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産

自末世降臨以來，秩序混亂、文明傾頹，原來的社會等級被踩入泥淖，武力成為了重新衡量尊卑等級的戒尺。

異能者成為食物鏈的最頂層，但與此同時，曾經的社會頂層，手握資源與技術的富豪巨賈也沒有放棄翻盤的希望。

他們通過不斷的試驗，終于成功将還未變異的動植物身上的晶核嫁接到了人類身上，使得原本不具備異能的普通人也擁有了超自然能力。

這類“後天性異能者”被稱為：覺醒者。

所謂的“窮人靠變異，富人靠科技”不過如此，然而絕大部分普通人在這個末世當中依舊是比草芥還脆弱的存在。

趙偉就是覺醒者之一。

在末世降臨前他原本是大學城秘書處的一個文員，後來憑借着他一連串精準而不失節操的馬屁，在末世後混了個行政管理處的主任來當。

不斷有富豪獻出自己的資源支持大學城的覺醒者研究，在一次處理狗尾草身上的晶核碎片時，因為沒有富豪願意承接這麽小的晶核，反而讓趙偉撿了個漏，嫁接了那一點點的狗尾草晶核，成了名義上的覺醒者。

沒人知道趙偉的異能是什麽，但光就他“覺醒者”的身份來說，就已經足夠讓普通人對他尊敬萬分了。

這一次搜集物資，戰牧野原本只帶了器靈師尋秦一個人出來，但這個趙偉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堅持要和戰牧野一起出來找尋物資。

黝黑的瞳仁當中壓過一道冷冷的弧光，戰牧野轉過身發出指令，“繼續搜集物資吧。”

“戰隊長，我知道你平時發號施令慣了，但是你別忘了現在我才是這裏最高級別的行政指令官，你發布命令前沒有問過我的意思，這不合适吧？”

趙偉叫住了戰牧野。

在一般的安全區當中，異能者往往是占據領導地位的，但因為大學城從一開始就沒有淪陷過，加上大部分異能者都是大學生，在戰牧野的管理下沒有出現過失控狀态，因此大學城還是保留了原來那一套管理制度。

戰牧野轉身，丹鳳眼垂睨過面前的小矮墩，微微歪過頭，頓了頓，他好像明白了什麽，擡起手來，戰牧野戴着深色作戰手套，尖端露出蒼白但修長有力的五指。

小矮墩趙偉驕傲地揚起了頭，官大一級壓死人，任你戰牧野如何張狂，現在還不是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來向我低頭？

只見戰牧野将手擡到了與眼同高的位置，然後緩慢地、堅定地朝小矮墩比了個中指。

很修長悅目的中指。

很修長悅目的國際手勢。

不過是條窩裏橫的狗，戰牧野還真沒把他放在眼裏。

“戰牧野你！”

趙偉氣得鼻子都歪了，偏偏他還真打不過戰牧野，只能在後面無能暴怒狂跺腳。

呸！不過是個有點異能的莽夫，上面已經傳出風聲要決定撤掉你特戰隊隊長的職務了，我看你還能嚣張到什麽時候！

尋秦跟上了戰牧野，“你打算把潮汐劍孕育出了劍靈這件事和上面報告嗎？”

戰牧野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就算我不說，等回了安全區不到一個小時他們也就全知道了。”

尋秦默了一下，“也許你和校長他們之間有點誤會。”

“尋秦，如果你覺得他們是好人，今天也就不會跟着我出來了。”

戰牧野意味深長地看了尋秦一眼，先一步進入了倉庫。

被戳破了心思的尋秦頓在原地。

“尋秦，尋秦。”是一道女聲，輕輕的，軟軟的，像是羽毛一樣剮蹭過人的耳廓。

尋秦反應了一下才發現是潮汐劍的劍靈在叫他。

“有什麽事嗎？”

居潮汐用力扒着眼前這道無形的隔膜，舉手投足充滿了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只可惜劍外的兩人只能聽到居潮汐的聲音，“你是器靈師，那你知不知道劍靈怎麽樣才能從劍裏出來啊？”

“你不能出來嗎？”尋秦有點意外。

“你這不是廢話嗎？”居潮汐咬牙切齒，“要能出來我早出來了。”

還會險些淪落到和喪屍背對背擁抱？

“按理來說，器靈從被孕育出獨立意識的那刻起就可以離開器物了。”尋秦頓了頓，茅塞頓開，“你這種情況應該是早産，能量還不足以支撐你化出實體所以被困在裏面了。”

神他媽早産。

居潮汐攥緊了小手，小臉也幾乎貼在了這道透明隔膜上，“那怎麽樣才能積攢能量啊？”

“這不好說，器靈汲取能量的方式多種多樣，不過有個辦法可以判斷你是否獲得了能量。”彎着腰說話太累，尋秦幹脆蹲了下來。

“什麽辦法？”

“......”戰牧野睇了眼自己腰間的劍，有幾分別扭地把劍摘了下來扔給尋秦。

尋秦急忙接住了潮汐劍，“器靈擁有自己獨立的生存空間，你現在剛孕育出來，生存的空間應該很簡陋吧？”

居潮汐跟着尋秦的話環顧了一圈周圍，何止是簡陋，簡直是讓人看了就兩眼一抹黑。

“随着你能量的增強，生存空間的條件也會越來越好。”尋秦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器靈空間，但他打過交道的器靈數不勝數，從他們口中尋秦總結出了這一套規律。

