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冷戰
簡薇買房子時沒和何盡說, 栗櫻讓她提一下，她感覺沒那個必要。
她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為什麽要經過他的同意？
況且，他壓根就沒把她的事情放心上, 說太多顯得自己卑微。
由于她全款支付, 總價方面打了個折扣, 她相對還算滿意, 等辦完所有手續時天已經快黑了，回到家，意外發現何盡今天下班很早。
簡薇腦子不受控制的又想起昨晚, 明明睡覺時她刻意和他保持了距離，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時發現不知何時被他擁進了懷裏，她再一次拉開距離, 可天亮發現醒來時還是在他懷裏。
她覺得, 今晚或許可以在工作間過個夜。
簡薇換了鞋往裏走，本打算目不斜視的上樓, 可沙發上的男人卻出聲問道：“今天去了哪裏？”
她腳步頓住，扭頭看過來, 仿佛剛看到他，面上詫異道：“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早嗎？”何盡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說：“已經六點了。”
簡薇讪笑，“是嗎？”
她轉身朝他走過去, 坐在沙發另一端, 然後捏了顆盤子裏的葡萄吃。
晶瑩剔透，不僅好看還好吃，甜甜的, 她像只貪吃的小貓咪，滿足的眯了下眼。
捏起第二顆的時候，她發現何盡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簡薇手指頓了頓，把指尖的葡萄遞向他，問：“你吃嗎？”
“你吃。”他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口，又堅持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今天去了哪裏？”
她不緊不慢的咽下那顆葡萄，看着他很平靜的回：“買房子。”
何盡愣了一下，眉頭輕皺，有些不确定的問：“什麽？”
“買房子。”她嘴角挂着笑，格外有耐心、仔仔細細的發音：“默哀買，三聲。”
何盡：......
他看着她，簡薇也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坦蕩蕩，又理直氣壯。
“不是讓你等我消息？”
“我等了呀。”遲遲沒等到。
簡薇有些無辜：“我是真的喜歡那個戶型，剩下的房源不多，我得抓緊呀。”
等他消息，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手續辦了？”
“辦了。”
“全款？”
“全款！”
何盡暗暗嘆口氣，捏了捏眉心，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
“全款有優惠。”她瞄了他一眼，別有深意的說：“幸好我下手早，我簽完合同，後面去的人連頂層都沒搶到。”
“還有二期。”
“我知道，但我等不了。”
她說完，發現何盡臉上失去了剛才的和顏悅色，看着她，問：“着急買房子？這別墅這麽大沒你住的地方？”
簡薇笑笑，“有呀。”
她一本正經的說：“現在錢貶值的厲害，我就當是投資。”
何盡沒什麽表情的點點頭，“這個想法倒是沒錯。”
他說：“本想跟你說買二期，位置會更好一些，戶型也有改善。”
“不用了，我就喜歡現在的。”她又惬意的吃了顆葡萄，幽幽說：“早一點買下來，早一點安心。”
以他現在的态度，誰知道哪天兩人就突然離婚了呢，她總要有個立身之處。
她的立場很明确，何盡深深看了她兩眼也不再說什麽。
吃過晚餐，簡薇和他打了聲招呼就上樓直接進了工作間，何盡沒有來打擾她，直到該睡覺時都沒有像往常一樣來敲門。
她心裏竊喜，甚合她意。
簡薇靠在沙發上看書，不知過了多久，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看了眼手機才發現已經快要23點，她愣了愣，扭頭朝緊閉的門口看了眼。
他沒來找她？
她沒回房，他竟然也沒主動來找她？
簡薇腦子有一瞬的卡頓，她合上書，抱過一旁的抱枕躺在了沙發上，閉上眼。
睡覺。
誰還不是個倔強的寶寶？
由此可見，買一套自己的房子的重要性。
越發覺得自己今天花的錢太值。
