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報複 這就是社死吧

大概是季瀚的身材過于圓潤,再加上漣漪閣附近沒有欄杆,所以他一路滾的還挺順暢,等落水後又由于自身的重量問題,咕嚕嚕冒了兩個泡就開始沉底。

水面蕩漾開巨大的波紋,向四周泛開。

季琛放下了琵琶,沒再摧殘大家的神智。

他跟着衆人保持一致,同樣不敢相信地看着湖面,仿佛不懂太子為何就這麽滾了下去。

管事瘋狂跑過來,來不及磕頭就脫了衣服沖下水。

季琛一臉同情。

如果再來一次漣漪閣,他肯定會建議管事。

地磚,要鋪防滑的。

“快!”老皇帝深吸一口氣,身子晃了晃試圖站起來,又倒在了位置上。

身邊的老太監連忙撫着老皇帝的背,給他順氣。

侍衛們本就在附近駐守,趕來還算及時,在皇帝那句“重重有賞”的號召下躍入湖中。

善于戲水的太監也紛紛跳下去,朝着太子季瀚的方向撲過去。

皇後狠狠瞪向季琛,眼眶發紅。

季琛焦急看着湖面,仿佛也在為季瀚擔心,完全無視皇後的眼神。

瞪他有什麽用?

又不是他讓季瀚掉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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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發現了這道眼神,幹脆大着膽子上前一步,擋住了皇後的視線。

七手八腳将季瀚拖上岸來,白胡子的太醫迅速上前,給季瀚診治。

“瀚兒,瀚兒,”皇後拿着帕子搽拭眼淚,撲到季瀚身上,不斷搖晃他的肩。

季琛好心提醒道,“皇後娘娘,太子殿下還有氣。”

還沒死呢。

不過要是再晃幾下,那就不好說了。

太醫拿起銀針,催促道,“娘娘,麻煩您先讓一讓,臣還尚未施針。”

漣漪閣靠近湖水,但還好只在邊緣地區,本來也不算深,只是季瀚驚慌之下吞進去不少水,再加上腿部抽筋,渾身濕透,這才看上去格外狼狽。

見季瀚漸漸平安無事,老皇帝終于想起了季琛,“你先回去吧。”

态度極為冷淡。

縱然知道季瀚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老皇帝也不免遷怒。

畢竟季瀚才是他的愛子。

“是,陛下保重身體。”季琛最後關懷了一句。

老皇帝面色稍緩,然後讓太監扶着自己,前去看望季瀚。

來的時候匆匆忙忙,走的時候也僅有自己與季琛相伴。

小李子憤憤不平,小聲嘟囔着,“陛下也太偏心了些。”

長子就穿金戴玉居于東宮,次子就貧寒孤寂獨居冷宮。

如今長子落水,就打發次子離開,都不叫一個宮人來送一送。

“偏心之事無可避免,只是做人要看以後,而且關鍵要靠自己,”季琛随口勸慰道。

小李子感慨不已,“您不過是運勢差了些,如今封了王,将來總歸會慢慢好起來的。”

季琛只是笑,“對,以後會好的。”

運勢差?

要說末帝倒黴吧,那确實是挺倒黴。

但要說他沒有幾分運道,那也不現實。

小說裏,末帝确實被太子設計,趕出皇宮,只能在貧民窟居住,确實窮困一時。

七天之後,老皇帝就要重病身亡。

再等半年,他哥也挂了,而且他哥沒有任何子嗣。

于是,作為靈帝的皇子,再加上桓帝的弟弟,兄終弟及,哪怕末帝被趕出皇宮,也被人從宮外請回來,絕地翻盤。

真要說起來,這未來還是挺光明的。

季琛也不求其他,他只是想着這光明早點到來,自己不要中途吃虧而已。

回去了以後,季琛第一時間去逗了逗鴿子。

被摸到不耐煩了,鴿子一拍翅膀,歇在了高處。

白琦坐在一邊翻檢草藥,将最新的成果遞給了他,“這是使人陷入沉睡的香料,效果還可以,也無毒性。”

換而言之,太醫也檢查不出來。

季琛忍不住多問一句,面露好奇,“你怎麽知曉這些?”

白琦沉默片刻,“家學。”

“那你家以前?”

“專門做香料的,我姑姑入宮為妃,然後宮鬥失敗了。”

不僅是失敗,而且是入宮三月就病逝了。

白琦輕描淡寫,“然後一家人全部賠了進去。”

“先是官場上的打壓,再是皇帝的不喜,忽然間被抄家,又搜出來幾封通敵的信件。”

只剩下一個他,運氣好被忠仆抱了出去。只是忠仆去世後,他兜兜轉轉,又淪落到教坊司,進了這皇宮。

他原本也只想着,茍延殘喘,先活下來。

只是還是被發現了身份,于是皇後要滅口,怕自己污蔑朝臣通敵的事情暴露。

畢竟平常的宮鬥也就罷了,可牽連到朝臣還如此栽贓罪名,只能說明皇後太過心狠手辣。

“那你?”季琛忽然間無話可說。

白琦無奈嘆氣,“二皇子放心,我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今說到舊事,也只是因為季琛問了起來。

