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更】希望我的太太凡……
一直未開口的何隆平這才放下報紙, 他不悅的看向何盡,說出的話帶着警告:“每次回來非要鬧得家裏雞飛狗跳你才甘心是不是?”
而何盡根本不給他這個面子,嘲諷道:“這個家因為誰才會這樣, 您心裏比誰都清楚。”
“混帳東西!”何隆平突然發怒,驀地大力拍了下茶幾, 那份報紙也應聲落地。
像是積攢了很久的怨氣, 此刻全部掩蓋在那一手掌下。
簡薇吓了一跳, 神色緊張的擡眼看着何盡。
他面上無波無瀾, 格外平靜,別有深意的說:“您犯不着沖我發火,我也是遵從老爺子的遺願。”
“少拿你爺爺來說事兒, 公司都讓給了你,你還想怎樣?”
面對這聲質問,何盡似有不滿的皺了皺眉, “讓?”
他嗤笑一聲, “個憑本事罷了,況且, 您何時讓過我?”
何隆平忽然啞口無言,死死的盯着何盡, 眼裏帶着怒氣。
“好......好了,父子倆個沒必要每次見面都針鋒相對。”齊穎說了一句勸和的說,又偷偷看了何盡一眼,小聲抱怨:“你爸其實也沒說錯, 公司現在你當家作主, 沒必要非要逼得你爸......”
“媽,您別說了。”何意拉拉齊穎的袖子,小聲制止。
齊穎張張嘴, 最後還是因為對何盡心存忌憚,這才抿唇不語。
簡薇雲裏霧裏,聽不懂也沒細究。
這終究是他的家事,她今天不過是走個過場,少說話才是明智之舉。
客廳一下子陷入僵局,何意看看大家的臉色,輕聲央求何盡,“大哥,你和爸去書房好好談談,你也是為了公司好,他能釋懷的。”
一向和事佬的齊穎聞言不悅的扯了何意一下,沉聲說:“你個丫頭片子,到底是哪一夥的?”
何意委屈的撇撇嘴,站那不說話。
何盡仿佛真的聽進了勸告,不鹹不淡的問何隆平說:“是去書房,還是在這裏談?”
何隆平重重的‘哼’了一聲,率先擡腳去了書房。
簡薇看着何隆平的背影,着實為何盡捏了把汗。
“在這兒等我。”何盡松開她的手,輕聲對她說。
簡薇笑了笑,點頭應下。
“大哥,我會陪着嫂子的。”何意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簡薇打量着身旁的小姑娘,這才懂何盡為什麽單單對她有個好臉色。
單純、善良,毫無心計,恐怕他也是讨厭不起來。
何盡一離開,簡薇感覺渾身不自在,尤其是來自何承遠那道灼熱的目光,她想說些什麽,但卻開不了口。
屋裏空氣讓人窒息,簡薇借機讓何意陪她去了花園,小丫頭見沒人,神神秘秘的小聲問:“大嫂,你是不是和我二哥早就認識?”
如果何意不是在何承遠房間見過簡薇的照片,恐怕她也要和齊穎一樣,以為他只是不甘心丢了睿隆,所以眼神才會那麽複雜的看着簡薇。
這個問題讓簡薇始料不及,她頓了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哎呀,我懂。”何意見她為難,笑着轉移話題,說:“其實,我更喜歡我大哥。”
“為什麽?”簡薇挺意外,明明他對何意頂多算上溫和,絕沒有普通兄妹那麽情深。
何意嘆口氣,“可能我天生受虐體質,第一次見他是在我十一歲的時候,他越是對我不待見,我越覺得他很酷。”
小丫頭一臉崇拜:“就像那種追捧偶像的感覺。”
“而且,他是我哥。”何意一臉得意:“即便他不喜歡我,但我和他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簡薇越發覺得小丫頭心思豁達,她笑,由衷的說:“你很可愛。”
兩人坐在一起聊天,何承遠忽然走了過來,簡薇見到他愣了愣。
何承遠對何意說:“媽叫你有事。”
何意一臉天真,拉着簡薇要回去。
“你先回去,我和大嫂聊兩句。”何承遠一本正經的看着簡薇。
簡薇和何意都愣了下,小丫頭一臉躊躇,看看他們,猶豫着。
簡薇朝她笑了下,說:“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等何意離開,他們之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簡薇想開口,卻聽他先說:“你不該蹚這淌渾水。”
她看着他,不說話。
“不好奇他們在書房聊些什麽嗎?”
