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醉了

鈎蛇很大,所以可吃的肉也很多,兩個人根本吃不完。

邵景行摸着肚子,完全沒有形象地靠在石頭上:“奇怪,我還以為肚子上的肉會比較嫩一些,沒想到口感居然沒什麽兩樣呢。”

霍青身邊也扔了一地的蛇皮托子,比邵景行旁邊的還多。不過他坐得還是很直:“鈎蛇捕捉獵物時全身肌肉都會用力。”又不是肚子不用力,怎麽會特別嫩呢?

“魚游泳的時候也全身用力呢……”邵景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胡說八道,“魚肚子上的肉還不是特別嫩嘛。”

“魚游泳主要靠尾巴。”霍青看他一眼,“你不是很喜歡看動物世界嗎?”怎麽連這點常識也不知道了?

邵景行嘿嘿一笑:“吃多了犯困,一時忘記了。哎,說起來,山海世界裏的東西倒是很好吃。”這可能是唯一的好處了吧。

霍青沉默地看了一眼地上那被吃掉了一截的鈎蛇,心想如果同事們聽見邵景行這話會有什麽反應。

鈎蛇肉味道是不錯,但是沒人敢吃,更不用說像邵景行這樣吃到飽了。同樣的,大家都知道訛獸肉是美味,但,你吃吃試試?

也就只有邵景行,看山海世界仿佛看自助餐廳一樣吧?

邵景行還在那裏發表感想呢:“可惜了,上次那個赤鱬,應該烤一點嘗嘗的。你不是說那是鲷魚的變異種嘛,看那個肉像水晶一樣,烤出來應該會好吃吧?”

霍青不知道。霍青只知道沒人會把治疥瘡的赤鱬燒熟了吃,而生的赤鱬肉又實在不好吃,即使是他們特事科這些人,對黑暗料理的忍耐力非同一般,也并不想用赤鱬肉來充饑。所以這麽一想,還真沒人嘗過燒熟的赤鱬肉是什麽味兒呢。

“山海世界裏還有什麽好吃的?”邵景行今天吃得太舒服,大腦運轉也比平常更快且更發散,“這長得像什麽,差不多就是什麽味兒吧?那咱們在山海世界裏不是能吃魚,吃牛排,吃涮羊肉,吃烤雞,吃——”

“你不害怕了嗎?”霍青只得打斷了他得意忘形的大報菜名,“這些東西,都長得很奇怪。”比如說訛獸,再比如說凫徯。

邵景行頓時噎了一下,半晌才幹咳了一聲:“這不是沒辦法嘛……”剛才他說話的時候,滿心想着的都是各種肉類,竟然一點都沒想到要害怕。這會兒被霍青一說,瞅一眼被扔在一邊的猙獰蛇頭——還是很吓人,但味道是真的很好啊……

霍青對這個吃貨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只能說:“你不害怕就好。”既然不害怕了,那就可以加入特事科了。

“呃——”邵景行感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得幹笑一聲,試圖另換一個話題,“那什麽,我們怎麽出去啊?這地方會有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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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出去确實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就算這裏暫時安全并且有很好吃的烤蛇肉,邵景行也沒打算天長地久的在這兒過下去呢。當然,霍青也一樣。

“這裏沒有。”水潭底下那個是被鈎蛇們強力挖出來的。現在水潭已經被鎮住,底下的裂縫自然也就愈合了,再想從那裏通過未免太麻煩。而且那條裂縫本來不是自然出現的,如果再被強行撕裂一次恐怕真的要補不上了。

“那——去山蜘蛛的地盤上找門?”邵景行感覺這鈎蛇肉裏可能含有酒精,所謂酒壯慫人膽,要不然他這會怎麽會興奮到提出這個建議呢?那可是山蜘蛛啊!如果來個五六只七八只——呃,在見識了百來條鈎蛇狂舞的大場面之後,七八只山蜘蛛什麽的,好像有點不大夠分量了呢。

想到自己剛才完成的壯舉,邵景行真的有種豪氣沖天的感覺了。要知道他是最怕蛇的呀,這次卻不但英勇地面對并且戰勝了幾百條鈎蛇——好吧戰勝的事兒其實基本是霍青做的,但他也有從旁照明的襄助之功呀——而且還能頂着那麽猙獰的蛇頭死不瞑目的目光大吃蛇肉,感覺整個人都升華了呢。

