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住下來
說起來,邵景行身上這種詛咒,顧笙一眼就能看個差不多——他印堂發黑,被下咒簡直不要太明顯;一入睡就做噩夢,并在夢中受傷,這也是常用的手法,若不是拿到他的生辰八字,就是從他身上收集了頭發或指甲之類用來作法;自己能從夢中醒來,還能克制着不再入睡,可見這詛咒并不高深,多半是下咒人覺得随便對付他一下就能弄死,并沒怎麽把他放在心上。
綜上所述,邵景行雖然自己緊張得要命,但在懂行的人眼裏,他中的不過是最普通的詛咒,稍微動動手就能解除。即使不手動解除,只要跟糊糊呆在一起,詛咒也會漸漸失效。
但就是這麽一個小破詛咒,霍青就把人給帶回來了……顧笙心裏無聲地笑了一下,繼續對邵景行說:“糊糊是天狗,雖然暫時還不知道怎麽解除你的詛咒,但你跟它在一起,詛咒暫時就不會生效。”
天狗?邵景行不由得又看了一下那只貓:“它叫糊糊?”好好的一只貓,為什麽取這種稀裏糊塗的名字?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明明是貓,為什麽又成狗了?難怪名字都這麽糊塗呢,連自己是哪種生物都搞不明白,不糊才怪。
雖然暗地裏吐槽,但邵景行沒忘記霍青跟他說過的,特事科是專門處理各種“特別”事務的部門,所以把貓叫天狗,一定也是另有用意的,要不然他還是先查一下,天狗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吧?
邵景行剛低頭點開手機,就聽霍青淡淡地說:“天狗見載于《山海經·西山經》——陰山有獸,其狀如貍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禦兇。”
邵景行覺得他的語氣裏透着一種“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意思,于是尴尬地把手機收了起來,幹笑了一聲:“長,長得像狐貍嗎?”但這貓也不像狐貍啊,臉圓着呢。
霍青冷靜地解釋:“貍,原指野貓。意思是說天狗長得像貓,頭部是白色的。”他一看邵景行目光掃向櫥櫃,就猜到了他的念頭,“糊糊原本嘴巴也是藍灰色,它畢竟是只貓,只是因為山海之力變異出了天狗的能力,所以不必跟真正的天狗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邵景行忍不住又彎腰往櫥櫃裏看了看,“那剛才顧叔說,我要是跟它一塊兒,詛咒就不會生效……”
霍青的臉不由自主地又熱了一下:“天狗禦兇。詛咒也屬于‘兇戾’之物,也會被它驅走的。”他實在是沒有多少說謊的經驗,尤其邵景行還一臉把他當救命稻草的信任樣兒,要當面騙他真是挺有壓力的。
邵景行卻根本沒注意到霍青的表情,只顧着去觀察糊糊了:“那,要怎麽才算跟它一塊啊?它看起來不怎麽喜歡我……”
顧笙笑起來,走過去從櫥櫃裏把貓抱出來,放進了邵景行懷裏:“這樣就行了。”
“哎——哎!”邵景行剛接手,這貓就靈活地一跳,從他懷裏跳上了他肩膀,伸出爪子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
邵景行倒抽了口氣。貓爪拍下的地方猶如被細針刺了一下,這貓還抓人嗎?要是被抓破了,需要去打狂犬疫苗嗎?他伸手去摸後腦,那種刺痛卻又消失了,摸來摸去也沒摸到什麽傷痕,仿佛剛才的疼痛都是他的錯覺。
糊糊拍了邵景行一下之後似乎就滿意了,從他肩膀上又滑下來,趴在了他懷裏,看起來打算睡一覺的樣子。
“那個——”邵景行不知道該不該說這貓剛才好像抓了他一下,實在是這貓現在看起來太乖了,跟剛才簡直判若兩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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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在猶豫的時候,霍青已經幹咳了一聲:“這樣就沒什麽問題了。你先在這裏住幾天,我去看一下你那個姓胡的朋友,還有那個店老板……”他越說耳朵就越紅,“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解除,解除你身上的詛咒。”
“啊——對對對,還有胡原呢!”邵景行頓時有點汗顏,他剛才光顧着擔心自己,把胡原都給忘記了呢!
很顯然,這個某某私房菜館并不是人人都能來的,霍青可以帶他來,肯定是因為他曾經進入過山海世界的緣故,但胡原就不行了,他可得不到這樣的庇護。要是放着不管,他的下場可能就跟小鄭的老婆一樣了。
說起來,也就是霍青這樣的人了,這種時候還惦記着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邵景行十分為自己的覺悟羞愧:“那謝謝你了——”
他話還沒說完,霍青已經轉身出了私家菜館,也不知是不是邵景行眼花,他居然覺得霍青有點兒落荒而逃的意思,不由得茫然轉向顧笙——這是怎麽了?
顧笙壓住嘴角的笑意,也咳嗽了一聲——他今天咳嗽的次數,比之前一年都多:“剛才糊糊拍你的時候,你有沒有什麽感覺?”既然把人哄進來了,正經事還是要做的。
“哦哦——”邵景行趕緊說,“我覺得後腦上疼了一下!”要打疫苗嗎?
