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收仆 上了賊船下不去
辛太監自認是個非常有行動力的人,他重新備了份厚禮,決定親自去給二皇子獻禮。
難得冷宮能有個主子,二皇子能成為王爺,那他可不得好好的巴結。
作為冷宮的大太監,辛太監從來不好高骛遠,他只要能攀上一個主子就好,企圖自己能有個往上爬的路,有人照拂一把。
像太子那樣身份尊貴的,他當然想靠近,可他夠不着;那像二皇子這樣的,也不錯啊。
錦上添花,哪裏比得過雪中送炭。
臨行前,辛太監又去燒了香。
感謝佛祖保佑,這些天的銀子雖說花了不少,但好歹效果不錯,要是投靠了二皇子,希望自己将來能一生安泰。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院子裏,正在篩選草藥的白琦頓了頓,看向季琛。
正在rua鴿毛的手一停,季琛挑眉,用眼神示意白琦先進屋。
“二皇子,奴等前來拜訪,”辛太監在外面大聲呼喚。
季琛親自去開門了。
辛太監後面還跟着幾個小太監,雙手都拿着托盤,上面裝了不少東西。
辛太監大驚失色,“怎麽能叫二皇子親自來開門?我這就去給二皇子安排幾個小子過來伺候。”
季琛只感覺莫名其妙,這人誰?
辛太監長嘆一口氣,拿帕子一抹,眼淚頓時出來了,“只恨奴才前些日子病了一場,沒能親自來伺候二皇子,奴才實在是有愧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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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琛臉帶微笑,請他進來說話。
帕子上的生姜味有點濃。
難怪辛太監能成為管事,想要做出成績,就得對自己狠一點,而且臉皮必須厚。
小太監将托盤留下後,就又走了出去,站在外面,老老實實守門。
辛太監連聲說不敢坐,最後還是在季琛的勸說下,坐在了繡墩上。
辛太監道:“還沒恭喜二皇子,剛才徐公公過來了,說是已給二皇子拟定了封王的旨意,就等着挑個良辰吉日進行宣旨。”
封了王位,自然要麽出宮在京城建府,要麽在外面劃分封地。
辛太監是真的沒想到,一個冷宮的皇子,多年來就這麽困守在冷宮裏,居然還能走出皇宮封王。
但凡二皇子以前也彰顯出這樣的本領,他絕對會早早下注,争取做個皇子的義父或者幹爹。
又能忍,下手也快。
辛太監将心裏對二皇子的标簽重新更換,将原本的“愚蠢無知”默默删去。
季琛恍然,這應該是皇帝給他的獎賞,畢竟他點破了一件大事。
當然,也未必完全是獎賞,有一部分原因是皇帝臨死前的愧疚,還有一部分,就是對皇後的極度不滿,故意封了二皇子來氣她。
原因不重要,好處到手就行。
辛太監唾沫橫飛,将季琛誇了又誇,就差誇他神仙下凡未來必定飛升了,最後點名重心,“願為二皇子效犬馬之勞。”
有個王爺當靠山,肯定比之前強。
“我這裏有一副字畫,還請公公與我一道品鑒。”季琛決定見識下這位辛太監的本事。
“好。”辛太監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情壯志。
二皇子這樣,定然是要在房間裏跟他說悄悄話,點明目的。
投名狀是吧?沒問題。
要幹掉誰?還是要朝誰下藥?
為了投靠上二皇子,将來能成為王府的大太監,辛太監決定拼了。
辛太監跟着季琛走進了房間裏,然後就看見一個青衣男子坐在桌前,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白琦。”白琦只說了名字。
季琛一手按着門框,關上了門,堵住了出口。
愣了片刻,辛太監的笑僵硬挂在嘴角。
作為冷宮的管事,他不至于連冷宮裏有哪些人都認不出來。
這是個生面孔。
是個符合徐公公所說的、不知不覺潛入冷宮的生面孔。
他後退一步,轉身就想跑,也想尖叫。
這還求什麽一生安泰?
指不定他的一生,今天就要結束了。
還沒走出兩步,辛太監就被撲倒在地,一只胳膊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鎖住他的喉嚨,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
“看來辛太監是不想為二皇子效力了,”白琦的表情平靜,哪怕手下漸漸用力,也不改其神色。
仿佛扣住辛太監的人不是他一般。
白琦想,要不殺了算了?
辛太監內心忍不住咆哮,為什麽!
這個賊人不躲在人多的雜役房裏,不藏在草深的禦花園裏,而要跑來冷宮,躲進二皇子的院子裏!
辛太監死死握住那人的手,拼命掙紮。
“別把他掐死了,”季琛慢吞吞道。
聽聞這一句話,辛太監險些淚崩,嗚嗚嗚,還是二皇子好。
季琛緊跟着道:“還是打暈了沉湖吧,別髒了手,掐死了還得找個地方埋。”
淹死更幹淨利落。
辛太監眼前一黑,拼命從喉嚨裏擠出一句,“我做,咳咳,我什麽都做。”
白琦稍微松了一點力氣,确保他能說出完整的句子,“公公可得想好了。”
辛太監這回的眼淚是真的。
他說不的話,是不是今天就死定了?
所以這個賊船,他不上也得上了。
白琦松開了手,還扶了辛太監一把,有禮道:“公公小心。”
辛太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現在看見白琦就發怵。
“二皇子想要我做些什麽?”辛太監臉色不怎麽好看。
他是想出頭,但還沒想到和反賊攪和到一起。
“辛公公不必生氣,”季琛認真道,“白琦已經被我帶回來五天了。”
五天時間待在冷宮裏,辛太監沒有怎麽舉報給上級,也近似于窩藏賊寇了。
哪怕辛太監出了院門就去報告求助也沒用,這事要暴露出來,辛太監一樣得死,絕對會被滅口。
辛太監臉都綠了。
他現在不得不祈禱,白琦能命硬一點,好好藏着,将來跟着他們混出皇宮,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萬一白琦在這裏真被人發現了,白琦是死定了,他腦袋也立刻就得搬家!
