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刺激 世間的璀璨光明
季琛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不再挑戰季瀚的底線,輕飄飄趴在了桌上,裝作睡了過去。
“來,來人,快把二皇子扶回屋。”季瀚大着舌頭道。
一旁的宮女金雀不輕不重推了白琦一把。
白琦的手扣着琵琶,曲音停了下來。
他的心裏升起層層涼意。
他一個教坊司的侍人,只想着勉強茍活下來,不想攀附什麽富貴。
前些日子,太子叫他唱曲,他以嗓音不适拒了,今日又被太子叫來彈曲,還要扶着二皇子進屋。
這分明就是一個局。
扶人進去後,會發生什麽呢?
他早知道這次來沒有好事,但他也不能拒絕。
一個教坊司的侍人,如何能拒絕高高在上的太子?他身邊消失的侍人可不少。
這一刻,他心中對權力的欲望瘋漲。
白琦想着要不幹脆點,直接把琵琶砸在這位金貴的太子殿下臉上,就算是死,也得給太子留下點什麽。
他只覺得這個世界都是黑暗的,他踽踽前行,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也不知道自己的堅持到底有沒有用處。
宮女金雀催促道,“還不快點。”
想起了自己的過去,自己背負的期待,白琦放下了手中的琵琶,心中不停告訴自己,只要活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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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金雀和白琦一左一右攙扶着季琛,扶着他進了裏屋,關上了門。
季瀚見人都進去了,總算是放下了心。
金雀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後面該怎麽做。
但他大概怎麽也猜不到,他放心的心腹,在進了裏屋的第一時間,就被季琛壓住了手臂,一掌劈到了後腦勺。
金雀驚恐看着他,頓時想要尖叫。
季琛:“……”
所以電視劇都是假的,根本不可能一掌将人劈暈?
白琦迅速拿起架子上一塊布頭堵住了金雀的嘴,和季琛對視一眼。
兩人分明不曾溝通過,卻分外有默契。
他随手在櫃子裏抽出幾件舊衣服,迅速幫着季琛将人綁住胳膊,又将腿上也打了結。
在金雀驚恐甚至恐慌的眼神中,季琛比劃了下她的脖子,示意她保持安靜,不然——
金雀點了點頭,不敢再動彈。
白琦将目光轉向季琛。
季琛指了指床底。
白琦了悟,兩個人齊心合力,将金雀扔進了床底。
解決了這個宮女,白琦目光灼灼看向季琛,拉起季琛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寫上了些許筆畫,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外面還有很多人,他們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所以不能開口,以防被人偷聽。
季琛猛地握住他的手,不許他的手指亂動。
這麽畫來畫去,手心有些癢。
心口一跳,白琦忽然間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二皇子更加充滿光亮的人了。
他終于露出了這些年來唯一一抹真心的笑意。
裏屋終于平靜下來,堂屋裏卻開始熱鬧了。
喝了這麽多酒,季瀚打了個酒嗝,頭還有些暈。
春桃早就把自己的主子忘記得一幹二淨,如今不知道從哪找到一碗醒酒湯,嬌聲遞給季瀚。
喝完醒酒湯,季瀚感覺自己肚子漲得不行,有必要去如廁。
但問題來了,這裏他不熟悉,他的宮女太監們也不熟悉。
但春桃熟悉啊!
她一直生活在冷宮裏,把這裏的環境都摸透了,自然知道該往哪裏走。
“若太子不棄,奴願為太子引路。”春桃的臉上有些泛紅,迫不及待站了出來。
季瀚嫌棄的很。
不過季琛只有這一個宮女,他自己也感覺要盡快去如廁,不能再等下去。
找不到替代的,就将就湊活吧,季瀚起身,“走吧。”
冷宮并不大,如廁的位置離季琛的屋子也不遠,只是地方有些偏僻,在靠南的一個角落裏。
旁邊大樹成蔭,
按照流程,季瀚在如廁前,會将外衫脫下,交由太監熏香。
等到如廁的時候,季瀚剛走進去,就看見一條綢帶躺在旁邊。
雖說有些頭暈,但季瀚敢發誓,他看見這個“綢帶”盤旋了一下,然後“半個綢帶”立了起來。
!!!
