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當天晚上11點整,一輛黑色的桑塔拉轎車打着雙閃停在了風水事務所的門口。

副駕駛下來一個人,輕輕敲了敲虛掩着的事務所大門。

淩風聽見了敲門聲,她打了個哈欠,空着手從屋裏出來了。

明明是警察,開着這接近廢棄的桑塔納,大晚上的到了地方也不鳴笛,非要自個下來敲門。

再看一眼滿是泥濘的老版桑塔納,淩風發出了一聲嫌棄的“啧”。

在安靜的夜裏,這聲“啧”格外的清晰響亮,剛剛敲門的王寧跟負責開車的民警同時扭頭看她。

“咳,我的意思是,賞金準備好了吧”。還沒等到回答,淩風就拉開後排車門,麻溜地鑽了進去,“準備好了就走吧,争取早點回來,我還要睡覺呢”

前排兩個人又同時扭頭看她。

你是可以回來睡覺,但是我們還要通宵審訊啊!可她說的好有道理,我反駁不了。

再仔細想想,還是好氣哦。

開車的老哥在心裏一陣無言,他偏頭看了王寧一眼,跟他對上目光之後,朝後排示意了一下。在一起工作的默契讓他們倆在瞬息之間完成了下面的對話。

“她靠譜麽?我怎麽感覺是個騙子?”

“我哪知道,這是大隊長的指令”

王寧攤開手,輕輕聳了聳肩,表示這件事跟他沒關系,他就是個傳達領導命令的小跑腿。

這也不怪他們不相信,這淩風長的實在是太嫩了點。身份證上寫的清清楚楚的1992年,如今也有24歲了,可怎麽看怎麽像還沒畢業的女大學生,還是那種不會化妝不會打扮的。

頂着一張素面朝天的白嫩臉蛋,穿着最普通的不過的棕色風衣,緊身牛仔褲,看起來格外清純。跟他們認知裏,一臉皺紋拄着拐棍,走路顫顫巍巍的大仙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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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這個行業跟中醫差不多,老中醫老中醫,越老越值錢。同樣的,幹這行的“大仙”基本都是些大齡的男女,專騙中老年人,如今遇見個這麽年輕的,根本反應不過來。

開車的一咬牙,死馬當活馬醫了!腳下油門一踩,坐在後排沒系安全帶的淩風覺得自己差點被甩飛出去!

這年頭警察開車都這麽猛的?追逃犯追出來的車技?

淩風覺得自己像是待在罐頭裏的沙丁魚,偏偏有個熊孩子拿着罐子晃啊晃。有一點點暈車的她覺得自己在懵掉的邊緣試探,下車的時候臉上寫着茫然。

等夜風吹過,淩風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烏黑的公安局樓下,也就是她面前,站着一排人。

也不知道為了省錢還是整個局裏真的沒人,除了零星幾個辦公室亮着燈,整個公安局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樣。再加上這地段在建國前是個刑場,後來被高人做法超度形成了聚陰地,平時裏全靠煞氣跟人氣壓着,到了晚上大部分警察都回了家,這地就陰森的厲害。

單薄的月色照亮的一角,淩風一擡頭看見的就是那一排寂靜的人,配上這聚陰的地勢,把她吓了一跳。

“咳咳,車呢?”淩風開口打破了此時的寧靜,她不知道是因為氣氛還是因為其他什麽未知的原因,總感覺被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格外不自在。

一個人呆慣了的淩風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症,普通人因為她的身份不敢冒犯也不會太親近她。但這幫警察跟淩風一樣霸道慣了,兩幫人遇在一起,對方用人數碾壓了她。

大隊長對這起案子格外地重視,此次親自出馬,帶着淩風下了地下車庫。感應燈開了,空曠的地下車庫展現出它的原樣。

車庫裏有一半是空的,停了一半警車一半普通轎車。轎車有大有小,有的車身幹淨明亮,有的滿是灰塵跟泥點。

在這堆車裏,有一輛出租車格外顯眼。那是輛普通的紅色出租車,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車是老式車,看上去很舊,車身上有劃痕,也有被撞凹下去的痕跡。它安靜地停在公安局的地下停車庫裏,周圍一圈被拉了黃色的警戒線。

“這個?”淩風問。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車庫裏被放大,回蕩。

站在她身邊的大隊長點點頭。

淩風也不多說廢話,從風衣裏拿出兩張香火錢,右手一抖,這錢直接燒了起來,不像是普通的煙飄散在空中,這錢燒出來的煙凝成一線,往地上飄——小白眼睛發亮,就等着煙飄過來。

“吃了這煙你可得好好辦事”。淩風生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還特地跟小白強調了一句。