很快,衆人發現,冷宮的一切都變了。
以往不怎麽管事的辛太監,重新管理冷宮,送了好幾個不規矩的去慎刑司。
內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宮女不許随意串門、太監不許跨院亂跑,只能自己人湊一起說說話。
但凡看見了外人,跑的比兔子還快。
原本和冷宮對接、負責送來月例的太監宮女們發現,新換上來的一批人嘴巴格外嚴,什麽話都不說,你要說她哪裏不好吧,她就沖着你笑。
打算八卦一下二皇子的人悻悻然散了。
坤寧宮裏。
皇後又砸碎了一批瓷器。
她哪怕機關算盡,滿宮安插自己的人手,也主要是盯着一些關鍵的地方,還沒變态到連冷宮都不放過。
原有的春桃也被送了出去,如今冷宮裏的消息一句話都傳不出來。
何況,她高傲昂起頭,一個冷宮的皇子而已,朝臣早就将他忘記,有什麽好關注的?
要不是這次陛下怨怒她,一時興起封王……
想到這裏,皇後的眼淚也出來了。
她的家裏并不富裕,當年為了她的後位,家裏付出了不少代價,如今可不得補償下家族?
偏偏陛下因此大怒。
“找到白琦了嗎?”皇後咬牙道。
“娘娘,還沒,也不知這人躲去了哪裏,”一旁的大宮女為難道。
“繼續找,死活不論。”皇後一揮手,“本宮就不信了,當年白妃倒在了我手裏,白家人也都死光了,一個小孩子還能翻出什麽風浪!”
被皇後惦記上的白琦,正隔着屏風觀察着對面的人。
大概是一起做壞事真的比較容易培養感情,辛太監跟二皇子接觸下來,也隐隐動了幾分真心,認為這确實是個值得投靠的主子。
既然決定了投靠二皇子,又不得不上賊船,辛太監幹脆讓所有冷宮的太監宮女來挨個拜見季琛,也讓季琛挑選幾個合适的人,培養心腹。
季琛也很無聊,于是一個個問話,白琦對人的情緒格外敏感,主動請纓,來分辨這些人是否說謊或是有壞心。
等人走光了,季琛有些擔憂看着白琦,“你會不會不舒服?”
對情緒敏感的人,自身也格外容易受到影響,尤其是負面情緒的影響。
白琦莞爾一笑,“沒有。”
這些冷宮宮人已經算不錯的了,在教坊司裏,他幾乎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別人的惡意和惡心的眼神。
“你感覺這個世界是怎樣的?”季琛問道。
白琦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沒有将心裏話說出口。
一片污泥,滿目瘡痍,他們這些人都在拼命求生。
而您便是這世間唯一的光明。
只是這束光似乎游戲人間、滿不在意,衆人的善意也好,惡意也罷,無人能真的打動他。
唯一能讓他惦記上、每日帶去散步的,只有那只蠢鴿子。
“咕咕咕,”仿佛知道白琦在腹诽它,鴿子站在高高的木架上,向下俯視着所有人類。
季琛仰首,這鴿子長得還真快,如今都有一巴掌大了,白色的尾羽在太陽下閃閃發亮。
好想拔一根試試。
渾然不知季琛腦子裏都是些什麽危險想法,鴿子親近繞着季琛飛了一圈,然後停在了他的右手邊。
季琛的手忍不住蠢蠢欲動,右手已經快要摸上去。
“主子,”辛太監匆匆走了進來,有些喘氣,“皇後娘娘請您去參加家宴,陛下和太子也在。”
右手一頓,季琛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那就去呗。”
辛太監面露焦急,“這定然沒什麽好事。”
季琛倒是不着急,“沒事,我就過去看看便回。”
正好,小說裏沒有這一出,他可以随便發揮。
辛太監對着季琛一百個不放心,但沒辦法,皇後派來的宮人在那裏強硬等着,他也只能安排了一個太監跟着。
“小李子,你可要好好伺候二皇子,”辛太監最後多叮囑了幾句。
小李子一臉堅毅,上次他生病,還是二皇子賜了藥,他才能活下來,如今就算是死,他也要讓主子平安無事。
季琛:“……”
還真當是龍潭虎穴了?
皇後帶來的宮人也依舊驕傲,對着季琛行禮也仰着下巴,臉上的不屑完全不掩飾。
好歹季琛的身份被擡了起來,這次宮門口停了牛車,終于不用他一路走過去。
季琛走上了牛車,在宮人想要爬上來的時候,一腳把他踹了下去,
然後一指旁邊的宮道,“既然你是皇後娘娘的宮人,那你就在前面先走,領路吧。”
宮人滿臉驚愕,轉頭猛地看向辛太監,不敢置信。
他可是皇後娘娘派出來的,二皇子怎麽敢?
就算二皇子不懂事,辛太監也不懂?
辛太監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
他難道就敢攔二皇子?
想想二皇子一言不合就說将人沉湖更好,還不用找個地方埋,他決定做個寡言謹慎的太監。
其實地方他們已經知曉,就在漣漪閣。
小李子得意朝他笑笑,坐在車頭的位置,一甩鞭驅動了牛,大聲道:“主子,我們得快點,不能讓陛下和皇後娘娘等急了。”
至于那個宮人,呵,就在旁邊跟着跑吧。
争取在跑斷氣之前,跟上他們駕車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