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值班班長整隊後,調整了隊形。下達了“插空看”的口令後,就迅速跑到了場邊,加入了班長們的隊伍。中隊長在前面帶隊,帶領班長們,喊着口號,進入了隊列前方。
班長們的口號,與新兵的有明顯不同。相對與新兵口號的激昂,他們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一些:不同于新兵的口號是從嗓子裏喊出,那是從胸腔裏爆發出來的聲音,是從心靈深處傳來的吶喊。
還有腳步聲。同樣的整齊,卻與新兵刻意的和拍不同——看似他們并沒有追求整齊,甚至每個人都有細微的不同,可是那落腳點,卻總是在同一時間,頻率是如此的一致。
等他們轉身面向隊伍的時候,李萬亭又想尖叫了。什麽是男人,眼前的這十個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大概在挑選新訓骨幹的時候,對身高有所要求,所以班長們的高矮相差絕不超過五公分。這樣的隊伍一出現,比劉東西與劉南北還象兄弟,因為他們,都有着相同的氣質。
同樣瘦削的身材,可李萬亭知道,這身材與時下流行的那些花美男們的瘦不同。如果他們脫下上衣,一定能看到結實的肌肉,展現出壓抑的力量。如果說,花美男們的瘦,只是迎合潮流,那眼前這些人的瘦,卻是日複一日鍛煉的結果。
一樣黝黑的皮膚。又與那些連上個街都得擦防曬的小生們不一樣。他們那黑中透出的光,是怎樣的一種自信!相信自己憑借的,是過硬的素質,不是一張看得過去的臉。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眼睛。要到這個時候,李萬亭才知道,什麽是眼含精光。原來做女兵的時候,他極少直視男兵的眼睛,因為在部隊裏面,對男女兵交往十分避諱。可是今天,他可以與這些人對視,就發現,他們的兩眼,如獵鷹,如猛虎。盯着哪裏,都能把哪裏挖出一個洞來。
與這樣的雙目對視,需要莫大的定力與勇氣。這目光太過堅定,太過執着,閃現出主人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決心。李萬亭別開自己的雙眼,自己道行不夠,還是別出來現眼了。什麽時候,自己才能擁有這樣的眼神呢?李萬亭知道自己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班長們的動作開始了。應該說,正步,是集體的藝術,是配合中碰撞出的美感。一個班長做講解、做示範,遠沒有所有班長一起做示範,給人的印象深刻。
為了讓新兵們看清動作要領,中隊長特意讓班長們從正面、側面兩個方向為新兵們做展示。一個擺臂分解動作,所有新兵就知道了什麽是定位。看那一個個袖口,忽地向上,在同一時間達到了同一高度,然後小臂已經停止,袖口還向上後才落到手腕上。李萬亭想鼓掌了。可是他不敢,只在心裏默念:帥!!
所有班長的手,一起向新兵說明,什麽是手腕不能放松:那就是小臂的沿伸,永遠與小臂處于同一平面上,沒有自己發揮的可能與必要。
最讓人動容的,就是後砍的動作:唰地一聲,所有的手臂貼着身側,有力地擺向身後距離褲縫線三十厘米處,定格成了永恒。無論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還是一個口令三個動作,都是那麽整齊,那麽有力,那麽自然。
正在李萬亭看一個動作贊一個動作的時候,中隊長已經把班長們做完了示範動作,帶隊下場。值班班長重新整隊,跑步向中隊長報告:“中隊長同志,隊伍集合完畢,請您指示!”
“稍息。”中隊長下達了命令。
值班班長傳達口令後,跑到了隊伍最前側,轉身站好。中隊長跑步來到隊伍中央位置:“同志們,”隊伍立正站直。“請稍息。”中隊長行禮後,再次下達了稍息的口令:
“剛才,所有班長一起,為大家進行了動作示範,大家看清楚了沒有?”
“看清楚了!”回答他的聲音雷鳴般響起。
“很好,”中隊長對大家的精神狀态十分滿意:“大家都知道,正步是最能體現軍威的步伐,也是最費時費力的步伐。有的同志認為,軍人,只要練習好體能,能夠熟練操作手中武器就可以了。可是同志們,和平年代,怎樣展示我們的軍威,怎樣體現我們的力量?要知道,閱兵的時候,看得是正步,看得是部隊整體實力!!”
