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飯前一支歌,今天唱的是《愛警習武歌》:鋼要煉、鐵要打,寶劍要磨槍要擦...別看大家學這歌的時間不長,可是架不住八十多個人一起吼出來,那氣勢,那精神。
比起女兵連來,确實雄壯幾分。這個李萬亭就是再不想承認,也得認下了。真是牲口呀,他在自己心裏感嘆着。這歌就是給這幫家夥量身定制的,一句句從他們的胸腔發出,每一個字都落地有聲,象是從槍镗裏發射出來一樣。
這就是男女之間的差距吧。當年她們女兵連也學過這首歌,只是怎麽唱,都讓指導員批評沒有氣勢,沒唱出軍人的力量來。那時大家還不服氣,今天,不用別人說,李萬亭已經服了。
身後有人悄悄推了一下,李萬亭才發現隊伍已經開始向食堂進了,他趕緊跟上,免得一會再讓點名就不好了。這幾天他得低調再低調,不讓別人注意自己才好。
可是從今天早晨開始,他的一些舉動已經讓別人另眼相看了。這些他不知道,算是無知都無畏也好,說是自欺欺人也罷,都不是什麽壞事。
風卷殘雲!!看着自己手中那還剩下一少半的食物,再看已經紛紛起身的人們,李萬亭只有這一個想法。說好的細嚼慢咽呢?這些人的喉嚨是什麽做成的?那些粥能直接往裏倒,可是那饅頭和雞蛋呢?
可是別人的餐盤,都比他的幹淨。李锴小聲問他:“不是說餓了嗎,怎麽今天吃得這麽慢。快點,今天可是咱們兩個值日。”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在軍隊裏,是容不得浪費的。李萬亭明白這個道理,只能加快自己的咀嚼速度。等他吃完,人家李锴已經把別人的餐盤都送到消毒櫃裏了。
“對不起,”這是李萬亭今天第二次向着李锴表達歉意:“今天中午你別管了,我一個人來。”
“你快點比什麽都強。”李锴心情不壞,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李萬亭的動作相對來說要慢一點,可是他除了用眼神看看你外,不會多說一句話,讓人心裏說不出的別扭。
歉意表達出來,和不表達出來,被傷害人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反正李锴挺喜歡現在這樣,有事兒就說,有活兒大家一起幹,都是大小夥子,還真能累着是怎麽的。
怎麽不會累着。一個上午的訓練下來,李锴覺得自己該收回自己的話。這個李萬亭呀,不知道今天下午是要會操嗎?怎麽好些動作,比前幾天還不如了?
先是讓班長拎到一邊加操,再是和大家一起合練。就是在合練的過程中,早操時的問題又出現了——合不上拍。
軍隊,尤其是新兵連,要訓的就是大家的集體意識和合作精神。你說你要突出自己,可以。跑五千米的時候,做單杠練習的時候,總之是你一個人能單獨完成的時候,你盡管展現自己的風采。可是這不包括會操的時候。
會操是什麽,那是整齊與和諧的展示,是熟練與默契的結合。一個中隊、一個班會操成績好不好,最重要的就是看大家能不能合拍,夠不夠默契。有了整齊度,接下來才是看動作是否有力的時候。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班長們能來訓新兵,哪個不是素質過硬、眼力毒辣?別以為李萬亭只與大家差了不到幾分之幾秒的時間,那幾個做評委的班長,一定能發現其中的細微差別。
李諧能想清楚的事情,班裏的人都明白,所以中飯時,大家臉上都沒有可以休息一下的輕松——正是熱血沸騰,誰也不服誰的時候。明知道自己班,可能因為某個人而落後,偏偏又不能說出來,誰心裏都憋屈。
就是班長,也一直黑着臉扒拉飯,眼睛誰也不看,仿佛不知道班裏的暗湧。李萬亭吃兩口,看看大家的臉色,也吃不下去了。
想當年,他在女兵連裏,可是動作最标準的一個。加之從小跆拳道練到了黑帶,更是把動作做得虎虎生風。誰知道,這男女的差別還真不是靠嘴說就能消除的。比如這行動力,就差了火候。
真的,李萬亭就是覺得,他不過是差了些時間。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能與大家舍上拍子。就是原主那動作不太協調的毛病,也能扳過來。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李萬亭也把手裏的餐盤收好,默默地打掃起衛生來。李锴見他一直不說話,不由勸他說:“你也別往心裏去,咱們畢竟訓的時間還短呢。”
李萬亭正想着一會自己到操場角落裏再練一會的事兒,心不在焉地說了聲“謝謝”就繼續把垃圾桶拉到小推車旁邊。李锴倒讓這句謝謝鬧得有點不好意思,他也實在是看這個上鋪沒人理,有些可憐才說的。見人在搬垃圾,趕緊上前幫忙。
從垃圾場出來,李萬亭就催着李锴先回宿舍:“我自己把車子推回去就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行嘛?”看看油膩膩地垃圾桶,李锴有些不放心地問。
“沒事,裏面沒有垃圾了,一提就下來了。”李萬亭對李锴笑笑。
聽他說得輕松,李锴也就不再客氣,自己回到班裏,歇一歇腳也是好的。
四班長林克,沒有着急回班休息。他先到中隊長那裏把自己班裏下午會操可能會出狀況,說不定得影響中隊的成績,提前吹了吹風。等他上樓的時候,樓道裏已經十分安靜了。累了一上午,大家都争分奪秒地休息,為下午的會操做着心理與生理上的準備。
習慣性地把四個架子床掃過,才發現李萬亭的鋪竟然是空的。這個小子,林克心裏有些生氣,難道就因為大家對他有些意見,自己還躲起來生氣了?
