋上開始煮,宋惜惜又找來已經蒸過的紅豆,紅豆必須蒸煮時間特別久才會綿軟,好在府裏面也常做紅豆的點心,這才讓宋惜惜直接有原料可以用。
但這個紅豆宋惜惜嘗了嘗,還是不夠甜,便又拌了蜂蜜跟少許白糖在裏面,等宋惜惜嘗了嘗覺得甜了,這才放下。
寄紅寄翠這段時間跟着宋惜惜也是知道她的口味,奇怪道:“惜惜小姐,這糖是不是放的有點多了?你不是不愛吃這麽甜膩的東西嗎?”
宋惜惜聽了覺得好笑,想說這是給游龍做的,但想想游龍剛剛故意當作自己不喜歡甜食的樣子,還是将這攬到自己頭上:“今日突然想吃甜的了。”
寄紅等人也只當小姐興趣所致,跟着搭手一起做,之後再煮牛奶,宋惜惜也是添了不少糖進去,看的讓人都覺得甜膩。
但等紅豆雙皮奶做出來,自然也是香氣撲鼻,宋惜惜只嘗了一口,便放下勺子,對她而言實在是太甜了。
等雙皮奶做好,基本也是晚飯的時候,宋惜惜對寄紅道:“問問太子吃飯了沒,若是沒吃,請他來凝香閣用晚膳。”
以前都是太子主動過來,少見惜惜小姐去請,寄紅她們雖然有些奇怪,但也領命前去。
那邊游龍院子裏的飯菜剛上桌,就聽到寄紅這麽傳話,游龍想了想,讓人将菜端到凝香閣,自己則先行一步。
剛進凝香閣的院子,便聞到一陣香甜,游龍微不可查的聞了聞,見院子裏的石桌上擺着四個清淡小菜,旁邊精致小巧的碗裏盛着乳白色的膏狀的點心,點心上面放了一勺軟綿綿的紅豆,看着就可口的很。
跟在游龍後面的下人,将從游龍院子裏拿來的飯菜擺上去。
這不對比不知道,宋惜惜的四個菜皆是清淡的菜色,游龍這邊則是肉食居多,宋惜惜看了看兩邊的菜,也覺得有趣。
游龍則道:“咱倆這兩桌菜和一起,倒才正常,你吃些肉,我也吃些青菜。”
宋惜惜點點頭,主動給游龍盛了碗米飯,自己則吃了碗小米紅棗粥。
要是以前游龍可能還專心吃飯,但旁邊擺了碗香甜的點心,總覺得讓他分心的很。
但宋惜惜不說,他也不好直接吃這份一看就是女子喜歡的點心,只能悶頭吃飯。
宋惜惜看着總覺得游龍再吃下去,估計都沒胃口再吃別的。
在宋惜惜擔心的目光下,游龍見小嬌嬌停下筷子,皺眉問道:“吃了一點就飽了?”
宋惜惜點點頭,她都沒說,今天還是看着游龍吃飯,胃口好了許多,多吃了些呢。
見小嬌嬌是真的吃飽了,游龍才把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看着小嬌嬌羨慕的眼神,游龍突然覺得吃飯多也是有好處的。
等下人把碗碟收下去,宋惜惜才笑眯眯的把紅豆雙皮奶推了過去:“太子殿下,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你嘗嘗好不好?”
游龍哪會說,他早就看了半天這點心,實在是好看,又軟又白,跟小嬌嬌一樣,再一聽這是小嬌嬌親手做的,更是眼底閃過笑意。
游龍捏着勺子嘗了一口,那奶皮看着滑嫩,吃在嘴裏更是入口即化,加上紅豆的綿軟,蜂蜜的甜而不膩,白糖的甜滋味,游龍覺得自己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可那一小碗也沒多少,不要幾口已經吃完了,看着小嬌嬌目光驚喜的看着他,眼前的雙皮奶一口未動,但游龍還是挪走了目光,這麽好吃的東西,還是應該讓小嬌嬌吃。
但游龍哪知道宋惜惜做的時候就嘗了兩口,自己是嫌甜但,還怕游龍不喜,沒想到游龍似乎還覺得不錯。
宋惜惜把自己面前的雙皮奶也給游龍推了過去,嘴裏說着:“我剛剛晚飯吃的多了些,這碗也是吃不下了。”
宋惜惜推了幾次,游龍只好皺着眉把另一碗雙皮奶也吃了個幹幹淨淨,但游龍總覺得小嬌嬌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等他看過去的時候,小嬌嬌的表情又正常了。
他不知道,宋惜惜總算确定了游龍是真的愛吃甜食。
一直都是游龍在幫她,宋惜惜卻也找不到可以報答的機會,這會總是讓她找到了可以報答游龍的方式。
雖然只是做點甜食給他,好歹是自己的一點心意。
宋惜惜目光含笑的看着游龍,游龍對上小嬌嬌含笑的眼神,游龍心中一動,伸手拍了拍宋惜惜的頭道:“要不要走一走,消消食?”