再說,山蜘蛛應該也能吃吧?他以前在雲南吃過烤蜘蛛和炸蜘蛛,其實還挺香的。當然那個蜘蛛還沒個巴掌大,當時看起來覺得巨大,但跟山蜘蛛比起來……

霍青略有些無語地看看他:“這裏離山蜘蛛的地盤可遠得很。”難道他以為所有的門都開在山蜘蛛家附近嗎?

“呵呵——”邵景行幹笑,并不臉紅。現在什麽都不能打敗他了!

“那什麽,這不是之前進來兩回,都落在山蜘蛛的地盤上嘛……”

霍青不得不審視一下邵景行現在的精神狀态了:“你怎麽了?”感覺好像有點不大正常,不像平常的邵景行了。

“啊?我好着呢。”邵景行嘻嘻地笑。霍青抓住了他的肩膀,倒正好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方便他仔細地看霍青的眉眼,以及順着往下……

“真是美人啊!”邵景行打了個嗝,笑嘻嘻地想往人家身上靠,“你不知道哦,那天我掉進山海世界,那大蜘蛛就在我屁股後面追,我還以為死定了呢……沒想到,你從天而降,救我狗命!”

霍青現在仿佛抓了個燙手山芋。他抓着邵景行的肩膀,人家就近距離地端詳他,還伸手來摸他的胳膊:“傷口還疼不疼啊?”

要是松手呢,更不得了,這人好像沒骨頭似的,看起來恨不得巴到他身上牢牢粘住。想把他推開吧,他就像塊狗皮膏藥,不用點力氣是甩不開的。

但是真的要用力氣嗎?霍青抓着邵景行又遲疑了。就邵景行這樣的,他一只手就能扔出去。但是畢竟剛剛并肩戰鬥過,他還吃了邵景行烤出來的肉,現在肉吃完了,廚師扔過牆?這似乎不大厚道吧。

就是這麽猶豫了一會兒,邵景行已經把頭頂到他肩上來了,嘴裏還在巴拉巴拉:“那會兒我一眼看見你,就想,哎喲這個人會發光啊。《大話西游》裏說,我的心上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彩祥雲來娶我。七彩祥雲算個啥啊,你是披着太陽來的!”

他把臉在霍青肩窩裏蹭了蹭,還用力一揮手以強調自己的話:“啥樣的人是蓋世英雄啊?我覺得你就是!你救了我好幾回啊,還有別的人——哎,可惜他們都不知道,你幹的這件事有多危險、多偉大!這要是結界完蛋了,兩界合并了,我的媽啊,那大蜘蛛滿街跑,下水道裏鑽地龍鈎蛇,這還不吓死人哪!我,我是不敢幹啊,但是我佩服你們!”

霍青被他上來就一句“心上人”說得臉都黑了,聽到後頭又覺得被誇得臉上發熱,抿了抿嘴唇才低聲說:“這也沒什麽……”

“什麽叫沒什麽啊!”邵景行很不同意他的話,“看看你這身傷!多危險的事哪!這就是英雄!無名英雄!你們的人生才有意義呢,比我有意義多啦!”

霍青輕咳了一聲,試圖把他的頭擺正:“其實你也可以的。你看,你現在的異能比起從前已經進步——”

“不不不不,我不可以的。”邵景行把頭搖得跟撥郎鼓一樣。這可是原則問題呢,堅決不能松口,不喝雞湯!不喝!

霍青無奈地摸了一下他的臉:“你是醉了吧?”沒聽說鈎蛇肉有這種效果啊。而且他吃得更多,也沒跟這人一樣發酒瘋。難道這玩藝兒還因人而異?或者是對于不同的異能有不同的反應?

邵景行笑嘻嘻地擡起頭,臉上還真是粉紅粉紅的。他皮膚白,這會兒可真叫個白裏透紅。眼睛還水汪汪的,簡直就是“白裏透着紅,紅裏透着黑”——行吧,其實霍青的形容詞也挺匮乏的……

總之邵景行就這麽粉嘟嘟水汪汪的沖霍青笑着:“我酒量好着哪——不對,我沒喝酒啊,沒醉!”

