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詛咒

這,這是怎麽回事?邵景行驚悚地瞪着那幾片深紅痕跡。做夢傷到的地方,也會出現真正的傷痕?他不信邪地用手指摸了一下,立刻疼得抽了口氣——這傷痕何止是真的,感覺整塊皮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下連澡也不敢洗了,邵景行小心地擦了擦身體,笨拙地往傷處貼了幾塊創可貼,就坐到床上發起呆來。他不敢睡了,這兩個夢已經把他累得要斷氣,要是再做幾個夢,恐怕真能活活累死。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在深夜之中格外刺耳,吓得邵景行打了個哆嗦:“這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人睡覺嗎?喂!誰!”

回答他沒好氣問題的卻是個淡然到毫無波動的聲音:“我。”

“霍,霍青?”邵景行完全沒想到這個陌生號碼居然是霍青的,“你,你怎麽給我打電話?”

“你為什麽叫我?”霍青卻反問了一句。

“啥?”邵景行一臉懵逼,“我什麽時候叫你了?大半夜的,我——”

“就在幾分鐘前。”霍青打斷他的話,“青蚨血感應到的,你在叫我。”

“青蚨血……”邵景行懵了半天,突然想到了剛才的夢,“是,是夢裏嗎?我,我确實是夢見你了——不是,我不是有什麽別的意思,我是說,我做了個怪夢……”

大概半小時之後,霍青從邵景行卧室的陽臺翻了上來。

“你都不走門的嗎?”邵景行裹着件睡衣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住哪兒啊,來得還挺快的。開車來的嗎?我沒聽見聲音啊。”別墅這邊這麽安靜,有車開過來遠遠就能聽見聲音的。可他剛才豎着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見什麽動靜。

霍青沒回答他這些問題,而是直接走過來把他拉了起來:“我看看你的傷。”

過了這麽一會兒,邵景行覺得那幾塊傷痕已經沒那麽疼了:“好像好多了……”

但他身後,揭開創可貼的霍青臉色卻一變:“你确定好多了嗎?”

“是啊,沒剛才那麽——”邵景行扭頭往自己肩膀上看去,卻倒抽了口氣,“我擦,這,這什麽?”半個小時的時間,那幾塊指肚大小的紅痕竟然擴大了一倍,有兩塊甚至長到了一起,顏色也轉為一種陰沉的黑紅色,仿佛凝固的血液一般。不管這是什麽,反正肯定不正常!

霍青盯着那幾塊傷痕看了一會兒,扔掉了已經毫無用處的創可貼:“從我離開之後,你都遇到了什麽事?”總共不到48小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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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做了個夢啊……”邵景行慌張地不停側頭去看自己肩膀,卻被霍青把臉給轉了回來:“在做夢之前。你去了哪裏,碰見了什麽人,看到了什麽事,都告訴我。”

“我,我就跟胡原去了一趟古玩街……”這個問題對邵景行來說并不難回答,因為從霍青離開之後,他也就出過這一次門。

“舍利子?九曲珠?”霍青沉吟着,“那個女人接觸過這珠子,你也摸過,還有誰碰過?”

“啥?你是說那個女人也不是突發心髒病嗎?”邵景行更慌了,“胡原,胡原也摸過。對了,還有鄭老板啊!”

霍青把他的手機扔給他:“給他們打電話,問問他們有沒有做噩夢。”

“這大半夜的……”邵景行一邊嘀咕,一邊還是撥打了胡原的電話。

好一會兒,胡原才接起了電話:“喂,景少?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你在幹嗎呢?”邵景行清晰地聽見手機那邊傳來的急促呼吸聲,“我說,你不會這時候還在奮戰吧?”淩晨三點了呢。

“戰什麽啊,我正睡覺呢。”胡原調整了一下呼吸,“哎,也幸虧你打電話來,不然我還做噩夢呢。媽呀,夢裏全是鬼,可吓死我了,這會兒心髒還呯呯亂跳,感覺都要喘不上氣來了。”

“你也做噩夢了?”邵景行頓時把目光投向霍青,“那什麽,你給鄭老板打個電話,問問他有沒有事!”居然被霍青說對了,胡原也做了噩夢!

胡原莫名其妙:“景少,這,這大半夜的,找鄭老板幹嗎啊?”

“你先別問,趕緊打電話!這事很要緊,我一會兒再給你解釋。”

“噢——”胡原掙紮一下,還是同意了。邵景行可是個好金主,只要以後他多給鄭老板拉幾樁生意,想來他也不會在意這次打擾的。

放下手機,邵景行心驚膽戰地問霍青:“這個,這個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像是詛咒。”霍青還在仔細檢查他身上的黑紅痕跡,“如果能見見那幾個人,可能——”

“不是!”邵景行叫起來,“詛咒是怎麽回事啊!就那個,那個舍利子上會有詛咒嗎?”那不是大德高僧才會有的東西嗎?

