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更】他隐晦的一面
簡薇渾渾噩噩的進了屋, 陳嬸從廚房出來，看到他們，說：“先生太太回來了？趕緊洗手過來吃飯吧。”
聞到撲鼻的香味她才幽幽回神, 忙了一天，此刻是真的餓了。
簡薇不動聲色向廚房探了一眼, 笑着說：“好香呀。”
“夫人走前吩咐我要多給您補補身子, 正好我下鄉親戚送了幾只老母雞, 煲了湯, 鮮美的很。”
“謝謝陳嬸。”簡薇說：“讓你費心了。”
她回屋換了身衣服，和何盡吃了一頓只有他們兩人的晚餐。
餐畢，簡薇放下筷子, 看向他，淺笑說：“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哦？什麽東西？”他興致濃濃的看着她問。
兩人回了房間，她從櫃子裏拿出那條領帶, 說：“我逛街的時候買的, 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何盡伸手接了過來，看了眼, 唇角弧度擴大。
簡薇直勾勾的看着他臉上表情的變化，安安靜靜的等他下文。
他說：“嗯, 謝謝。”
沒......沒了？
所以，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簡薇想，應該是喜歡的吧，至少, 他沒皺眉。
“喜歡嗎？”她非要他說出個結果來。
何盡擡眼朝她看過來, 應：“喜歡。”
眼底多了幾分審視，仿佛要把她看個透徹，仿佛她突然如此獻殷勤是存了什麽不良心事。
簡薇心裏打鼓, 但很快撫平，淡定的說：“我昨天去逛了面料城。”
他有些意料之外，“嗯？”
“我是醫學研究生沒錯，但也有清大服裝設計的雙學位。”簡薇不疾不徐的講：“設計才是我的愛好。”
何盡詫異了一瞬，很快他便明了，看着她，認真嚴肅的問：“不後悔？”
“以後我不知道，但至少現在我不後悔。”
簡薇說：“我從面料城拿了一些樣布，我想這段時間研究一下。”
即便她以後不從醫，但辛苦讀了這麽多年，十二月份的答辯她還是會嚴肅對待，幸好論文已經完成，她這才能靜下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話已至此，雖沒點破，但明白人始終是明白人。
何盡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幾乎想也沒想的便說：“樓上空房間很多，我讓人幫你收拾出來一間工作。”
雖她潛意識覺得他會同意，但此刻對他果斷的答案還是略微有些詫異。
簡薇覺得這條領帶買的太對了，關鍵，很值。
他說：“到時我帶你去薇安工廠轉轉，需要什麽東西你和那邊的總經理提便是。”
說完他兀自笑了：“廠裏的工作間估計你比我還要熟，杜經理還是老人，你盡管向他開口。”
“我已經很多年不曾踏進過，可能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樣子。”
聽說公司員工大換血，高層也換了一波，早已物是人非。
何盡沉吟，他摘下手腕的手表，放到床頭櫃上，然後說：“周五是薇安的例行董事會，你事先做個心裏準備。”
她一愣，“我也要出席？”
“你說呢？”他嗓音含笑：“你是公司最大的決策人，總要露個臉。”
“可我又不懂管理。”簡薇聲音很低，心裏有些慌。
如果讓她去管公司的事情，薇安恐怕直接宣告破産。
她原本也沒妄想要回薇安，只是單純的想保留公司名字而已。
簡薇面露難色，看着何盡，試探性的問：“你現在有薇安多少股份？”
“35%”他說。
簡薇一愣。
加上轉給她的30%，他手上本有65%？？
據她所知，她父親手裏只有薇安45%的股份，即便全部給了何盡，那還有20%的差距。
簡薇深深的看着何盡，忽然感覺這男人陌生又危險。
她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單純沒有心機。
何盡也波瀾不驚的看着她，薄唇輕啓：“別這麽看我，有人借機低價抛，我既有收購的打算，接手也在情理之中。”
簡薇皺眉，問：“是誰？”
“財務部老總。”何盡淡淡的說：“李江海。”
“不可能啊。”她有些難以置信，似自言自語：“李江海和我爸交情頗深，文菲就是他後來介紹給......”