先是一聲尖叫,季瀚穿着裏衣就這麽跑了出來,大呼有蛇。
春桃也受到了驚吓,下意識抱住了身側的季瀚,死死不肯放手。
“陛下,我聽瀚兒說他來看一看弟弟,”皇後抓緊時間,給自己的兒子增加印象分。
老皇帝蠟黃的臉上多了點欣慰,“他這些天成熟了不少,也有心了。”
“陛下難得身體好轉一些,不如出門走走,一起去看看他們?”皇後試探着道。
“好。”老皇帝無有不應。
一路上,老皇帝和皇後有說有笑,只是在來了冷宮後,他先是看見自個兒子大呼小叫、還和一個宮女抱在一起,又看見了一群太監宮女驚慌尖叫,一片混亂。
至于這個宮女,則是老皇帝親自分給自己二兒子的宮女,他還有點印象。
所以自己的太子,來冷宮一次,還和弟弟的宮女攪和到了一起,大白天就摟摟抱抱。
“孽障!”老皇帝捂着心口,險些沒當場倒下去。
皇後的笑臉瞬間黑了,“瀚兒,是不是這個宮女勾引你?”
“你們給我分開!”老皇帝感覺自己真的老了,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
如今心口一跳一跳,感覺快要炸裂開。
季瀚毫不猶豫,一把将春桃推開,任由春桃摔在地上。
春桃哀哀叫了一聲,“殿下……”
季瀚只當作沒聽見,不搭理她。
“母後,”見皇後來給自己撐腰了,季瀚大感委屈,“我來看望二弟,結果先是撞見了蜜蜂,又摔了一跤,如今還險些踩中了蛇。”
回想自己這半天的遭遇,真是越想越心酸。季瀚格外激動,他不就是想來算計一把嗎?為什麽就一路出事。
莫非人真的不能做太多壞事?九天神佛都盯着普世衆人?季瀚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旁邊的太監宮女不用多吩咐,膽大的已經去處理那條蛇,務必要讓它消失在主子們的眼中。
至于春桃,則被一個嬷嬷壓着,跪在石磚上。
“一條蛇你就怕成這樣?”老皇帝感慨一聲,恨鐵不成鋼。
想他年輕的時候……
季瀚不服氣,非要嚷嚷着太監把捉住的蛇呈上來,讓父皇母後瞧瞧,自己沒有說謊。
要不是毒蛇太過恐怖,他被吓懵了,能直接往院子裏跑?
太監無法,只能遠遠拿着,給皇帝和皇後瞧上一眼。
老皇帝原本捂着心口的手準備落下,如今又搭上來了。
這逆子!!
是不是非要吓他一次!
老皇帝感慨不已,想他年輕的時候,也沒撞見過蛇……
算了,怕就怕吧,反正有宮人處理。
皇後往後退了一步,吓得花容失色。見那蛇沒有蹦過來咬人,她才勉強放下心,對着太監道,“還不快拿走,留着作甚。”
“你給我先把衣服穿好,”老皇帝咬牙切齒,這輩子他都沒見過這麽丢人的事情。
皇後氣的手抖,不甘道,“都是季琛那小子命格不好,連帶着……”
“夠了!”老皇帝怒喝一聲,“難道季琛他還能未蔔先知,知道瀚兒要過來看他?那些蜜蜂或是蛇,季琛也指揮不動。”
如果季琛在這裏,且願意答疑解惑的話,肯定會告訴他們,他确實不能指揮蜜蜂和蛇,但由于劇情,他可以将它們安置在季瀚的必經之路上,等待着二者的親密|接觸。
據說憤怒會激起一個人的生氣,季琛聽着這動靜,覺得這句話還挺對,畢竟老皇帝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
屋子裏,白琦看着季琛,手指還被季琛攥在手心裏,他只能壓低聲音,湊到季琛耳邊說:“皇帝已經老了。”
上一次演奏時,他隔着簾子望了一眼,只覺老皇帝臉色發黃,似乎精力不足,連宴會的表演都不得不中途結束。
說完這四個字,他怕屋子不夠隔音,不敢再多說一句。
季琛已經聽明白了。
上一次來冷宮,還是兩年前的事情,如果不是這次皇後想要抓他的把柄,撺掇皇帝過來,怕是皇帝也未必多麽記得這個二兒子。
可是,皇帝老了。
曾經視若珍寶的太子,漸漸看不順眼;曾經不搭理的二兒子,也順勢問候兩句。
他更希望兒子們關懷自己,手足和睦,而不是趁着這個時間尋歡作樂。
于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出。
只要季琛做出了什麽出格的舉動,他就徹底被扔出皇宮,而太子沒有了競争對手,那自然肆無忌憚。
另一邊,一個太監也去敲了季琛裏屋的門,只見一個青衣侍人正在伺候二皇子穿衣,給他蓋被子,二皇子季琛已經熟睡。
白琦回道,“二皇子喝多了,如今還未醒,公公可是要?”
