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沒病啦

邵景行和霍青從浴室出去的時候,姬小九已經把飯擺上了桌,但姬琰卻不見了。

“他走了。”姬小九沒好氣地說,“他又不是沒地方吃飯,也沒在咱們這兒交飯錢。”

霍青看看她:“其實上次那件事,最後結果也是好的,你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我當然要放在心上!”姬小九氣哼哼的,“他沒有職業道德!搶我們生意。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被記過,到現在都被人議論!反正我記他一輩子,休想我原諒他!”

霍青無話可說:“吃飯吧。”

姬小九把飯碗拖到自己面前,又想起件事來:“對了,二組的白欣已經出任務回來了,顧叔說邵哥你這次立了功,治療的事兒應該沒問題了。”

“啊?”邵景行還在琢磨那山蜘蛛的事兒,聞言頓時一喜,“真,真能行嗎?”

“當然啦。霍哥都說了,這次多虧了你!”

邵景行不由得有點慚愧:“不是,其實都是霍青……”他大部分時候都只是照個明而已,再不然就當個廚師,硬仗都是霍青打的。

“如果沒有你,我單獨去封潭鎮水,很可能不會成功。”霍青聲音平淡,卻很認真,“你一直說你不行,但事實上,你做了很多事。而且你的能力是特殊的,很多時候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比如說,燒掉辟寒犀背後的那張符咒。所以,我想問你,你現在還覺得不能加入特事科嗎?”

邵景行捧着飯碗,呆呆地看着霍青。他腦袋裏還充斥着霍青剛才在花灑下面的可餐秀色呢,為什麽就突然又提起了這麽嚴肅沉重的話題。而且,燒符咒?難道燒辟寒犀屁股還是件很有特殊意義的事嗎?不就是因為他是火系異能嗎?燒紙,不用火,還能用啥?

“當然不是那麽簡單。”霍青說了一句,又停頓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過了幾秒鐘才說,“我現在只是一個推測,具體的可能要以後再慢慢驗證。”

他看着邵景行,仿佛在等待邵景行的回答。

簡直壓力山大。邵景行張了半天嘴,硬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他既不敢一口答應,又不能頂着霍青的目光拒絕,遲疑良久還是小聲說:“那什麽,我,我再考慮考慮吧。”

霍青對他這個回答似乎也并不意外,點了點頭:“白欣可能這幾天就會過來,你治療完了再考慮也行。”

正如霍青所說,第三天一早,就有兩個人從側門進了私家菜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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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欣年紀也是二十八九歲,相貌不算出色,但氣質溫和,臉上總帶着微笑,讓人很願意接近。邵景行估摸着,這個大概就是治愈系氣質。

不過跟她一起來的年輕人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倒不是說他長得有多吓人,而是一直板着個臉好像有人欠他十萬塊錢似的。

“這誰啊?”邵景行小聲問姬小九,“他這是——不想讓白小姐來給我治病?”這裏都是他們特事科的同事,這人冷臉對的,只可能是他這個外人了吧?

邵景行一瞬間就腦補了顧笙為了給他謀這個福利被多方刁難的場景,正在感動呢,就聽姬小九小聲說;“不是啊,蘇正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是不服氣霍哥,不是沖着你。”

“不服氣霍青?”邵景行不由得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蘇正,“為什麽啊?”

姬小九聳聳肩:“誰知道。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是金屬異能吧。哦對了,聽說原先二組的組長是想要霍哥的,最後不知怎麽回事,折騰了一通換了他。我估摸着,多半是因為這個,他老不服氣霍哥。那一次特事科集訓,他還想跟霍哥單挑一回來着,最後被領導攔下來了。”

“跟霍青單挑?”邵景行簡直要肅然起敬,“他很厲害嗎?”不過看蘇正板着臉的精悍模樣,倒是跟霍青在氣質上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姬小九把聲音壓得更低,嘿嘿笑了一聲:“這個嘛,沒比過咱們也不敢就說誰強誰弱。但是吧——當初既然二組組長本來想挑霍哥……”

這個話說得可真是高杆,滿篇都在強調事實,不過恐怕蘇正要是聽見,更是非得跟霍青打一場不可了。

邵景行肚裏暗笑。他現在跟霍青是一夥的,聽見蘇正不服氣霍青,當然是要同仇敵忾的。不過他還有求于人家白欣呢,自然也不敢表現出來,得罪白欣的同事,只好偷偷笑笑了。

蘇正也沒有聽見姬小九的話,跟顧笙寒喧了幾句,目光才移到邵景行身上:“這位就是邵先生?凝碧湖事件,感謝邵先生熱心幫忙了。”

邵景行不知道他打這官腔幾個意思,總不會是不想讓白欣幫他治療吧?正想怎麽應付,就聽蘇正直不嚨通地問:“不知道邵先生願不願意加入我們特事科二組呢?”

姬小九險些跳起來:“喂!”敢情這還是過來跟他們搶人的哪!

