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茶館 哪怕是頭豬也可以

季琛這些天沒做別的事, 盡忙着給老皇帝和季瀚上香了。

老皇帝那按照流程走就行,差不多也就這兩天就要下葬,整個皇宮裏也沒幾個老皇帝的嫔妃, 畢竟這些人都被宋皇後給殺得差不多了, 出問題的是季瀚這邊。

“……你說多少??”季琛不由反問了一句。

太子妃站遠了一些, 一臉為難道:“有名分的姬妾有十七人,全都是正經選秀選上來的, 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沒名沒分的宮女還有一百七十四人, 這都是從民間選上來的良家子,如今都關在屋子裏,不許她們出門, 避免她們惹出事端來。”

季琛:“……”

這麽多人,季瀚是怎麽睡過來的!

奈何季瀚已經躺進了棺材裏, 目前也沒辦法來回答這個問題。

辛太監也一臉焦急,“目前都是太子妃領着那十七個姬妾給太子哭靈, 這些事情大臣們還不知曉。”

哪怕是秦丞相,也沒将這些小事放在心上。他只知道季瀚召見了不少宮女, 但他以為來來回回也就幾個人而已,問題不大,就算最後一次性鬧過分了,連他自己的命都沒保住,那也是由于季瀚運氣不好的緣故。

這事也不能輕易暴露出來,不然大臣們一看, 季瀚好歹還是太子, 給先帝守靈竟然守出來一百多個妾?那皇家名譽還要不要了。

季琛按了按眉心, “這些人都多大的年紀?”

辛太監道:“約莫都十六七的年紀, 在宮外也差不多可以嫁人了。如今既然伺候了太子, 便是沒有名分,也該給太子守着,今後就在宮裏老老實實當宮女。”

見季琛表情不大對,辛太監迅速補充道:“這些人都是太子妃挑出來的,也問了她們的意願,她們當初為了追求榮華富貴,自己是同意的,如今後果也該自己承受。”

太子妃蒼白着臉,沒有說話。

她們何嘗不是這樣的命運。

季琛有些不悅,“誰還沒個選擇錯誤的時候?沒必要因此把一生都給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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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見不得家人,必須待在皇宮裏,還要為一個僅相處一夜的男人被迫孤守終身,老來無依無靠,若真是懲罰,也未免太過。

“既然朝臣不知道,那就不要他們知道,”季琛淡淡道:“先安撫一下她們,如今時機不合适,再等個一年半載,就放她們出宮另嫁,每人給一份嫁妝,算是宮裏給的補償,若是自己不願意出宮,那也随她們意願,嫁妝也給,讓她們自己收好就行。”

辛太監欲言又止,忍不住揣摩上意,陛下是不是喜歡待人寬厚一些?那他要不要也跟着學,對待下人也不必太苛刻。

太子妃怔愣看着季琛,道:“陛下仁慈。”

那她們呢?是不是日後要常伴青燈古佛?

季琛倒也不覺自己做了多少事,橫豎未來要亡國,所以他确實沒多少忌憚,反而對太子妃格外和善,“你當日也算是幫了我一把,若是想,也可以先給季瀚守孝一段時間,盡了夫妻的情誼後,再另嫁他人,或是有別的安排也行。那些太子的姬妾也都可以如此,大不了先挑好人,也不用太着急。”

想開點,早點脫離皇宮這個火坑,不要在季瀚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辛太監頓時瞪大了眼。

太子妃不由後退一步,驚惶道:“我,我們怎麽能改嫁?祖宗規矩就是如此,我們是太子的妻妾,進了宮便不能出去,朝臣不會允許的。”

“怎麽就不行?”季琛只是道:“他們鹹吃蘿蔔淡操心,管得太寬了,連女人另嫁也要插手,我看他們閑得慌。”

太子妃沒說好還是不好,只是不期然間想起了那位和她截然不一樣的寧家姑娘寧文筝,猶豫着開口,“陛下,我可否去見一見寧姑娘?”