太監樂呵呵一笑,絕口不提季瀚遇蛇的事情,只是道皇帝和皇後來看望二皇子,既然二皇子正在休息,那就算了吧。
開玩笑,外面折騰成那樣,皇帝皇後哪還有精力去看這個二皇子。
太監就要出去,臨出門前,白琦将一個木盒遞了過去,“這是二皇子身邊的婢女所制,說是要代主獻禮于皇後。”
太監接過。
等人走了,季琛睜開眼睛,懶洋洋看着白琦。
白琦走近了一步。
季琛用眼神示意他再走近一些。
白琦略有些茫然,他素來不願和這些身份貴重的人過多接觸,畢竟一句不慎,便後果嚴峻。
但二皇子不一樣。
既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觸,又有和他默契分明的喜悅。
于是他依照心意走了過去。
季琛用胳膊肘抵住靠牆的一塊石磚,取出了暗格裏的一個小瓷盒,放到了白琦的手裏。
上好的傷藥,也是季琛難得保存下來的東西。
白琦垂眸,彈了整整一個時辰的琵琶,他的手指指尖略有些紅腫,指甲處隐隐滲血,他本以為無人在意。
如果在教坊司裏,這點算什麽?他屋子的隔壁那一位,得罪了太子,整整彈了六個時辰的琵琶,如此作弄了半個月,然後手就這麽廢了。
大概也只有季琛才會注意到,這些侍人也需要休息。
裏屋溫情脈脈,外面便是狂風驟雨。
太監想要賣個好,迅速将木盒呈上。老皇帝感覺精力不佳,沒時間接見這個兒子,于是用眼神催促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随口道,“既然不錯,那就給我——
一旁的宮女小心從季琛手中接過木盒,然後右手一滑動封口,将木盒打開。
只見木盒裏裝着一條抹額,女性款式,黑帶銀環,針腳也算細密。
就是粗略看上去,和剛剛那條蛇,有幾分相似。
季琛自問,這可是他在最短時間內從衣櫃裏翻出來的最像的。
畢竟春桃以前就想要調換到太子的東宮或者皇後的坤寧宮去,自然拿了不少布頭,做了許多香囊扇套和女式抹額,就是打算等時機合适的時候送上去。
如今的時機,可不就恰到好處。
宮女一慌,險些松手,把盒子都給甩出去。
皇後忍着沒變臉,将剩下的話又吞了回去,顫抖着揮手,讓宮女迅速把盒子關上。
老皇帝深吸一口氣,決定立刻派人去太醫院叫院正來給自己紮幾針。
他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
皇帝皇後一大批人烏泱泱來,然後攜帶着穿好衣服的太子季瀚、據說針線功夫不錯的宮女春桃、季琛貼心送出的抹額等物品,飛快離去。
當天,太醫院的太醫們格外忙碌,不過他們開的最多的方子,就是安神方。
除此之外,老皇帝還委婉地詢問了院正,有沒有補腦的方子,最好給太子也開點。
冷宮裏,人們來了又去,皇帝到底沒有處罰自己心疼的太子,但因為太子和宮女春桃抱到了一起,為了給太子描補,皇帝額外送了季琛兩個宮女,外帶一批擺設物件。
想一想劇情裏,末帝被打個半死趕出皇宮的下場,季琛的笑容越發溫和。
白琦謙和有禮送走了太監,就看見季琛似乎算日子。
算那狗皇帝還有幾天入土。
剛得出具體的時間,白琦就來找季琛拜謝。
“你要走?”季琛一手撐着下巴,“皇帝現在難得有兩分愧疚,我可以把你要過來。”
兩個人之間配和還算默契,白琦也是個聰明人,季琛初到異世,想着要不交幾個朋友,避免以後生活無趣。
白琦盯着地面,默不吭聲。
其實,在這裏的一段時間,是他最放松的時候。
畢竟二皇子智慧過人,行事有度,也不愛拿人取樂。
可問題在于,他的身份。
今日二皇子破了局,縱然不是一心為救他,可也實打實幫他許多。
他不想給二皇子帶來禍患。
既然人要走,季琛也不好強留,“再見。”
“再見。”白琦終于擡頭,“除了琵琶,我還會一些琴曲。”
下次再彈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