“你可會牽挂自己的家人?”季琛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我母親的舊事。”

白琦搖了搖頭。

他以往會難過,如今卻看開了。

想要好好活着,本來就不容易,就連他自己,如今也是靠着季琛庇佑。

“她姓柳,她也死了,”一個沙啞的女聲忽然插進來。

季琛甚至沒聽見這人是怎麽走進來的。

迎着季琛的目光,季韶介紹道,“她也是冷宮的人,以前是皇後。”

只是由于身份,以往一慣躲藏着,都沒幾個人知道她。

女聲帶着些許冷漠,“現在是廢後。”

季琛一臉不可思議看過去。

原來還有這麽一段宮闱秘聞?

仔細想想,老皇帝五十有餘,皇後三十五六,便是皇後十四進宮,老皇帝那時也有三十多了,不可能一直不立後。

中年婦人的長發整整齊齊梳着,拿着一根木棍簪好,她臉上抹了許多煙灰,遮住了原本的面容,脊背也有些彎曲,手指上有許多紅腫的痕跡。

就像是神宮裏一個始終沒能混出頭的老宮女一樣,甚至比她們還要凄慘一些。畢竟老宮女也有少許積蓄,不至于連一根銀簪都沒有。

“怎麽稱呼?”季琛搬來了椅子,請她坐下。

“我姓喬,”喬夫人沒有具體說,只是有些感慨。

一晃多年過去,如今的皇宮裏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存在。

“我被廢的時候,柳嫔抓住機會,一夜之間就病重,求着陛下将你送入冷宮,所以保下了你,但柳嫔第二天就去世了。”喬夫人閉了閉眼,似乎回想起當時的痛苦,“剩下的皇子公主,幾乎都死了。”

就連她的兒子,也沒能保下來。

季韶尴尬笑笑,“哥哥,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只是喬夫人身份比較特殊,我以前就故意躲着你,如今想着她的身份或許能夠幫我們一把。”

喬夫人雖然被廢了,可也是百官跪拜、敬告過天地的原配。

季琛眼神微妙。

在小說裏,沒少講述季韶長大後容貌風華絕代,禮儀端莊标準,他還以為完全是作者給的金手指。

合着背後還有一個曾經的皇後在暗中指點。

“那你想要如何呢?”季琛輕聲問道。

“我要皇後死。”喬夫人一字一頓,“我在宮外認識一些人,等你出宮開府,我可以幫你。”

季琛其實并不太在意她的許諾,畢竟他們現在确實是一夥的,有着共同的敵人。

只是那位從未見過的生母竟然早逝,确實讓他格外遺憾。

他聽見自己說,“好。”

于是交易達成。

季琛歇了一日,又借口去散步,拎着鴿籠出門了。

笑着送了季琛出門,等确定人走遠後,季韶的臉色驟然冷了下來,看向一邊的小李子,“皇帝真的這麽說?”

這些年,他們還不夠苦?

如果皇帝要彰顯他對皇後和太子的愛,那為什麽要拿他們做文章!有本事,一開始就別把他們生下來!

白琦臉色也不好看,尤其是聽見皇帝斥責季琛的那幾句。

陛下對二皇子何其不公。

他點了點自己的藥材,看向季韶,“你看門,我出去一趟。”

季韶勉強點頭,“你小心點。”

白琦重新找到了一身太監服,穿在了身上,混入了人群中。

然後在辛太監的幫助下,悄悄離開了冷宮。

如今皇帝病重,是一點點衰落下來的,需要用緩和些的藥。

而他懷裏揣着的,則是一顆格外燥熱的香丸。

香氣不算濃郁,不湊近了聞甚至聞不到,但效果卻是格外顯著。為了最大激發效果,這枚香丸五日後就沒用了,就算太醫來檢查,也查不出裏面的文章。

兩者沖突,絕對能讓皇帝不舒服到極致,但也不至于傷了身體,只是會讓他難受一些而已。

他也不需要冒險将香丸送到皇帝身邊,只要稍微注意下,悄悄塞進貼身侍奉皇帝的太監衣兜裏便可。

早就選定好目标,白琦僞裝成過來拿膳的小太監,與另一人匆匆相撞。

“對不住,實在對不住。”白琦迅速道歉。

小太監原本想罵人,可看到了白琦腰間的香囊,看着細線上墜着的玲珑玉石,話頓時轉了個彎,“那你就把這香囊賠我。”

“這?”白琦捂着香囊,忍不住後退一步。

“這什麽這!我可是在禦書房裏伺候的陛下的。”小太監推他一把,迫不及待将香囊搶了過來,揣進了自己的兜裏,揚長而去。

旁邊的人忍不住幸災樂禍,“唉,要你不小心,這麽珍貴的玉石也敢墜在香囊上……”

一轉眼,卻見剛在被欺負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季琛拎着鴿籠,轉頭也去辛太監那裏要了個珍貴的物件,然後自行處理了一番,再自行走去了禦書房。

徐公公有些詫異看他一眼,大概沒料到他還會過來,只好溫聲道,“二皇子,陛下這幾日身體不适,需要靜養。”

是真靜養,還是不願意見他?