為了不影響大家休息,他沒有聲張,自己悄悄地去了水房。新兵有三寶,其中一個就是水房不可少,那裏可以讓人躲開別人的目光,好些早會抽煙的新兵,也會躲在洗水間裏偷偷地抽支煙過瘾。
外間洗漱池前空無一人。林克倒沒有意外。都是從新兵過來的,能不知道最保險的地方是那一個個能從裏面插上的蹲坑?
可是打開一個門,裏面沒人,再打開一個門,裏面還是沒人。到後來林克已經顧不上是不是聲音太大會打擾別人休息了,飛快地把最後一個門打開:還是沒人。
汗一下子從林克的頭上滑落下來。近二十天的觀察,他知道李萬亭是個有些自卑的孩子。這樣的孩子,一般都敏感脆弱,所以平日他雖然對這個孩子不大滿意,也盡量克制自己不能用太過激烈的語氣和他說話。
可是今天,自己也是為下午的事兒有些上火,怎麽就沒想到這孩子會自己想不開呢。邊想着,林克已經沖進了班裏。他推了推李锴,小聲問:“李萬亭呢?”
李锴剛被推醒,人還有些迷糊:“他還沒回來嗎?”
已經有睡得輕的人,悄悄探出了頭。林克也顧不得,只焦急地問:“他不是和你一起打掃衛生嗎?怎麽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
李锴一下子清醒過來:“沒有。我們倒完垃圾,他說他一個人能把車子送回去,讓我先回來了。他現在還沒回來?”
說着,人已經快速地開始穿衣服。人不見了,當然得先找到再說。屋裏又有幾個穿衣服的聲音傳來,林克回頭一看,班裏的人已經都起來了。
也好,多一個人去找,也能快些找到人。他們盡量放輕了步子,悄悄地沖下樓。可是□□個大小夥子一起行動,那聲音還能小得了?就是自衛哨見他們一群人下來,也問:“四班長,你們班這是要幹啥去?”
林克急急地說:“李萬亭還沒回班,我們去找找他。”
中隊部就在一樓,中隊長和指導員聽見聲音都已經出來了:“這是怎麽了,林克?”
林克再急,也得把情況與領導先說明白。聽完後,兩位領導也有些着急:“那還等什麽,快帶着你的人四處先找一找。十分鐘後要是還沒有找到,立刻讓人回來向我們報告。”
指導員點了點頭:“動作輕一點,不許大喊大叫。”要是沒出什麽事兒,大吵大嚷的,反而會引起大家的恐慌。
林克點點頭,把班裏的人分成了四組,定下在就在中隊樓前集合,就分頭行動了。中隊長向着教導員示意一下,自己也快步向操場那邊走去。
等中隊長到操場之後,才發現四班分着找人的二個,正站在那裏,看着樹下不停做動作的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家剛才非常擔心的李萬亭。
雖然他找的是樹下的位置,可是已經冬天,樹葉都掉光了,只有稀疏的枝條,略擋着陽光。那斑駁的光線在李萬亭身上劃過來,劃過去,仿佛圍着他起舞一般。
可能是送了垃圾車回去他就來到了這裏,所以遠遠的,也能看到汗水斷斷續續地在臉上滑落。可是他沒有停歇,一遍一遍地重複着靠腳和轉身的動作。
每一次轉身都十分迅速,每一次靠腳都十分有力。那啪啪地聲音,仿佛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中隊長最先回過神來:“快去個人,通知你們班長和教導員。就說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