簡薇搖頭,“不好奇。”
何承遠點破:“因為沒有愛,所以漠不關心?”
她一僵,深深的看過去,說:“即便沒有愛,我們也可以相敬如賓過一輩子。”
“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娶你?”何承遠聽到她說的‘一輩子’後已經有些不淡定了。
但簡薇始終都很鎮定,她說:“不管為了什麽,我們領證是事實。”
“如果他只是為了打擊我呢?”
簡薇目光一滞。
何承遠自嘲的一笑:“即便不按照爺爺的遺囑結婚,以他的手段和能力也會讓公司各董事心服口服。”
他說:“就算他要結婚,願意和他領證的女孩多得是,為什麽非得是你?”
“簡簡,你有沒有想過,為了一個已經不屬于你的薇安,你搭上自己的幸福,你覺得值嗎?”
“怎麽不屬于我?”簡薇倏然笑了,她看着何承遠,情緒仿佛根本沒受剛才那番話的影響,她說:“我有薇安40%的股份,它還姓簡。”
這話讓何承遠倏然愣住了。
簡薇笑着慢悠悠的說:“你看,這個證領的還是很值的。”
也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在說給自己。
她站的方向正面對着花園,一擡眼,驀地發現不遠處有道颀長的身影,不知何時站早已站在了那裏。
何盡一手抄在口袋,微眯着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正靜靜的望着他們。
簡薇嘴角的笑容僵了幾秒,然後故意對何承遠說:“我老公還在等,先走了。”
何承遠背對着何盡的方向,他沒看到有人臉色已經漸漸沉了下去,見簡薇要走,眸子裏似有千言萬語要講,低聲喚了句:“簡簡......”
他轉身,看到的卻是大步走過來的何盡。
沒有山雨欲來,只有他所熟悉的不溫不火。
何承遠倏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簡薇感覺自己的心在打鼓,她不知道何盡會不會誤會,但看他臉色,估計好不到哪裏。
但清者自清,這麽一想,簡薇坦蕩了很多。
她看他走過來,笑着問:“可以回家了嗎?”
她感覺來何家這一趟,身心疲憊。
何盡沉默,垂眼審視了她片刻,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眼睛卻是望着一米外的何承遠,問:“在聊什麽?”
“沒聊什麽。”
“聊大哥為什麽娶大嫂。”
她和何承遠的聲音同時想起,簡薇愣了愣,有些難以置信的看過去,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又聽何承遠問:“因為一見鐘情?”
簡薇臉色鮮見的變得難看,她咬着下唇,有些微怒着盯着何承遠。
“哦?”何盡仿佛來了興致,笑了聲,問他:“結果呢?你大嫂是怎麽回答的?”
“大嫂說......”何承遠到了嘴邊的話戛然而止,他目光一頓,看着他喜歡的姑娘正踮着腳尖,勾着對面男人的脖頸,親着他的唇。
何承遠滞住了。
何盡也滞住了。
簡薇的動作有些突然,何盡錯愕了一瞬,他身子也跟着僵了片刻。
她是羞澀的、也是不安的,那雙濕漉漉又驚恐的眸子像是受了驚吓的小鹿。
何盡回神後幾乎忍俊不禁。
好像他才應該是那個受驚吓、受迫的一方。
他任她勾着脖子,站在那裏也不反抗。
她似乎是不會接吻,只是唇對唇,不輕不重的力道壓在他唇瓣上,像是小奶貓在撓,撓得他心底癢癢的。
何盡輕嘆口氣,長臂一伸環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壓在懷裏,低頭在她唇瓣上用力碾轉了兩下,然後撤離,望着她驚慌失措的眼睛,低聲說:“回家再鬧。”
簡薇臉頰染上兩團紅霞,她有些難為情,嘴上卻說:“沒鬧,我只是用行動在回答二弟剛才的問題。”
她幽幽看向何承遠,眼底帶了一抹羞澀,似真似假,說:“确實是一見鐘情,但是,是我對他。”
何盡意外,挑眉看她。
後來,兩人沒再顧及一旁的何承遠,手牽手穿過花園,主屋也沒回,直接開車離開了何家。
回去的路程雖不長但簡薇卻感覺度秒如年。
她剛剛竟然一時腦熱非禮了他。
簡薇簡直想捶爆自己的頭。
她餘光偷偷打量了他幾眼,看他心情還算可以,于是,輕聲為剛才的事情道歉:“那個,剛才是我不對,對不起。”
何盡側目,問:“哪裏不對?”