何盡從書房出來準備回房間，他手握上門把手時頓了頓，然後，轉身去了樓下的浴室，洗完澡他腳步輕緩的上樓，推門而入後才發現床上空蕩蕩。
被子平整的鋪在床上，沒有一絲動過的痕跡。
他站在門口愣了愣，然後扭頭朝簡薇的工作間看過去。
走廊的聲控燈熄滅，門板下面的縫隙清晰的照出明亮的燈光，他原地站了片刻，然後轉身走到工作間門口。
裏面靜悄悄，不似她以往忙碌時制造出來的動靜。
何盡沒敲門，輕輕擰開了把手。
不似他上次看到淩亂，這次倒還算整潔，工作臺上的東西也擺放有序，他輕掃了一圈，最後實現落在沙發上蜷着的人。
他目光頓了頓，眉心倏然蹙了起來。
屋裏沒開暖風，深秋季節的晚上寒意很重，而她竟然連毯子也沒蓋。
今晚她話裏帶話，他豈會聽不出來，即便她說話做事都笑吟吟的，但他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簡薇。
他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簡父告別會上那個伶牙俐齒、能言善辯的形象。
會發脾氣，會挖苦人，自己不爽的時候會反唇相譏。
他承認，房子的事情上他是有幾分刻意，本以為她至少會對他質問一兩句，哪知她卻不聲不響的自己辦了手續。
而不是第一時間來找他。
回來心有不滿，即便說話帶着深意，那也是面帶微笑。
何盡神色有些凝重，他看着沙發上背着他蜷着的人，有些無奈的暗暗嘆了口氣。
他彎身，輕輕的把她抱了起來。
周末，經過栗櫻一番說服，簡薇答應和她一起去機場送何承遠。
車子行駛在機場高速，栗櫻瞥了眼副駕駛無精打采的女人，笑着戲谑：“昨晚很累？怎麽感覺你提不起精神？”
簡薇讀懂她話裏暗藏的意思，撇了撇嘴，諷刺她：“一看你對工作就不上心。”
“我哪裏沒上心？”栗櫻不服。
“你們老板連着兩晚上在公司加班，哪有美國時間讓我很累？”
栗櫻困惑：“是嗎？沒聽說公司最近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呀？”
她随口一問：“你們鬧矛盾，分居了？”
簡薇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他故意躲着我？”
她又想起睡在工作間那晚，她能肯定是他抱她回房睡的，但醒來時他已經去了公司，然後，兩天沒見着人影，連一條微信都沒有。
兩人就像自動陷入了冷戰。
起初簡薇也樂得自在，但栗櫻這麽一說，她又有些疑惑，問：“你确定公司沒有什麽重大的事情？”
“也許......可能有什麽還沒傳達到我這層？”
“所以，他真的在躲着我？”簡薇意識到這一點後有些哭笑不得，“我還沒生他氣，他反倒和我冷戰了？”
“你還沒生人家的氣？自己不聲不響買了房子......”
“我花自己的錢，樂意！”
她越想越憋屈，“即便我有什麽不滿意，好歹我對他一直笑臉相迎，至少沒有擺到明面上。”
簡薇向栗櫻抱怨了一路，最後，總結：“沒有感情的婚姻真的很可悲，像一座墳墓......”
栗櫻笑着打斷她：“行了，你這座可悲的墳墓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往裏鑽。”
“我告訴你，一會兒見了何承遠，好好告個別。”栗櫻忽然轉移話題。
“只要他态度端正。”簡薇回。
栗櫻和何承遠打了電話，兩人在航站樓大廳門處等了片刻，然後便瞧見何承遠推着行李朝她們大步流星的走過來。
看到簡薇，何承遠是有幾分意外，他一言難盡的看着她，說：“簡簡，你也來了。”
“嗯。”簡薇站在風口感覺有點冷，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看着他笑笑，說：“祝你工作順利。”
“對不起，那天在何家，我很抱歉。”何承遠倏然對簡薇說。
簡薇愣了下，淺笑着搖頭，說：“沒什麽好提的，你說那些話也是為我好。”
何承遠看了她一瞬，最後說了句：“祝你幸福。”
簡薇默了默，沒回應。
“這次，真心的。”他自嘲道。
“謝謝。”簡薇說：“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對我真的挺好的。”
雖然這兩天心裏有怨言，但何盡對她如何，她心裏還清楚的很。
何承遠對這番話不置可否，氣氛忽然變得尴尬起來。
栗櫻适時的轉移話題，在中間調節氣氛。
他們閑聊了片刻，何承遠快到登機時間時才進安檢。看着他的背影，栗櫻感嘆：“哎，人長大後煩惱就是多，以前多好。”
簡薇不以為然，輕飄飄的說：“小時候有小時候的煩惱，長大有長大的煩惱，死了多好。”
栗櫻：......