聽中隊長提到閱兵,新兵們的心都熱了起來。就算知道,以他們現在的這點水平,怕是真有閱兵也用不上他們,可是還是有興奮的感覺有胸中升騰。
看着新兵那一張張熱切的小臉,中隊長知道這次讓班長們集體示範的預期目的達到了,高聲問道:“大家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新兵們恨不得現在就回到自己的訓練位置,去開始訓練,去嚴摳自己的動作,去讓自己與班長們的距離拉近點,再拉近點。
接下來的訓練熱情,明顯高漲起來,再糾正新兵的動作也順利起來。可是好些人還是有固僻動作,并不是用一次兩次的示範可以解決的。這樣的固僻動作,要早發現早糾正,才能早消除。要是糾正晚了,形成了習慣的話,等新兵訓練結束,動作定型,可就糾正不過來了。
四班有固僻動作的有兩個人,劉東西上前端的時候手腕上翹,梁紹峰是後擺的時候手腕裏摳。林克每次都得手把手地糾正他們的動作,卻見效不大。
就算這樣,中午吃飯的時候,兩個人的手已經有些發抖,握筷子都有些拿不穩了。大家看他們兩個有些可憐,紛紛把自己餐盤裏好挾的菜讓給他們。可是兩人明顯的沮喪,并不會因吃飯而消除。
劉東西還好些,飯後可以和他弟弟吐苦水。可是梁紹峰卻沒有這個便利條件,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學習桌前發呆。李萬亭好象看到了前段時間的原主,大概也是這樣,一個人默默地咀嚼着自己的不足。
這樣其實非常不利于解決問題不說,還容易讓人形成心裏暗示,那就是我不行,我做不好久而久之,動作還真就做不好了。
李萬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個人想什麽呢。”
回頭看是李萬亭,梁紹峰顯然有點吃驚:“沒想啥,就是覺得自己動作老是做不好。班長老得給我糾正動作,有時候耽誤大家的時間。”
還真是在自我否定呢。李萬亭一下子笑了:“你忘記我原來的時候,不也是老得讓人糾正動作了?”
梁紹峰就搖了搖頭:“可是你今天的動作挺标準的,我看和班長他們的都不差什麽。”
李萬亭想說,我這不過是在複習呀大哥。可是出口的話卻成了:“你想一想,你是不是一往後擺臂的時候,老是手在用勁?”
梁紹峰試了幾下,點了點頭:“班長老強調後砍、後砍,我琢磨着力氣大點,砍得不是更有力度點兒嗎?”
李萬亭覺得他可能也是這個毛病。不過有了上次好心辦壞事的經驗,他也不敢再冒然說出來什麽理論,只是誘導着說:“其實我覺得,胳膊總比手上的勁大點罷。班長強調大臂帶動小臂,肯定有他的道理。反正我做動作的時候,就沒指着手能幫多大忙,只要腕子繃直了,動作就出來了。”
梁紹峰顯然也想起來上次的烏龍事件,也不敢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李萬亭身上。可是這時候的他,又是最脆弱、最需要人肯定與幫助的時候,哪怕知道這辦法可能不行,他也願意試上一試。
“你說,我要是自己去操場上練習一下怎麽樣?”梁紹峰一臉期待地對着李萬亭問。他期待的答案,明顯就是李萬亭能陪他一起。可是李萬亭上次已經挨了一次批評,哪兒還有這個膽子,只悄悄對他說:“上操聲太顯眼了。再說這個就是一個原地練習,也不容易發出聲音來,到水房去地方就夠了。”
這可不是李萬亭敷衍梁紹峰,這水房是在宿舍樓裏,不算是私自行動。就是在水池邊上擺幾下胳膊,誰也不能說你是在加小操。而且梁绐峰現在就是缺少一次自己做出來的正确動作增加信心。只要他能做出來一次,相信正确動作就會源源不斷。
兩個人對視一眼,先後向門口走去。林克正進屋,見他們現在還要出去,問了一句:“不快點睡覺,還幹嘛去?”
梁紹峰有點期艾地回答道:“我們上廁所去。”
要是前幾天,李萬亭可能還會為這個不好意思,上廁所,還是與一個大男人一起上廁所,怎麽想就得怎麽別扭。可是現在歸期看不到,他不适應也只能适應,只能将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糙老爺們。所以他還能跟着林克點點頭,表示他與梁紹峰的目的一致。
林克不疑有他,囑咐他們:“動作快點,早點回來休息,下午還要訓練呢。”
因為已經有人躺在床上了,兩個人的回答聲音不大,表示自己一定盡快解決問題。看林克擺了擺手,小耗子一樣溜出了門。
林克雖然覺得兩個人竟然一起去上廁所,有點怪怪的,可是他也累了一上午,見到床也十分親切,倒在床上也不想再動一下,不一會,就找周公聊天去了。