雖說他倆常常見面,但認真的逛園子還是第一次。
現在的太子府經過宋惜惜一個月的打理,已經規整了許多,各個位置的小子婢女皆是各司其職,府裏面該修整的也修整的很不錯。
游龍越逛越滿意,他是最明顯感受到小嬌嬌接手太子府前後的差別,兩人雖然沒說話,但都是在想着對方,氣憤倒也融洽。
正想着,月牙彎彎,已經上了枝頭,宋惜惜擡頭看了過去愣了一下道:“已經月初了啊。”
最近忙的很,宋惜惜沒留神,已經到了八月初,游龍點頭:“八月初一了,怎麽了?”
宋惜惜聲音帶着些歡喜:“快到仲秋節了啊。”
游龍也是難得閑下來,這才意識到這是大武朝成立以來,第一個重要的節日。
不管朝代變幻,仲秋節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心中,都是一個團圓的日子,游龍想了想最近剛剛有了秩序的朝堂,朝宋惜惜問道:“前朝仲秋節,皇宮是怎麽過的。”
宋惜惜眯着眼睛回想一下道:“一般來說宮中都會有宴會,宮中宴請大臣女眷,民間則是張燈結彩,開放夜市,我記得小時候又一年,好像在皇宮內還放了煙花,滿京城都可以看見,特別好看。”
宋惜惜說的時候眼神裏還帶了些懷念,那是她很小的時候見過的場景,她母親抱着她指着皇宮的方向,父親喝了些小酒,眼神溫柔的看着她們。
很快宋惜惜就斂了神色,游龍靜靜看了一會道:“要是仲秋宴會,你去辦,怎麽樣?”
宋惜惜聽這話差點被絆倒,不敢置信的看着游龍道:“這不合适吧,我,我也不會啊。”
游龍勾勾嘴角:“試試不就行了嗎?就是你來牽頭,需要誰來幫忙,只要你一句話。”
這種事情宋惜惜可不敢幫忙,以前跟着前朝太子妃的時候,也見過她為宴會忙來忙去,但那也只是太子府的宴請,宋惜惜趕緊搖頭道:“有禮部在,不需要我的,他們手裏都有章程。”
見小嬌嬌還是不想去,游龍看着月亮嘆口氣,讓宋惜惜心都提了起來。
她是想幫忙,但自己真的不行的,宋惜惜心裏想。
游龍聲音有些說不出的落寞:“我跟我爹剛任命了那些官員,他們的性格脾性都摸不清楚,就怕他們在宴會上故意出岔子,到時候也不知該如何收場。”
宋惜惜一向心軟,可這時卻搖頭道:“我真的做不來。”說話間有些着急,帶了些哭腔。
沒想到自己故意這麽說,竟然要把小嬌嬌惹哭,游龍吓了一跳,趕緊道:“做不來也就算了,沒事的。”
剛剛還覺得自己能幫到游龍的宋惜惜,這時沮喪的很,自己什麽都不會,也太沒用了些。
游龍見此有點後悔剛剛逗小嬌嬌,繼續說道:“你說的對,既然有禮部在,那也不用我們操心,只等着看就行了。”
宋惜惜知道游龍是在安慰自己,勉強點了點頭,游龍見此也不能當沒看見,不再往前走,站在原地。
原本一起走的人停在那裏,宋惜惜奇怪的看了過去,宋惜惜的眼裏還泛着水光,在月光的印襯下顯得格外柔弱。
游龍定定的看了幾眼,有些挪不開視線,宋惜惜被他看的臉頰微紅,游龍這才道:“我同意你不去半仲秋宴會,不是因為你能力不夠。”
提到這個事情,宋惜惜後背稍稍一頓,游龍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是覺得,你不想做的事,我就不會勉強你。”
風吹動宋惜惜的發梢,游龍沒忍住,彎腰給宋惜惜整理好,繼續道:“開心就好了。”
直到趴在床上,宋惜惜用被子蒙住頭,覺得自己臉還是火燒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八月的天氣太熱,宋惜惜覺得有些氣悶,看着四下無人,索性蹑手蹑腳去了凝香閣的閣樓上。
凝香閣上的風大了些,總算被風吹冷靜的宋惜惜,想到今天晚上的情景,腦子又忍不住迷糊起來。
但游龍那句話,開心就好了。
實在是太讓她心動了,就像是一個努力盛開的小花,努力的蜷縮自己,但又想得到陽光的慰籍,在這朵小花沒有得到陽光的時候,她是靠着想象中陽光的美好度日。
如今真的讓她嘗到了陽光的一點溫暖,便讓她這朵小花暈暈乎乎,摸不清頭腦。
