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不是劉南北時時回頭看着她,林婉婷準備自己在操場上打個地鋪算了。精神再粗大的女漢子,前面也還有一個女字。就算心中清楚,這一班的人,不會有暴露癖,不會有人裸睡,可心裏那道坎,真心是道坎。

“快點。”劉南北低聲催促,身後也傳來了低低的腳步聲,應該是班長也要回宿舍了。

林婉婷不敢再在樓道裏逗留,與劉南北一起溜進屋子。林婉婷正在做心裏建設,我現在就是一個男的,就是一個男的。

就聽黑暗裏另一個男生的聲音傳來,聲音也壓得極低:“南北?”

就聽劉南北小聲道:“回來了,你睡吧。”就把自己的背包輕輕放到空着的一個下鋪上。已經着手解背包繩。見林婉婷還是不動,就沖着她又小聲“嘿”了一聲。

林婉婷只好把自己的背包放到唯一空着的床上,心裏告訴自己,還好還好,是上鋪,自己上了床,轉個身,就能把這些人都抛到身後。

說她鴕鳥也好,說她阿Q也罷,現實就是如此。時間忽然被推到了兩年前,她掌握的已經不是自己原來的身體,不眼不見心不煩、見招拆招,她又能幹什麽?

現在站出來,告訴大家,她不是李萬亭,而是林婉婷。也不是應該出現在2012年,而是在2015年才應招入伍?別天真了,一旦她如此說,大家只會是一個反應——這個新兵,受不了新訓壓力,精神出了問題。

等待她的,只有兩條路:醫生診斷她的病情不嚴重,她将會被退兵,回到這個李萬亭的老家,那個不知在哪個旮旯裏的鄉村。如果她被認為病情嚴重,等她的就更簡單,安定醫院一定能騰得出床位來。

所以,即來之則安之,是林婉婷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年輕的身體,在極致的疲憊壓榨下,就算是有再多的心事,也擋不住睡意。翻不上兩個身,在一片或深或淺的呼吸中,林婉婷也就與周公約會起來。

起床號如約而至。大家都條件反射地開始閉着眼摸自己的衣服。提褲子的時候,林婉婷心裏不由中指連連,NND,身體真不錯,一柱擎天呀。

忍着別扭,穿衣服的動作卻不能慢,等跳下床的時候,她已經把上衣的扣子扣好了。大家和她的進度差不多,就有人急急地跑出屋門,一看就是忍了一宿,要去上衛生間。

林婉婷習慣性地要喝上一口水,可看着杯把一律右斜的九只墨綠色杯子,她又猶豫起來,哪個才是李萬亭的呢?

有昨天結伴夜跑的經歷,劉南北見她發呆,忍不住提醒:“還發什麽愣,快點走吧。”說着自己随便拿起一個杯子,把裏面剩下的涼水喝了個幹淨。

又有別人,也是看哪個杯子裏有水,就拿起來喝上一口,也沒有一個人兌點熱水。

林婉婷暗自搖頭,真是一幫牲口。當年她們女兵,誰不小心動了一下別人的杯子,就能得人一個白眼,更是得眼睜睜看着人家把杯子洗上三五遍。

又有誰喝放了一晚的冷水,要知道現在可是冬天,就是屋子裏有暖氣,水也冰牙呢。她還是找了一個今早沒人動過的杯子,從暖瓶裏倒了一點熱水,一點一點地抿下去。

“快點,樓下開始集合了。”一個與劉南北長得有八分相似的人,在門口叫了一聲,大家就一個跟着一個的一邊系着武裝帶,一連往樓下跑。

早操除了要跑步,還要重新練習這幾天已經訓練過的科目。林婉婷的身體是有原主的本能,可本能不代表一切,他的靠腳,總是比別人慢了小半拍。

別小看這小半拍,整齊已經不在四班,靠腳時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提醒這九個人不是那麽整齊劃一。林婉婷心裏暗暗着急,努力讓自己跟上、跟上。

越急越出錯。她心裏只想着讓自己快些、再快些,不想誤聽了班長的口令,“向右轉”給轉反了,來了個向左轉,與所有人背道而馳了。

“李萬亭!”班長已經忍無可忍。這個李萬亭,雖然最開始的時候,與班裏的人不大合拍,可經過幾次加小操,已經糾正過來了。今天又是怎麽了。

“到。”林婉婷又是一個條件反射地應道。

“出列。”

“是。”