霍青嘴角很少見地微微彎了一下,露出一絲略帶諷刺的笑意:“大德高僧?如果那真是大德高僧的舍利子,當然不會。但舍利子不過是人體殘骸的特殊存在方式,高僧所留的叫做舍利子而已。”

他難得說這麽長的一串話,邵景行腦子轉了好幾圈才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說那東西可能是別的什麽人留下的……”所以裏面蘊含的并不是什麽佛氣,而是戾氣和詛咒?

“就,就像那什麽法老王的詛咒一樣?”其實都不用聽外國故事,單是古玩行裏所傳的那些因為動了死人的東西就被詛咒的事兒就數不勝數了,只不過從前他都當瞎扯來聽,萬沒想到居然還有真的……

“那我怎麽辦?”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霍青,“那個舍利子恐怕是找不着了啊!”當時女人一倒地,現場亂哄哄的,誰還顧得上一顆滿地亂滾的珠子。現在隔了這麽久,上哪兒找去啊!

不過還沒等霍青回答,胡原的電話就來了:“景少,老鄭他在醫院!那女的家人晚上找他們家鬧事去了,老鄭突發腦梗,這會兒在醫院搶救,我聽他老婆哭的那樣,人可能——不行了……”

手機差點從邵景行手裏掉下去,他也不管胡原還在說話,直接就挂斷了電話,回頭看着霍青:“老,老鄭,不行了……”不可能這麽巧的,他們四個接觸過那珠子的人都出了毛病,那玩藝兒肯定有問題!

霍青顯然早就聽見了胡原的話,他微微皺了皺眉,說出來的卻是邵景行完全沒想到的話:“這樣看來,與舍利子無關了。”

“什,什麽?”邵景行一下子根本轉不過彎來,“我們四個都出事了啊!”

霍青有些無奈地看他一眼,只好解釋:“但你們出事的方式不同。兩人是猝死型,而你和胡原,估計是會每夜都做噩夢,夢中的傷害反映到自身,逐漸積累,最終衰弱身亡。”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死法,接觸同一件東西會産生完全不同的結果,這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目前這種情況看起來,仿佛是有人怕這四人同時猝死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特意安排其中兩個隔幾天再死似的。

“有人?”邵景行張大了嘴,“你是說,這是有人在背後操縱?為,為什麽啊?”他得罪誰了,要這麽害他?

霍青往他身上掃了一眼,邵景行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問我?我怎麽知道。我可沒害過人!”事實上,往他身邊靠的人都是來撈好處的,總不能冤大頭還招人恨吧?

就說了這一會兒話,邵景行忽然就覺得一陣困意襲來,他剛張嘴打了個呵欠,臉上立刻挨了霍青一巴掌——啪!

“幹嗎打我?”霍青這一巴掌并不重,只是把邵景行的呵欠吓了回去,憋得眼角都沁淚了,好不難受。

“你不能睡。”霍青簡單地說,“一旦入睡,詛咒又會開始。我不清楚詛咒的時效,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一夜。”雖然他覺得下咒人應該是打算慢慢磨死邵景行和胡原,但人命不能冒險,而且邵景行的作用又太特殊了,特事科需要他。

“啊?”邵景行打了個哆嗦,可是還無法控制地想打呵欠,眼皮更是陣陣發沉,“可是我好困啊,怎麽辦……這個詛咒,這個詛咒要怎麽解開啊?”

霍青沉默片刻,目光微微一閃:“我沒辦法,但是——”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有同事是專門研究詛咒的,他可以——”

他還沒說完,邵景行就跳起來了:“你的同事?他在哪兒?求他來救命啊!”

霍青垂下眼睛:“他不方便出來,不過我可以帶你去。”

邵景行完全沒有發現他語氣和動作裏細微的變化,激動地抓住他的衣服:“太感謝了,太感謝了!嗚嗚嗚,幸好遇到了你……”算一算,這是霍青第幾次救他了啊!要是沒有霍青,恐怕這回他死都不知怎麽死的。不不不,沒有霍青的話,他第一次掉進山海世界就狗帶了,哪還有後頭什麽事呢。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邵景行強壓着打呵欠的欲望,眼巴巴地看着霍青,巴不得他馬上就帶他走。

果然霍青立刻就說:“現在就走。”他又停頓了一下,才補充了一句,“可能要多花點時間,你帶點換洗的東西吧。”

“好好好!”邵景行飛快地收拾了個旅行包,“走吧。”

幾分鐘後,邵景行在摩托車後座上緊緊抱着霍青的腰,頂着撲面而來的風大聲喊:“你這個摩托是自己改裝過的吧?這麽快的速度為什麽發動機都沒有聲音的?這是哪兒出的發動機?原裝的還是改裝的啊?”實在沒看出來,一輛看起來不起眼的舊摩托,居然另有乾坤啊。

霍青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身體:“你坐好了。”不用這麽緊抱着他吧?

“我坐得可好了。”邵景行仍舊緊抱着霍青,整個人都恨不得扒在他後背上,興奮地問,“這速度還能再快點不?我說,你飚車嗎?我以前看過幾次,那些人的車沒一輛比得上你這個的!”

