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八十三只小水怪
這不是林遷第一次來皇陵了。
因為和路維安來的次數不少, 守門的護衛們都認識他了。
不過,就算他不來,這些人也應該認識他, 畢竟他在星網上可老有名氣了。
跟在路維安身邊,林遷看着他像以往一樣填寫着進入皇陵必須填的信息。
這是林遷和路維安打破了內心那道隐秘的屏障以後,第一次來。
再看着“監護人”那欄上面填的“路維安”三個字,林遷不知怎麽的覺得臉熱乎乎的。
他以前因為這“監護人”三個字而美滋滋的, 是因為這三個字是他和路維安之間的關系。
因為這三個字,路維安就沒法把他丢開了,算得上是一種保障。
但現在,這三個字就好像成了一個阻礙。
林遷皺着眉有點小糾結。
他其實更想改成“遷遷是安安的童養媳”來着。
林遷的視線再明顯不過, 一只關注着他的路維安自然很快就發現了。
落在小蛇妖盯着的那個地方, 路維安的眼神也有點不自在。
他也是時候去修改下某些信息了, 不然,總覺得自己在犯罪似的。
蹲在地上的牛奶仰起頭看着他們,發現也沒有人低下頭來瞧他, 便有些寂寞地喵喵兩聲,貼着林遷的小腿繞了兩圈。
剛不小心對上路維安的視線而有些害羞的林遷忙把牛奶抱了起來,借此來掩蓋自己的尴尬。
林遷率先朝着皇陵中走去了,路維安緊跟在他身後。
門口的護衛們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 對視了幾眼後小聲讨論道。
“路将軍對亞娜皇後當真是......诶,我看星網上說,将軍又要回前線了,怕又是有一段時間沒法回來了。”
“咱們別去打擾他們就好,有遷遷陪着路将軍呢, 不用咱們擔心。”
“路将軍和遷遷能走到一起, 也不知道是遷遷的運氣還是路将軍的運氣。”
“這誰又知道呢?你就站你的崗吧!反正不是你的運氣!”
身後的幾人在讨論什麽, 路維安他們并沒有聽見。
倘若是聽見,他們怕也只會覺得是自己的運氣好,才能碰到如此好的遷遷/安安。
但他們不會說出來,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們只會在心裏清晰地訴說對方的好。
等走得深了,到了亞娜皇後的墓碑前,林遷先把牛奶放到地上,跟着路維安一道理了理附近的花草,然後默哀了幾分鐘。
林遷他們跪坐着,牛奶便蹲在那兒,同樣乖巧地一動不動。
開了智的牛奶如今也知道,這裏埋葬的是照顧他長大的主人。
他蹲在那兒,眼角也滾下幾顆眼淚來。
沒心沒肺的小貓咪直到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當初固執地要守在這裏,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小貓咪,也是會難過的。
難過到,都不想離開他的主人一步。
一想到過去那些一起生活的美好時光,在家還跟兔兔玩得到處瘋跑,臨出門前也沒多傷心的牛奶此刻哭得“喵喵”直叫。
等林遷他們睜開眼的時候,牛奶眼睛周圍的毛毛都哭濕了。
林遷坐在他身邊,摸了摸他毛絨絨的腦袋,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給他擦眼淚。
林遷:“別哭啦,再哭就變成小醜貓了,都不好看了。”
牛奶聞言,努力吸了吸鼻子,哭得更厲害了。
站在一邊的路維安看着林遷手忙腳亂地安慰牛奶,恍惚間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哭唧唧的小家夥,都是越安慰哭得越兇。
正如他所想的,林遷的“細聲細語”半點沒能壓住牛奶的眼淚,反而哭得都開始在地上打滾了。
牛奶如今就像是個剛懂事的小孩兒,林遷看他哭自己都心疼了。
他手足無措地跪坐在牛奶身邊,仰頭求助地看着路維安,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路維安:“......”
在林遷希冀的眼神中,路維安彎下腰去,趁着牛奶打滾的時候露出脖子的那一瞬間,揪着他的後頸肉就給他提了起來。
突然騰空的牛奶後知後覺地撲騰了一下後腿,後頸上的皮肉繃得直直的,他哭也哭不出來了。
路維安冷聲道:“收聲。”
“喵喵”聲驟然消失,就只剩下“哼哧哼哧”的呼吸聲,還間或掉一滴淚。
被拎在那兒的牛奶乖乖地收聲了,縮着小尾巴都不敢動。
路維安挑眉,偏過頭看了林遷一眼。
看,越是安慰越是哭,得兇一點才能鎮得住他。
雖然牛奶哭得是路維安的母親,但對于除林遷之外的人,路維安從來就不會有多少同情心,更不用說擔心對方不高興而細聲細氣的。
林遷已經過了以前那個嬌滴滴哭鼻子的心智,路維安便早忘了以前的自己什麽樣,雙标了個徹底。
再被放到地上,牛奶便只吸吸鼻子,到底不敢扯着嗓子嚎了。
就是看着怪可憐的。
林遷噘着嘴看着路維安,有些怪他怎麽這麽兇巴巴地對小崽子了。
路維安:“......”
