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變故

任清歡睜開眼,看見連若用指尖拈着一朵桃花,舉在他唇邊。

他先是摸了摸嘴唇,才疑惑地接過花,貼在唇上,卻不是剛才那種美妙的觸感,于是把飛花令還給連若,低聲道:“奇怪……”

傻師兄。

連若笑了,任清歡也跟着他笑,只是笑着笑着,眼神裏就多了些別的東西,看得連若的睫毛忽閃忽閃,眼神飄忽,耳朵通紅。

今夜的師妹與往常不同。

其實連若的變化很明顯,他眼角紅着,臉頰也是紅的,眼神濕潤,唇珠也是濕潤的,但任清歡說不出是哪裏不同。

他只知道總之就是不同。

他好想咬一口師妹,從又細又白的脖頸處開始,把師妹全部吃掉。

連若的心快跳了出來,下意識曲起膝蓋,遮掩住自己的下身,眼看着任清歡歪了歪頭,像個要行兇的小狼崽子一樣越靠越近,明顯在找地方下嘴,只好猛地翻身把他撲倒,窩在他懷裏,扯開被子蓋在兩人身上,用側臉壓住他的肩膀。

任清歡越來越興奮,也曲起一條腿的膝蓋,問:“師妹,你困了嗎?”

連若把臉埋在被子裏,點頭。

“那你睡吧,晚安。”

任清歡撫摸着他的後背,讓他舒服得攤成水一樣,自己則睜着眼睛,看着床頂發呆。

但過了一會,連若又小聲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初見時?”

“嗯,”任清歡摸着他的長發,道,“怎麽會忘?”

那天久旱的人間突然下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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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小任清歡從宗門裏出來沒多久,本想尋個地方做個小工,結果正趕上青黃不接的時候,大人都沒活做,小孩更吃不飽飯,所以他沒多久就被一個人販子用塊面餅騙走抓住,關在籠子裏扔上了一臺板車。

他頭暈腦脹地坐起來,就看見旁邊籠子裏抱膝坐着一只毛毛亂亂的小貓咪。

不對,他定睛一看,其實是個小女孩。

但是小孩特別瘦小,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很像貓貓,他忍不住伸手,從自己的籠子探到貓貓的籠子裏,想要撓一撓貓貓的下巴。

貓貓一動不動,給他摸着,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有氣無力的。

他以前熟識的女孩子都很兇,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陰影,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嬌軟的小女孩,雖然髒兮兮的,但是好好看。

好可愛,任清歡想,好可愛!!

“你是誰呀?”他小聲問。

小孩:“噓……”

兩個人販子上車趕路了。

趕車的男人說:“你傻嗎?咱們兩個一共還剩多點面粉,你還給他一個餅?”

騙人的男人答:“你以為他傻啊?跑得比兔子還快,舍不得餅根本抓不住。”

趕車的男人又問:“你抓住了又能賣多少錢,要是有病連餅都賠了!”

騙人的男人笑道:“這個可值錢,好看,還比你抓那個皮實,耐用。”

任清歡小聲問:“他們要去哪裏呀?”

小孩說:“窯子,就是很讨厭的地方。”

“都沒糧食了,窯子還開張啊?”任清歡年紀雖小,也是第一次出島,但畢竟出身合歡宗,啥都門兒清。

小孩軟軟地點了點頭:“城裏有糧食。”

“太好了,”任清歡兩眼發光,“我快餓死了。”

聽說七八天不吃飯,人就會餓死,而他已經十幾天沒吃過了,能活着真是個奇跡。

小孩憐憫地看着他:太可憐了,為了吃的寧願進窯子,這是餓瘋了吧?

“我有很多吃的,”他從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塊點心,遞給任清歡,“你吃吧。”

任清歡一口吞下。

小孩又掏出一塊,任清歡又一口吞下……

如此反複數次,一直到板車進城,任清歡吃了一路,中途也開始不好意思了,但那小孩眼神空洞,對他搖搖頭說:“沒關系的。”

都吃掉吧,他想,反正我也跑不掉,留着也浪費了。

大部分主城的門都關着,不許災民進去,但人販子顯然有門路,連車都沒檢查,就進了大門,可惜一進城後,任清歡就輕松地掰彎了籠子上的鐵栅欄,鑽了出去,還回頭問那小孩:“你不走嗎?”