一個正步,林婉婷到了隊列外面。

“其他人,向後轉。”班長的口令幹脆利落。

“啪。”只一聲,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林婉婷瘦削的後背上。

“稍息。”班長的口令是對着其他人下的,林婉婷知道沒有她什麽事。她的身體越發挺直,後背的肌肉緊張得有些發疼。

“李萬亭。”班長的口令已經出,按着左、後、右的順序,足足讓林婉婷自己一個人,在衆目葵葵之下,轉了五遍,才算是放過他。

從個人動作來看,李萬亭的動作雖然還有些生澀,在新兵裏也算得上中上水平,比他自己原來的動作也标準不少,可為什麽就是與大家合不上拍,班長也找不出問題所在。

要想大家合上拍,法子只有一個,那就是練。班長讓李萬亭(林婉婷就要成為過去式了)入列後,開始了周而複始的訓練。

中間沒有一秒鐘的休息,也沒有調整的時間,口令一個連着一個,聽得出班長心中的急迫。今天下午就有小型會操,檢驗一下半個月來的訓練效果。這個時候發現班裏出現了不合拍的人,班長心裏不發急才怪。

聽着大家粗重的喘息,李萬亭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大家怕是心裏已經把他給恨上了。要不是他和大家合不上拍,班長總會在練上五分鐘後,讓大家稍事調整,免得因為動作練習的時間長了變形。

都是因為他,就為了他一個人拖了大家的後腿。李萬亭心裏也暗自上火,竭力告訴自己,我現在是個男人,是個男人,不能有女孩子的扭捏,不能拖泥帶水。

随着他自己的心理暗示,動作逐漸更加協調,與大家的差距越來越小,終于,四班的靠腳聲音再次整齊起來。大家心裏也都松了一口氣。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都是争強好勝的年輕人,誰不想得第一,誰不想讓流動紅旗挂在自己的宿舍裏。就是李萬亭,心裏也放下了一塊石頭,自己,不再是大家的累贅。

“嘀嘀。”随着大隊長的一聲“收操”,中隊長跑步到了自己的位置,筆挺地站得一絲不動。各班在班長的帶領下,跑步到中隊長面前集合。

中隊長話不多,簡單了點評了幾句,就讓大家解散了。回宿舍的速度,比起集合來要慢了一些,畢竟洗漱的時間有半個小時,除了打掃公共衛生與收拾個人衛生,剩下的時間,可以由個人支配。

進了宿舍,李萬亭就感覺到大家眼中那若有若無的輕視。以個人謀殺集體的利益,受到這種待遇完全正常。他現在需要考慮的不是大家如何看他,而是人生大事。

他要不要上廁所,怎麽上廁所。

再多的心理建設,也不足以讓他站着上廁所呀,那可是個憑想象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臉的沮喪,就是他出現在大家面前的表情。

一群大男人,當然心思細膩不到關心別人心裏想什麽,擺擺臉色也就是了,沒有太多的冷嘲熱諷,大家自己該幹什麽手裏都沒放慢。

早晨,每一分鐘都如此寶貴。就是上廁所,也得加快速度,給人家打掃廁所衛生的班留出時間。要不然,等輪到你們打掃的時候,就等着一群人蹲坑不出來吧。

糾結來,糾結去,李萬亭還是先整理了一下內務。不得不說,男兵的被子比起女兵的被子,疊得要方正一些。他們力氣大,推出來的被子明顯比女兵的平整、板實。

等他整理完內務,別人已經洗漱回來了。這時他才拿起下鋪床下剩下的臉盆,向着水房走去。好在一路上都有人端着盆的人,李萬亭才沒鬧出走到別人宿舍當水房的笑話。

進了水房,人已經不多。看看臉盆裏簡單的香皂盒,李林心如亭嘆了一口氣,這可真是男人的臉盆,除了牙膏、香皂,洗面奶呢?那此水兒呀、液呀、霜呀,在哪裏?

“是不是香皂用沒了?”邊上的人問。這人面熟,應該是自己班裏的。

李萬亭就搖了搖頭:“不是。就是覺得自己太笨了。”早該想到男人的臉盆與女孩的不同,不該還抱不切實際的希望。何況看得出這位原主,貌似還是出身偏遠的農村,估計連城市男孩的小矯情也不會有。

那人明顯以為他還在為早操的事兒上火,大概也不是多善于安慰人,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說了聲:“沒事。”就自己進了水房裏面的衛生間。

高山流水之聲傳來,李萬亭覺得萬千頭羊駝呼嘯而過。

生活裏,這樣不期而至的尴尬,從沒有如此刻一樣深入靈魂。有誰來拯救他嗎?那位未經自己同意就把自己丢入如此境地的大神,你可聽到小女子無助的呼喚——我要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收藏。

大概的《紅樓同人之赦你無罪》馬上要完結了,沒圍觀的小天使們請圍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