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33晉江獨家發表
正如韋婉悄無聲息地搬進來,她又悄無聲息地搬了出去。她不知道應該帶走什麽東西,好像應該帶走那間房子裏一切沾染童思芸氣味的物件,又什麽都不必帶走,只需抹去自己在童思芸心裏的痕跡。
韋婉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她拎着兩個大行李袋,站在街頭上,茫然四望。x市生活了也有好幾年,此刻竟也找不到一個能栖身的地方。
思忖了半天,韋婉終究是拿出手機,給韓絮打了電話。
她慶幸自己還有韓絮這個朋友,她和聞人蘭的二人世界過得濃情蜜意,但也不介意韋婉搬進去小住上幾天。當聞人蘭開着車把韋婉接回去,韋婉像剛畢業時那樣,手裏拿着沉重的行李,兜兜轉轉一年多,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裏。
韋婉不知道自己搬出去之後童思芸有沒有再回到那個家,但是連着一個星期,童思芸都沒有聯系過她。從同事和一些捕風捉影的娛樂新聞中,韋婉感覺到童思芸似乎很忙,每天卻都與莘曉嘉有着各式各樣的互動。種種揣測像是噪音般盈滿韋婉胸臆之間,那張照片也許只是個借口,說不定童思芸早就不愛她了,畢竟莘曉嘉比她漂亮,比她奪目……
好在工作上的事情還算順心。韋婉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某正在拍攝階段的國産電視劇制作方聯系她。對方表示,在聽了童思芸推出的專輯《沒人記得》同名主打歌之後,認為韋婉是有才華且有潛力的音樂制作人,想要邀請韋婉合作。
韋婉驚喜且有些膽怯地說:“我沒有多少經驗,工作也不到一年……”
對方大喊一聲“那就對了”,把韋婉吓得差點把手機都掉到地上:“我們就需要你這樣剛開始工作不久的熱情的年輕人!我們需要你!我們的觀衆也需要你!來吧,加入我們吧!”
盡管這個電視劇的制作模式和宣傳模式讓韋婉隐約聯想到了傳銷之類不好的事情,但是好歹算是事業的起步了。之前表哥韋達也接過類似的活計,那時韋婉只是打下手而已,現在卻要獨當一面,壓力亦是很大。
整整一個星期,韋婉都在不停地開會,和電視劇的其他音樂制作人溝通,和編劇溝通,和導演溝通,忙得整天馬不停蹄。仿佛只有在不曾停歇的工作中,她才能徹底遺忘掉童思芸。然而童思芸的身影和她曾說過的話語卻如同是漂浮在空氣的灰塵,在每一個間歇都會倏然就竄出來,在韋婉的腦海中漸漸成形。
韋婉拼命工作的另外一個原因,她實在不愛回韓絮那個暫居地。看聞人蘭和韓絮秀恩愛倒是其次,關鍵是聞人蘭總想撮合她和聞人梅。隔三差五的,韋婉就見到卧室裏多了一大把玫瑰,她起初以為是聞人蘭買回來增加情調,後來才得知是聞人梅送過來的。
就算沒有童思芸,韋婉也不願接受別人。重生前可悲的固執,重生後依然遷延着,只是會早就怎樣的結局,她亦一無所知。
周末的時候,韋婉終于抽出空去找林雅詩詢問一些技術上的問題,結果林雅詩并不在辦公室;她給林雅詩打電話,才得知林雅詩正在錄音室裏監棚。韋婉也沒有多想,匆匆趕到在另外一所大廈的錄音棚。
林雅詩忙完還需要半個多小時,韋婉就坐在走廊裏的椅子上等。等了一會兒,頗覺無聊,拿出手機來玩游戲。還沒打通關,忽然感到自己面前站了個人,就那樣直愣愣盯着她,不走也不動。韋婉奇怪地擡頭看了一眼,手機啪嗒掉到了地上,電容屏摔碎的聲音讓韋婉心裏抽痛了一下,也許抽痛的真正原因是面前這個人也說不定。
童思芸正站在韋婉的面前,目光複雜地望着她。因為逆光,韋婉也摸不清楚童思芸的眼神中,究竟蘊含了幾重情緒。
走廊另一端傳來蹬蹬噔的高跟鞋聲,韋婉循聲望去,見莘曉嘉匆忙走過來,聲音清亮:“童姐你怎麽還在這裏?我們快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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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曉嘉打扮得看起來就像是個明星,高跟鞋篤篤敲在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光芒四射,和她一比,韋婉想起自己臨出門沒有怎麽化妝,只撲了點散粉,連唇膏都沒有用;頭發随意地紮了個馬尾,戴着大框眼鏡,還背了個頗有學生氣的雙肩背包,整個人都顯得灰頭土臉。如果她是童思芸,她也一定會選擇莘曉嘉的。童思芸沒有說話,依然只是看着韋婉,目光卻又仿佛無所依靠,在韋婉身後的虛空中飄忽着。
