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三、
曲昭白曾不只有一次地懷疑到,自己這個小徒弟是不是缺愛得緊。
若不是這樣,怎麽會一看到他就像一塊撕不掉的膏藥一樣貼了過來,思及封瑜座下的那些弟子們,雖對掌門敬愛有加,但也沒有像翊凡這樣粘着師傅的。
門派內一幹弟子只道翊凡與曲長老師徒情深,羨慕異常,曲昭白卻直覺這樣下去不行。
他不會再允許有人将他這個人放在心中重要的地位上,尤其這個人可能是翊凡。
修仙界誰都知曉,曲劍尊修無情道,冷清冷意,無情之劍,劍氣肅殺,無人能及。
他這一生,都不可能,也不能夠對誰人動真情,愛情也好,親情也罷,都必須與他絕緣,否則,輕則傷及元氣,重則道消人滅。
思及此處,曲昭白将猶有不舍的小徒弟放下,回複了那張冷冰冰的面孔。
“不過是勝了崇儀一次而已,也許僅僅僥幸而已,下一次呢?這就喜不自禁了?”
微微驚訝地望過去,翊凡眨了眨眼睛,磨着腳尖,不知所措道:“師尊......是弟子錯了。”
“且記住,凡是切莫輕易得意。”曲昭白面無表情道,“禦劍,随為師去到後山。”
“是,師尊!”踏上飛劍,翊凡緊緊跟着化為一道白光的曲昭白,穿過了無數雲層、河流與山峰,終于停落在地面。
曲昭白一揮衣袖,一道強烈的白光乍現,擊中了一只在樹冠處栖息卻恍然不知危險的一只灰色的什麽東西,灰色的小東西發出一陣哀鳴,直直地墜落下去。
翊凡瞪大了眼睛,看到腳下“嘭”地一聲摔下來的小動物,向師尊投向疑惑的神色。
曲昭白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将摔得迷迷糊糊的小動物拎了起來道:“三階的魇貓,恰好做與你稱合的靈寵,好生照看。”話音沒落,就将手中的魇貓扔向翊凡,翊凡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趕忙接住。
“師、師尊,為何今日送予翊凡靈寵呢?”掐住一個勁兒想要掙脫而出的魇貓的脖頸,翊凡一派天真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過些時日,為師将要閉關修煉,”曲昭白淡然道,“送與你靈寵,即是讓你勤加練習之餘,能有一物幫你身旁,不至于寂寞。”
十四、
翊凡望着依舊一派安然淡漠的師尊,晨曦微醺的日光灑落在曲昭白雪白的衣袍之上,山間的寒風微起,他低垂着睫毛,幾絲青絲拂過肩頭,暖色的日暈籠罩在他的薄衫上,合着白瓷般的皮膚,映照着他整個人仿若是透明的,在下一秒就好似羽化登仙一般。
翊凡失落的眼神停置在師尊高挺的鼻梁之上,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将湧到喉嚨裏的話語咽了下去。
只要有師尊在,翊凡無論怎樣,都不至于寂寞了......
接過神色怏怏的魇貓,他俯身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微笑道:“多謝師尊賞賜,徒兒預祝師尊閉關成功。”
“嗯。”輕點頭,曲昭白的嘴角微微一翹,修長的手指觸摸上徒弟柔軟的黑發,唔,手感不錯。
“此番閉關,沒有為師的督促,你也須勤加練習,與同門師兄師姐好好相處。”他微擡起下颌,眼神裏幾乎是不可置疑的堅定,“決不可被旁人欺負了去,當然,我的弟子必定要是最為優秀的。”
“是!師尊!”翊凡揚起亮晶晶的眼眸,及時激動又是欣喜地答道,“師尊放心,翊凡一定勤加練習,不會辱沒師尊一番教誨!”
“如此甚好。”曲昭白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随即手指一劃,一顆血珠從他的指尖冒出,懸浮于手掌之上。
而後他将血珠按向翊凡的眉心,血珠蠕動着進入,很快消失不見,額頭處只留下一點極小的紅色,近看就像是一顆微小的朱砂痣長在翊凡的額頭。
“此乃我的一滴精血,修煉之時可通血納靈,緊急情況下,也可護你一命。”
翊凡瞪大了眼睛,撫上額前的那一點紅色,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不禁擔憂道:“師尊!......您怎待翊凡如此之好?......失掉一滴精血,可會對您有何影響?!徒兒怎麽能......”