她的話倏然一頓，想到那份親子鑒定，整個人忽然沉默了下來。
何盡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低頭去尋她的眼睛，直直望進她的眼底，确定她沒哭的時候才緩聲說：“別想了，如果你不願意操這份心，還有我呢。”
她擡頭，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避重就輕，只語氣輕松的回了‘她不懂管理’這個問題。
既然他試圖轉移她的心事，簡薇便不想浪費了他的用心良苦，她看他，前後不搭的倏然問了句：“今晚怎麽睡？”
何盡一怔，片刻後，說：“我去客房。”
她愧疚，看他一眼，“還是我去客房吧。”
“陳嬸白天可能會進房間打掃，如果看到你的行李都在客房，可能會和我母親念叨。”何盡說：“我去客房，你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到衣帽間。”
簡薇沉默。
她的行李堅持在角落放了這麽久，終究還是沒有逃過和他的衣服并排放的命運。
她妥協：“那......好吧。”
何盡沒應，只深深的看了她兩眼，又重新拿起他剛才放在床頭櫃的手表，然後拿了換洗衣服離開。
“早些休息。”
“嗯，晚安。”簡薇覺得自己有點鸠占鵲巢的意味。
可能是因為心存愧疚，簡薇這個晚上睡的并不好，早早醒來時何盡已經去了公司，她一個人興致缺缺的吃過早餐就回了房間。
那天帶回來的布樣零零散散的鋪在床上，簡薇按照織造方式和紗支數做了分類。
她把不同面料的平紋和斜紋做了對比，又通過觸感把高紗支面料的優點細細地用筆記錄下來。
研究了一上午，再擡頭的時候才發現時已經過了11點，她揉了揉酸脹的後脖頸，看了眼一旁的手機。
半個小時前栗櫻應在微信上給她發了一連串的語音，她一一點開放在耳邊。
“恭喜董事長夫人。”
“你老公今天在會議上無限風光，投票結果以2:1的優勢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你不知道，前董事長的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
“尤其他公布已婚時，我們公司那些小姑娘芳心卡擦卡擦碎了一地。”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我！何總剛上任就對公司內部人員作了調整，姐姐我現在是公關部總監，工資也跟着漲了不少。”
“有人歡喜有人愁，何承遠的情緒今天不是很高。”
“但我覺得他不是因為失去了董事長的位置，而是因為那本結婚證上的某個人，你懂的。”
簡薇不緊不慢的一條一條的聽完，他對何盡坐上董事長的位子絲毫不詫異，反而在聽說栗櫻升職漲薪之後兀自笑了笑，然後回了一句：“恭喜栗總監。”
栗櫻很快回她，“聽這語氣，你一點兒也不激動呀。”
簡薇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激動！比我自己升職漲薪都要激動！！”
栗櫻哂笑，知道她在故意打太極，回了她一個白眼，不再搭理她。
簡薇拿着手機猶豫了片刻，然後點開何盡的微信，言簡意赅的發過去兩個字：【恭喜。】
她等了片刻也不見何盡回消息，剛要放下手機時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接通，聽那端問：“知道了？”
簡喂“嗯”了聲，默了片刻，又說：“聽栗櫻說你給她升職并加了薪？”
“嗯，公司人事作了調整，有能力、工作出衆的員工自然應該受到褒獎。”
“哦。”看來是她多想了。
“當然，她是你的好朋友，于公于私公司都不會虧待她。”何盡突然又這麽說道。
簡薇愣了一下，最後因這句話微微紅了臉頰。
她正想找個借口結束這通無厘頭的通話，卻聽何盡說了一句，“下午一起去一趟何家？”
簡薇有些意外，“今天嗎？”
“結婚的事情現在公司上下都知道，何家自然也瞞不住，遲早的事。”
“哦，那好。”簡薇問：“我需要注意什麽嗎？”
何盡笑，“不用。”
他說：“即便有什麽，也沒人敢亂嚼舌根。”
這話仿佛就像一顆定心丸，簡薇覺得，有他在，應該也沒人能故意為難她。
她本以為何盡會下午回來接她一起去，沒想到在挂了電話四十分鐘後他就出現在家裏。
簡薇怔怔的站在樓梯口，她望着樓下客廳的男人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何盡聽到動靜擡頭朝她的方向望過來，隔着空氣，四目倏然撞在一起，兩人都頓了頓。