這他要怎麽解釋?
曾經他母親的幾只貓想纏到他腿上來的時候,也是被他這樣拎開的。
好在,牛奶到底沒哭多久。
他還記着今天要做的事情呢,他是來找線索的。
皇陵是有監控的,但只在每條道路上,真正的陵墓區域是沒有的。
通過茂密的樹林和綠化,便能潛入其他區域。
所以只要不靠近外面的小路,他們的計劃就不會被打斷。
林遷帶着還委委屈屈的牛奶四處溜達去了,寄希望于牛奶能回想起那些被他遺忘的記憶。
而路維安則只在墓碑附近走動,一旦有人過來,也可以借口林遷追着牛奶出去玩了,留他一個人在這兒應付來人。
他提防的是路溫大帝。
“安安,那我們走喽!”林遷朝着路維安揮了揮手,和牛奶一起鑽進了樹叢中。
穿過茂密的叢林,林遷找了個隐蔽的地方,摘了些葉子鋪着,蹲在上面變成了小蛇。
碧玉似的手指粗的小青蛇從衣服堆中爬出來,順着牛奶的爪子攀上了他的脖子。
林遷發號施令:“牛奶,我們走!”
接受到林遷的意思,牛奶撒開腿,像他很久以前一樣在皇陵中到處溜達。
牛奶的毛發很長,林遷藏在其中不會被發現。
他們甚至能随随便便地穿越小路,因為沒有人會因為這只被路将軍帶回來的,亞娜皇後生前的愛貓到處亂竄而出來抓住他。
而在牛奶到處亂跑的同時,林遷也在努力地感知周圍的一切。
或許是因為有了線索的緣故,再來到這兒,他便總覺得這附近有什麽熟悉的族人的味道,卻怎麽也辨不清方向。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牛奶跑得越遠,他便越是找不到那種味道的源頭在何方了。
牛奶帶着林遷在外面跑了一個小時,一無所獲。
再回來的時候,林遷重新穿上了他沾了灰塵又皺巴巴的衣服,哭喪着臉出來了。
他果然還是個小廢物,明明都已經結單了,卻連附近的小蛇妖被關在哪兒都不知道。
牛奶一樣垂着腦袋,他也同林遷一樣沮喪。
路維安揉了揉林遷的腦袋:“沒事,還早,一會兒我們再出去看看。”
林遷喪喪地應了聲。
他有點疲憊了,也是受到了點小打擊,便抱着牛奶修煉了會兒,準備養足精神再去探路。
然後也正是這時候,他從陵墓之中靈氣流動的規律中,找到了那一絲古怪的地方。
他在這兒修煉,便能将這一小片天地的靈氣都納為自己修煉的範疇。
可偏偏,有那麽一小股靈氣,顫顫巍巍的,硬是從靈氣大流中分流出去,沒入他腳下的地面。
林遷愣愣地睜開眼,突然就發起了呆。
路維安:“遷遷,怎麽了?”
林遷:“安安,我好像找到了。”
路維安:“什麽?”
林遷跪坐在地上,伸出手按在地上,從指尖流淌出去的靈力像針尖一樣向下蔓延,突兀的刺入一片空氣中。
反饋回來的氣味,難聞的,帶着隐隐約約臭味的,還有林遷熟悉到想要落淚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只有一縷,被其餘所有的異味死死壓迫着,輕易分辨不出來,卻又固執地強撐着,從絕境中求着一線生機。
林遷跪坐在那兒,突然紅了眼眶:“安安,在我們腳下,是我的爹爹呀!”
他說話的時候眨了眨眼,三四滴淚便沉甸甸地落下來,沁入潮濕的地面。
許久以前,路維安他們便知道,林遷的爹爹失蹤了。
只是因為他在林遷的心目中,是無所不能的,非常厲害的大妖怪,所以林遷從來不覺得他爹爹會出事,更不會成為被路溫大帝抓住的那條倒黴蛇妖。
傻乎乎的小蛇妖寧肯是他的爹爹不要他了,才會好幾年都見不到他。
就算這種想法會讓他難過,但那背後代表着他爹爹很安全,這就會讓他開心。
路維安是震驚的。
就像林遷沒有一次想過這個可能一樣,他也沒有想過。
可他同時,卻也有着無論如何都澆滅的怒火。
不僅僅是因為他寶貝的小蛇妖哭了,也是因為他敬愛的母親。
如果說路溫大帝有什麽無可指摘的地方,那便是他對亞娜皇後從始至終的優待與寵愛,就連路維安也以為那是真的。
可是現在,林遷哭着告訴他,那個囚禁蛇妖的地方,在他母親的墓碑之下。
路溫大帝無數次前往陵園,同逝去的亞娜皇後相處那麽一會兒,都是可以營造出來的假象。
騙了無數人,也騙了路維安。
林遷拉了拉路維安的褲腿:“我兩年前就來過這兒了。”
他說着,指甲深深地陷進泥土中。
他從來沒有這麽恨過自己。
因為他沒有發現,所以,他爹爹才要努力地強撐着,那麽久,那麽久。
作者有話說:
這大概會是遷遷最難過的時候了,不過馬上就會把爹爹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