寧文筝比太子妃還要年輕個五六歲,兩人也不過匆匆見了幾面,并無過多的交流。

“可以,”季琛迅速同意了,“不過她現在在莊子上,你得出宮去見她。”

太子妃一愣。

她只聽說寧文筝得封了工部的六品主事,以一介女子之身進入朝堂,引起軒然大波,但這樣的人,不應該在衙門裏坐着?

猶豫着登上了馬車,太子妃臨出門前還特意換了身簡單些的衣裳,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沒想到見到寧文筝時還是大吃一驚。

寧文筝以往都一身淺藍色襦裙,頭上戴着蝴蝶簪,打扮溫婉雅致,如今卻換上了更輕便的男子衣裝,簡單紮了頭發,在工地裏寫寫畫畫。

她身前站着十來個包工頭打扮的男子,俱都聽着她的指揮,不斷将泥團加水,然後摔打。幾個丫環跟在她身後不停記錄,不遠處,還有已經成型的小屋,幾個匠人在測量各種數據。

太子妃有些懷疑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寧姑娘,你在做什麽?”

“建磚、修屋。”寧文筝實在是來不及招待她,“您随意,我實在是沒空。”

太子妃驚訝看着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京都的時候,寧文筝也是赫赫有名的貴女,為什麽要來做這些?

“接下來還要把豬圈的位置也給他們留出來,修完這些再修路。”寧文筝道:“您若是無事,不如早些離去。”

周圍的人紛紛跟随着寧文筝的指揮動作,偶爾有人瞧了太子妃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

見他們如此忙碌,太子妃不由問道:“我打理過東宮的一些事務,中饋也會,算賬倒也過得去,寧姑娘可需要我搭把手?”

她有太多想不清,只好先和寧文筝拉近一些關系。

“有勞,”寧文筝終于正眼看向她,試探着問道:“不知我該如何稱呼?”

如今工地人員混亂,總不好叫破太子妃的真實身份。

太子妃流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心情好了幾分,“袁素,我姓袁,單字素。”

除了爹娘,幾乎再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寧文筝倏然一笑,轉換了态度,“袁夫人,請。”

季琛抱着鴿子,無聊躺在躺椅上。

白琦出宮辦事去了,前幾日他才替季琛寫了一份先帝的罪己诏,如今正忙着寫詩詞宣傳一二;秦勝還在盤點皇覺寺的賬,如今又在和戶部扯皮;季韶正在整理方案,說是要将全國的寺廟道觀統一管理,不能讓僧道随意出家,也不能讓僧道太過逍遙,一切必須有固定規章;寧文筝受到朝堂上大臣的排擠,幹脆去莊子裏忙着搞建設,整個人都泡在了那裏。

湯潛出宮了,季培他不熟悉,明顯話也不多,再加上腿還受傷了,一天裏一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季琛将自己穿過來後認識的人盤點了一遍,年輕人裏,似乎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

至于老年人,都是成精的狐貍,季琛也不想去跟他們打太極。

“小白,我好無聊啊,”季琛有一下沒一下摸着鴿子,“我沒想到,當了皇帝,居然還能這麽無聊。”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孤寡老人,寂寞守在皇宮裏。

鴿子從季琛的懷裏鑽出腦袋,綠豆眼掃過面前的十盤點心,倒是相當滿足。

要吃啥就吃啥,要點什麽就點什麽。

感慨完畢,季琛不得不批複一大堆奏折。

還是有很多古代字不認識,随手叫了個太監過來讀,等讀完了,季琛再接過奏折,說廢話的直接扔一邊,說正事的,同意就畫個圓,不同意就打個×,批複意見一概不寫。

至于大臣們有沒有意見?

季琛表示,只要自己不講理,一切都不是問題。

将問答題做成判斷題,等季琛将一大疊奏折批完圓和×,時間還早得很。

“不如我們出宮吧?”季琛詢問道。

“咕咕咕。”鴿子拍拍翅膀,表示同意。

說走就走。

季琛随手點了兩個侍衛,這回比上次出門還要簡潔,就是在宮門口就撞見了秦勝。

秦勝懷裏抱着一堆公文,季琛手上拎着一只鴿子。

秦勝的臉色不免微妙,“陛——”

季琛迅速道:“這壁畫确實不錯。”

那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了。

秦勝長長嘆氣,“公子,您這是要去哪?怎麽不擺出儀仗?也好叫閑雜人自己避開。”

季琛理不直氣也壯,“出門随便走走,就這麽兩三個人剛剛好。”

秦勝腦子一抽一抽疼。

他倒不是反對季琛出宮,只是季琛這也太不小心了,身邊怎麽能不安排足夠的人選?

