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微風吹起蕭詩沁額角散落的發絲, 她斂起眉眼, 不自然地理了理長發。
這是一張典型的南方人的面孔, 小巧而精致,用秋水為眸玉為骨來形容她最為合适。再加上她身上有些疏離的清冷氣質, 只有像淩風這種不開眼的,才會不顧人臉色地搭話。
“看看人家, 氣質出衆态度溫和, 再看看你,只會黑着臉不給我幹這個不給我做那個”。淩風一點都不給朗晴面子, 擡眸送了她一記白眼。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能不能不搞歪門邪道的東西,給我省點心。”朗晴斜了淩風一眼說:“我們平時很忙的,你在我辦公室瞎胡鬧也就算了,怎麽還總往別人那跑?”
你辦公室裏有吃的嗎?有喝的嗎?你明明看我不順眼,還管着我不讓我走?!淩風覺得自己修身養性的那麽多年,如今卻為一個女人破了戒。
她反身跳起就要按朗晴的雙肩,朗晴反應迅速, 雙手一抓一扭,兩具身體快速貼近。
“尋釁滋事, 再挑事我把你送進去關幾天。”朗晴依舊繃着那張大黑臉,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兩人的身體緊貼, 在暗中較勁, 把蕭詩沁忽略在了一邊。
“請問有什麽辦法嗎?”蕭詩沁很想調頭就走, 但她又沒辦法放棄這一絲希望。這種感覺就像是皚皚白雪裏快要凍死的旅人,遇見了一處沒有風雪的洞穴,你站在洞口,看見雪上蔓延着的新鮮足跡,想轉身就走,但又舍不得。
這兩個人看似情侶卻跟一般的情侶不太一樣,這讓蕭詩沁短暫的困惑了一下,但這困惑沒持續太久,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蕭皓的病因。
淩風先松了手,短暫的交手之後淩風認清了一個現實。她習武為強身健體,朗晴練的卻是一招制敵,尤其是擒拿術,捏的她手腕直發酸。
打不過歸打不過,面子還是要的,淩風一副“我還有事,就大人有大量的先放過你,等事情完了我們再算賬”的樣子把朗晴抛在身後,再次看向蕭詩沁的時候換了張臉。
“小美人兒,我跟你說啊,你家人身上多半是沾了不幹淨的東西了,要不你過來我聞聞,看到底是什麽?”淩風笑成了一朵花,怎麽看都不是正經人。
朗晴的面容更加冷峻,劍眉高揚斜插入鬓,漆黑的眸子裏看不出喜怒。
蕭詩沁也微微蹙眉,小小退後了一步。
現在的人疑心病真是太重了!她是聞不出來,但小白能啊,弄的她跟個色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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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唐突了,打擾了二位這麽久”。蕭詩沁覺得自己像是幹渴太久的旅人,聽見有水源的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奔向不切實際的方向。蕭皓病的太過古怪,讓她失了禮數。
一看蕭詩沁要走,淩風也笑不出來了,趕緊跑過去攔她。
“家裏人被鬼祟上身,一般醫院醫生是治不好的,既然你來了寒山寺,就是跟這寺有緣。這寺裏的老禿……老和尚還是有點本事的,你請他出手,花錢請幾個開了光的玉佛玉菩薩什麽的,回去給病人帶上,再好好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淩風想着蕭詩沁這氣度也不像是個窮的,但她還是保險起見,從懷裏摸出兩張符來。“你要是沒錢呢,我這還有兩張符,一張外帶一張內服”。
那符跟淩風平時用的看起來差不多,但仔細看看就會發現些許不同。普通的黃裱紙表面有些粗糙,混了大公雞血的朱砂墨也有些血的腥味。但是這倆張黃裱紙表面幹淨平滑,離近了似乎還能聞到一陣陣清香,仔細看看,能看見那猶如游龍的符畫下,隐隐有另一種符號。
這是淩風做法請三清蓋戳的符紙,她花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不間斷的用香制香火錢,做出來厚厚的一捆,都不夠喂小白跟請鬼問事的。餘下的香火錢用來請神,這神來蓋戳還要收去不少。她幾年的心血,也就每種在抽屜裏擺成了一摞——小白天天嫌她摳門,摳門摳成這樣也就這點家當。
這一次拿出來兩張,淩風覺得自己肉都在疼。要知道她當初吓唬狗爺,也就用了一張驅鬼符而已,為了省下另一張,動了被她親手封住的招魂幡。
符上寫的東西一般人看不懂,但畢竟是淩風自己寫的,所以她心裏知道。這兩張符一張是辟邪的張天師符,另一張是治病的祝由符。
淩風想了想,又從口袋裏摸出兩個護身錦囊。
“這個紅色錦囊裏裝的這個呢你回去燒了,兌水喝下去。這水呢得用井水,井水是河水,河水為陽。自來水都是地下水,地下水屬陰,不大好。黃色的錦囊是辟邪的,你讓你家人随身帶着就好。”淩風覺得自己就這麽送出去有點肉疼,企圖從別的地方補回來。“你要是沒有井水呢,我……我身上沒帶,這樣吧,我給你個地址,回頭你去那找我,我賣給你,也不貴,一碗也就……”
淩風還沒說完,就聽身後傳來輕飄飄的一句話。
“呵,小騙子”
總有個人安靜一會就跟要她命似得!淩風眼裏噴火,在那磨牙。
今天晚上我不去你家樓下招鬼我跟你姓!火氣旺了不起啊!煞氣重了不起啊!我淩家八代單傳唯一繼承人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多丢我“淩大仙”的名頭!
