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成岩經常會感慨,?江暮平不愧是學法的教授,真的太會說話了。
這或許就是身為教育工作者的優勢吧。
“兩種感情又不一樣。”成岩說。
“哪裏不一樣?”江暮平問。
成岩不知道江暮平是明知故問意欲引出些暧昧的話,還是本來就認為他們的感情等同于家人之情。
成岩猜是前者,?因為江暮平擅長這種你來我往的話術。
是以,成岩主動陷入他的圈套:“我們牽手、擁抱,?甚至碰過對方的嘴唇,?我們之間的感情是有欲望的,?但是對父母的感情不會有。”
“我牽你手的時候你會有欲望嗎?”
江暮平的直白讓成岩招架不住,?果然他根本不是江教授的對手。
成岩下意識扶了一下後頸,?往正廳看了一眼,生怕李思知聽到他們少兒不宜的對話。
“我就是舉個例子,你怎麽——”成岩無言以對,?卡殼了,“你故意的吧。”
江暮平微微勾起嘴角。
成岩氣笑:“你怎麽這麽煩人。”
“脖子是不是又紅了?”
“你幫我看看,?”成岩把脖子擰過去給他看,?“紅了嗎?”
“有點。”
“我以前沒有過這種情況,?你說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你又不是過敏。”江暮平說,“就算是,查出來的過敏原也是我。”
靠。
成岩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
江暮平沒事人兒似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他問成岩:“你今天真想在這裏住下?”
其實不太想,?成岩從很小的時候就習慣躲避別人的目光,他不喜歡處在一個被太多人關注着的環境。他享受獨立的自在。
“咱們平時來這來得挺少的。”成岩說,?“多陪陪老人家也挺好的。”
江暮平笑了下:“我爸我媽不是一般老人家,你看他們去過咱家幾回?”
成岩想了想,好像确實沒去過幾回,江父甚至一次都沒去過。
江父那麽酷一個人,?肯定不稀罕他們在這住。
兩人最終決定回家,走的時候在家門口碰到了散步回來的江父和江母。
“這就要走了?”江母站住腳,埋怨江暮平,“你好歹等到我們回來。是不是放假了?”
“放了。”
“放了就多回來看看,帶着小岩。”
“有什麽好看的,”江父在一旁道,“咱倆都這麽忙,來了也沒人招呼他們。”
“我還不至于忙成那樣,倒是你,都快退休了,還不消停。”江母看着他倆,“別聽你爸的,多來,家裏也熱鬧些。”
成岩嗯了一聲:“好的,媽。”
他們意欲離開,江父叫住江暮平:“你等會,有事跟你說。小岩,你先上車等着吧,一會就好。”
“嗯。”
成岩走到巷口上了車,人一走遠,江父便問江暮平:“跟小岩處得怎麽樣?”
江暮平照實回答:“還不錯。”
“是嗎,”江父感到懷疑,“我看你倆現在跟剛開始的時候也沒什麽區別。”
“您才看見過我們幾回。”
“怎麽了,嫌我不管事了?”江父眼神一凜,“我平時忙得很,哪有時間來看你們。”
“沒嫌您不管事。”
江父想起之前江母說倆孩子分床睡的事,用那種有點悲觀的語氣,冷冷道:“好自為之吧。”
江暮平離開前,對江父的話仍有些摸不着頭腦。
回家後,洗完澡,江暮平在客廳看書,成岩吹幹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
成岩在江暮平身後站了一會,他站的時間有點久,江暮平從書本上收回目光,轉過頭。
“還是那本拉丁文的書嗎?”成岩看了眼他手中的書。
“嗯,帶回來看了。”
上次因為成岩躺在身邊,江暮平頻頻走神,結果這本書只翻了三頁。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失敗經歷,為此,他把這本書帶了回來,想要一雪前恥。
不過江暮平對自己沒什麽信心,他覺得自己也許還是會因為成岩集中不了精神,所以決定不在卧室看書。
江暮平把頭轉回去,繼續翻閱。
“不去卧室看麽?”成岩問。
等江暮平看完書,他或許都已經睡着了,還怎麽培養感情。本來兩人白天相處的時間就很少,就指着晚上這點獨處時間。
江暮平搖搖頭:“我在這裏看。”
成岩哦了一聲,心想之前在爸媽家裏的時候都是在卧室看的書,怎麽到家就不願意在卧室看書了。
“那我先去睡了。”
“嗯。”江暮平的目光停留在書本上,後腦勺對着成岩。
剛洗完的頭發散發着淡淡的香味,江暮平的發色很黑,發絲看起來也很柔軟。
成岩忍不住在他頭發上撫了一把,江暮平身形一頓,再一次回過頭。
“可以摸嗎?”成岩的手扶在他的腦後,“你的頭發好軟。”
“你都已經摸了。”
成岩收回了手。
江暮平失笑,還未開口,只聽到成岩說:“我先回卧室了。”
成岩走得很快,江暮平想說的話堵在喉嚨口。
沒人在身邊,尤其是沒有成岩在身邊,這書就看得很快。這本書篇幅不長,江暮平不到兩小時就看了一大半,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便不再看了。
江暮平摘下眼鏡,夾在書頁之間,輕輕合上書封。
卧室的燈沒開,江暮平以為成岩睡了,便放輕了動作,摸着黑走到床邊,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的一角。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在這萬籁俱寂的夜裏,他的呼吸聲聽得很真切,是亂的。
成岩沒有睡着。
江暮平在床邊坐了下來,隔着被子輕輕撫了一下成岩的背。
“你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怎麽了嗎?”