顧笙忍不住笑了笑:“不是疫苗的事……糊糊這樣做,表示你的詛咒與那個位置有關。你仔細回想一下,這幾天有沒有人觸碰過你後腦?”
這怎麽想得起來啊……邵景行拼命回憶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想不起來……”
“沒關系。”顧笙溫和地說,“只要糊糊在你身邊,詛咒是會被慢慢驅除的。但小邵啊,問題并不在于你中了詛咒,而是你為什麽會中詛咒。要知道,如果找不到對你下咒的人,即使這次的詛咒解除了,下次他也仍舊可以對你下咒的。認準了一個人的時候,下咒有千百種方法,防不勝防啊。”
邵景行被他說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哭喪着臉說:“我真想不出來誰會要咒我,我也沒得罪人哪……”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住了——要說有人會恨他,那說不定,還真有一個?
顧笙當然不會錯過他的猶豫:“你想到什麽線索了嗎?”
“不,不太可能,也許是我想多了……”就算他把財産全部捐掉了,邵仲言也不至于恨到要他死吧?他要是死了,邵仲言大概也沒什麽機會再生個兒子了。
顧笙也沒催促他,只是說:“如果你想到了什麽線索,可以告訴我們——即使不對也不要緊,我們可以慢慢排查。在這之前,如果你沒有什麽別的事情,我個人建議你可以先住在這裏,這樣可以更好地保護你的安全。”
邵景行點頭如搗蒜:“那就要給顧叔你們添麻煩了。”
顧笙擺擺手:“從某個方面來說,我們的工作跟警察也是一樣的,都是保護人民群衆,這是我們的職責。這樣,我先給你安排個住處——不過我們這裏房間也不多,要不然你先跟小霍擠一擠,過幾天我再叫人給你騰一間房?”
“不用不用!”邵景行連忙擺手,“我就跟霍青一起住!”萬一晚上他還做噩夢,霍青就在身邊也比較踏實啊。至少霍青看起來——總比一只貓要靠譜得多嘛。
于是邵景行就這麽住下來了。
私家菜館的二樓是一排房間,顧笙推開其中一間:“小霍就住這間。”
邵景行還在環顧四周。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只是上了一層樓梯,但他總有種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仿佛樓梯隔絕了一樓那有些煙火味的空氣似的。
顧笙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邵景行的感覺其實十分敏銳,一樓與二樓之間的确是有符陣隔開,說是兩個世界也有道理,只不過普通人根本感覺不到而已 。
這份兒天賦其實真不算差了,再加上他的特殊能力,也難怪霍青寧願說謊也要把人騙過來……
邵景行當然不知道顧笙對他的評價,只是把四處打量的目光收回來,看向霍青的房間。
這房間看起來就像個雙人宿舍,只不過比邵景行上學時見過的任何一個宿舍都幹淨整齊——東西不多,但每一件東西都擺得規規矩矩,比如說電腦桌上的鼠标和水杯,甚至搭在椅背上的衣服都是先折好的。簡直是,整齊得不像話啊。
“你睡這張床吧。”顧笙指着左邊的一張單人床。這張床是空的,顯然一直沒有人住。顧笙從櫥子裏搬出幹淨的被褥和枕頭:“地方是小了一點,委屈一下……”
“不委屈不委屈。”邵景行連忙搖頭,很有眼色地接了被褥自己鋪床。這會兒指着人家保命呢,還挑三揀四個什麽勁兒?人家還沒問他要保護費呢。
“小邵啊——”顧笙看着他鋪床,像拉家常一樣地說話,“你現在做什麽呢?住在這兒,會不會影響你工作啊?”
工作?他哪兒有工作。以前他的工作就是跟狐朋狗友鬼混,要這麽說的話,住在這裏倒确實不大方便“工作”了。
“不影響就好。”顧笙仿佛一點都沒看出邵景行說到工作時的尴尬,繼續說道,“不是我多事,只是小邵啊,你沒考慮過學習一點這方面的知識嗎?老實說這次幸好是你和小霍之間有青蚨血的聯系,不然的話——你會想到這噩夢是個詛咒,會向他求助嗎?”
邵景行再次被顧笙說得汗毛倒豎起來。
當然不會啊!在霍青突然出現之前,他雖然很奇怪自己身上出現的傷痕,但壓根沒把它跟什麽詛咒聯系起來——不說他了,普通人十個裏有九個都不會這麽想,只會以為是自己湊巧弄出來的傷吧?
“所以說,你還是欠缺這方面的知識。”顧笙的态度溫和且随意,就像是鄰家的長輩來聊天一樣,“這種事雖然稀少,但确實是存在的。沒接觸過的時候會覺得這些知識沒什麽用處,但一旦碰到,如果沒有警惕性,很容易出事……”
邵景行不自覺地點頭。事實上進了兩趟山海世界,他已經覺得自己這方面的知識匮乏了。但因為對山海世界有抵觸心理,他也沒主動去學習這方面的知識。但是現在詛咒事件發生,讓他猛然意識到并不是他不學就不會遇到事了,正相反,遇到事的時候發現自己不行,那才最糟糕呢。
“顧叔,可是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我從來都不知道啊,也搞不清楚……”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網上的來源倒是很多,但恐怕大部分都是胡編亂造吧?