韋婉感覺到無比心酸。她彎下腰,将手機撿了起來。屏幕上果然出現了一道細細的枝形裂痕。韋婉自嘲地想,大概自己得心碎開也就是這種形狀的吧。
她低着頭,将包帶往肩上拽了拽,準備離開。盡管出于禮貌,她應該對童思芸微笑着打個招呼,可是韋婉不想這麽做,她怕控制不好自己,眼淚就會流出來。
腳步還沒有邁出去半步,肩膀被一股大力攫住;韋婉的反應慢了半拍,她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麽回事,整個身體就失去平衡向後傾去。手機沒有拿好,再度脫手摔到了地上。童思芸的胳膊及時架住了韋婉的後背,使她就這樣倒入童思芸的懷中。以前兩人還在一起時,童思芸時常會這樣擁抱她,然而此時此刻,這樣的擁抱,意味卻格外不同了。
“你……”她只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童思芸已經吻住了她,力道之大,不容許任何的退卻和逃跑。韋婉睜大了眼睛,除了驚訝,一時再想不到別的事了。吻的味道對她而言已然陌生,童思芸好像卻又要耐心地喚起她曾經所有的記憶和熱情,韋婉被童思芸弄得糊塗了,腦袋裏也只剩下一灘漿糊。
誤會消弭了嗎?童思芸最終相信了韋婉,還是她選擇“原諒”韋婉?抑或是,童思芸根本就不曾釋懷,而只是離不開韋婉,想留住她而已?
韋婉眼角的餘光看到站在一邊已經愣住的莘曉嘉,她才意識到這不僅僅是兩人接吻的事情,她們旁邊還有個觀衆。她連忙抓住童思芸的肩膀想要把童思芸推開;童思芸卻不肯示弱,将韋婉用力向後推去,韋婉雙膝一軟,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兩人的地位已決——也許在一年前,韋婉重生之際,就已經決定了。盡管知道莘曉嘉還在旁邊看着,說不定驚訝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盡管知道走廊裏還會有人經過,或許明天自己也有望成為娛樂花邊新聞的主角,可是韋婉不想在乎。
她累了,患得患失了這麽久,再也虛耗不起,愛意和熱情在等待中終究逐漸消磨,最後只餘下深深的疲憊。
韋婉突然意識到,原來深吻也能讓人窒息,陷入其中,宛若溺水。她看不清楚走廊裏白色的牆壁,看不清楚站在一邊的莘曉嘉,甚至連眼前童思芸的臉,都有些看不清了。
“你為什麽要離開我?”當兩人終究分開時,韋婉聽到童思芸這麽問,也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她突然就想要大聲地喊,不是你把我推開的嗎?
走廊中,莘曉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有個保潔員從兩人身邊走過去,奇怪地看了她們一眼,可是童思芸不在意,韋婉也就不會在意。她彎下腰去,将手機撿了起來。重摔了這兩下,估計手機已經報廢,恐怕要換新機子了。
韋婉用手背擦了擦被吻得紅腫的唇,看了童思芸一眼,見對方的表情猶有些冰冷,的确,是她熟悉的童思芸,但是童思芸卻逐漸離她遠去。韋婉一言不發,重新整理了背包帶子,向走廊盡頭的電梯走去。
童思芸攔住了她:“你要去哪裏?”
韋婉頓了頓:“回家。”她不敢多說一個字,生怕就會這樣在童思芸面前痛哭失聲。分明已經一敗塗地,卻還要戴上這最後一層薄薄的假面。她愛童思芸沒錯,即使是現在,也愛童思芸愛得錐心徹骨,只是不願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妥協。
“你的家在哪裏?”童思芸的聲音倏然拔高了,她的聲音向來是低沉而有磁性的,高音反而顯得十分突兀,讓韋婉忍不住想起童思芸唱歌在副歌中唱出的高音,“你從家裏搬出去了,你還能回哪裏?哪裏還是你的家?”
韋婉不想說話,因為眼淚已經順着她的面頰滾滾落下。為什麽要哭,韋婉卻不明白。大概太多情緒郁積,最終會以這種形式爆發。她用力一扯,從童思芸的懷中掙出來,向前跑去。
“婉婉!”童思芸叫她的名字,聲音之大,走廊兩邊有幾個人從辦公室的門後探出頭來,但是童思芸不在意,她亦向前跑去,想要追上韋婉,“婉婉,別走!”
童思芸穿的是高跟鞋,跑起來十分費力,她便脫下腳上的鞋子,試圖攔住韋婉。
“婉婉,”韋婉聽到身後童思芸的聲音,凄切得似是被棘刺貫穿胸膛而歌唱的夜莺,“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