一雙幽深的視線幽幽放在她白皙勻稱的小腿上，簡薇感覺皮膚上火辣辣的難受。
她身上還穿着昨晚的睡裙，想着何盡不在家，便也沒有着急換下來，沒想到此刻卻被他撞了個正着。
還用這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盯着她。
簡薇覺得渾身不自在。
但轉念一想，兩人共處一室那晚她這副模樣早已被見過，于是，簡薇面上的尴尬少了幾分，反而淡定從容地和他打招呼，淺笑着問：“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回來吃飯。”他回答的理所應當、理直氣壯。
簡薇心裏暗暗地撇嘴，‘哦’了一聲，擡腳下樓。
陳嬸不知道何盡會回來，她臨時又加了兩個菜，等都端上桌才默默的退了出去。
簡薇悄悄看了一眼滿臉都是笑容的陳嬸，小聲問何盡：“你說，陳嬸會不會每天打電話向媽報備？”
“什麽？”他不解。
她有些不自然，“就……就是我和你啊，比如我們每天相處怎麽樣。”
何盡失笑，看她一眼，說：“想太多了。”
他說：“我們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吃飯的時間很少，陳嬸就是想報備也無能為力。”
簡薇想了想，點頭附和：“也是。”
下午，去何家的路上。
簡薇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雖有他撐腰，可她也不想自己給他丢了面子。
她兩只手攪在一起，時不時的偷偷看何盡一眼。
也許是她的小動作太頻繁，男人有所察覺，他扭頭掃了她一眼，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問：“在緊張？”
簡薇如實回答：“有點兒。”
何盡沉默了一瞬，說：“沒什麽好緊張的，一會兒你可能會看到何隆平，也就是我父親，還有他的妻子齊穎，他們的女兒何意。”
他頓了頓，看了看她，又淡淡的說：“不出意外，你還可以看到熟人。”
“誰？”簡薇的腦子一下沒有轉過彎。
“何承遠。”
簡薇：......
當對上他那雙意味深長的眸子，簡薇心裏抖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解釋：“真的就是初高中的同學，最近幾年一直沒聯系。”
她想說兩人不是很熟，可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
何盡何其精明的一個人，即便她這麽說恐怕也不會相信，畢竟何承遠曾為了薇安在會議上公開挑釁過他。
如果不熟......
她自己都不會相信這套說辭。
“他喜歡你。”何盡接着她的話突然說道。
雖是問句，但簡薇愣是聽出了一種肯定的語氣。
她怔了下，直勾勾望着他的側臉，口吻堅定的說：“我不喜歡他！”
她有些焦急，說：“我早已經和他講過，他都知道。”
即便兩人之間沒有感情，但好歹是領了證、法律認可的關系。上次咖啡館的事情被他親眼目睹，如果被誤會，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況且，這有損名節的事情，她說什麽都要澄清。
“你急什麽，我知道你不喜歡他。”
簡薇瞪大眼，有些看不透旁邊這個男人。
何盡勾起唇角，留給她一個高深莫測、自行琢磨的笑容。
簡薇心裏暗暗祈禱，希望不要在何家遇見何承遠。
這樣只會彼此尴尬。
她走在何盡身邊，兩人繞過那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經過正在花修剪花枝的傭人，聽他們一聲聲恭敬的喚“大少爺”“大少奶奶”。
她報以微笑，仿佛置身古代的大戶人家，偷偷朝身側的人看過去，卻發現他全程冷着臉，不似之前對陳嬸兩口子那般和善。
于是，簡薇也緩緩收起了嘴角的弧度。
踏進門，迎上來的是位雍容華貴的女人，簡薇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對方兩眼，心下了然。
她應該就是這家的女主人-齊穎。
客廳裏還坐着一個中年男人，長相和何盡有幾分想象，想必年輕時也是個俊美的男子。
他手上拿着最新的報紙在看，似沒看到他們進來，眼也沒擡。
何盡不開口向她介紹，她便乖巧的站在他身側，面帶微笑，不言不語。