秦勝試探着遞過去一塊玉佩,“不如叫我弟弟陪您走一圈如何?”

“好。”季琛接過玉佩,爽快答應了。

走到丞相府附近,季琛叫一個侍衛去拿着玉佩敲門,果不其然,秦家的那位公子哥很快就出來了。

他不過十八|九的年紀,看着還有些天真,細細打量季琛一眼,口中驚嘆不已,“哇,我哥居然還有朋友,我還以為他這人這輩子都交不到朋友,注定孤單一輩子。”

季琛一愣,将玉佩收好,“你是?”

“我叫秦舒。”秦舒的眼睛格外圓潤,看着季琛,豪氣道:“走走走,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請客,你想去哪?”

“我想找個能聽別人聊天的地方,”季琛道。

秦舒沉思一秒,“行,沒問題。”

季琛只覺好笑,跟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館。

茶館正建立在距離秦家有些遠的地方,占地面積倒是不小,足足有兩層樓,有不少普通人正在那喝茶,小商販也有不少,在旁邊賣糖人或者是其它物件。

“這家老板可真是厲害,”秦舒在一邊介紹道:“好像也是有後臺的,他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線,來往的客人到也不少,三教九流都有。”

衆人都聚在一起喝茶,順便說着各種各樣的話題,自然少不了八卦。

從東家誰家姑娘出嫁,再到西家哪家少年離家出走。

從哪位大人被貶官,再到哪個大人被通房給綠了。

最後,他們終于談到了皇室身上。

“好像換了個皇帝也不錯?現在我們很多話可以随便說了。”

“也不能太随便,萬一被抓了,那也說不好。”

“聽人說,皇帝現在改奏折都是畫圈或者打叉,有個大人可是說了,陛下畫的圓格外圓潤,打的×鋒芒畢露,果真不愧是真龍天子。”

“笑死,這是哪個奸臣給誇出來的?一本奏折上全是這些東西,那大臣們豈不是都看自己的奏折上到底有多少個圓圈?”

季琛只要保持面無表情就好。

秦舒感慨不已,“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好歹先帝還會認真寫上幾句話。”

下面的人也有同樣的感悟。

“先帝好歹還提筆寫幾個字,皇帝現在一個字不寫。”

“那也不錯了,好歹皇帝沒有說出拿國庫修金佛。”

“沒錯,不批改奏折就不改吧,比先帝好就行了。”

“只要百姓夠安穩,其實皇位上坐着的,哪怕是一頭豬都可以。”秦舒情不自禁道。

季琛:“……??”

他現在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裏到底是什麽地位。

眼見季琛目露兇光,秦舒迅速補充道:“這話是我哥以前說的。”

季琛默默放下了茶杯,很好,他記下了。

回去就給秦勝這個狗東西增加更多事務,他別想歇息了,禿頭也別想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舒:在線出賣兄長

小劇場:

某年月日,鄰國欲以黃金萬兩,購買重要的奏折,想要就此分析出越國皇帝季琛的心理想法,了解他們的國策方案,窺探他們的君臣關系。

更有大臣谏言,要僞造越國皇帝的字跡,将來用以污蔑他們。

收到消息,季琛不動聲色促進了交易,收獲大量黃金,負責的間諜九死一生,終于将一箱奏折送到了鄰國皇宮。

皇帝大喜,打開奏折一看,只見盡頭只有一個×。

再打開一看,圓圈數個。

一箱翻完,全是如此,一個字的批複都沒有。

皇帝:……

提出此建議的臣子:……

所以,季琛為什麽一個字都不往上寫?這到底能分析出一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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