江暮平的聲音很低,明明知道成岩是醒的,卻還是像怕吵醒他似的。
成岩又動了一下,緩慢地翻過身。
江暮平沒有戴眼鏡,視線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前的人。
“江教授。”成岩用他獨特的煙嗓叫江暮平的名字。
“嗯。”
“你不是說要跟我培養感情嗎,”成岩的聲音悶悶的,音色低啞,“能不能實施一下具體的行動。”
黑暗掩藏了江暮平嘴角的笑意。
江暮平久久不語,成岩以為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怪他太含蓄,沒有直截了當地告訴江暮平:他因為江暮平不在卧室看書這點小事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兩個小時。
成岩剛要開口,忽然聽到江暮平說:“阿岩,你離我近一點。
“我沒戴眼鏡,看不清你。”
成岩聞言坐起了身,稍微靠近了江暮平一些。
“你要我怎麽做?”江暮平的呼吸碰撞在成岩的嘴唇上。
“這一次可以讓我主動嗎?”成岩看着他的眼睛。
适應了黑暗,成岩把江暮平的眼睛看得很清楚,沒有鏡片的遮擋,江暮平的眼睛攝人心魄的漂亮。
“既然你主動,為什麽又還要問我的意見。”江暮平笑着指正成岩,“你應該直接行動。”
“知道了。”成岩輕聲說着,側過臉在江暮平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成岩抿了抿嘴唇,有點調皮地說:“行動結束。”
好簡單的行動,江暮平心想。
成岩的心情變得明朗,他重新躺回了被窩。
江暮平掀開被子,也躺了進去。
“以後還是在卧室看書吧。”成岩的聲音回蕩在江暮平的耳畔,“你看書的時候我不敢打擾你,在卧室,我可以跟你多待一會。”
起碼那個時候,江暮平是在他身邊的。
他總不能一直在客廳或者書房晃悠。
成岩聽到江暮平很重地呼了一口氣,嗓音變得暗啞:“不要怕打擾我,你就待在我的身邊。”
其實不管成岩出不出聲,存在感都十分強烈。
他待在哪都會“打擾”到江暮平。
翌日上午十點,江暮平還在睡,成岩已經醒了。快遞員一大早來送快遞,好大一個件,是成岩之前在網上買的新蒸箱。
東西有點沉,是兩個快遞員一起搬進來的。
“放哪兒啊帥哥?”
“先放餐桌上吧。”成岩随手收拾了一下門口的垃圾。
快遞員沒留神聽成岩說的是餐桌,這東西實在太沉,他倆搬到客廳,就直接放在了茶幾上。
“現在就給您安裝嗎?”快遞員問。
成岩走過去,“好的。”
成岩給快遞師傅拿了兩瓶水,遞給他們的時候,瞥見壓在箱子底下的書角,眉毛微微皺了起來,“師傅,這底下有書,你們怎麽不看一下就壓上去了。”
“哎喲,不好意思,沒注意。”快遞師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實在是有點沉,你們家離電梯太遠,我倆一路搬過來的。”
“辛苦了,麻煩你們搬到餐廳裏去吧。”
說話間,江暮平從房裏走了出來,頭發有些亂,眼睛微眯着。
“你起來了?”成岩看着他。
“嗯。”江暮平看了眼那兩個快遞師傅。
“他們是送快遞的,”成岩說,“我買的東西到了。”
江暮平走到客廳,眯着眼睛在茶幾上掃了幾眼,聲音帶着剛起床的沙啞:“阿岩,你看到我的眼鏡了嗎?”
“眼鏡?”
“我夾在書裏了。”
成岩眼睛一瞪,猛地看了一眼壓在箱子底下的書。
“師傅,麻煩您把箱子搬一下。”成岩有點着急。
快遞師傅趕忙把箱子搬開,江暮平昨晚看的書就壓在底下,眼鏡夾在書裏,成岩把書拿起來的時候,書縫裏掉出了幾個片碎片。
成岩把書打開,發現裏面的眼鏡已經碎得七零八落,連鏡框都變形了。
快遞員臉都綠了:“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江暮平把碎片倒進了垃圾桶。
“實在是不好意思,是我們不當心,您這眼鏡多少錢,我們現金賠償可以嗎?”
江暮平這眼鏡價格不低,真要快遞師傅賠,估計得抵他們幾個月的工資。
江暮平最後還是随便說了個三位數的價格。
“怎麽辦?”成岩皺着眉。
“沒關系,我有備用眼鏡。”江暮平頓了一下,“不過我下周一要去外地開會。”
“開會?出差嗎?”
“是的。”
“怎麽剛放假就要出差,而且下周一不就是明天嗎?”
江暮平嗯了一聲:“還是要去買一副新的。”
快遞師傅麻利安裝好蒸箱,賠了幾百塊眼鏡的費用。
江暮平洗漱完去書房翻出了封存已久的備用眼鏡,他從書房裏出來的時候,成岩正在搗鼓蒸箱,轉頭一看,整個人一愣——
江暮平換了一副黑框眼鏡,透着幾分學生氣,特別減齡。
他的氣質變得有所不同,讓成岩心裏溢出了極強的新鮮感。
成岩終于明白為什麽江暮平要去買一副新的眼鏡去參加會議,這副黑框眼鏡确實不适合那樣正式的場合。
“阿岩,下午有空嗎?”江暮平走進餐廳。
“有,我今天不去工作室。”
“下午可以陪我去換副眼鏡嗎?”
“當然可以。”
成岩把早餐端到餐桌上,眼神一直瞟向江暮平的眼鏡。
“我換了副眼鏡,很新鮮嗎?”江暮平逮住他的目光,“你看我好久了。”
成岩點了下頭:“新鮮。
“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