聽到這裏居潮汐就想起來了，“剛剛大佬打完喪屍之後，你有沒有看見他們腦袋上有螢火蟲一樣細碎的光點飄出來？”

豈料尋秦一臉懵地搖了搖頭，“沒有啊。”

尋秦居然看不見？

當時那些細碎的光點從喪屍腦袋上飄起，最後又不約而同地飛到了她的劍身裏，接着她周圍的空間就被拓寬了一點，居潮汐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這應該就是尋秦口中的“能量”。

原來打喪屍可以獲得能量。

然後尋秦就看見自己手裏這柄軟趴趴的劍掙紮着動了動，“你在幹嘛？”

居潮汐小小聲地窘迫道：“硬不起來啊。”

感覺靠自己打喪屍沒戲。

趙偉也被這裏的動靜吸引，領着扈從慢悠悠地靠近，臉色玩味，“我怎麽聽見了女人的聲音？”

居潮汐扭頭就看見一張蟑眉鼠目、氣質猥瑣的臉，他的身後跟着二十來號人，浩浩蕩蕩的模樣不像是來搜集物資的，倒像領導巡查。

尋秦看着趙偉身後的“炮灰”隊，也沉默了。

末世時期，異能者是維系人類曙光的珍稀資源，肩負着維護整片安全區正常運行的重任，于是在異能者每一次出安全區搜集物資的過程當中，都會帶着一支“炮灰隊”來應付喪屍突襲、盡可能地保護異能者的有生力量。

說得直白些，“炮灰隊”其實就是帶出來送死的；雖然殘酷，但這确實就是事實，在這末世當中，普通人的性命比草芥還脆弱，也和草芥一樣的不值錢。

戰牧野算是個例外，輪到他出任務時從不帶“炮灰隊”。

但這一次趙偉中途加入，卻讓隊伍帶上了比平時多出兩倍的“炮灰”配置。

居潮汐在劍裏看着，忽然瞪大了眼睛尖叫起來，“那、那個...後面——！”

只見趙偉身後的男人面色由紫紅驟然變成青灰，皮膚肉眼可見地潰爛化膿，五指異化利長，轉身一爪就掏穿了旁邊那個人的心髒！

汨汨的鮮血流下，那個半異化的喪屍還想去掏那人的髒器，可下一秒席卷而來的風刃将它圍困其中，不過轉眼之間，那只喪屍就被碎成了齑粉。

“啊！這裏還有一只喪屍！”随着一道尖銳的女聲炸開，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原本緊緊挨在一起的“炮灰隊”四散奔逃，其中不乏有已經感染的人發出可怖詭異的“嗬嗬”聲。

經過這一出，周圍所有活物、非活物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眼看着商城外的弱智喪屍又一窩蜂往他們的方向湧過來，商城裏面的狀況也是混亂不堪，趙偉直接放棄物資率先跑了，臨走前還不忘推倒貨架攔截戰牧野的退路。

尋秦也有點腿軟，“戰隊長，我們也撤吧，這個倉庫通氣不暢，一旦被包圍了，很有可能窒息死亡。”

戰牧野站在原地一步未動，冰冷的神色也沒有半分改變。

只見戰牧野擡起手來，帶着薄繭的修長手指微微一曲，周圍的空氣瞬間凜然起來。

緊接着沖在前排的喪屍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仔細一看空氣當中有一根根一指長的鋼釘，飄在空中宛如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弩箭似的從一個喪屍的腦袋當中對穿過，緊接着又往另一個喪屍的眉心捅去。

不過眨眼之間，前排的喪屍就烏泱泱倒了一片。

尋秦驚訝地看着戰牧野自如地操控這麽多根鋼釘，這些鋼釘都是倉庫裏原本的存貨，戰牧野是風系異能，也就是說他是先利用異能駕馭空氣馱起鋼釘，然後再兵分數十條路去擊殺喪屍的。

尋秦一開始以為戰牧野只是天生的異能強大，卻沒想到他操控異能的熟練度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此時正纏在戰牧野胳膊上的居潮汐則用劍尾輕拍了拍他的胳膊，“襪！大佬你好厲害呀，給你我的小心心。”

居潮汐在看不到的虛無空間當中給戰牧野比心。

戰牧野判斷了一下“小心心”的含義，應該是在仰慕他的異能強大，于是戰牧野冷哼：“我是你到不了的羅馬。”

像她這樣靈力弱小的劍靈，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她的上限，在這樣殘酷的末世裏，她只能依附強者而活。

那些被戰牧野控制着鐵釘捅穿腦袋的喪屍頭頂，不斷地浮起星星點點的碎光，然後不約而同地往居潮汐的方向彙聚而來。

居潮汐在劍身裏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小空間一點點亮堂起來，樂呵呵道：“無所謂，反正我是你甩不開的牛馬。”

戰牧野：“......”

居潮汐已經從尋秦口中聽說了，困住她的這把劍之前是戰牧野的前隊友、女英雄希華的佩劍，自希華死後這把劍也就失蹤了，戰牧野那是跋山涉水、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回了這把劍。

就沖這把劍的身世這麽曲折，戰牧野也肯定不會主動抛棄她（這把劍）的。

“加油幹啊好兄弟！”

居潮汐在空間裏舉着并不存在的啦啦球給戰牧野打氣。

只要戰牧野日以繼夜勤懇打怪，早晚能讓居潮汐過上想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