白天本就下了大雨,這會夜晚的風再吹過來解了宋惜惜的迷迷糊糊,可是白天走了那麽遠的路,還是讓宋惜惜困的很,一不留神趴在閣樓上又睡着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醒過來,宋惜惜察覺到不對,頭暈腦脹的回了房間,剛躺下便聽到杜蘭起床的聲音,宋惜惜有心喊杜蘭進來,但此時也沒什麽力氣。
只等到寄紅寄翠進來伺候宋惜惜洗漱的時候,這才發現宋惜惜燒的說不話來。
寄紅寄翠吓了一大跳,昨晚的時候看着惜惜小姐還是好好的,怎麽一晚上就發熱這麽嚴重,看着屋中的窗戶也是關的嚴嚴實實啊。
寄紅趕緊讓寄翠去請大夫,她們在宋惜惜近前伺候,別人不知道,她們還不清楚嗎?太子對宋惜惜的喜愛已經是放在明面上,若是宋惜惜出了什麽岔子,她們可都要被連累。
寄紅心思複雜,但寄翠則多了些真心,紅着眼眼圈便去請人,剛走在路上就碰見了游龍的侍衛于樹,于樹奇怪道:“寄翠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見到于樹,寄翠趕緊道:“惜惜小姐生病了,我去請大夫過來。”
聽到是惜惜小姐病了,于樹也是大吃一驚,趕緊道:“我跑的快,我去請吧,你快去把這事給殿下禀告一聲。”
說着,于樹就飛速的往外走,寄翠得到于樹的提點,趕緊轉頭去請太子。
這會時間還早,游龍剛吃過早點,見宋惜惜身邊的丫鬟過來,一聽到說是宋惜惜病了,游龍趕緊往凝香閣走,走到一半又對身邊的人道:“去拿我的牌子,到宮中請禦醫過來。”
游龍已經走到宋惜惜的房前,宋惜惜剛剛轉醒就聽到這話,趕緊讓游龍進來道:“只是小病,何必勞煩太醫,我有自己的方子,吃幾貼藥便會好了。”
游龍看着宋惜惜唇色發白,頭上冒着細汗,小臉因為發熱,透着病态的熏紅,并不理宋惜惜口中的小病,讓人快去請太醫。
見此宋惜惜只能笑笑,游龍的态度雖然強硬,但卻讓她心中一陣微動,只能接受這番好意。
太醫還未來,就又有人催促游龍離開,宋惜惜透着病氣的一張小臉嚴肅道:“你快去忙吧,有這麽多人在我旁邊,說不定等你回來,我病都好了。”
游龍見小嬌嬌還有心情打趣,外面又催的緊急,只能道:“那你好好養着。”然後又對寄紅道:“就說我的吩咐,讓太醫不用走 ,等宋惜惜病好後再回宮中。”
寄紅連忙答應,游龍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凝香閣。
于樹找的大夫比太醫先到一步,仔細診斷後,只說了吹了風有些發熱,吃些藥,好好養着就行。
等太醫滿頭大汗的過來,跟着診脈後,跟大夫說的也一樣,這樣大家才放心下來。
太醫跟那大夫商讨出妥帖的藥方,讓宋惜惜服下,太醫的心也終于放在肚子裏。
太醫脾氣本就好,聽了太子的吩咐,安心在隔壁院子住下,宋惜惜好生感謝了一番,沉沉睡下。
睡的迷迷糊糊之時,宋惜惜總覺得外面有人在吵架,聽着像是宋如珠的聲音,可這裏是凝香閣啊,宋如珠怎麽可能像以前那樣在自己屋子面前大吵大鬧。
宋惜惜的眼皮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竟然還聽見外面的吵鬧聲,剛睡醒的宋惜惜恍惚間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宋家。
但寄翠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惜惜小姐,你醒了?喝點溫水潤潤喉嚨吧。”
見惜惜小姐眼神還沒有焦距,顯然是未真正醒過來,寄翠的聲音極其柔和,生怕驚到她。
好在宋惜惜很快回過神,喝了口寄翠遞過來的溫水,聽見外面還有吵鬧聲,知道這不是自己幻覺,似乎真的是宋如珠在吵鬧,但過了一會又沒聽見聲音。
宋惜惜本就是被吵醒,身體又疲憊的很,饒是泥人也有些脾氣,這時倒是歪歪的靠着被子道:“是宋如珠嗎?”