現場安靜的有點詭異。

當了多年的刑警,大隊長眼睛很毒。從一開始他就站在淩風的旁邊,沒聽見動靜,也沒看見她動手點紙,可這紙就自燃了。

更重要的是,這煙刷新了他們的常識。

沒有往上飄,也沒有直接散掉,反而凝成一線,以45度角往地上飄——就像有一個半人高的東西在吸這個煙一樣。

聯想到大仙“驅鬼”的傳聞,再看看這煙飄去的方向,離小白最近的幾個民警面色一白,往旁邊退了好幾步。

淩風三年前剛剛到天明市的事他們查的清清楚楚。如果說外人的傳言不可信,多了一些奇幻的鬼神色彩,那他們找到的可是另一個當事人——狗爺。

“那件事我這輩子都忘不掉”。這是狗爺對警方說的第一句話。

“那天晚上12點左右吧,我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聽見隔壁屋我小兒子突然哭的厲害,我被吵的不行,就喊醒我老婆讓她去看看。她起床時開了屋裏的燈,那燈刺的我眼疼,我就讓她關燈。”

“結果那燈突然閃了起來,就像是接觸不良或者壞掉的一樣一暗一亮,發出‘滋啦’的聲音。我家怕有人晚上出來喝水或者找吃的,走廊燈跟樓梯燈都是開着的。我起床一看,屋裏開着的所有燈都在閃。”

“我以為是家裏電線線路有問題,就想把這些燈都關了,等到第二天早上找人來修。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我養的狗在叫。我在院裏養了不少黑背,那天晚上跟瘋了一樣叫喚。我以為家裏進了賊,走到客廳邊,掀開窗簾往外一看,就看見淩大仙拿了面旗站在院子的正中間。”

“黑背都是散養的,沒系繩,平時都窩在院子裏的狗窩裏。它們圍住大仙開始叫,夾着尾巴,感覺在懼怕什麽東西。養狗那麽多年我重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覺得好奇,就把窗簾拉大了一點。”

“我就看見我養了好幾年的狗全都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喉嚨裏發出那種,類似于被人踩了尾巴的聲音。”

“那個時候我脾氣爆,再加上白天被大仙踹了一腳在小弟跟前丢了面子,正準備開門找她算賬,就感覺有什麽東西貼着我的身體,緊接着四肢都沉重起來,我後背發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時候我小兒子哭哭啼啼的下了樓,看見我哭的更厲害了,抹着眼淚說‘爸爸你身上全是鬼’”

“爸爸你身上全是鬼”

當初警方去便衣走訪的時候,為了更好的收集資料,身上都帶着錄音筆。狗爺的敘述直白,沒有一點語言上的修飾,他在回憶那天晚上的事,用最樸素的話描繪說讓人心驚的事實。

“都說小孩子眼睛幹淨,那個時候我小兒子才五歲,他說我身上有鬼的時候我吓了一跳。然後我就兇了他一句,說小孩子說謊話要被打屁股的。我兒子原來最怕我打他,結果那天鐵了心的跟我杠,一邊哭一邊說:‘你們別吃我爸爸’”

“我問他你媽去哪了,我小兒子說躺在地上不動了,我一慌就想去找她,結果身子動都動不了。”

“我就站在客廳一動都不能動,我額頭上汗都下來了,結果那屋裏突然起了陣陰風,把我頭上的汗吹幹了。也正是這陣風,吹起了客廳的窗簾,讓我看見了大仙”

“她拿出一個鈴铛在我家院子裏搖,我身上像是被繩子捆住的一樣,那鈴铛每響一次,繩子緊一分。後來像是有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在我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看見大仙揮起了那面旗”

“當時我快要窒息,那旗的樣子我看不清,面前的景物全都開始模糊,我記憶裏最後的畫面就是大仙揮旗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我把小兒子喊醒,他說‘爸爸你脖子上有手印’。我走到鏡子前一看,脖子上烏黑的全是手掌印。不光是脖子,我全身上下,胸前後背全是這種烏黑的印子”

“我養的狗全死了,身子硬邦邦的,拿刀劃開,那肉暗紅,沒有一絲血”

“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帶着現金跪在大仙家門口,大仙收了錢之後給了我一道符,說是聚陽的,讓我貼在我家大門上……”

這段錄音半個刑警隊都聽過,當初聽的時候還當狗爺做了噩夢,把夢境當成了現實。如今看見這樣的畫面,在場所有人心裏或多或少的開始發毛。

地下車庫裏有臺電梯亮了燈,但沒有一個人發現。

直到人群的背後傳來一道聲音,那人聲線清朗,卻吓了所有人一跳。

“你們都在這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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