邵景行也沒想到他居然問這個,幹笑一聲:“這個……那個……我吧……”他根本就不想進特事科,更別說什麽二組了。可是這個話說出來,白欣那兒……

“景行加入哪個組都是他的自由。”霍青按住姬小九,淡淡地說,“這跟接受治療沒有關系。”姬小九可能還不大清楚情況,但他可很明白,邵景行到現在也沒想加入特事科呢。

白欣有點無奈地看了蘇正一眼,微笑着說:“這當然沒有關系。只不過邵先生有這樣特別的異能,無論哪個組都很希望吸收這樣的人才。我們二組呢,別的條件也不敢說太好,就是治療這方面,不管怎麽說,還是比較方便的。”

邵景行這些年在他那交際圈裏混,別的不說,聽話聽音那是會的,這會兒當然也就聽明白了白欣的意思。他這個治療呢,如果由顧笙這邊申請,那是需要走手續的。這次是因為他在鈎蛇事件裏出了力,那下次如果還想治療,就還得有類似的功勞才行。可要是他加入了二組呢——近水樓臺先得月,就這麽簡單了。

這個條件真不可謂不動人了,尤其是對邵景行來說。要不是霍青答應過一定會給他找到肉靈芝,說不定他就真——算了,山海世界那麽危險,說不定他進去就葬身什麽蛇口蛛口或者別的口了,就算病勢得到控制甚至好轉,又有什麽用呢?

“那個,我會考慮的。”邵景行也會打太極。

白欣對他有點敷衍的态度并不介意,笑了一下伸出手:“那,邵先生,我們可以開始了。”

“哦哦,好——”邵景行沒想到這治療也沒什麽高大上的準備措施,趕緊坐到白欣對面,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白欣的一雙手非常好看,在邵景行看來完全可以去做手模了——皮膚細膩,十指修長,指甲粉紅圓潤,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就傳來了一股微微的溫暖,而且這一絲暖意還順着接觸之處直往上移動,沿手臂一直傳到全身……

“嗯?”白欣發出一個疑惑的音,擡頭看着邵景行,“邵先生是肝髒部位有病嗎?”

“對啊。”

白欣眉頭皺了起來,幹脆起身:“麻煩邵先生把衣服撩起來一下。”

邵景行莫名其妙地撩起衣服,眼看着白欣把手直接貼上了他右肋部:“怎麽了?”沒法治了嗎?但周主任不是都說,他的情況在好轉?難道就這一個星期,又惡化了?可是他也沒覺得疼啊!

沒等邵景行想完,白欣已經擡起頭,表情有點兒古怪:“邵先生确定自己是中晚期嗎?在哪裏檢查的?有檢查報告嗎?”

“有,有啊。”邵景行後悔沒帶拍的片子來,“我在歸海私立醫院檢查的——我每年都在那兒做體檢,那兒設備是最好的,醫生也都是有經驗的專家……”全是高薪聘請的呢。

說起來,他其實就去年沒去體檢。那次他跟邵仲言為了什麽事吵了起來,又讓他想起自己那見鬼的身世。情緒消沉之下他叫上幾個狐朋狗友出去浪了好一陣兒,幹脆就把體檢給忘記了。結果第二年再去,就查出了晚期……

“但據我看來,你現在只是在肝部有一小塊鈣化點。”沒等邵景行回憶完,白欣就幹脆地說,“你沒有任何擴散和轉移,這一小塊鈣化點,切除即可。”

“什,什麽?”邵景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晚期無法做手術,就是因為擴散和轉移,做手術已經失去了意義。之前周主任為什麽那麽高興,就是因為發現他的擴散和轉移點在消失,希望通過化療把病竈重新集中于肝部,然後就可以手術切除了。

但是,現在白欣跟他說,他只有塊鈣化點,切除就行?

就是再遲鈍,邵景行也覺出不對勁來了:“我,我最早的時候檢查是多處擴散……”但是上一次因為被綁架去檢查的時候,就已經在好轉了。

這次又比上次情況更好。周主任曾經問過他吃了什麽藥,做過什麽治療,但他都沒有。如果說他做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那就是——進入了山海世界,覺醒了異能!

白欣仔仔細細地問了邵景行很多問題,終于得出了結論:“的确是因為異能覺醒的緣故。”

她看着邵景行的眼神也有些震驚:“異能覺醒之後,你的肝髒在自愈。異能越強,它自愈的程度和速度就越快。其實你在食用鈎蛇肉的時候出現類似醉酒的反應就已經顯示出異樣了,應該就是肝髒的迅速自我修複期的表現,應該是你當時的異能有一個飛躍式的增強,自愈能力也就同樣飛躍了……”

本來二組知道邵景行的異能能夠把訛獸肉裏有害的成分消除就已經很驚訝了,所以才這麽痛快答應給邵景行治療,其實就是想找機會把人拉攏到他們那兒去。

萬沒想到,邵景行已經不需要她的治療了。

火系異能還有這種附加能力嗎?白欣回憶着她認識的火系異能者,無奈他們當中好像沒有人得過這種絕症,所以也無從考證。

“我我,我自愈了?”邵景行還在發愣。前幾天他還在煩惱沒錢做治療,還在想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肉靈芝,今天就被告知,這些煩惱都不需要啦!