“我不該……不該親你,玷污你名聲。”
他沒有她想象中的怒氣,但她也絕沒有想到這男人此時還會輕笑出聲。。
何盡眉眼染了笑意,打趣她:“如果你不該,還有誰可以?”
簡薇愣,又聽他聲音都帶了笑,問:“我們是夫妻,一個不算親吻的親吻,怎麽會是玷污我名節?”
“況且,男人對名節這東西沒那麽在意。”
簡薇這下腦子确實有點不太清醒,她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玩笑的意味居多,也沒心思細想,只說:“我剛才也是情急之下無奈之舉,如果被何承遠看出破綻……”
“什麽破綻?”何盡倏然打斷她,說:“我說過,結婚證做不了假。”
“……哦。”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說什麽,仿佛剛才和諧融洽的相處都像做夢一樣。
快到家時,何盡又說:“這兩天我讓人收拾出來一間房,後天帶你去薇安制衣間看看?”
“好呀。”簡薇眼睛亮晶晶的,“不會耽誤你工作吧?”
“不會。”何盡把車駛進別墅,說:“我事先和杜經理打過招呼,他留了進口的縫紉設備,等你确認,我讓人運回來。”
這番話讓簡薇有些動容,她看着他的側臉,腦子裏出現的卻是另一副畫面。
簡溫軍看她時憤怒的眼神,垃圾桶裏她那些縫紉用的剪刀、軟尺等工具,以及那滿地淩亂、她辛辛苦苦熬了很多通宵畫出來的草圖。
每次只要想到這些,她心中都會湧出來一股恨意,對那個家、對小時候愛她的父親,都深惡痛絕。
簡薇眼眶酸漲漲的,她望着外面葉子金燦燦的梧桐樹,茫然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放着醫生好好的職業不當,非要制什麽衣服,有點太不懂事?”
何盡把車停穩,扭頭睨着她,沉吟片刻,說:“每個人的理想不同。”
他一字一句的說:“救死扶傷雖神聖、偉大,可如果一個人連自己內心都救不了,那有再多理想抱負都是空談。”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無法感同身受,但我希望我的太太凡事能為自己考慮,我不需要你醫者仁心的崇高境界,也不需要你有舍己為人的精神,一切,為你自己便好。”
簡薇看着他,怔愣了良久。
他說:“人都是凡夫俗子,來這世上一遭,開心就好。”
她還在發愣,耳邊盤旋的都是他剛剛這番話。
“別想了。”何盡看她發呆,情不自禁失笑,他傾身,伸手替她打開安全帶,說:“下車,嗯?”
簡薇:......
他的手掌心剛剛好碰到她的大腿外側,靠近時,身上帶着熟悉的味道,讓她呼吸一滞。
等她反應過來時何盡已經端正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簡薇感覺剛才被他無意碰到的皮膚都變得灼熱,本是一件無可厚非的小事,但她越想整個人越是不淡定,就連看他的眼神都變得那麽不自然。
簡薇不知何時臉頰開始微微發熱。
“臉怎麽這麽紅?”何盡發覺她的變化,皺了皺眉,擡手就要朝她額頭探過來,“生病了?”
簡薇一個激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把他的手掌驀地拍開,瞪大眼,戒備得看着他,反駁:“沒生病。”
她忙不疊的推開車門下車,嘴上還嘀咕着:“你才生病了呢,神經病~”
最後三個字聲音雖小,但還是一字不落的落盡了何盡的耳裏,看着如躲避蛇蠍般匆忙的那麽身影,他沒舒展的眉心頓時皺的更緊了。
神經病?
誰?
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