他說的是那些黑賽車。作為一個惜命的纨绔子弟,邵景行自己當然是不敢去參加這種賽車的,但他又很喜歡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所以去看過好幾次。不過依他看,那些精心改裝過的賽車,都比不上霍青這一輛。

霍青很想再加快一下速度,狠狠灌邵景行一嘴風,免得他在自己耳朵旁邊不停地噴熱氣。但是想到他剛剛放棄原則地撒謊騙了邵景行,還是沒有再加速,只是忍耐地側了側頭,假裝沒聽見邵景行的話。

夏天天亮得早,霍青停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明,邵景行環視四周,再看看眼前,頓時咦了一聲:“某某私房菜,我來吃過啊!這裏菜做得挺好的,就是這個名字吧……我覺得要是改個上檔次的名字,生意會好很多。”

霍青也擡頭看了一眼招牌,沒有說話。姬小九的取名水平就是這樣,“某某私房菜”,跟“糊糊加菲貓”一樣的敷衍。也幸好這菜館開起來并不是為了賺錢的……

私房菜館這時候當然沒有開門,不過霍青帶着邵景行從側門進去的時候,剛好有個男人從樓梯上走下來:“小霍?哎,這不是那位小朋友嗎?”

邵景行擡頭看過去,男人五六十歲的樣子,兩鬓微有些花白,眼睛明亮有神,看人卻很和氣的樣子。邵景行向來是不認生的,何況聽男人的話仿佛還認識他,當即就一咧嘴:“大叔您認識我?”

霍青腳下一頓,轉頭對邵景行說:“這是特事科的顧副科長。”

“啊,顧叔——”邵景行立刻換了稱呼。在人事關系上,他的腦子向來轉得快。這位顯然就是霍青的上司嘛,那霍青說帶他來找同事解除詛咒,肯定要經過這位顧副科長啦。既然這樣,他對顧副科長嘴甜一點,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嘛。

顧笙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目光随便就落在邵景行眉間印堂處:“你這是——”

“顧叔——”霍青輕咳了一聲,“邵先生好像是中了什麽詛咒,我沒把握,不敢動手亂解,所以帶他過來,您看……”

邵景行看他耳朵根有點發紅,不由得詫異起來——這是羞愧嗎?因為沒法給他解除詛咒,所以覺得自己學藝不精,有點丢人?還是因為沒能救人,覺得過意不去?哎喲霍青真是太實誠了,這年頭想找個像他這樣的好人,簡直不要太難。而且他人又長得這麽好看,簡直是心靈美和外在美俱備啊,這一定就叫做兩全其美吧?

他正這麽想着,就見顧笙用一種有點古怪的眼神看了一下霍青,然後也咳嗽了一聲,仔細打量邵景行:“邵先生可是有什麽異常?”

事關自己性命,邵景行的嘴立刻更甜了:“顧叔叫我小邵就行了。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就是做了個夢……”

他正巴啦巴啦地說,忽然聽見有個聲音從旁邊的櫥櫃裏傳出來:“榴嗚——”

這是什麽奇怪的叫法?邵景行循聲望去,就見半開的櫥櫃裏有條尾巴一下子縮了回去,之後就從尾巴消失的地方露出了一張喪喪的臉來。

真圓啊——邵景行盯着那張貓臉,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了這樣的感嘆——這貓的臉從正面看,如果去掉兩個耳朵,簡直就是個規整的圓啊!加菲貓特有的短鼻子是圓心,從那裏無論到臉的哪一部分,都是相同的距離……

但是加菲貓是這樣叫的嗎?邵景行是沒有養過貓的,但他有朋友養過,什麽布偶啦美短啦金漸層啦他都見過,有的貓叫得嬌聲嬌氣,有的就豪邁很多,但他從來就沒聽過有貓會“榴嗚”叫的,不該是“喵嗚”嗎?或者是他聽錯了?

“榴嗚——”加菲貓仿佛是要證明他并沒聽錯似的,沖着他又清楚地叫了一聲。

這是只藍白加菲,後背的毛都是藍灰色,四肢、嘴巴和胸前卻是白毛,看起來打理得很是幹淨漂亮。不過加菲貓所特有的那種憂郁的表情,在它臉上格外明顯,甚至憂郁到了近乎頹喪的模樣,邵景行簡直能從它的大臉上讀出“生無可戀”四個字。

“這貓怪可——”邵景行對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還是挺喜歡的,正打算誇獎一下,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呢,這貓就一轉身又鑽進櫥櫃裏,把屁股對準了他。不但如此,兩條後腿還輪流蹬了幾下,這,這不是埋便便的動作嗎?

邵景行嘴角簡直要抽搐了。雖說他還沒自大到覺得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朋友家裏養的寵物對他的态度一向也不錯,怎麽就至于把他跟貓便便一個待遇了?這貓哪裏是怪可愛,明明是可奇怪!

顧笙看邵景行表情扭曲,忍不住笑了一下:“糊糊是感覺到你身上的詛咒,所以才有這種反應。”而且并不是什麽特別厲害的詛咒,否則就不是埋屎,而是要弓背炸毛豎尾巴了。大概給邵景行下詛咒的人根本沒考慮過會被人識破,所以只是随手下了個粗糙的詛咒,能把人弄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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