“現在還沒有完全病愈。”白欣回過神來,又仔細給他檢查了一下,“但如果依照你所描述的病情發展來看,即使不做任何治療,這塊鈣化點最終也會消失的。”那時候當然就沒有什麽病了,而且如果肝部可以這樣,那同理其它的內髒乃至肌肉和骨骼說不定也能這樣,邵景行豈不就百病不侵了?

邵景行想不到那麽遠,他現在只想确認一件事:“就是說,我,我不用再治了?什麽治療也不用了?”不用白欣,不用化療,也不用肉靈芝了?

“當然。”白欣有點好笑,“這點小病,哪裏用得到肉靈芝。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醫院再拍個片子看看。”

邵景行恨不得立刻拔腳飛奔沖向醫院,不過他總算及時想起了另一件事:“那,那我中的詛咒呢?”雖然自從來了私家菜館他就再沒做過夢,而且總跟糊糊在一起,但還是再問一句比較安心。

“詛咒?”白欣一臉莫名,“你身上哪有詛咒?什麽時候中的?什麽樣的詛咒?”

這話一說出來,四周的人,從姬小九到顧笙,都有點表情不大自然起來。不過邵景行根本沒注意,急急把自己當初做夢的事講了一遍。

白欣聽得更好笑了:“這種級別的詛咒,糊糊随便拍你一下就解除了。就算不用糊糊,顧副科長也好,小霍也好,随便誰都能解除的。”一聽就知道了,這下詛咒的人根本沒把邵景行放在眼裏,就随手下下,好像人看見一只螞蟻,随手撚一下一樣,根本就沒用多大力氣。

邵景行簡直如遭雷劈:“早就,解除了?”

“是啊。”白欣随口道,“如果是用毛發下咒,這種詛咒效果不錯,但破解起來也沒什麽難的。而且從你描述的情況來看,下咒者的水平也一般。”居然在身上出現了明顯的傷痕,這簡直就是欺負邵景行不懂詛咒呢。這要是個內行點的,一看這樣就知道中了咒,馬上找人解一解,這詛咒還能殺什麽人呢?

“倒是你說的那位當場死亡的女士,做得十分巧妙,倒是用了心的……”讓人死得不着痕跡,看起來像自然或因病死亡,這才是比較高級的詛咒呢。

邵景行根本沒聽白欣後面說了什麽,只顧着去看霍青了。是霍青當時告訴他這個詛咒有點麻煩,所以才把他帶回私家菜館來的啊!

夭壽啦,霍青也會騙人嗎?

發現邵景行居然不需要治療了,白欣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點遺憾,畢竟這就意味着二組的招攬條件失去了吸引力,所以她很快就和蘇正告辭了。

姬小九從沒那麽殷勤地跳起來去送他們,顧笙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霍青。霍青沉默了幾秒鐘,對邵景行點了點頭:“我有話跟你說。”

邵景行還沉浸在被欺騙的震驚中,木然地跟着他上了二樓,進了兩人的宿舍。

“抱歉,的确是我騙了你。”霍青并不給自己多做辯解,“你進來的第一天,糊糊就給你把詛咒解除掉了。”

邵景行一下子想了起來:“就是它拿爪子拍我那一下吧?”難怪當時覺得疼,他還以為是被抓了呢。等等,當時顧笙說什麽來着?

“顧叔也……”也幫着你騙人啊?

霍青微微低下了頭,半晌才說:“但我确實是想要給你找到肉靈芝的……”

“你就這麽想我加入特事科啊?”邵景行脫口而出。

霍青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難堪,但還是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的異能如此特殊又非常重要,我是希望你能出來承擔責任的。”

他又看了邵景行一眼,補充了一句:“當然,你有選擇的權利。”

邵景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想先去醫院做檢查。”他要去确定一下,白欣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霍青眼裏閃過一絲黯然的神色,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其實邵景行這句話已經表示出他的意願了——離開私家菜館,他還會回來嗎?

邵景行背着個包走出了“某某私家菜”。

外頭的天氣很好,天空難得地一片碧藍,還有絲絲縷縷的白雲飄過。這樣的好天氣,在這個充斥着汽車尾氣、二氧化碳之類的大都市裏已經不大多見了。邵景行覺得,這像是老天也知道情況,特意來慶祝他的新生。

是的,邵景行覺得今天就是他的新生——即使還沒去拍片子,他也已經相信白欣說的話了。可問題是,他竟然沒有自己預想的那麽欣喜若狂,反而是有點兒……

菜館門口的大樹底下停着輛舊摩托,正是霍青騎的那輛。邵景行看着那摩托愣了幾秒鐘,然後下意識地回頭,發現二樓的一扇窗戶上,糊糊喪喪的臉正貼在玻璃上看他。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臉了。

邵景行深深嘆口氣,招手打了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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