醉鬼都是不會承認自己醉了的,而且還有變身鈎蛇的趨勢。霍青正在考慮是不是把這人打暈,就聽邵景行嘟嘟囔囔地說:“我吧,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其實有時候想想,這病治不治的,也沒啥意思。治好了又能怎麽樣,還不是浪費糧食嘛。可是真要不治吧,我又怪怕死的——投胎錯了地方,這也怪我嗎?”

“什麽?”霍青有些疑惑,“什麽錯了地方?”他這樣的還叫投胎投錯了地方?那要是投到什麽窮鄉僻壤連學都上不起的地方,又算什麽?

“連學都上不起啊……”邵景行撓撓臉,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不行啊。知識改變人生,知識就是力量,人得上學啊。”他把手很豪氣地一揮,“所以,錢都去建助學基金!一分都不留!留下來幹嗎?給誰啊?給我二叔嗎?想得美!”

霍青是調查過他,但特事科不是克格勃,他還沒能把邵景行祖宗八輩兒的事都查明白,甚至他把集團股份轉讓的事,因為是秘密進行,至今尚未對外公布,他也并不知道。這會兒聽邵景行這些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什麽錢?”

“就我家的錢啊。”霍青一愣神的功夫,邵景行已經擺脫他的手,鑽過來巴着他肩膀說話了,“我以為這病沒治了嘛,就把所有的錢都捐了。誰知道,誰知道醫生忽然又說有得治了。你說,這不坑人嗎?”

他趴在霍青肩膀上,憤憤地翻騰:“庸醫!一定是之前誤診了!他要是早說還有得治,我,我,我至少先留出錢來治一治呢!現在可好,他說有得治,我沒錢了!”

霍青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這種情況,這種情況真是叫人很難找到合适的話語或表情來應對啊。他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說:“我會去找肉靈芝。”這個不用花錢。

“嗚嗚嗚還是你對我好……”邵景行扒着他幹嚎,“我那些狐朋狗友對我好,都是想從我身上撈好處,只有你最好,救我好幾回……”

其實我也是想從你身上撈好處。霍青心裏忽然有了一點兒罪惡感,這點罪惡感讓他沒有把邵景行推開,而是輕輕拍了拍他後背:“你的病一定會好的。”先讓白欣控制病情,他一定能找到肉靈芝。

邵景行醒過來的時候還在發懵,直到火堆旁邊的霍青轉頭看他:“醒了就起來。吃過早飯我們得去找門。”他這才呆呆地坐起來:“早飯?”他不是剛吃了烤鈎蛇大餐當晚飯嗎?

咕嚕——肚子裏一聲抗議讓邵景行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早晨了?”不對啊,他記得吃蛇肉的時候還是晚上,中間這好幾個小時哪兒去了,他怎麽一片空白呢?

“你醉了。”霍青也只能這麽說,“鈎蛇肉可能對你有點特殊作用……”所以他早餐也沒敢再給邵景行烤蛇肉,而是在水潭四周轉了轉,掏了幾個鳥蛋。

邵景行一臉懵逼:“我,我醉了?”吃蛇肉還能醉的?

“嗯。”霍青看他一眼,想加一句“你還撒酒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現在有什麽不舒服嗎?”

“沒有啊——”邵景行只覺得神清氣爽,仿佛飽飽睡了一覺,絲毫沒有宿醉的不适。要不是覺得霍青一向可靠,他都要懷疑霍青在騙他了。

霍青看了看他紅潤潤的臉色,無話可說:“快來吃東西吧,我們還得去找門呢。”他又不能給邵景行表演一下昨天晚上他是怎麽撒酒瘋的,也就只好任由他質疑了。

“這是什麽蛋?”邵景行跑水潭邊上馬馬虎虎洗了個臉,就跑回來興致勃勃看霍青用一個小鐵盤煎蛋,“你異能恢複了?哎對了,傷怎麽樣了?”