她勾住簡薇的脖子，一本正經的教育：“死了太虧，想想你還沒有花完的錢，想想你帥得人神共憤的老公，還有他那巨額家産，到時都會便宜給別的女人......”
簡薇輕嗤，邊低頭看着腳尖漫不經心的往外走，邊開玩笑的說：“人神共憤的老公現在指不定在哪個溫柔鄉裏呢。”
她擡眼，視線穿過航站樓窗明幾淨的玻璃，不經意的落在外面某處。
簡薇腳步一頓，盯着那個方向的人影愣了愣。
她秀眉微蹙，目光看向正挽着何盡手臂的小姑娘後有幾分失神。
栗櫻見她不走，困惑的扭頭看她，驀然瞥見她有些蒼白的臉色，擔憂的問：“怎麽了簡簡？你哪裏不舒服？”
簡薇感覺唇有些發抖，她拽着栗櫻，轉身朝另一個出口走去，腳步有些急，似在逃避什麽。
“你怎麽了？”栗櫻感覺出她的不對勁。
“......沒什麽，趕緊走。”她聲音顫顫的回。
栗櫻一路緊追，等上車，她嚴肅的問簡薇：“到底怎麽了？”
簡薇已經冷靜+*+栀子整理下來，神色有些複雜，半晌，似自言自語的說：“我剛才，看到了符之笑。”
“誰？”栗櫻聽到名字也是一愣。
她深呼吸，此刻卻格外平靜，重複：“符之笑。”
“那......那.......”栗櫻一時之間有些語無倫次，她看了眼好友，小心翼翼的問：“回來了？”
簡薇搖頭：“不知道，我只看到符之笑。”
栗櫻沉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
“而且，我還看到，符之笑挽着何盡的胳膊。”簡薇有些不可思議，“有說有笑的，他們認識？”
栗櫻一臉懵的搖頭，“這你要問你老公。”
“我現在腦子很亂。”簡薇煩躁的靠在副駕駛，她深呼吸，緩了片刻，說：“開車吧。”
“去哪兒？”
她無精打采，自我嘲諷：“找我老公問清楚。”
栗櫻不解：“你剛才不是看到了他？直接過去問啊，你讓我開去哪兒？”
簡薇慢半拍，又說：“算了，回家吧。”
搞得她像是去捉奸一樣。
回去的時候，她坐立不安，想了想，最後還是掏出了手機。
栗櫻由衷的問：“想好了？有可能話一問出口就改變了你們現在的狀态。”
簡薇聲線平平：“現在的狀态也沒好到哪裏去。”
栗櫻暗暗嘆口氣，不再說話。
機場航站樓外，何盡沉着臉把手臂抽出來，皺着眉，低聲對旁邊的小姑娘說：“之笑，你長大了，以後注意點分寸。”
符之笑有些不高興的撇嘴：“怎麽了嘛，盡哥哥結了婚就變了。”
何盡眉心毫無松展，問：“師母呢？”
“拿行李呢。”符之笑扭頭張望了下，笑着說：“吶，出來了。”
何盡看過去，瞧見越走越近的中年女人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幾年沒見，此刻驀地再見，他總覺得她眉眼之間有幾分熟悉。
“Alina。”何盡走過去熟稔的打招呼。
一旁的佟濱也有眼力見的上前接過Alina行李。
Alina是一位中國人，很巧的是，她和何盡都是來自臨城，由于符教授的原因，兩人接觸也很多，互相熟悉。
“好久不見。”Alina說：“我還是喜歡你稱我師母，尤其現在回國，中文更親切。”
她說：“或者，叫梁女士？”
何盡笑笑，喊了聲‘師母’，看佟濱把行李收進後備箱，他便親自打開車門請梁曉靈上車。
“本來我沒想麻煩你，但笑笑這丫頭一聽說要回來，就迫不及待把消息告訴了你。”她笑笑，眼神有些寵溺的看着自己女兒，說：“孩子一長大就有自己的主見，我都管不了了。”
“媽，瞧您說的，我什麽沒聽您的呀。”符之笑嬌嗔的反駁：“您不讓我經常打擾盡哥哥，我也聽了呀。”
“你何盡哥哥現在結了婚，你也是個大姑娘了，不能凡事都麻煩別人。”
“不礙事。”何盡只是一聽，“今天沒什麽事，再說，您回來我哪有不接機的道理。”
他做事和言語都處處得體，也懂人情世故。
“我讓助理幫您訂好了酒店，先暫時落腳。”