寄翠咬唇點了點頭:“她來有一會了,一直吵着要見惜惜小姐,又吵着要見殿下,寄紅出去攔了好幾次,剛剛應該是杜蘭姐姐她們讓宋如珠閉嘴了。”
聽此宋惜惜揉了揉眉心:“給我更衣。”
寄翠知道這事只能惜惜小姐出面,沒辦法,只能給宋惜惜換上衣服,宋惜惜本就病了一場,這還沒未好,又睡了半晌,腳下有些發軟,只能讓寄翠扶着才能勉強走出去。
但宋惜惜的背挺的極直,氣質雖然贏弱,但竟然有種不可欺的感覺,若是熟悉游龍的人肯定能看的出來,這氣勢分明跟游龍如出一轍。
外面一向強勢的寄紅急的都快掉眼淚了,杜蘭四人也是死死攔住,那宋如珠帶着人不依不饒,一直吵鬧,杜蘭等人不知道宋家的事情,想着宋如珠畢竟是惜惜小姐的家人,也不敢硬把人趕走。
宋惜惜低聲跟寄翠說了兩句,并不理宋如珠,對寄紅淡淡道:“誰把她們放進來的?”
寄紅趕緊道:“是王婆子,她說這都是惜惜小姐的家人,放進來無礙的。”說話間寄紅也是咬牙切齒,王婆子?宋惜惜想了想,這就是以前的管事婆子,之前的事情之後,也就讓這王婆子管前院的灑洗,已經許久不見惹事。
沒想到竟然憋着給她鬧了個大的。
寄紅看惜惜小姐單手扶着胃趕緊道:“小廚房煨着白粥跟雞絲粥,小姐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早上到現在可是什麽都沒吃呢。”
看着日頭已經過了中午,宋惜惜點點頭,轉身去了廳房,準備在這裏用餐,竟然是半點眼神都沒給宋如珠。
宋如珠看着宋惜惜如今的氣勢有些不敢相信,再看這院子的下人無一不是對宋惜惜服服帖帖,當下酸的厲害。
就宋惜惜現在的院子,比她們宋家哪個地方都要精巧,竟然便宜了這個小賤人!
宋如珠咬牙切齒,剛想上前一步,就被杜蘭杜梅一人一只手給提出去,宋如珠只能喊道:“宋惜惜,你忘恩負義,過了好日子就忘了家裏人,你真是白眼狼,家裏養你那麽多年還不如養條狗。”
宋惜惜拿粥的手頓了頓,擡眼看向宋如珠,對杜蘭道:“勞煩讓她進來吧。”
杜蘭只能聽話,但宋如珠進了屋子,杜蘭四姐妹護在宋惜惜身邊,寄紅寄翠也是嚴防死守。
至于宋如珠帶的那幫子人,都被攔着房門外面。
宋惜惜讓宋如珠進來,也不理她,只喝着面前的粥,寄翠給她夾些清淡小菜,宋惜惜也一一接着。
宋如珠沉不住氣,自從宋惜惜出現,從未理過她,讓她宋如珠不安的很,就在宋如珠要說話的時候,外面太醫求見。
太醫啊?宋如珠慫的縮了縮,并不敢在太醫面前鬧事。
宋惜惜見到太醫先道謝:“勞煩您跑一趟,也是個小病。”
那太醫只當沒看見這屋子的氣憤,笑呵呵的摸摸胡子道:“病無大小,小姐身體弱了些,不管大病小病,都要小心養着。”
說完給宋惜惜把脈道:“已經好了很多,近幾日稍稍注意些,這幾貼藥一定要吃完。”
宋惜惜跟太醫道謝,那太醫雖說出了院子,但也并未離開,老老實實住在太子府,給宋惜惜調養身體。
太醫走了之後,那宋如珠的氣焰又要起來,可外面又來了些人說要給宋惜惜回禀事情。
雖然疲憊,但太子府的事情還是要緊些,宋惜惜勉強提着精神處理好事情,吃了藥便又有些昏昏欲睡。
那宋如珠見此眼睛一瞪,剛要吵鬧,宋惜惜輕飄飄的對杜蘭說道:“我這好妹妹不是不想走嗎,帶她到偏院子住下,若有什麽事,等我睡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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