小孩睜大了眼睛,更像貓貓了,向他伸出手去。

任清歡熱心地把他的籠子也掰彎,将他從裏面抱出來,背在背上,跳下馬車跑了。

他背着人,像背着一只輕飄飄的小貓咪,找到了一所矮小的破土地廟,将裏面的野狗趕走,把小孩藏進最裏面,自己半個身子露在檐外,因為他跑到半路時開始下雨,小孩被淋濕了一點,在瑟瑟發抖。

“你怎麽這麽弱呀?”任清歡疑惑又愧疚,“連這麽軟的籠子栅欄都掰不開,還怕淋雨,是不是因為你把吃的都給我了?”

小孩搖了搖頭,虛弱地說:“哥哥,我累了,我有點冷。”

任清歡把他抱在懷裏,發現他發燒了。

他身上帶着藥,還怕被人算計,所以吃過後哪裏也不去,任清歡只好照顧着他休息了一段時間,見他情況總不見好,便道:“弱弱,我帶你回我家吧,我家裏人都喜歡女孩子,尤其是我師父。”

那時連若離家一年,已經有些神智不清,醒着時都會迷迷糊糊地叫媽媽,緊跟着又随任清歡渡海上島,看到島上的“大妓|院”,吓得死命撲騰,誰都不讓靠近。

于是,他就僞裝成了女孩子。

後來連若經常想,如果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就告訴他自己是男孩,那現在一切會否不同呢?

“你害怕出島嗎?”任清歡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外面的人間早就不是當初的樣子了。”

連若閉上了眼睛:“你陪着我,我就不怕。”

師兄的身體是熱的,擁抱的時候,會有安全感。

……

距離試劍還有一個月,連若早早收拾好了行李,但每天仍會想起來一些漏的小東西,因為全都裝在任清歡随身的乾坤袋裏,幹脆便讓任清歡在自己院裏住下,随時填進去。

葉知微似乎真的信守了她的諾言,安靜養傷,并準備同他們一路出島。

“試劍前,百聞山莊正好開窖,有一次拍賣會,”她對雲想容說,“鏡花谷放出去的飛花令也許還有遺漏,我打算去那裏碰碰運氣。”

百聞山莊是專門做當鋪生意的,還可兌消息,地處中原,四通八達,南面比鄰鏡花谷,正與任清歡同路。

只是她這麽一說,蘇巧盼不樂意了,也非要跟上。

雲想容一開始是拒絕的,但禁不住蘇巧盼能撒嬌,只說“我又不像少宗主能預支宗主私庫,單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不到飛花令,給宗主買點小禮物孝敬一下也好啊”,最終只能同意。

“你多看顧着巧盼,”雲想容叮囑任清歡,“她性子太焦躁,需要你多教訓。”

任清歡點頭應是,心裏卻想,蘇巧盼扶不上牆,還不如多提點師妹。

只是從長遠來看,師妹是爐鼎,與自己一樣不能結丹,确實只能給宗門效力幾十年而已,不能如金丹修士一樣,動辄能拿出百年的青春年華。

所以任清歡計劃,這次也去百聞山莊看看,那兒黑白兩道通吃,什麽東西都有,也許能給宗門買到幾個有用的人。

連若聽他說過後,表示:“那我們最好早些去,晚了沒得挑。”

他不僅不怕與葉知微、蘇巧盼同行,還擔心久則生變,等上了路、或是到了百聞山莊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萬一出現什麽事也好随機應變,這樣他才安心。

任清歡也聽他的,抓緊收拾行李,提前出發。

随着出發的時間迫近,連若一天天放下心來。

但就在他們出發當天,連若與葉知微正在渡口檢查船只時,突然看見遠處海平面上出現了一艘大船,船上站了個紅衣的貴公子。

“連若,”葉知微最先反應過來,道,“你去找你師兄,從月牙灣的船塢離島。”

連若飛速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找任清歡,任清歡卻不在。

她來不急多想,只身往船塢趕去,邊走邊搖晃着鈴铛狀的法器聯絡師兄,可在到達船塢時,她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欣喜地喊了聲“師兄”,喊到一半卻又卡住了,最終收起了鈴铛。

這位白衣的公子身形瘦削,面容與連若有七八分相似,衣着華貴,身後背着一張琴,似乎已經在這裏等很久了。

“呦,”他打趣道,“這是誰啊,這麽眼熟?這不是我那失蹤多年的親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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