被拒之門外,季琛也不着急,他心态頗好,只是笑眯眯塞上了一個紅珊瑚擺件,又送上了一只酒壺,“我也知曉自己身份不夠,所以想向陛下求情,還望公公助我一二。”

将紅珊瑚擺件收入袖中,徐公公的目光定格在酒壺上。

“這酒壺是我獻給陛下的,”季琛道,“我也不敢太過麻煩公公,只要公公将這酒壺拿出來給陛下用上,等陛下問起時提起我的名字便好。不裝酒也可,盛一些飲水也不錯。”

這倒是不難。

徐公公正色道:“二皇子有孝心,自然是好的。”

那就是同意了。

季琛也不過多停留,對着禦書房的大門行了一禮,然後離去。

等季琛走後,徐公公稍微檢查一二,就直接捧着酒壺走了進去。

果然,老皇帝一臉病氣,“走了?”

徐公公微笑道:“陛下說的是,這壺是二皇子奉上,說是獻與陛下。老奴檢查了一番,确實可用。”

這牡丹纏枝的款式,也确實是老皇帝最喜歡的類型,也算是不錯。

老皇帝臉色稍緩,“罷了,那就用上吧。”

差不多能估摸出老皇帝的反應,季琛心情不錯,這可是他特意挑出來的、裏面鋪了一層鉛的酒壺。

甚至他還自己動手,确保那些鉛能快速滲透到壺中的酒裏。

感謝過去看見的新聞,讓他知道了古代鉛中毒有多頻繁。

道士煉丹、脂粉含鉛等例子給了他不少靈感,季琛為了加快效率,覺得還是口服的話中毒效果更好。

季琛對着鴿子道,聲音上揚了兩個度,“再過幾天就要變天了。”

鉛中毒加上久病,老皇帝真的要離死不遠了。

鴿子歪頭,“咕咕咕。”

仿佛在回應季琛的話。

剛剛做了點壞事,季琛現在格外興奮,決定去吹吹冷風冷靜冷靜,等過一會再回冷宮。

漣漪閣附近正好沒幾個人。

誰叫太子不慎落水,管事幹脆被皇帝皇後打了個半死,一批小太監也因此挨了板子,僅剩下幾個人來值班。

季琛吹着晚風,還不忘打開鴿籠。

鴿子探出腦袋,在季琛的胳膊上稍微一停頓,然後振翅飛向天空。

将空籠子随意挂在一邊,季琛坐在湖心亭內側,欣賞着湖面的美景。

夕陽灑下最後一抹餘晖,不久就要天黑了。

季琛靠在石柱上,柱子恰好擋住了他的身影。

湖面的風景一覽無遺,不遠處,季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仔細一看,那人是白琦,他又換上了太監服。

他面容冷靜,走到了湖邊,打算在湖中消滅所有的香料痕跡。

白琦不認為自己出門能夠瞞住季琛,只是老皇帝到底是二皇子的親生父親,他擔心季琛心軟,不願意報複,所以幹脆就自作主張了一次。

他已經給自己找好了理由,打算模糊重點。

就說他去了漣漪閣,是打算扔掉剩下的香料。

畢竟宮廷裏也有不少厲害的太醫,萬一真有一個能根據氣味摸到冷宮來,那豈不是他們自己損失慘重。

想到季琛,白琦臉上不由多了一抹淺笑,蹲下來将袖中的所有香囊香料打了個死結,再往裏面加了些石塊,全部用力扔進了湖水中。

“這是在幹什麽?”季琛放輕腳步悄悄走過來,站在他身後,好奇問道。

熟悉的聲音,被人抓包的心虛,陌生的情愫一下子湧上心頭。

白琦身子一晃,直接向前栽入水中。

“等等!”季琛猛地伸手,用力一抓。

卻只抓緊了他的腰帶。

咻。

腰帶被他一陣用力,直接抽了出來。

噗通。

白琦不慎跌入水中,他嗆了幾口水,迅速緩過來,抹了一把臉,轉過身來,靜靜看着岸上的人。

腰帶沒了,他的衣服也有些松松垮垮,還濕透了。

心裏又是尴尬,又是茫然。

鴿子飛到高處,不明白下面兩個人在搞些什麽。

“那邊幹什麽呢?”聽到巨大的動靜,一旁的太監高聲怒喝,“哪個不長眼的——”

太子才從這裏落水,漣漪閣萬萬不能再出事了。

話說到一半,太監才注意到這人是二皇子,原本的怒吼戛然而止。

那問題來了,岸上的是二皇子,水裏的是誰?

二皇子手裏拿着的,是腰帶吧?

太監心頭疑惑一個個冒出來,硬是一句話都不敢多問,只好尴尬笑笑。

一衆小太監跟着探頭探腦,視線小心翼翼轉移過來。

水下有一個白琦。

手中握着人家的腰帶。

岸邊一群小太監,靜默無聲看着他。

季琛想,這大概就是社死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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