顧笙微微一笑:“如果你想學的話,可以讓小霍教你。說起來,你們能在山海世界裏碰面,還借由青蚨血建立了聯系,這也算是個緣分吧。”
邵景行低頭看自己的手腕:“這個青蚨血是不是快失效了?”想想要不是這東西讓霍青感覺到了他在危險之中,那說不定過幾天霍青再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這麽一想,邵景行就恨不得再點上幾滴青蚨血。顧笙也很好說話:“上次小霍帶回來的青蚨上交了,我去申請一下,應該還是可以領幾滴的。”
兩人正說着話,就聽外頭有扇門打開,一個女聲伴随着拖鞋啪噠啪噠的聲音一起響了起來:“糊糊,糊糊寶貝兒,你跑哪兒去了?”
已經趴在邵景行床頭的加菲貓一聽見這聲音就揚起了頭,接着跳下床往外走去。不過它的動作從頭到尾都慢吞吞的,邵景行覺得很有消極怠工的嫌疑。
不過門外的人顯然絲毫不受影響,加菲貓一出去,就傳來一串熱情的聲音:“哎喲糊糊你今天還是這麽可愛,來來讓姐姐親一口,MUA——”
顧笙按住額頭:“姬小九,你不要早晨一起床就只想着撸貓!”
“起床不撸貓要幹什麽?”門外的人理直氣壯地說,接着從門口伸進個腦袋來,邵景行一眼就看見了那稍微有點上移的發際線,以及因此顯得有點“寬闊”的腦門兒。
當然,雖然有個大腦門兒,這姑娘仍舊是相當漂亮的,就是披頭散發還穿了件大紅色的漢服,如果是半夜裏看可能會像個豔鬼……
顧笙看見她這副打扮,頭痛的表情更明顯了:“大清早的穿成這樣做什麽?”
但人家姑娘對他的抱怨無動于衷,反而很有興趣地看着邵景行:“哇,來新人了嗎?還是個帥哥哎,就是眼圈有點重——帥哥你失眠嗎?有個睡眠噴霧效果不錯,你要不要試試?我可以把淘寶地址發你——”
“姬瑜!”顧笙忍無可忍地使出了殺手锏,大腦門兒姑娘頓時失聲,對着顧笙露出了“你怎麽這樣”的表情。
邵景行險些噴笑出來——鲫魚,這名字挺好吃。
“這是小邵,邵景行。”顧笙無視了大腦門兒姑娘幽怨的表情,給邵景行做了個介紹,“這是姬小九,科裏的文書。一會兒讓她給你整理一些基本的資料先看看,有什麽不懂的你也可以問她,她在這方面的知識還比較紮實。”
“這麽說真是新同事啦?”姬小九抗打擊能力很強,撸了幾把貓之後就又生龍活虎了,“要準備哪方面的?”
“就最基本的。”顧笙沉吟了一下,“小邵從來沒接觸過這些,你先搞本生物圖鑒給他吧。”
他正說着,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于是向邵景行點頭示意一下,出門接電話去了。
“大清早的就有事了……”姬小九嘀咕了一聲,直接抱着貓在房間裏的電腦前面坐下來,“帥哥你稍等,五分鐘給你把圖鑒調出來。你想在電腦上看啊還是給你導進手機裏?就是動圖比較多,占內存,你手機內存夠不夠?不夠的話我給你加個內存卡?”
她說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利索,一邊在電腦上敲敲敲一邊還偷空打量邵景行:“帥哥你是怎麽進來的啊?”
邵景行老實回答:“是霍青帶我來的。”
“哦哦霍哥啊——”姬小九睜大眼睛,“這可難得。那什麽,你是要住這邊嗎?要跟霍哥同居嗎?”
不知道為什麽,邵景行忽然有點心虛:“不是,我是——就先住幾天……”
“就住幾天?”姬小九一臉失望,“你不是新同事啊?”
邵景行只好把自己的事情解釋了一下:“顧叔說,跟糊糊在一起,詛咒就無效了,所以……”
“原來你就是——”姬小九猛地來了個強行剎車,“哎喲,詛咒這個東西是有點麻煩的,主要是很難搞清楚來源。你知道的吧,這就好像看病,你得知道究竟是得了什麽病才能決定用什麽藥,不然即便是小小的感冒,說不定最後也拖成心肌炎……”
邵景行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幸好霍青救了我,還把我帶到這裏來……”他摸摸趴在一邊的加菲貓,“要是沒有糊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咳咳——”姬小九臉上露出了點心虛的表情,連忙把電腦屏幕轉向邵景行,“資料好了。這是一些常見變異動植物的圖片和習性介紹,你先了解一下。等這些看完了,我再給你整理一份異能資料,都了解一下比較好。以後常識這邊我包了,至于體能訓練,就由霍哥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