“嗯。”其實昨天吃完鈎蛇大餐基本就恢複得差不多了,現在想要鍋有鍋,想要盤有盤,方便得很。至于手臂上被鈎蛇牙劃出的傷口,已經收口結痂,快要愈合了。

邵景行很想借看傷的機會再摸摸什麽的,但霍青根本沒給他機會,他也只能蹲在一邊看了。

鳥蛋個頭還不小,大約有鵝蛋那麽大,外殼顏色雪白,打出來的蛋黃卻是鮮豔的橙紅色。霍青把它們随便攪了攪,在裏頭加了點像小蔥一樣的植物碎葉,攤成幾張蛋餅。

“還挺香呢。”邵景行咬了一口,“這究竟什麽蛋啊?”鳥呢?怎麽沒把鳥也一塊抓來啊。

“大概是白雉蛋。”霍青随手把最後一張蛋餅倒出來,卷一卷塞給邵景行,收起了鐵盤,“這種鳥生了蛋是不管的。”所以有蛋,沒鳥。

“白雉?”邵景行想了想,他所記得的山海經裏的怪物沒這一號,“有什麽特殊的嗎?”

“《春秋感精符》說,王者德流四表,則白雉見。這東西沒什麽大能力,只是因為顏色長得好,在古代常被做為瑞獸。”霍青看邵景行吃得香,忽然起了一點兒壞心,淡淡地補充說,“曾經有人見白雉産卵,并無人守護,但蛇鼠不吞,所以以為有祥瑞相護。其實只是因為它的卵裏含有毒素,所以蛇鼠之類不敢吃罷了。”

邵景行一口蛋餅噎在喉嚨裏,險些要把它吐出來:“有,有毒?”哎今天早晨這飯可是霍青做的啊!

“哦——”霍青仿佛剛剛想起什麽來似的,“那火還是昨天晚上你點起來的,一夜沒熄。”

邵景行拿着蛋餅,陷入了沉默——原來霍青也會整人的?

霍青泰然自若地收拾了火堆,把自己手裏最後一點蛋餅塞進嘴裏,招呼邵景行:“走吧。順着這水流走應該能出去。不過小心一點,水潭雖然鎮住了,但這水流裏也許還有漏網的鈎蛇。”

邵景行于是站起來,一邊啃那個有毒的蛋餅,一邊跟着他走了。

這水潭所在之處是個山谷,其實風景還挺優美的,青草如茵,綠樹如蓋,時不時能看見幾朵野花。草叢裏時而窸窣有聲,也不知是什麽東西跑過去了。

邵景行的酒勁兒過去,膽子頓時恢複原來的大小,緊跟在霍青後頭,也不敢去看看草叢裏跑過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邊走邊問:“咱們去哪兒找門啊?”

這個,霍青現在其實也沒什麽頭緒,主要是這地方他不熟:“找找看吧。”實在沒辦法,還有破界器。不過這個是萬不得已的選擇,能不用還是不用的好。

“去哪兒找呢?”邵景行嘆氣,“特事科怎麽也沒研發出個尋門器呢……要是能監測到結界的不穩定波動什麽的,不就能提前預備了嗎?就說這次的鈎蛇事件,要是有這麽個探測器,那咱們一去就能發覺凝碧湖底下不對勁,後頭的事不就簡單多了嗎?”

霍青瞥了他一眼:“你以為特事科不想研發嗎?”檢測結界不穩定波動,好比預報地震,其難度比撕裂結界的破界器高出好幾檔去,單是資金就是個大數目。直到目前,也只能在幾個重要的地點固定檢測,其機器體積大如書櫥。至于可以帶在個人身上到處走的檢測器,對不起,還沒有。

“唉——”邵景行深深長嘆,“都缺錢吶。”

他發完感嘆,又好奇:“可那些山蜘蛛的地盤上怎麽總有門呢?”

這句話問出來,霍青目光微微閃動,半晌才說:“那個可能另有原因。”

邵景行正想問問是什麽原因,忽然隐約聽見遠處傳來一陣轟轟的聲音,仿佛有坦克輾過地面似的,不由得吓了一跳:“什麽聲音?”聽着是直往他們這邊來的,而且連地面都感覺到了震動,好像來者不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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