“不會有影響,你無須想太多。”曲昭白淡淡道,“我只想你能安安穩穩的,如此便是我最大的期望。”
“師尊......”翊凡呆愣地望着他,一時間心中噴湧起無數紛雜的心緒,他感到鼻頭有些發酸。
“師尊......弟子何德何能......”
“你受得起,也受得住。”曲昭白阖上眼睛,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為師入府了,你且先離開罷。”
眼角有些微的發紅,翊凡“嗯”了一聲,遙遙看着師尊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緊緊捏着拳頭。
“師尊,今日一別,不知何年能再複相見,弟子一定不會辜負師尊的教誨,弟子......等着師尊!”
十五、
沒有過去多少天,曲昭白便入關修煉。
入關之前,帶着徒弟找到掌門封瑜,還捎帶上着一株金羽葉草,對他說道:“在我閉關的這些時日,且好好照看翊凡。”
封瑜接過金羽葉草,勾起唇角戲谑地笑道:“你對這徒弟還真是上心,也肯舍得......但是,求人總有個态度吧。”
他看向曲昭白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啧啧”幾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封瑜,見好就收,若你是不打算幫,這草我就留着自己待用。”
“哎別別別!”封瑜嬉皮笑臉地後退一步,将好不容易盼來的金羽葉草護在衣袖下,“同門師兄弟嘛,你徒弟就是我徒弟,往後什麽事都不用愁!”
曲昭白瞥了他一眼,将翊凡牽過來道:“記住你掌門師伯的話,若有誰欺負你了,告知于為師,好處不能白給了。”
“是!師尊!”翊凡恭敬而認真道,轉過頭,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封瑜手中的金羽葉草,古籍中的頂級藥草,他非常明白此草的珍貴,一想到師尊為了有人能照拂他,不惜下如此血本,翊凡的心中除了深深的愧疚之外,還湧動着一股熱熱的、不能言說的暖流。
“弟子明白!”擡起燦若星辰的烏黑眼眸,翊凡欽慕的眼神中流露出眷念至極的情感,“師尊......弟子會一直等您的。”
目送着曲昭白步入石洞,石牆緩緩合上,震起一片塵煙,翊凡感到胸口處霎時間空落落的,酸澀的思念也似乎被石牆震蕩了出來,酸酸的沖向鼻腔,嘴唇中嘗到一絲輕微的苦澀,年少的翊凡捂着有些微疼的胸腔,完全說不上自己現如今處于怎麽樣的感受。
——如何道說呢?
只是感到有一些難受吧。
時間靜靜地流淌,但在翊凡的眼裏,就像是緩慢爬行的河蚌,帶着對師尊的思念之情,他感到每一日都如同三秋一般漫長難耐。
于是他開始努力地練劍,以此來消磨漫長的歲月。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春去秋來,花謝花開。
長崎劍宗的弟子們來來往往,每日都能在望日峰的懸崖邊看到一位青衣弟子在落英缤紛的古樹下,揮舞着長劍,反複練習着劍術,幾年下來,他的劍術愈發得精湛,愈發錯綜複雜,愈發令人驚嘆。
“欸,那是哪位師兄?真是英姿飒爽吶。”一位身穿初級弟子服的少女對着同行的女弟子驚嘆道。
“傻瓜,”同行女弟子白了她一眼,無奈地說道,“那位不是‘師兄’,別看年紀不大,按照輩分,可是我等‘師叔’吶!”
“是啊是啊,翊凡師叔可與我們不同,據說,他可是那位劍尊的弟子。”
“劍尊?可是那位閉關已達九載的長老?”少女瞪圓眼睛好奇道。
“是啊,正是那位劍尊,不得不說,他老人家閉關的時間也太長了些,聽聞翊凡師叔幼時就與他分開了呢。”
“那豈不是師徒不親?”
“誰知道呢?”女弟子八卦之心已起,神神秘秘道,“還有一聞呢,說是其實劍尊閉關那麽久,其實早已走火入魔了呢!”
“真的嗎?”其餘的女弟子驚訝地輕呼道,“不過也是有可能,畢竟這閉關時間也太久了些......”
話音未落,女弟子們齊齊打了一個寒顫,轉過頭去,之間遠處原本在認真練劍的翊凡寒着一雙銳利的眼眸,冰冷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穿刺過去。
他俊朗的面容冷硬似鐵,在清晨微寒的日光下,顯得頗為兇狠嚇人。
女弟子們害怕極了,連忙“噔噔噔”逃離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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