“還是盡哥哥想得周到。”符之笑挽着梁曉靈，笑吟吟的：“我都說了吧，盡哥哥肯定幫我們打點好了一切。”
“你這丫頭。”梁曉靈嗔怪，“以後我們要在臨城定居，凡事要靠自己，不能總是麻煩你何盡哥哥。”
何盡有些意想不到：“這次回來，不走了？”
“不走了。”粱曉靈看着車窗外閃過的風景，嘆息：“臨城發展的真快，我已經不認識了。”
她說：“落葉歸根，老符臨終前最遺憾的便是沒有回到祖國看一眼他長大的地方。”
話題有些沉重，何盡寬慰了粱曉靈幾句，聽她倏然問：“你太太是哪裏人？”
“本地。”提到簡薇，何盡唇角不知不覺帶了一抹弧度，這個細小的變化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本地好呀。”梁曉靈看了他一眼，別有深意的說：“姑娘還是不要遠嫁，以前啊，我就想着以後笑笑堅決不能嫁給外國人，雖然從小長在英國，但我和你教授是中國人，她從小接受的也是中國文化，還是有差異的。”
何盡淡淡一笑，“她還小，以後年齡相仿的優秀男孩會有很多。”
“但願吧。”
符之笑有些不高興，她瞥了何盡一眼，撅嘴說：“你們聊天，扯我幹什麽。”
梁曉靈笑了：“我的寶貝女兒還害羞了。”
車裏安靜了幾秒，何盡又倏然對梁曉靈說：“有件事情我想麻煩您一下。”
“你說。”梁曉靈有些意外，在她印象裏，何盡一向沒有向誰開過口。
“我太太大學是服裝設計專業，對這方面也很有興趣，但您也知道，設計只是有喜歡是不夠的，我想麻煩您空閑時間可以指點指點。”
這個請求讓粱曉靈愣了愣。
符之笑一聽不高興了，她說：“怪不得盡哥哥又是接機又是安排酒店，原來是有事要拜托我媽。”
“笑笑，怎麽說話呢？”梁曉靈笑着責備。
何盡笑了，看着符之笑，說：“私心确實有，但完全被你這麽否定我可有點冤枉。”
“指點倒不敢當，但能配得上你，想必你的太太也十分優秀。”梁曉靈試探。
他斂了斂神，波瀾不驚的說：“只是個普通人，她喜歡設計而已，所以我才冒昧向您提了這麽一個不情之請。”
梁曉靈沉吟片刻，點頭，“既然是你太太，我肯定不會拒之門外。”
她說：“回頭你可以安排我們見一面。”
何盡情緒沒有波動的應了聲‘好’。
口袋的手機‘滴滴’響了兩聲，他掏出，看到簡薇發的微信的時有些意外。
浪徒：【你忙嗎？】
何盡心情很好的挑了挑眉，回：【不忙。】
他又問了句：【怎麽了？】
浪徒：【沒怎麽，看你最近加班挺幸苦的，想着給你送個晚餐。】
ZJ：【不用麻煩，我一會兒就回去。】
簡薇看到這條回複時捧着手機愣了愣。
一會兒就回？
剛接完人，不得陪着吃個燭光晚餐？
浪徒：【我在公司附近逛街，上去找你一起回？】
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時沖動就這麽回了句，仿佛在試探他會怎麽回答。
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了，全神貫注的盯着手機界面。
ZJ：【我不在公司。】
簡薇沒想到他這麽誠實，瞬間問下去的想法也沒了。
ZJ：【機場接人，馬上就回去。】
這麽坦誠，弄得簡薇一時不知所措，甚至，心裏斷定，如果她問，他一定會如實相告。
但是，想到符之笑……
簡薇心亂如麻，她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個“哦”字，想了想，又像只鴕鳥似的加了一句：【栗櫻失戀了，要死不活的，我晚上去她家看着她，不回來了。】
她明明很想知道些什麽，可心裏又害怕答案，
很矛盾。
也不想面對。
她需要出去住兩天冷靜冷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