淩風狠狠剜了朗晴一眼,深吸幾口氣之後眼睛一閉把手伸到蕭詩沁面前說:“我……不要你錢!要不,小美人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吧?”
蕭詩沁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心說你還不如要我錢。
朗晴倒是很詫異,覺得淩風今天轉了性,這句“不要錢”讓她大開眼界,頗有點不真實感。
怎麽說呢,就像是一個慣偷突然抛棄了偷盜的老本行,正兒八經的打工賺錢去了,賺到錢之後還致力于慈善事業一樣——就跟做夢似得。
“哎,你要早這麽聽話,讓我結案有多好”。淩風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嘆息聲,緊接着聽見的讓她黑了的臉再次陰沉了幾分。
可能朗晴的是那青龍星轉世,淩風真的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麽原因能讓兩人如此不對盤!
蕭詩沁站在兩人的對面,靈動的眸子流轉,多了些俏皮的意味。她原本以為兩人是情侶,不顧路人的感受在公共場合打鬧,現在看來跟她原本的認知有些差別。
“詩沁!”遠遠的有人在喊她,蕭詩沁聽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就搶過淩風手裏的錦囊,她眼睛快速眨動,臉頰有些微紅。
蕭家在寒山寺有專門的客堂,冷屬秋遠遠的跟在蕭詩沁身後,看見她走進了客堂,卻不想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冷屬秋莫名的想到重生之前,蕭詩沁也像現在這樣跟她耍脾氣,遣散了家裏所有的保镖,然後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心髒瞬間加快跳動,血液逆流貫進額間,冷屬秋像失了魂一樣在寒山寺裏闖蕩,被一名掃地僧攔下。
蕭詩沁善于琴棋,經常與住持博弈,寺廟裏大小和尚都認識她,自然地,也認識她談了四年的女朋友。
哦不,現在應該說,妻子。
“詩沁?真是個好名字啊”。淩風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條縫,雪白的牙齒露出,左上邊的小虎牙格外明顯。
冷屬秋擋在蕭詩沁身上,警惕地打量着眼前這兩個陌生的女人。
在不久之前冷屬秋還看過她們,尤其是這個模樣年輕的,絕對是有目的而來。她可沒忘掉淩風當時喊蕭詩沁用的稱呼——一條大魚。
可惜的是淩風這個小漁夫不光沒釣上大魚,還把魚竿給折了。
仔細打量兩人的模樣,冷屬秋莫名的覺得有些眼熟。這份熟悉不知道從何而來,像是很早以前就見過一樣。她不是看其中一個眼熟,而是看兩人都似曾相識。
但容不得冷屬秋多想,她格外擔憂地側過身,目光關切地問蕭詩沁說:“你怎麽偷偷跑出來了?還一個人”。
蕭詩沁斂起眉眼,她的手藏在口袋裏,捏着錦囊柔軟的面料。她不想看見冷屬秋這麽溫柔地待她,蕭詩沁知道,冷屬秋越是溫柔,她脫身地越是困難。
啧,戀愛中的酸腐臭味,淩風格外的嫌棄兩人虐狗的行為。雖說現在同性婚姻合法了,但這并不是主流。前有攜手跳樓的女鬼,後有鬧矛盾的情侶。
呸,不能這麽說,不吉利。
淩風沒有當電燈泡的習慣,但她昨天晚上臨睡覺之前,看天氣不錯觀了一次天象。
如同她前幾天糊弄朗晴所說的那樣,紫薇星移動,北鬥七星逆轉,今天的她會遇見貴人。
縱觀全寺,除了面前這個相貌年輕氣質不凡,還被鬼邪侵擾的女人,淩風委實找不出第二個能稱的上“貴人”的人。
沒有當高瓦度電燈泡的習慣,再則說淩風還“有事”,比如說,該怎麽滅了朗晴嚣張的氣焰,看她跪下身求着自己。
當然,幾年之後的朗晴确實是跪了,不過是在做某些少兒不宜的事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