齊穎把女主人的身份扮得淋漓盡致，吩咐阿姨端了點心和水果，熱情的說：“一早就聽你爸說了你的事，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了真人。”
她笑着打量了簡薇幾眼，誇：“是個文靜乖巧的姑娘，人生得也美。”
齊穎看向何盡：“你爸這下肯定很滿意。”
“我的妻子，別人滿不滿意都無所謂。”何盡顯然不領齊穎的情，也不在乎何隆平的面子，只淡淡的說：“我今天也不是帶她來讓你們過目的。”
他說：“我只是遵從爺爺的遺願，來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聞言，齊穎面露尴尬，簡薇心裏也幾不可察的有幾分失落。
他娶她，只是為了遵從遺願而已，是誰都有可能，和她這個人無關。
這是她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簡薇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或者，又在期盼什麽？
矯情。
她發覺現在自己太容易多愁善感。
他這番話自然引來何隆平的不快，不等他發火，樓梯上忽然傳來腳步聲，伴随着一道歡快清脆的女聲：“大哥來了？”
簡薇回神，目光下意識朝着聲源處望去。
樓梯上的小姑娘穿着半身網紗裙，上身一件休閑的針織衫紮進裙腰裏，身材窈窕，婀娜多姿。
她雀躍的下樓，小跑到何盡和簡薇面前，笑盈盈的看了看簡薇，又轉眼問何盡：“我大嫂？”
她仿佛一點也不怕何盡，言語間流露着一股自然和俏皮。
出乎簡薇意料之外，何盡态度溫和的‘嗯’了一聲。
“大嫂好，我是何意。”
簡薇朝她笑笑，“你好。”
小姑娘直勾勾的瞧着她，端詳了片刻，微微皺眉，似困惑，有些不确定的嘟囔着：“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大嫂。”
簡薇愣了一下，懵懵的看向一旁的何盡，卻發現他也困惑的蹙着眉心。
何意似想到什麽，頓悟，“啊，我想起來了。”
“我在二哥的.......”
“何意！”
門口倏然出現一聲警告的男聲，硬生生打斷了何意接下來的話。
小姑娘看看剛進門一臉憤意的何承遠，又怯怯的看看不茍言笑、一臉冷漠的何盡，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釀下大錯。
她尴尬，笑着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簡薇一頭霧水，齊穎也困惑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何承遠像是剛從公司回來，他快步走過來，灼熱的視線便明目張膽的放在她身上，絲毫不避諱、不收斂。
像是一種不甘。
氣氛忽然凝固了，齊穎和何意看看彼此，又悄悄看了眼一臉冰霜的男人。
仿佛嗅到了什麽危險的信息。
何盡冷冷的看着何承遠，垂眼睨了眼身旁不知所措的女人，然後倏然伸手把她攔進自己懷裏，沉聲問：“難道你也覺得似曾相識？”
何承遠收回自己的實現，冷笑一聲，“呵.......”
他語氣牽強，說：“大哥說笑了，第一次見，何來似曾相識。”
簡薇聞言暗暗松了口氣。
然而，剛放平的一顆心又因何盡一句雲淡風輕的話又提回了嗓子眼。
他別有深意的對何承遠說：“父親不是一直教導我們要手足情深？既然認我這個大哥，怎麽就不認這個大嫂？是對我的妻子有什麽意見？”
話音落地，簡薇餘光瞥見何承遠臉色鐵青。
她心裏七上八下，不由得伸手輕拽了下何盡的衣角，示意他适可而止。
哪知，他突然緊緊握住她的手，放到身側沒放開。
何承遠眼神複雜的看着簡薇，終于，還是沉聲開口，喊了聲‘大嫂。’
簡薇尴尬，朝他笑笑。
何盡仿佛不打算罷休，輕笑着似在責備：“叫你怎麽不應？”
她嘴角抽了抽，保持着鎮定，從容的看着何承遠，淺笑着回應了句：“二弟好。”
這下何盡仿佛才滿意，笑着捏了捏他掌心裏柔軟細膩的手指，說：“這才有個當嫂子的樣兒。”
他的用心，她豈會不知。
想到栗櫻對他的評價，簡薇心髒抖了一下。
原來，不是她不曾見過他隐晦的一面，而是他一直都未曾這般對過她。
像今天，對齊穎、對何承遠，這樣的何盡讓她陌生。
但陌生的同時心底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想，或許自己是不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